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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然了。不过,原谅他是不可能的。他真正该取得原谅的人也不是草民……” 崔徽以为沈棠想当说客给崔孝说情。 沈棠:“……” 她没准备提善孝啊。 沈棠的表情过于明显,崔徽也愣了一下:“国主今日的用意,难道不是想撮合草民与阿父父女相认?草民愿相认,但不原谅。” 从头到尾不提祈善。 “你的意思……你其实不打算见善孝?” 崔徽:“不太想,不知该如何面对。” 彼此之间横隔着太多的人命。 偏偏自己身上一半血脉又是他给的。 沈棠含糊道:“……那元良?” 崔徽道:“可恨。” 过去这么多年还是觉得此人可恨。 但,也仅仅如此了。 倘若知道祈善和崔孝都在,她就不来了。 沈棠:“……” 崔徽轻声问:“草民误会了?” 沈棠:“……” 她这会儿尴尬得脚指头能抠地了。 “其实,善孝还不知元良的身份。” 崔徽也是冰雪聪明之人。 一听便知道沈棠真正的用意。 叹气:“国主是担心草民说破曲谭身份?草民还道奇怪,以阿父的脾性,若知曲谭的真实身份又怎会安安分分同朝为臣。草民虽出身草莽,也知大局为重。倘若国主信得过,阿父那边就交给草民处理吧,保证他消停。” 阿娘说过,男人的愧疚取决于感情。 只要他还有感情,愧疚就昂贵。 崔善孝,本就是亏欠一方。 |w`) 咦,标题序号标错了,找编辑改改。 1038:那是前夫哥 崔徽的回应让沈棠悬着的心落了地。 本着宜早不宜迟的想法,崔徽打算动身去见崔孝,唯一的要求便是让祈善护送。这个提议让祈善好似浑身炸毛的猫,从头到脚写满了抗拒二字。他不说,只是幽幽看着自家主上。沈棠好笑道:“你是担心崔克五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联手亲爹宰了你?” 搞一个谍中谍,计中计? 倘若祈善是崔徽,还真会这么搞。 祈善被沈棠说中了心思,尴尬地挪开视线,底气不足:“北漠未定,善不放心。” 沈棠好笑道:“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北漠一战精锐折损严重,此前又有粮种布局,他们今年攻不下康国就要面临来年的大饥荒。负隅顽抗的区别,不过是现在死,还是拖到来年饿死。这些日子派人在各部落散播的消息初见成效,北漠这会儿即便有众神会砸锅卖铁给支援,他们没人怎么打仗?你就放一万个心,好好将你那些陈年旧账平掉。” 这次也幸好崔徽深明大义。 若她将当年血债全部记在祈善身上,这事儿怕是无法收场。人家不仅没有迁怒,反而通情达理,理智看待过往,这份胸襟和觉悟胜过太多人。沈棠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祈善脸上的心虚浓郁了几分。 沈棠扬眉,故作无奈地扶额摇头苦笑:“元良,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祈善看着她挤眉弄眼地取闹自己,莫名觉得浑身汗毛又揭竿而起,忙道:“行,臣去就是了。这不是……瞧她这张脸愧疚。” 祈善对这种情绪甚为不喜。 在他看来,谋士为主君出谋划策就需要摒弃不必要的杂念,一切皆以主君与自身利益为主。对某个人有愧疚就容易影响理智,继而产生心软,做出误判,甚至动摇立场。 这种人,往往不得善终。 若搁在以前,他不介“大恩如大仇”―― 只要愧疚对象死了他就不用愧疚了! 如今却是不行的。 “跟她一起,太难受,不啻于凌迟。” 沈棠闻言觉得新奇。 “凌迟?” 凌迟祈元良那颗薛定谔的良心? 尽管后面的吐槽没说出来,但沈棠眼底的打趣却未遮掩,祈善臭着脸走了。刚走出大帐,他就听到身后传来自家主上放肆大笑。 祈善:“……” 唉,忍了吧,自己选的主君! 他不忍,他还能掀桌不成? 沈棠并未完全相信崔徽,让她与祈善同行去找崔孝,也是因为有后手。