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才能诞生如此矛盾的文士之道――本想终结主君保全自身,不曾想剑刃最后横在自己脖颈。 不过,祈善并不后悔。 得知这是误会,也彻底没了担忧。 “主上愿意亲自解释,善很开心。” 主君和臣子的身份地位天然不平等,作为主君的她可以有无数种应对方式,正面回应也好、含糊其辞也好,甚至避而不谈也行。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作为臣子的自己只有接受的份。 但她没有这么做。 出现在这间房间的人是沈幼梨,而非康国国主沈棠。风雨十载,她这人不曾变过。 沈棠屈指扣了扣脸。 “咳咳,开心就好,但下不为例。” 她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啊。 每次都要她这么哄着臣子怎么行? 说起这个,沈棠不由得环顾四下一番。 祈善以为她在找什么东西。 沈棠摆手:“不是,我是在找人。” “找人?谁?” “自然是找那个神出鬼没的起居郎,不过我想起来他还跟着大军主力,这会儿不在这里呢。要是他在,我就不是丢脸这么一回,而是丢脸丢到千秋万代了。”沈棠有些庆幸地拍拍胸脯,旋即又苦恼地皱眉,“我可不想后世看到这段记录,被人当做笑料看待。” 祈善摇头道:“不会,主上昨夜骁勇伟岸,即便写进史书也是让后人敬仰佩服。” 自家主上太看轻她自己了。 沈棠只能呵呵:“你不懂历史!你信不?这段要是被起居郎写进去,后世绝对会有闲得蛋疼的人嗑生嗑死,这段就是铁证!” 这位起居郎头铁,性格直。沈棠几次想看起居注都被他直接拒绝,甚至还将她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想看起居注也写进去,被拒绝几次也不放过。几次下来她也死心了。 祈善不解:“何谓‘嗑生嗑死’?” 沈棠摊手道:“字面解释就是喜欢某对男女到了情绪兴奋上头的状态,通俗解释就是后世人看到这一段会觉得咱俩有一腿。” 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隐约听说一则小道消息,起居郎还是书迷。只盼着这位起居郎能谨记他作为起居郎的操守,笔下留情。否则,她就算躺进棺材也要掀棺而起,死不瞑目! 祈善尝试着去理解,最终理解无能。 倒不是不理解后半句――莫说遥远后世,即便是如今的民间,也一直有人怀疑主上跟朝中未婚官员(不限男女)有一腿,他自己、褚无晦、秦公肃、康季寿……连宁图南、林令德都没逃过,含沙射影的话本子屡禁不止。若非如此,王庭巡察各地之时,途径辖区官员也不会敬献俊男靓女,民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男男女女觊觎主上空悬的王夫/王妇之位。 不理解的是为何会同时喜欢一对夫妇? 不会觉得二人的世界很拥挤? 不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沈棠被祈善的问题问到了。 她沉思良久才给出答案。 挠头,不确定地道:“这个嘛,大概、或许、可能是因为恋爱这鸟玩意儿,还是看别人谈更有意思?自己去谈,多费劲儿啊。” 祈善认真琢磨:“确有几分道理。” 工作那么多,事务那么忙碌,隔三差五上朝跟满朝的狐狸勾心斗角,权衡利弊,还得防着御史台时不时挑刺,怨气比厉鬼都重。哪还有心思跟人去风花雪月、你侬我侬? 看别人为情所困就挺爽的。 看过了,就当自己也谈过了。 祈善眼中含着笑意。 “看别人更有意思。” 倘若是普通世界,沈棠这个年纪还打光棍儿,满朝文武能急得嘴上冒泡――培养继承人需要时间,继承人长大也需要时间。若是国主在此期间驾崩,主弱臣强,势必会在朝野掀起滔天巨浪,严重可能亡国,毕竟沈棠孤孑一身,她连个血脉相连的宗室都无。 但这个世界不太一样。 沈棠作为文武兼修的人物,在克服文武双修带来的后遗症前提下,只要不是被人投毒暗杀灭国,她脑子清醒不犯浑,便能健康执政很多很多年。