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 爆炸声从断断续续到连绵不绝。 每一根箭矢的落点都是同一片区域。 上一支箭矢造成的缺口还未弥补,下一支十数丈箭矢已经落下。“瘤子”表面覆盖的冰霜面积一点点扩大蔓延,直至覆盖大半。 终于,它终于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咔嚓一声,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紧跟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痕犹如蛛网在表面飞速覆盖。 地龙翻身般的动静由小到大。 隐约还能听到阵阵轰隆声。 大开大合跟龚骋干仗的公西仇也不由得分出一点心神注意下方。巨大“瘤子”仿佛一颗即将被顶破萌芽的种子,有什么东西将从里面冒出来。他分神的空隙就挨了一刀。 虽未破开武铠至体表,但残留的巨力仍让他气血翻涌乱窜。公西仇用拇指拭去嘴角溢出的血,正欲给龚骋一点颜色看看。地面动静也达到了最大值,一声巨响,粗壮的冰蓝光柱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鲸吞虎噬般将月华狂卷吸纳。看到光柱,龚骋便知结果。 待光柱彻底消散,露出一道发丝飞扬的人影,此人不是云达还能是谁?龚骋语调可惜地道:“唉,沈君终究还是没困住他。” 云达出来了,沈君这会儿怕是凶多吉少。 也许已经夭折云达之手,也未可知。 龚骋未尽之言成功刺激了公西仇! 下一息,废墟之中飞出一道银白流星。 流星的目标就是云达所在方向! 公西仇呼吸微松:“你判断错了!” 要隘之上,即墨秋被阵法反噬。 少年面色微白,呼吸紊乱,乱窜的气息很快被压下来。他侧首谢过扶自己一把的褚杰,咽下喉头涌上的些许甜腥:“我没事,只是阵法被破引起神力短暂反噬,不碍事的。” 他也没有逞强。 仅是调息一会儿又恢复了红润。 懊恼自责:“还是修行尚浅……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先贤,想破阵都没这么容易。” 是自己给先贤们丢人了。 褚杰对公西族大祭司不了解,但他知道什么叫“大道归一”,不管是武胆武者走的武道还是公西族大祭司的阵法,本质都是一通百通:“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莫说是你,即便是实力比敌人还强一些的人,也不可能扛得住如此密集的以点破面,失守是必然结果。” 云达还是有些取巧了。 什么屏障能挡得住这般集中突破? 反倒是主上的表现超出了褚杰预期。 主上的实力境界跟公西仇一样,也是十七等驷车庶长,即将摸到突破边缘。这个修炼速度搁在哪里都恐怖,更别说主上这些年天天忙于朝政大事,一睁眼就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但敌人是谁? 敌人是二十等彻侯的化身! 境界稳稳踩在大庶长的棘手人物。 长久纠缠而不落败,殊为不易。 看情况,目前还是主上追着云达杀。 就在这时候,褚杰和即墨秋都听到身侧传来一道阴仄的嗓音:“主上受伤了啊。” 饶是褚杰也被这声音弄得脊背发毛。 他看向祈善,祈善面色惨白。 “……也许是敌人的血……” 祈善道:“你信?” 褚杰:“……” 祈善喉间溢出不知是喜还是悲的笑声,眼睑微垂,看着手掌低语:“我却没受伤。” 刷的一声。 佩剑出鞘! 褚杰:“!!!” |w`) 棠妹:病娇不是病,发疯要人命 978:元良,你听我狡辩(下) “祈中书、祈太师、祈元良,你千万冷静!”褚杰脑中警铃疯狂拉响,他几乎反射性拦在祈善跟前,一只手摁着后者剑柄,试图唤回对方的理智。这时候不适合发疯啊! 祈善握剑的那只手青筋可怖暴起。 褚杰:“你冷静,想想你的女儿――” 祈善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无端给人一种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横剑自刎的既视感。尽管褚杰觉得“恶谋自戕”是比男人怀孕还荒诞离谱的画面,但他就是有这种怪异担心。 祈善试图与褚杰较劲儿。 武胆武者的力道哪里是他能撼动的? “松开!”被钳制的手腕泛起一圈红晕,褚杰仍是纹丝不动,祈善终于怒极反笑,“褚元帅是担心祈某会想不开拔剑自刎?” 褚杰就这么静静直视祈善的眼睛。 很显然,他不信。 祈善心下羞恼更盛,深呼吸压下狂躁和焦虑,努力用自以为平和,实际上恨不得杀人的口吻道:“祈某这条命是挚友给的,非常贵重,岂会轻易言弃?