北漠这边的战争大体上已经结束,哪怕之后还会有零星叛军搞事情,但都是蚍蜉撼树,不成气候。 这点小动静不需要这么多康国精锐镇压。 沈棠要抽调兵力去河尹。 祈善他们前脚启程,大军后脚就拔寨。 前后也就三五日的时间差。 若祈善真觉得不对劲,完全来得及搭救。 第二日,车马干粮全部准备妥当。 崔徽与依玛木松依依惜别。 这孩子很依恋崔徽,默默红眼不肯撒手。 崔徽耐心安抚这才将孩子哄住了。 见崔徽频频回头,从车窗往后看了又看,他道:“克五跟半步家的女儿很投缘。” 护卫车队的二十多号人都是武胆武者,所用战马皆为武气所化,跑得快还稳当,不多会儿就瞧不见依玛木松小小的身影。崔徽将视线收回:“依玛木松的性格,跟小女相似。每次看着这个孩子就忍不住想起她……” 崔徽的神色似有追忆和怅惘。 祈善一愣:“你有女儿?” 崔徽抬手抚着发髻,好笑道:“元良不会以为我这个装束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若是为了这点,扮做男子不是更加方便省事?” 祈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显然不是因为这点才迟疑。 当年三人行,表面上是他与崔徽相处,实际上都是他以旁观者视角看着崔徽跟她师兄眉眼波澜。正如主上说的,男女情爱这种东西,果然还是看别人谈更有意思。这种感情似乎能蒙蔽人的双眼,若有似无的暧昧、欲语还休的纠缠、藕断丝连的拉拉扯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俩情投意合。 偏偏都是瞎子。 一个不懂,一个畏缩。 祈善还真以为崔徽至今未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更别说当年那件事情留下的伤害太大。 崔徽自幼聪慧。 祈善的意思她如何不懂? 她只是自嘲:“若是记得没错,创造这句言灵的主人,本身也不是什么情深不悔的男子吧?嘴上说的,跟手上做的,总归不同。我少时也以为自己会记得师兄一辈子,但你知道吗,我跟着阿娘四海为家没两年,便惊恐发现自己不太记得他的眉眼了。明明我一开始看着他的画像就流泪,彻夜难眠,可当时突然惊醒,我已经连着小半月没打开那幅画。” 那幅画还是祈元良给画的。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祈元良这双眼睛很会找人特点,哪怕是相貌普通的师兄在他笔下也能被增色。这幅画也是师兄妹唯一一次同时入画。崔徽便是靠着这幅画度过最痛苦的两年,时间太可怕了。 她明明还深爱着师兄,想起来也有流泪心酸的冲动,却没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当崔徽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做了个梦。 梦到了一身喜服的师兄。 崔徽痛苦道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忘记这么快。 师兄却道: 崔徽不知道这个梦境是师兄托梦,还是自己宽慰自己的谎言,梦中醒来宛若新生。她终于注意到苍老许多的阿娘,忐忑担心的阿弟,周遭饱受战火而流亡奔命的苍生…… 随着她年岁渐长,人生经历丰富,年少的经历在岁月中褪色,一家人终于找到一个还算安定的国家暂住数月。那年踏青游湖,她偶见游船之上有青年文士,便怦然心动。 崔徽平静诉说着那段经历。 祈善问道:“青年文士?” 文心文士基本没有长得太丑的。 但也意味着不好用强。 崔徽点头:“嗯。” 祈善有些好奇:“事成了?” 崔徽反问:“不然我女儿怎么来的?” 这次初遇颇有些话本桥段的意思,天公作美还下了一场雨,船家好心靠岸收留岸边的落汤鸡。崔徽靠近那名文士,却见对方手中捧着一卷名为《白蛇传》书,凑巧对视。 