继承人再晚来一二十年都没关系。 祈善欣慰,主上这把年纪还能专心政务,无心美色,这点就胜过其他主君太多。 沈棠不知道祈善此刻心中所想。 若是知道,必然要小小破防。 跟祈善的信任危机解除,沈棠只觉得神清气爽,胃口也比平时好了三四成。反观云达和龚骋二人,他们心情就没那么美妙了。 北漠高层知道二人的行动。 对此也乐见其成。 根据他们现有的情报来看,边关要隘镇守大将是褚杰。此人实力高强,又有康国国运护体,占据要隘边关地势的情况下,龚骋或者云达,任何一人想斩杀他都有些棘手。 不过,龚骋和云达是一起去的。 出其不意,斩杀准备不充分的褚杰不难。 即便褚杰侥幸生还,但他当众落败,势必导致康国一方军心受挫,士气锐减,想要逼退云达二人,或许还要消耗不少国运。这些都能为北漠大军进攻康国创造有利条件。 他们想不到,也不曾想二人会无功而返。 这怎么可能呢? 偏偏结果就是如此。 镇守要隘的高手不止是褚杰。 云达做下出手的决定,北漠这边就提前派遣了斥候观察敌情,方便随时掌控康国这边的动静,根据情况调整作战。结果―― 斥候带回来云达二人失手的消息。 “什么?” “这怎么可能?” “褚杰何时能以一敌二?” 要准备庆功的大营陷入死一般寂静。 他们中间有一部分人知道云达的真实身份,哪怕这个云达只是本尊化身,但那也是二十等彻侯的化身。他带着龚骋亲自出手都没能占到便宜?康国何时有这般高手坐镇? 说曹操,曹操到。 话题中心人物这会儿到了。 云达连通传都懒得通传,直接入帐。 待看到下方的斥候和神色各异的北漠高层,他神色冰冷地撩起衣摆,端正坐下,一个多余眼神都没给出去。众人被他这般无视,心下窘迫不满,嘴上却不敢有一点怨言。 云达这尊杀神,百年前是真的杀神。 北漠各地迄今还有他的传说。 在座之中,甚至还有人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听到故事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杀人如麻的英雄失手,总有种恍惚和不真实。 不了解云达的人则腹诽他名不副实。 良久,有人壮着胆子打破窒息的氛围。 “彻侯,昨夜可是遇上劲敌了?” “康国国主亲临,尔等不知?” 此话一出,营帐又安静。 似乎是没想到沈棠说就,听云达这话的意思,这位国主昨晚亲自下场?众人心中不遗憾是假的――云达怎么不拼着玉石俱焚将那位国主带走? 他只是武气化身又不是本尊。 即便自爆了,本尊顶多被反噬。 但,姓沈的肯定要死! 她一死,康国群龙无首还不好对付? 云达活了这么多年岁,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他自己也是北漠之人,自然清楚北漠各族利益至上、冷血无情的本质。只要有足够利益,他们可以出卖一切可以出卖的! 他补上一则情报。 “公西一族大祭司辅助康国。” 营帐众人交头接耳,不解居多。 有个直肠子更是将内心所想说了出来,瓮声瓮气地道:“哼,什么公西一族大祭司?此人难道比彻侯还强?若彻侯本尊能出手,什么国主大祭司都是土鸡瓦狗之流。” 可恨,来的只是一道武气化身。 也不知道本尊为何不肯来。 在座众人大部分连公西一族都没听说过,更何况什么大祭司,但也有人变了脸色。 例如图德哥。 “当真?” 相较于漫长历史,公西一族出现的片段太少,但这一族却出了不少能耐人物,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武国国主季孙氏。这一族的大祭司更加神秘,仅有只言片语的含糊记载。 尽管如此,也足以惊艳。 图德哥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云达可是活了两百多年的二十等彻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如何受得了质疑? 他忙转移话题:“彻侯可有办法?” 愁眉不展:“听说,彻侯先主也曾……” 云达眼神陡然凌厉逼人。 