第29章
老皇帝的同意后,都凑上前,就看到帝指划过的区域,是南三十六坊! 中军都督佥事不禁惊得目瞪口呆:“陛下!南三十六坊都清空吗!” 那得迁居多少人啊! 老皇帝还没说什么,窦丞相怕陛下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样不合适,十分着急,直接上前说话:“陛下!臣城南那座府第可以拆了!重新建坊!给民众居住!” 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图别的,就图一世清名!这要是许烟杪死了,全天下都知道他纳了几房小妾,晚上用什么姿势,自己儿孙有几个出息,有几个欺男霸女,自己和老妻晚上房中密话,不出半个时辰,天下皆知…… 那一瞬间,窦丞相突然想起了很多张脸,有讨人厌的政敌,有喜爱的小辈,有恭恭敬敬的下属。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他还不如去死! 要留清白在人间!!! 窦丞相语气更加坚定,更加坚决:“陛下!臣觉得迁走南三十六坊的居民并未是恶事!南三十六坊多年未修,已是老旧!正好臣的府第占地数百亩,拆除重建,给那些居民分配的房屋又新又大!若是户部银两不足,臣可以捐银!” 今天这拆迁一定要拆,一定要迁,谁拦着他弄死谁! 兵部尚书更加激动:“陛下!臣请求将臣的二十名家臣都安排在小白泽房屋左右,日夜护卫!誓死保护小白泽的安危!” 工部尚书大声说:“陛下!南三十六坊的地臣请求重新修建铲平,可不能让小白泽摔了!万一摔死……” 吏部尚书:“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 工部尚书:“对对对!是我瞎说!我瞎说!不算数的!” 左军都督佥事:“陛下!臣觉得光是家臣、奴仆去还不行!让臣亲自住在他旁边,真有事!臣一定死在他前头!” 除了这些二品大员外,宫外,其他官员也暴动了。 谁家没点不能见人的东西啊!不说要命的,不要命的也要脸啊! 当听说老皇帝有意迁南三十六坊时,纷纷上书赞同,并且表示:朝廷钱不够我们就捐款!迁!一定得迁! 不少家族要求把自家家臣或者子弟全扔进南三十六坊里,他们通常擅长骑射、用铳,一个个勇武有力,都能拼死保护小白泽! 哪个贪官或者心里有鬼的敢铤而走险搞刺杀,得先穿过他们的重围保护! 他们发誓,在他们全军覆没之前!许烟杪连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随着老皇帝南征北战的永昌侯直接开始准备搬家,带领着他的八十义子:“谁害小白泽!谁就是跟本侯爷过不去!谁敢用下三滥的手段!先从本侯爷的尸体上踏过去!” 民间禁甲不禁兵,那八十义子个个人高马大,配置了上好刀剑,往那一排,看着跟一堵带刺城墙一样。 工部紧急动工,争取早日将整个南三十六坊里除许烟杪外的居民全部迁走,把他们的人放进去。 就算如今暂时还没弄好新坊,许烟杪的住宅前后十八户,左右十八户,已经全部换人了——给足拆迁费那种。 老皇帝也掺杂了不少锦衣卫进去,还有京营的兵,主打一个鱼龙混杂,这样就不会出现有人心怀鬼胎直接在京师内占据南三十六坊搞谋反了。 “南三十六坊还叫南三十六坊,来日新坊造成,就叫留清坊吧!” 老皇帝一锤定音。 转头,和窦皇后说了这件事,满脸心有余悸:“之前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幸好我当初没有真下手杀了他,或者囚禁他。” 不然,太可怕了,天底下没有人有秘密,你前脚刚和家里人说了什么,后脚全天下都知道这事。长此以往,大家说什么做什么都好似戴上枷项一样,很多事情都不敢说出口,不敢去做。 窦皇后静静听着。 老皇帝感慨完,话语一转,让人拿来之前准备好的几份画像:“妹子!来看看宪儿这几个庶子,你更喜欢哪个!你喜欢哪个,我就让哪个当太孙!” 窦皇后侧耳细听,老皇帝就指着画像挨个说一遍:“这是宪儿的庶长子,锦衣卫查过了,说他平日……这是宪儿的第三子……这是宪儿的第四子……还有第五子!这孩子才七岁,但你别看他年幼,前几日和守卫出行时,路遇夷人山匪,这孩子拎着自己的竹刀就出马车,呵斥对方:华夏在此,尔等蛮夷何不逃窜!” 老皇帝是打算放弃那个太孙了——反正他家太子由于太子妃难产,坚持不肯再让他的太子妃生第五个了,他是没指望抱嫡孙了,剩下的庶子,立谁不是立。 