祈善:“……” 他听着怎么觉得那么酸呢? 崔徽跟文士顺理成章地交谈熟络起来。 二人相谈甚欢,对话中,崔徽知道青年是从别国来养病的,临时落脚处跟自己就隔着一条街。或许真是上天降下的缘分,崔徽出门给阿弟买书的时候,又与青年相遇了。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崔徽打听青年文士的家庭。 这才知道文士已婚离异,膝下无子。 崔徽有些失望,但仍问对方为何与妻子和离,青年坦然: 祈善:“……” 这话是能大庭广众说的吗? 崔徽叹气道:“不是那方面无能。” 青年跟他妻子和离是因为双方父母矛盾,也可以说是家族矛盾,这种矛盾过于尖锐不可调和,最后遭殃的就是新婚没多久的新人夫妻。二人和离,他逐渐接管家族大事。 崔徽迟疑: 青年文士道: 青年文士不知想到什么,神情怅惘道: 崔徽因为这事情与文士疏远。 奈何上天对这份孽缘很感兴趣。 二人又在异国相逢,他还替自己解围。 一来二去―― 崔徽也彻底动了心。 两家议亲的时候,她才知青年出身极高,真的是金窝银窝养出来的。家世悬殊,婚事多半打水漂,但青年一番运作,给崔徽改头换面借了能门当户对的假身份,名正言顺迎娶。 祈善闻言,拳头都硬了。 他就说自己怎么也找不到崔徽。 明明借着众神会情报网络有了线索,但查着查着线索断了,至此之后,再无音讯。 好家伙,合着还有这一出! 愤怒之余也咋舌那个男人的魄力。 “明媒正娶?倒也是条汉子。” 真有心,确实能排除万难。 在讲究家世的地方,二人结合难度不小。 崔徽哼了一声:“门当户对也是有道理的。婚前以为两心相许就好,但婚后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嫁给这个男人,不仅要给他当妻子,还要给他的家族当宗妇,当主母,当儿媳。我是什么底细跟脚,你最清楚的。你觉得我能习惯这些玩意儿?不过,谁叫这男人的脸蛋不错,冲这张脸也是能忍忍。大家族的繁文缛节简直就是噩梦啊,学得我生不如死。” 嘴上这么说,但崔徽是要强的人。 她决定去做一件事情就要做到最好。 除了最开始两年手忙脚乱需要男人的心腹帮衬,上手之后就游刃有余了,掌管中馈、打理家业、生儿育女,日子过得很平静。直到某一日,男人意外从她嫁妆发现了画像。 对于第一次婚礼,崔徽并未隐瞒对方。 对方也一直知道这事儿。 那日不知为何反应非常大。 崔徽正沉浸在发现白发的震惊之中。自己连续生育二子一女,明显感觉身体不如年少时候轻盈,再看到拿着画卷的丈夫青春正盛,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死死扼住她喉咙。 文士道: 莫名火气直冲崔徽的大脑,不由咬牙说道: 师兄留在世上唯一的痕迹也不能留着? 文士没说什么就甩袖走了。 但真正让崔徽放下一切离开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她发现丈夫跟他前妻还有联系。 祈善险些被口水呛到:“你能忍?” 崔徽冷笑:“再忍就是王八了。” 婚后这些年,崔徽日子过得不算如意。 公婆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虽未刻意刁难,但一直很疏离,哪怕她接连生了二子一女也不受待见,对她如此,对她生下的孩子也如此,对丈夫同胞兄弟的孩子却很亲昵。崔徽心中自然很不好受。她意识到丈夫跟他前妻的事儿,果断写和离书。 崔徽跟丈夫摊牌的过程很平静, 祈善问:“他挽留了?” 崔徽黑着脸:“没有。” 祈善:“……” 摊牌后,她略微收拾就走了。 也没带走一个孩子。 她也带不走,带走了也养不了。 这世道,她连自保都艰难。 崔徽叹气道:“……他那一家子最讲究嫡庶长幼了,长子次子都是我生的,年岁也不小了,又有几分天赋,不管他日后有无再娶都不影响三个孩子前程。我倒是挺放心的。” 恢复四海为家的日子,艰苦但很自由。 祈善听完这段抓马故事:“你前夫是哪家的?