图德哥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云达的先主,武国国主季孙氏,此人除了没有正式担任大祭司一职,其他跟大祭司一般无二。以云达跟武国国主的交情,他肯定知道大祭司的弱点,或许能加以利用。 但很显然,云达对这个提议不感冒。 图德哥讪讪收回了话题。 “直接打吧,少盘算有的没有的。”云达洞穿了图德哥的心思,哂笑,“如今的北漠连当年武国十之一二的本事都没有。能攻下康国,稳住西北就是最乐观的局面了。” 其他的心思最好别动。 再来一场蛊祸,可没人收拾烂摊子。 呜呜呜,小时候好喜欢看八阵图,蝶衣没了。 981:截粮(上) 图德哥心中对云达这番评价颇有意见。 当年武国强盛,招揽当世众多强者,憋着一口气扬言统一天下,问鼎至高,但最终结果是什么?还不是功亏一篑了?不仅溃败了,还是兵败如山倒、一泻千里那种惨败! 北漠积蓄这么多年,如今的起点总比当年一穷二白的武国国主,以人徒隶卒之身征战天下强得多吧?搁在云达口中却连武国十之一二的本事都没有,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有所不满的不止是图德哥。 在座众人心中也有愤懑。 只是无人敢在二十等彻侯面前叫嚣。 绝对实力面前,狗也会识趣的。 云达不在意他们心中怎么想,略微敲打两句便起身告辞,直到他离开半刻钟,营帐内的气氛才逐渐活络起来。有人小声嘀咕:“彻侯这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强盛如武国最后也惨败了,云达口中不及武国十之一二的北漠,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话听着就晦气! 他旁边的人道:“人家可是彻侯。” 实力高强就是任性啊。 根本不用顾忌旁人听着晦气不晦气。 若他也有二十等彻侯的本事,别说扯几句晦气话,他就算当众拉屎逼他们吃,被逼的人也得笑着吃下,再赞一句这屎新鲜好吃。在这个世道,二十等彻侯就等同于真理。 小声抱怨的人面色微变。 小心环顾左右,见没特殊情况,这才用更小声道:“他是彻侯怎么了?昨儿还不是在康国兵马手中吃了亏?在人家手中丢了面子,非得在咱们面前抖一抖威风找场子。” 二十等彻侯又如何呢? 听说百多年都住在山上修身养性。说得好听是归隐山林,说得难听一些,他不就是个除了一身蛮横武力的白身?无权无势无财,山珍海味、温香软玉都没有,这不失败? “哼,你有胆子在他跟前说这话?” 此话一出,抱怨之人瞬间噤声。 他只是嚣张跋扈又不是脑子有毛病。 明知道云达不好惹还上赶着挑衅,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他不像云达能活两百多年,短短几十年的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够。 图德哥出言打断众人窃窃私语。 当务之急还是催一催各部落兵马会合。 听云达这话的意思,他短期应该不会再出手,北漠这边只能自己想法应对。康国沈棠,北漠这边也需要做出回应――对士气提升幅度不小,再加上国玺对国运的诸多妙用,北漠最好亮出同等配置,不然在两军对垒的时候会吃亏。 但,北漠大王,也是问题。 图德哥心中泛起了愁。 康国主力抵达时间比预期还要早六七个时辰,沈棠收到消息的时候,亲自去接人。 褚曜风尘仆仆,衣衫沾灰,脸上还残留着急行军的疲倦,但他看到沈棠的时候,眸色仍明亮了三分,一扫困倦疲乏:“主上!方才在路上收到消息说敌方大将夜袭……” 他这话说得急促。 沈棠笑着打断:“人是来过了,但又被赶走了。我来的时间凑巧,我前脚过来,北漠方面的武胆武者后脚就撞上来。虽是两个棘手的角色,但你主上我也没让他们占到什么大便宜。一路疾行,无晦也辛苦了,先去洗漱休息一会儿,养好精神咱们再详说。” 她庆幸北漠这边兵力还未集结完毕。 不然自个儿主力不眠不休赶来,正是兵疲马乏、战力下降的时候,北漠偷袭还不是一偷一个准?