想到这里,老皇帝就愁:“你说宪儿这孩子,怎么就能说出不当太子的话呢,还说什么,反正都不打算当太子了,妻子生不生儿子都无所谓。他是嫡长,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他不当太子,我传给谁啊?” 窦皇后叹了口气:“往日贫穷,不得已十四岁时生子,伤了自身不说,还害得宪儿自幼体弱多病,后来练武看着能跑能跳了,实际上还是亏空得厉害。宪儿也是怕自己登基后哪一天突然暴毙,害了大夏。” 老皇帝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掌颤动不休。 太子自幼体弱多病,是真的。不是所有能征战沙场的人,身体都会壮得像头牛。 太子一入冬就容易受寒得病,所以只要到了冬天,他就免去太子参朝。前两年太子在冬日得了一次病,足足病了两个月,到来年开春才治好。 平日里,时常食欲不振,有时喉咙痛,有时胃痛,一痛胃部就有寒凉感,这些在太子的日子里都是寻常了,最可怕的一次,是天统十七年那时,其前往临颍县视察当地人丁受田情形,视察到一半,突然呕血于地,侍卫连忙将其送回京师。 殿中没有说话声,呼吸此起彼伏。 良久,窦皇后轻轻说:“宪儿许久之前就说自己的身体无法胜任太子之位,一直是我们强求。” 强求其呆在太子位置上,强求养皇太孙巩固他的地位。 老皇帝那颤抖的手掌握成颤抖的拳:“哼!强求又怎么样!朕偏要强求!太子体弱,朕便安排超过规格的太子舍人,令东宫起内阁,东宫职官代替太子处理公务,太子只需要御笔批朱即可!还有那太孙,待宪儿登基,太孙便是太子,协助处理朝政很正常!” 他很快振作起来:“帝位就是宪儿的!谁也别想夺走!” 至于那个糟心太孙,老皇帝心里有了计较,决定在选定新太孙前,多留他几天,看看会不会有人跳出来,到时候一起收拾了。 既然这样,也不用重新把他丢天牢里磨练心性了。 然后,老皇帝就后悔怎么没有把这糟心玩意儿塞天牢里去了。 * 除夕,也叫岁除,在这个夜晚,皇帝要赐宴大臣,并与大臣一起守岁,而大臣们也不能回家和家人一起跨年,必须要侍宴。 宫人搬来一摞摞木柴、黍秆、松枝,垒成柴塔,“呼”地点旺,火光燎燎。 这个活动叫筵燎,许烟杪第一次见,看得津津有味。 而阶上,宫殿灯烛通明,煌煌如昼,皇帝、皇后、妃子嫔御皆着盛服,宴饮娱乐。 案几上摆的都是除夕饮食,有那椒柏酒、屠苏酒、胶牙饧、五辛盘等,据说有助于祛病除疾,延年益寿。 然后就是节目。 二十四个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戴着“假面”,穿着赤布袴褶,以六人一列排开,咚咚咚鼓敲,呜呜呜喧呼,带着一股野性的美。 主持这个节目的人还要戴上黄金四目、蒙着熊皮、披着黑衣朱裳,右手持着“楯”。 这个群体中有领唱的,有击鼓吹角,还有吹笙的,还有人高呼神名…… 十分之热闹。 周边棚上,不少大臣及其家眷鼓掌叫好,甚至因为今晚的特殊,还特意允许百姓进来观看这场傩祭。 文人才子在这种场合献诗庆贺,除了庆祝除夕外,还是想要引起大人物的注意,达到一飞冲天的效果。 许烟杪就埋头吃果脯和点心。 什么澄沙团、蜜姜豉、皂儿糕、小蚫螺酥、五色萁豆……别人在玩他在吃。 直到傩祭结束,到了歌舞环节,许烟杪这才百忙之中抽空从一堆吃的里面抬起头。 一抬头,发现领舞的居然是秦筝。 领着民间舞团以献舞的名义站在如此场合,说着是庆贺除夕,实际上跳的是百鸟朝凰,跳的时候,眼睛就没有离开皇后过,还时不时对着皇后露出笑脸。 许烟杪咬了一口皂儿糕,看向老皇帝。 再看向太孙。 上首,身怀凤印的窦皇后听到这些话,微微露出笑容。 旁边,老皇帝脸更黑了。 底下,太孙还在那里“阿筝、阿筝”地喊,还依附着他的官员试图提醒:“殿下,秦娘子明显只喜欢皇后殿下……” “不可能!”太孙愤愤:“我奶奶她都六十了!” 也是巧,他喊的时候歌舞正好结束了,全场一静,这一声“我奶奶她都六十了”十分之大,于棚中久久回响。 老皇帝“啪”一下把杯子砸了,感觉妻子被觊觎的老皇帝终于找到了出气筒。 他黑着脸,用比太孙更大的声音:“六十怎么了!你奶奶就是九十了!也是风华绝代!” 第37章 哇!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政斗吗! 太孙哐当一下就跪了。 “爷爷,我不是对奶奶不敬!”