回头打过去,你要死的还是死的?” 崔徽嘴角抽搐:“……给孩子留个爹吧……毕竟被人骂‘汝父死了’也挺气的……” 车队风驰电掣奔赴河尹。 ―― 此前说过,打完北漠就抽吴贤。 因为边防兵力不足,北漠战线压力大,驻守河尹的赵奉干脆采用铁乌龟战术,以防守为主,实在憋不住了才会迎战打一场,但都点到即止,占点便宜就果断鸣金收兵。 任由高国武将怎么挑衅都不管,偶尔还会在对方叫阵叫累了,来一场露天bbq,烤羊肉烤牛肉烤猪肉烤一切当下季节的蔬菜果子…… 心情好了,还会秀一波箭术。 用弓箭将烤坏的食物空运过去。 美其名曰: 赵奉这一出将高国武将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得亏是武胆武者体质好,不然真可能被气得脑溢血。赵葳也仿佛重新认识了亲爹的下限,忍不住冲他竖起两根大拇指。 |w`) 这位前夫哥应该出场过的。 除夕快乐,香菇打算今天熬夜肝,明天就能休息了。 1039:哦哦哦哦哦~ 赵奉得意摆摆手,示意低调。 赵葳嘴角神经失控。 阿父口中的看家本领莫不是阴阳怪气? 这本事,跟阿父学,不如多跟军师取经。 赵奉咬了一口滚烫烤串,刚咀嚼两口,眼睛蓦地一亮,鲜嫩肉质再辅以佐料以及恰当火候,实乃人间美味, 宫廷夜宴也比不得它的美味。 这一手烤肉技术很有钱途。 士兵长相腼腆却也大方。 他坦荡道: 赵奉两三口吃完一串,屈指一弹,竹签笔直地扎向草靶子,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排列着上百根竹签。因为频繁阵前bbq,这些竹签都是循环再利用的,省了麻烦。 赵奉瞧着士兵,倏忽有些心酸,只是都被他平静地掩盖过去。 有人想打完仗就去造桥修路种地搞土炕。 但如果是开铺子烧烤? 嗯,其实也不错。 士兵回应道: 赵奉连同一群武将都被这话逗笑。 海量既可以是胃口大,也可以是心胸大。既然是小本生意,心胸宽广但胃口大的大将军,如何忍心让小老板请客?怕是店铺还未开张,他敞开肚子吃一趟,得关门大吉。 不少人被逗得前仰后合。 赵奉拒绝挖墙脚的一众同僚,又故作没好气地调侃士兵,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欢乐愉悦气氛。 竟看不出这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 因为赵奉采取闭境自守的保守战术,致使高国这边进攻受阻,换了数次战术都没有起到大作用,主将憋屈得嘴角冒泡――继续僵持下去,自己说不定就成了背黑锅的替死鬼,承担一切战事不利的责任,届时不知有多少同僚落井下石。偏偏,攻城一方的难度比守城一方大,后者铁了心要龟缩不出,想搞死对方就只能将乌龟壳也连带着咬碎了! 帐下一众僚属在商议对策。 主将来了兴致: 那人捻着胡须思索好一会儿。 主将面露不赞同,略显失望。 要是激将法有用的话,己方回回叫阵,一次比一次骂得难听,早就将赵奉激怒,诓他出城迎战了。问题是这个法子没用。赵奉的忍耐力远超想象,根本不会轻易上当的。 那人道: 主将: 尽管天海一系很不喜赵奉,但有一点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赵奉是每一个主公都喜欢的武将,任劳任怨、活多话少、有情饮水饱。 只要不是太过亏待就不用担心他背叛。 沈幼梨比吴昭德年轻,但在人情世故和看人眼光方面,前者胜过后者太多。僚属出主意搞离间计,离间沈棠和赵奉,很有难度。 赵奉一家老小还被周密保护起来。 想要拿捏人质威胁,也行不通。 那人不急不忙,示意主将附耳过来。 主将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二人一番耳语,主将的眼睛逐渐亮起。 既然赵奉心志坚定不易撼动,那他们就不动。但赵奉身边的人,难道个个都是坦荡君子?不争不抢、不嫉不妒、高风亮节?