再无耻一些,北漠还能分三路兵马,轮流骚扰进攻,迫使己方绷紧神经。 坚持个十天半个月,效果立竿见影。 褚曜道:“主上,曜无碍。” 他怎么说也是文心文士,连轴转个一阵子,还不至于撑不下去。不过,主力兵马中的普通兵卒确实做不到。遂传下军令,让大军休整,恢复元气。沈棠敏锐发现少了人。 “乌州折冲府的兵马呢?” 各地折冲府的兵服略有差异,基本都带着一点当地特色,乌州那群人也是如此。沈棠却没在赶来的将领中间看到苏释依鲁。没看到苏释依鲁和乌州府兵,也没看到林风。 “还有令德?” “怎么也不见她?” 沈棠说着想到了一种可能。 问道:“无晦将乌州兵马派去次要隘了?苏释依鲁和乌州兵马还未完全死心,不将他们搁在眼皮底下盯着,担心会出乱子。” 康国和北漠两地边境线很长很长。 西北诸国派遣数十万徭役在此地建造人工天险和绵延无尽的城防,北漠想要越过防线可不容易。突破口只有一大两小三处要隘,主要隘名曰“曜日关”,两处次要隘分别名为“逐月关”以及“射星关”。沈棠兵马主力就在曜日关,距离驼城最近,也是三处要隘之中最适合北漠方面进攻的一处。若是选择其他两处次要隘,北漠兵马压力大点。 “令德确实与乌州军去了逐月关,不过这可不是曜要派她去,是她自己要求。她收到了北漠粮线的消息,打算去截粮。从兵马较少的逐月关借道比较不容易引起警惕。” 沈棠道:“截粮?” 饶是她也要为林风的大胆而吃惊。 眸底泛起了担忧:“她这么做太冒险,北漠对粮线看得紧,她深入北漠境内,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主力想支援也是鞭长莫及。这孩子年纪轻轻就这般激进大胆――” 林风算是沈棠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些护犊心理,潜意识不想对方置身这般险境。正想抱怨林风这个激进大胆的作风跟谁学的,她就注意到褚曜的表情,剩下的话咽回去。 呵呵,跟谁学的? 还能有谁,还不是褚曜这位好老师? 沈棠如今的康国版图就包括当年的小国褚国,这事儿还是因为褚杰请了半个月的拜墓假――他要回乡给父母妻儿扫墓――沈棠这才知道的。在康国舆图,曾经的褚国只占了小小一角。这么一个小国却禁锢褚曜小半生,从幼年到少年,十几年人生在此度过。 她还特地问褚曜需不需要特批拜墓假。 正好坐一坐褚杰的顺风车。 褚曜神色恍惚一瞬。 苦笑道: 他幼年就被双亲卖给褚府,如今使用的姓氏名字也是褚府后来取的,身上全是褚府的印记。褚府之前的印记,只剩下一个只有表姐金蕊才喊的“煜哥儿”小名。父母早就化作了尘土,幼年短暂生活过的故居也在战火中消失。 褚曜去祭拜,他该祭拜谁呢? 他无人无墓可拜。 沈棠心疼叹息: 褚曜被她这话逗笑,一扫心头那点阴霾,点头答应下来: 那次拜墓假,沈棠批了好几个人的。 因为同行的除了褚杰和褚曜,魏寿、魏寿他夫人蕊姬以及夫妻俩的几个孩子。蕊姬跟褚曜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若父母墓地尚在应该挨得近,顺道拜一拜。魏寿这个恋爱脑纯粹离不得他夫人,更不放心蕊姬和褚曜一道,而夫妻俩的孩子,则是魏寿强行拉过去的。 他要在褚曜这个孤寡人士面前秀一秀夫妻恩爱、儿女孝顺的成功人生,膈应褚曜。 坟墓,自然是没找到。 乱世之下,挖坟发财的人可不只是各地军阀,掘坟主力以民间散户为主――活人都要活不起,死人还想在地下安稳?这些人掘坟可不只是为了陪葬品,哪怕墓主人是普通人,他们也会掘坟,扒走墓主人身上衣服。 这也是为什么路边尸体多赤裸。 只要是能蔽体御寒的衣服,那就是有价值的,活人都穿不够,哪里还轮得到死人? 幼年住过的村落也成了废墟,荒草丛生。 蕊姬一声轻叹。 用她做给先人的衣物立了几处衣冠冢。 褚曜对此并无太多感触。 褚杰拜墓回来,情绪也低落。 而沈棠得知这些事情,命人在褚国原址搜集那段时间的书籍资料,还真让她凑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书简。