太子妃拦得不够及时,导致太孙脱口而出:“我只是想说阿筝和奶奶年纪相差那么大,奶奶都六十多岁了,她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牵扯。阿筝对奶奶肯定是敬爱,当成长辈一样孝顺,来日和孙子一同为奶奶养老送终。” 话看上去说得很熨贴,但是…… 太子举起酒杯,默默挡住脸。 果然,下一刻,熟悉的嚣张笑声响遍人心。 太孙懵逼发现,在他说完那段话后,爷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且,棚中气氛也诡异起来。 ……他说错什么了吗! ——他虽是太孙,也祭过天,拥有盛大册封典礼,但终究头顶上还有个太子,太子才是真正的储君,有太子印章,有东宫,东宫是个小朝廷,而太孙只有一个皇太孙的名头(如果太子死了,太子拥有的这些太孙倒是都有),听不见许烟杪的心声。 老皇帝眼中泛起浓烈的不满。 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个人不堪为君呢? 幸好发生了秦贵人这事,他可以及时止损,不然大夏岂不是要三代而亡? 又感受到皇后轻轻握住自己的手的温度,老皇帝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淡淡地说:“朕知道了。” 太孙瞬间松口气。 没听到太子和太子妃的叹息声,也没注意到不少官员脸上的异色。 左军都督佥事向着同僚挤眉弄眼:“陛下已经决定要放弃……” 前军都督佥事:“依俺说,早该放弃了,太子妃给他准备三千两赈灾银,他还能自己吞五百两,跟着他混,以后三天能饿九顿!”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两个粗糙的大嗓门在努力压低声音,但这效果嘛…… 清河公主明面上摆着温柔贤淑端庄的样子,眼神悄悄往那两个都督佥事身上飘,忽然莞尔一笑。 哎呀,本以为只有文臣的清贵好玩,原来武臣说话也居然这么好玩啊。这几天过年,爹爹的盯梢应该松了,明日找人再玩玩扮演去。 老皇帝转头看到二闺女温婉的笑容,突然十分欣慰。 “妹子,还是我们女儿好,女儿省心!”他也和皇后嘀嘀咕咕:“我就说咱们二闺女之前肯定是受刺激了!你看现在缓过来后,多贤良淑德,多仪态万千,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养不出正常的孩子!” 窦皇后:“……” 其实吧,自家几个孩子什么德性,她早就知道了,只有孩子这个爹死活不肯相信他们的性格比较……随爹。 * 许烟杪擦了擦嘴巴,趁着自己坐在后面,猫着腰起来,打算偷偷去上个茅房再回来。 只是离开不到一盏茶,就有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小声和太孙说了几句话,太孙的声音都惊喜到有些变调了:“你说的是真的?” 小太监轻轻点头。 那太孙“哈”了一声:“可算是等到他离席了!” 按着扶手站起身,表情严肃:“陛下!臣有事禀告!” 前军都督佥事小声地抽气,对左军都督佥事说:“俺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这太孙俺真是太佩服了,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哪里错了吗,还不停在那里蹦——就连小白泽都没出声了,只他看不清氛围。” 老皇帝瞅着这孙子,心情刚好,决定大发慈悲,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何事?” 如同挂起天鹅绒大红舞台幕布,宛若有人在敲锣打鼓,太孙大声宣告:“陛下!臣弹劾,有外臣擅闯后宫!” 名义上来说,只要是宫里的女人,不管皇帝睡不睡,都属于皇帝,私底下和太监对食都能惹得皇帝大发雷霆,更别说和外臣了。所以,外臣如果闯进后宫,一般都是大罪。 随着太孙这一声禀告,在场不少人脸色憔悴起来。 ——大好日子,本来好不容易小白泽都不搞事了,你说这个干什么!有什么不能等过年后吗!惹得皇帝发怒,害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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