赵奉在沈棠帐下并无多少建树,却忝居玉衡卫大将军之位,当真无人有异议?只要有人不满,哪怕只是浅浅念头,那也是一道裂痕! 这并非不可能。 士兵往往只认识自己的长官。 例如小卒听命伍长,伍长认各自的什长,什长认各自的百夫长。说得通俗一些,平日来了啥任务,百夫长只跟什长对接,不管什长如何与伍长对接,更不会越过什长与伍长对接。伍长对什长心服口服,但未必服气什长。 赵奉作为一军统帅,自然也如此。 因此他平日再怎么爱兵如子,也不可能与所有小卒、伍长、什长、百夫长相熟的。 与其直接给赵奉施压,倒不如放大这些人心中的不满和嫉妒,借助他们给赵奉施压。哪怕赵奉仍旧不肯出阵,己方目的也达到了。 算盘是不错的,奈何第一步就跪了。 因为顾池还在河尹大营静养。 顾池看着又清瘦了不少。 新做的狐氅毛茸茸的,披在身上,他整个人都像是陷了进去,顾池垂下眼睑,好一个温和无害又弱不禁风的孱弱书生。唯有直面他的人才会知道,他哪里温和无害孱弱? 顾池虚弱摆摆手。 还未来得及发挥作用的暗线已经伏法。 十几号人还被没带出多远,顾池又轻声开口, 君子远庖厨也是这个道理,不能看到活物被宰杀的过程,以免心生不必要的仁慈。 这一日,顾池柔柔弱弱地逛了一回军营。 营中新募兵卒悄无声息消失几十号人。 顾池裹紧了狐氅,眉眼噙着忧愁。 对面的崔孝转动手中刀扇的扇柄,不假思索便落下一子,笑道: 顾池叹道: 崔孝很特殊,名义上是监察御史,隶属于顾池的御史台,但握在手中的实权跟御史台二把手的御史中丞也差不多。他的文士之道能降低自身存在感,而顾池擅读人心声。 除了沈棠,顾池是第二号能注意到他的。 康国建立这些年,一直都是顾池稳居朝中统率御史台,崔孝在外督查地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算得上是双剑合璧。技能效果就是开朝以来几次血洗大案都跟这俩有关。 顾池苏醒后本该启程返回王都凤雒,碍于河尹战事和自身情况,不得不留下来。凤雒那边有秦礼坐镇,又有极少出手的寥嘉辅助,没什么大情况,就是死了好几批人…… 基本都是北漠、高国和西南的眼线。 惹谁不好去招惹寥嘉。 只要人有欲望便会被他摆弄。 这一点,连自家主上都难逃魔爪。 崔孝与顾池一边下棋打发时间,一边闲聊局势,帐内空气静谧,一派岁月静好。 他们是享受了,但高国主将心情很不妙。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是一桩接着一桩。 先是计划泄密,暗线伏诛。 后是国主吴贤决意亲征。 吴贤若亲征,第一个问责的就是自己,哪怕只是几句无关痛痒的问询,但之于他而言也是让人看笑话。再加上一开始进攻偷袭河尹的命令是伪造的,而他作为主将却毫无察觉,一丝不苟执行了,吴贤心中怕是存着疙瘩。 原本想着攻下河尹将功折罪。 如今却是泡汤了。 亲征并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履行,高国这次打算全面开战,紧锣密鼓筹措军粮、招募兵马,前期准备工作就需要不短时间。吴贤又借着国丧这面大旗,无形中加快了步伐。 顾池道: 崔孝抿了抿唇: 顾池笑道: 先王后和两个儿子也无法打假。 感情如何,不是吴贤说了算? 高国先王后和她两个儿子,如今便是吴贤手中可以随意摆弄做戏的筹码。只要世人知道他们少年夫妻互相扶持走到如今,越为这份感情动容,就越厌恶趁虚而入的康国。 这一招也确实极大凝聚高国内部人心。 说起戏码,崔孝就想到一事儿。 顾池道: 早就完稿了,还润色精修好几遍。 他无奈叹气道: 祈善那边一直没给消息啊。 崔孝知道顾池私下爱好,可是康国大名人,坊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心道: 顾池: 他只能找借口婉拒。 崔孝只知道他写,内容清新纯爱,却不知这份纯洁是拜主上所赐。自己这次要写的话本子内容很劲爆,属于少儿不宜。 和,那是两个概念,这就好比拉屎和当众拉屎能是一回事?