有一家本地富户贡献的书籍最多,惊喜的是其中还有一些褚曜相关内容。尽管篇幅不长,但也能透过只言片语,看到一个意气风发、嫉恶如仇的少年郎。 更珍贵的是里面还有他扬名之战。 看得出来,褚曜少年确实激进大胆。 “什么样的老师,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从时间推算,林风和乌州军这会儿都快抵达逐月关了,截粮一事已是箭在弦上,自己阻拦也来不及,只能耍笑一句,“你也不怕令德有个三长两短?平日看你将她宝贝成眼珠子,时时看护,这会儿真能放心?” 林风若出事,对褚曜而言不啻于丧女。 褚曜道:“令德比我当年细心。” 当年还稚嫩的树苗,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他认真道:“主上,你一定会为她喝彩。” “我从不怀疑这点。” 纵使心中担心,如今也只能选择信任。 其实,沈棠也属于关心则乱。 只要是见过当年褚曜的人,例如魏寿和褚杰,他们都不怀疑若是如今的林风去到北漠之战碰上彼时的褚曜,褚国三杰怕是要换人。 跟同时期的褚曜相比,林风更加出色。 林风获悉粮线情报就想给北漠一个大大的惊喜当做此战开端,褚曜能答应这么痛快还是魏寿帮忙说情。也许是因为魏寿孩子多,不稀罕,所以他的教育方式简单又粗暴。 脱离主力,率兵借道逐月关截粮怎么了? 风险大,风浪大,但收益也大啊。 跟只有两根苗苗的褚曜不一样,魏寿的孩子多,一个个又皮实,只要不是死了,摔摔打打多正常?不顶着风险,怎么在年轻一辈脱颖而出?还是说褚曜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见魏寿说话越来越浑,褚曜叱骂两句。 最后还是答应了林风。 不过,他也让林风立下了军令状。 林风欣然应允。 看着意气风发的林风,褚曜心中五味杂陈,酝酿的千叮万嘱也全部揉碎化成一句。 林风道: 沈棠命人密切关注逐月关那边的消息。 主力兵马休整了大半日。 第二天一早,沈棠便召众人议事。 云达和龚骋的动作给她提了醒。 与其被动等待敌人打上门,倒不如主动出击给他们一点教训。不趁着北漠还未集结完毕的机会出手,难道要等他们立稳脚跟、吃饱喝足、全副武装?呵,来而不往非礼也! 逐月关。 一支兵马在此地稍作休整就悄悄出发。 他们全部扮做了北漠人士。 为首的大汉浑身不适应地扭动胳膊。 此人便是苏释依鲁。 林风就在他身边。 “怎么,身上爬蚁虫了?” 苏释依鲁这阵子习惯林风冷淡的语调,至少不会像之前听到就冒火:“不习惯。” 北漠跟十乌……啊不,乌州,习俗有很大不同,衣着方面也是,苏释依鲁不习惯。 林风露出一瞬的无语。 淡声道:“不习惯也忍着!” 苏释依鲁根本忍不下去。 他本是彪形大汉,视野广阔,随便一扫就能看到众人的头顶,如今莫名矮小,还是被林风用诡异手段弄成这副鬼模样,他能安心习惯就怪了。他习惯以己之心度人之心! 自己恨着林风,林风对自己会没防备? “你用的那个是什么?” 林风分出心神回答:“蛊虫。” 苏释依鲁露出嫌恶忌惮的表情,扭头观察四周:“你怎么保证咱们身份不暴露?” 林风望来:“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 |w`) 这次的标题正常了。 982:截粮(中) 苏释依鲁眸色古怪地看着林风。 视线之强烈,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褚元帅常说这老家伙肚子里憋着坏,跟那些没脑子的十乌各部不一样,这厮不仅有脑子还气运逆天。记恨谁也不会明明白白说出来,而是跟毒蛇一样蛰伏等着狠咬一口。 对于前者,林风暂时不做评价――苏释依鲁记恨自己,对自己的恶意都不加遮掩,跟褚元帅的评价出入太大。对于后者,林风倒是相信了,苏释依鲁如今就是一条毒蛇。 不过―― 呵,她会炼蛊。 毒蛇作为五毒之一,她这些年没少打交道。许多珍贵罕见、见血封喉的毒蛇都是她亲自去毒蛇栖息地捕捉的。捕蛇,她擅长。 