饶是顾池脸皮厚比城墙拐角也不敢这般放肆。祈善也是同僚,但祈善以前是避火图大家啊,某种意义上属于同行。 都搞过黄,那就不拘泥是画还是写。 这事儿很快就有了进展。 一封加急信从北漠战场辗转送到河尹。 捏一捏信封,非常厚实。 顾池一想到自家主上那张碎嘴,还未看到文字,脑子就已经开始疼了。他做了个深呼吸!废话文字预警!顾池猛地打开卷轴。 入眼画面冲击他的眼球。 顾池刷得一下将画卷合上。 帐内,众人,安静像是置身灵堂。 赵葳支支吾吾:“刚才是不是――” 顾池打断她:“没有,什么都没有!” 众人:“……” 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大大方方站在顾池身后,看到虚掩画卷露出的大片麦色,他陷入了沉默,手中刀扇也不摇了,默默后退一步。此前朝中传闻顾池与白素大将军的接触超出了男女界限,他当时还好奇这俩怎么会有一腿,这俩对彼此都是一口一个“顾御史”、“白将军”…… 略微亲昵一些的称呼都不曾有。 站在一起,气场泾渭分明。 民间管这种叫做反差。 崔孝也勉强信了。 如今可以肯定,谣言是假的! 顾望潮这厮收藏龙阳避火图啊! 崔孝没有掩饰心声。 顾池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黑。 心中已将祈善骂了个狗血淋头! 多年不出山,一出山就画这般赤裸直白,一点儿也不似以前的朦胧遮掩,太俗了! 前线军情就压在二十多张避火图中间。 顾池硬着头皮偷偷将其抽出来。 原以为是什么军事舆图,孰料上面是一枚墨水掌印,旁边还附上一句: 话中透露的信息让顾池忘了刚才的乌龙。 前有吴贤整装待发,御驾亲征,距离河尹不足一日路程,后有沈幼梨风风火火奔赴而来。万万没想到,比这俩更早到的是祈善。 收到消息的顾池:“……” 他裹着狐氅,提着剑穿过了大营。 步履生风,丝毫不见羸弱之态。 “祈――元――良――” 祈善刚下马车就看到顾池提剑过来。 他下意识将佩剑横在身前。 用脚趾头猜也知道顾池气什么。 他对祈善怒目而视,却不见在祈善之后下马车的妇人见他眼光微亮,似有欣赏。而妇人也没注意到有道视线同样只落在她身上。 崔孝看崔徽。 崔徽看顾池。 顾池怒视祈善。 祈善似笑非笑:“画得不好?” ��( ̄�幔�)�� 2024年,除夕快乐�c(°��°)ノ 1040:崔氏父女 画得不好? 祈元良这厮居然有脸问出来? 顾池面部神经因为隐忍克制而不自然扭曲,从牙缝挤出一点冷笑:“祈元良,你画的都是什么?主上下发书信为何夹在中间?” 不仅夹在中间,还是夹在二十多张龙阳避火图中间。天晓得他当着一众同僚的面打开那玩意儿,吴贤那张经过美化的、青年时期的脸蛋和肉体猝不及防闯入视线,对他的精神、名誉乃至身体,产生了多大的暴击伤害! 顾池当时掐死祈元良的心都有了!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今日便要践诺! 祈善道:“主上顺手放的。” 顾池:“……” 一句话就把顾池干沉默了。 半抬起的剑,举起不是,放下也不是。 这事儿,祈善也很无奈啊。 顾池这厮都不想被同僚知道他写小黄文,难道祈善就很想被同僚知道他画小黄图? 不少同僚都知道是顾池,但极少有人知道家中珍藏的避火图有可能出自他祈善之手。他上岸多少年了?如今功成名就,康国中书令加封太师,再加上众神会这个钱包,他根本不用像少时那样画避火图挣外快。 要不是顾池相邀,他会冒险下海? 不仅重操旧业了,还被主上抓了个正着。 谁能想象那个画面? 康国国主童心大发,想突击吓唬祈善,结果跟祈中书大眼瞪小眼。二人隔着一张桌案,桌上摊开等待烘烤晾干墨迹的作品,起居郎正阴暗穿梭在任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祈善不仅想掐死顾池。 还暗搓搓想着杀人灭口。 感受落在身上的视线,起居郎提笔的手顿在半空,额角冷汗直冒,暗道吾命休矣。 