苏释依鲁也没有跟她客气:“我们抵达逐月关才多久,前后只休整了一个时辰,你哪儿来的时间去买通‘鬼’?老夫承认钱这玩意儿确实好使,一剂下去,立竿见影,但它再怎么厉害,也要花得出去才能见效。” 自己始终盯着林风。 对方离开自己视线的时间不超过半刻钟。 区区半刻钟能做什么? 谁知,林风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斜乜他,轻描淡写一眼就让苏释依鲁忿火中烧,恨不得将她这双招子挖下来当下酒菜。神色冷峻道:“姓林的,你这眼神什么意思?” 林风收回视线:“没什么意思,林某只是略有诧异,将军曾率乌州军跟褚元帅打得有来有回,不至于连上位者不必事事亲为都不知吧?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铁打的人也要累死。在我们来之前,早就有人用钱买通小鬼。事关康国存亡,自然要提前布局。” 干这事儿的人是个商贾。 此人圆滑机灵,林风跟她打过两回交道。 苏释依鲁那张脸青了又黑。 旁人说这话,他或许能置之一笑。 偏偏出自林风之口,落在苏释依鲁耳中不啻于阴阳怪气,还是效果暴击翻倍那种。 一怒之下,苏释依鲁怒了一下。 康国覆灭或者褚曜倒台之前,自己都动不了林风。前脚动林风,那个挨万刀的沈幼梨后脚就会向乌州旧贵族发难,林风之死是最好的屠杀清洗借口。就算姓沈的顾及后世名声不做狠绝,褚无晦也不会善罢甘休,褚杰还是褚无晦最忠心听话的恶犬,会咬人! 苏释依鲁这些年没少研究康国的文武百官,能让他真正忌惮的人不多,褚曜排得上前三。眼前这个林风,她的靠山硬得狠。 怒了一下的苏释依鲁兀自生闷气。 做过伪装的苏释依鲁部将各个垂着脑袋,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自家的上峰。上峰目前动不了林风,但不代表动不了他们啊。 这个节骨眼还是不触霉头了。 苏释依鲁如今的心态有些摆烂。既然林风夸海口说要抢军功,自己就看看她要怎么抢,他只负责干仗,其他都是分外之事。 林风对此并不在意。 赶路半个时辰,苏释依鲁突然警惕。 他压低声:“有人靠近。” 林风神色不变:“继续赶路。” 苏释依鲁担心来人是北漠兵马,己方大概率会被识破身份。一时间,他有些后悔跟着林风来这里胡闹冒险。他双眸死死盯着林风的背心,心中筹谋着横竖是死,自己死前一定要徒手将她心脏掏出来,狠狠捏碎!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往他们方向靠近的果真是北漠兵马。 林风神色自然地迎上前。 出乎苏释依鲁预料的,来人居然没有动手,抬眼看过他们打出的旗帜,一反常态地收敛浑身气势。林风自然地迎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物件,用一口熟练流利还没口音的北漠语言跟为首的队率交流。苏释依鲁也会一些北漠话,暗中支耳朵,勉强听懂大半。 林风一改平日的寡言冷淡,神色谄媚而丰富:“小的奉家长之命来送一些慰问。” 她从怀中摸出几块颇有份量的碎银:“家长特地吩咐,军爷莫嫌弃少,过几日还有一批,其中有这个数,都是给军爷们的。” 队率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几度。 但如今是非常时期,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他的眼睛直勾勾落在满载的木车上。 扭头跟人吩咐道:“去看看。” 说完,便有十几个人上前搜查。 他们没有搜查队伍中的人,而是挑开车上盖着的兽皮,兽皮之下放满了御寒衣物、烈酒肉干和粮草,数量不少。苏释依鲁也是这会儿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心中纳闷林风葫芦里面卖什么药。这些北漠士兵并未严查,即使严查也不怕,这些东西确实没问题。 为首的北漠士兵带着人离开。 临走前还叮嘱林风别误了时辰。 苏释依鲁等人走光了,才忍不住出声:“这些人要是老夫的兵,一个个都杀了。” 林风笑道:“你说什么呢?别说是这些兵,就算是这些兵的上峰来了,也是一样的结果。有钱能使鬼推磨,小鬼和大鬼没什么区别。真要说区别,大鬼的胃口会更大。” 苏释依鲁险些瞠目:“什么?” 林风道:“北漠境内生存环境很残酷,富庶者万之一二,剩下都是贫瘠者。即便在驼城开互市,但好东西基本都流到高官勋贵手中。北漠为了南下图谋,更是打着旗帜明目张胆剥削底层,哄骗他们交出家底。北漠王庭从康国连着五年购入大批量高产粮种,每年收成节节攀升,可饿死的人也在增加。苛捐杂税、巧立名目,无所不用其极!” 苏释依鲁莫名有种自己也被骂的错觉,当年的十乌某些地方跟北漠也是半斤八两。 “这跟刚才那伙人有关系?” 林风道:“有关系啊,可太有关系了。” 因为北漠打着入主西北大陆、问鼎天下的旗帜,哄骗无知之人为完成这个梦奉献――他们这一代人吃点苦,后世子孙会感激先辈的付出。北漠庶民响应者众多,然后就被榨得骨头渣都不剩。只要有利可图,便有贪婪之辈闻风而至。起初勒紧裤腰带的只是普通人,之后是比普通人高一点的,然后再高一点儿…… 逐层剥削,逐层贪污。 苏释依鲁:“这――” 林风一开始也觉得有些离谱,但这就是现状,有些不受重视的小部落兵马被克扣粮饷俸禄,几乎要揭不开锅。他们催上面,上面不是推三阻四就是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倒不是上面不想发粮饷,而是他们粮饷也不够――从贪污中尝到甜头的人都觉得自己拿得少,不影响大局,但架不住贪的人多。 跟林风联系的商贾从中看到了商机。 她跟这些兵马暗中合作走私。 一层层打关系。 在几个北漠勋贵跟前都有名有姓。 这名商贾走私的黑色生意愈来愈多,愈来愈大,一部分战区的北漠兵马全指望着她给钱买粮下锅。这可是财神爷!财神爷没了,大家伙儿拿什么吃饭?自然要拼死护着。 给方便的给方便,给走后门的走后门。 北漠勋贵拿了好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是还不够,两只眼睛也能闭上。 苏释依鲁表情扭曲:“这也太荒唐了!” 十乌问题虽然多,但也没这么离谱。 这些人就看不出那个商贾背后可能有问题?区区一介商贾,若背后无人支持授意,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通过三关检查。哪怕当时互市正常开启,可这么大的量,持续这么久,康国不会重视?这些人疯了吗? 林风道:“是将军低估了人性。” 一边是克扣拖延粮饷,还拼死压榨自己的人,一边是给粮给钱给衣物还给温暖的大财神,谁会跟后者过不去呢?他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他们能饿,家里父母妻儿能吗? 再者―― 因为高产粮种产出有目共睹,北漠头两年吃饱了饭,大家伙儿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也不怕以后会饿肚子。暖饱思淫欲,这两年出生养活的孩子比以往高峰还要高一倍多。 哪怕之后几年北漠加大剥削,出生的孩子也没少多少,因为北漠关键时刻秀了一手骚操作――额,这骚操作跟她老师暗地里动作脱不开关系――如今多生孩子,北漠未来的勇士才会更多,北漠的目标不止是一个西北! 听听,生的不是孩子而是未来勇士。 每家每户吃饭的嘴都多了。 养家糊口压力自然更大。 北漠现在的勇士为了度过眼前难关,更加不敢动这位大财神。只要大财神不干出卖北漠的事儿,没被人揭发,该拿的好处继续拿。真要兜不住,再剁财神爷也来得及。 林风打出来的旗帜就是那位大财神的。 苏释依鲁彻底瞠目了。 半晌憋出一句:“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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