一息过后,他坚定落下笔锋。 口中喃喃: 声音不大但足以被祈善听见。 沈棠半晌憋出: 起居郎有撒谎吗? 他没有,如实写了。 但起居郎写实话了吗? 他也没有,忽略了细节。 丹青是丹青,就是丹青内容不太正经。 沈棠表示不服气。 凭什么祈善眼神扫过去能让起居郎退让一小步,自己作为国主连看一下起居注还会被起居郎拒绝,甚至将拒绝过程写进起居注? 这河狸吗? 起居郎其实也很为难。 他家祖上几代史官,或许是因为家传影响,连带着没入仕的族人也热衷记录,记下那些昙花一现的国家以及风流人物。这个世道政权更替太快,战争频繁,一代人没了,后人便很难知道这个时期发生了什么。他们记录这些,不过是想让后人知道先辈的故事。 起居郎在这样的氛围长大。 官史和野史他都有接触。 慢慢的也体会到族人们的良苦用心。 当然,里面也不乏一些过于离谱和猎奇的内容,他一贯当做笑谈看待。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短短五六载官场经历,见识到的内容比野史还离谱。一国中书令,私下居然喜欢画龙阳避火图,这让他怎么写?写了让后世子孙怎么看?他明明是正经的起居郎啊! 起居郎犹豫了一息,避重就轻。 对得起良心和职业操守,也保住了清名。 中书令画龙阳避火图还被国主撞破,这段内容写进起居注,他这份起居注的可信度都要大打折扣!起居郎继续当隐形人,祈善也没为难他,相较于起居郎,主上更棘手。 沈棠: 起居郎暗中支长了耳朵。 祈善冷笑,反手卖掉罪魁祸首。 丢人是吧? 要丢人就一起丢人! 起居郎记录的笔又停顿下来。 一个会画龙阳避火图的中书令,一个搜藏龙阳避火图的御史大夫……呵、呵呵,康国朝堂真是卧虎藏龙。随着主上和祈中书对话继续,跟着爆出了更大的瓜: 避火图这玩意儿自然是为了学习和助兴。 沈棠不介意帐下僚属喜好是男是女,只要能保持身体健康,不吃亏不伤身不影响平日工作,她都可以接受。但,顾池这体格…… 更别说龙阳避火图那张脸很眼熟。 沈棠这话将起居郎再度干沉默了。 所以―― 这是御史大夫暗中爱慕邻国国主颜色? 两国交战,倘若高国战败…… 起居郎真怕起居注会出现“国主贤,风韵犹存,其子x,花容月貌”之类的言论,他写的起居注真就比野史还要狂野了……很显然,没有最劲爆,只有更劲爆。当祈善说出画吴贤避火图的真相,起居郎的心情完成从震惊、暴怒、愤怒以及拍手称好的转化。 吴贤如此无耻,己方回击也不算过分。 但―― 谁家回击是写人小黄文,画人小黄图的? 沈棠说出了起居郎的心声, 就是怕他身体太虚,遭不住。 祈善: 自家主上的话,他勉强听懂七七八八。 总结起来就是给顾池撑腰。 写,放心大胆地写。 沈棠没有追责,但有个问题她很想知道答案: 祈善: 起居注: 一个会画龙阳避火图的中书令,一个搜藏龙阳避火图的御史大夫,一个会兴致勃勃给中书令提供姿势知识的国主――起居郎对热爱的职业,头一次有了强烈的抗拒情绪。 这怕是他一生之耻。 庆幸沈棠并未逗留太久。 她跟祈善借笔墨,写了一封书信。 祈善小心眼儿将沈棠书信夹在龙阳避火图中间,本意是想捉弄顾池,却不想将人惹毛。祈善二话不说将主上拉出来当挡箭牌。他也学着起居郎,承认,但又没完全承认。 顾池几个深呼吸压下情绪。 一番心理建设,这才将佩剑收回剑鞘。 “元良,你千万别让我抓到把柄。” 不然一定将祈元良往死里整! 祈元良喜笑盈腮。 顾池这才注意到祈善还带了一张陌生面孔过来,观对方周身气息,显然是普通人。 “这位女君是元良眷属?” 此话一出,反应最大的却是崔孝。 他沉声问道:“什么眷属?” 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这才注意到在场还有第四人。 祈善笑容渐浓,眼底涌动着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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