你再不松手――” 他刚说完,褚杰就松手了。 祈善揉着略有些麻木的手腕。 只是褚杰这么一打岔,原先几近魔怔的念头反而淡了一些,理智占据了上风。即墨秋眸光担忧地看着二人,准确来说是担心看着祈善。不知发生何事竟让对方突然失控。 祈善道:“无事。” 即墨秋:“……” 怎么看都不像是无事的模样。 少年将内心情绪完全写在了脸上。 祈善:“……” 他拔剑还真不是褚杰担心的想要自戕,只是发现多年坚持的信仰出现裂痕,极致情绪打击之下做出的过激行为。拔剑之后干什么呢?他心乱如麻,不知道答案,但理智告诉他,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是现在。至少要等眼前战局分出个结果,万不能让主上分心。 哪怕对方已经不信任自己。 而他根本不知这份信任是何时失去的。 自朝黎关一战,康国在一片混乱中建立,从混乱到有序,这么多年再也不见主上出手御敌,自然也没了受伤的机会。她不曾受伤,自己如何得知信任在否?祈善脑中乱哄哄的,哪怕理智告诉自己,此刻不是思索这问题的好时机,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她接触众神会开始? 从她知道自己是众神会成员开始? 从众神会那场年会开始? 亦或者是从御史台这些年刁难自己,主上数次维护终于也生出了意见开始?祈善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委屈更多、难过更多还是绝望与愤怒更多。脑子疼得几乎要炸开了。 那是一种难以忽视的钝疼。 仿佛有一把凿子一下一下凿着。 每凿一下,眼前都会飘过一双或含着讥嘲、或带着猜忌的眼睛,这些眼睛的主人都是他曾经委以信任的先主。他们死法不同,唯一的共同点都跟他有关,有些死于文士之道之下,也有人是被他亲手算计而死――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些主公的不纯粹。 无法给予他信任的主公没有活着必要。 最后,这双眼睛定格在熟悉的杏眼。 祈善却早就没了当年说弑主就弑主的狠心,他也想象不出这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盈满猜忌怀疑会是什么模样。正因为想象不出来,脑子里面的钝疼才会更清晰。 一下重过一下。 一下比一下更难以忍耐。 在褚杰和即墨秋担忧注视下,祈善趔趄向前,身体循着本能扶住墙垛,勉强站稳。 刚站稳没一会儿,胸臆传来尖锐刺痛。 手中的剑被迫脱手,改为捂着心口位置。砰砰砰,强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在耳畔不断放大,一下比一下响亮,直到彻底覆盖环境音。即墨秋暗道不好,抬手打入一道气息。 气息刚进入祈善经脉,便看到祈善喉结艰难滚动数下,张口喷出一口血,完全洒在墙垛之上。褚杰被这一幕吓得内心全是爆鸣音――云达和龚骋联手杀来他都没这么慌! “祈――” 褚杰的话被强行掐断。 随着这口血喷出,又有即墨秋用神力帮助他梳理经脉紊乱文气,祈善惨白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他背过身,靠着墙垛滑着坐下,哑声叮嘱:“千万别声张,莫要惊动主上令其分神。祈某无事,只是一时岔气。” 通俗来说就是他一时想不开,险些魔怔。 气息郁结于心,导致经脉受损。 褚杰有千万言语都被迫憋在肚子里――不想声张就不声张,何必? 看在祈善脆弱萎靡模样,他忍了。 略用巧劲儿便将言灵禁锢捏碎,心下发愁这事儿该怎么收场。他可不相信祈善的搪塞之词。若真无事,以恶谋铁打的心脏,会一时想不开吐血?没让别人吐血就不错了! 褚杰看着战场方向,叹气――明明自己没下场迎敌,却有种比下场还心累的错觉。 这里发生的事情并未影响沈棠这边。 她知道自己浑身浴血冲出来会让祈善多想,但并未想到祈善反应会这般激烈――将人哄好的难度从困难程度直升地狱级别! 为了尽快回去解释清楚,沈棠不断骚扰强行上号的三岁善念:“砍了砍了砍了――你究竟行不行啊!要是不行让朕来!” 不仅骚扰三岁善念,还骚扰敌人云达。 “你瞧瞧你,活了两百多岁还拿不下三岁智商的小屁孩,你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你两个徒弟都在我帐下效力,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大康国远比北漠有前途啊。北漠打仗只管打,不管治理,打到哪里,哪里就是人间烈狱。反观康国就不一样了,打到哪里种地到哪里,哪里庶民就能安居乐业。这人啊,就是怕比较。很明显,帮助康国才是顺应天命,积攒功德。你帮助北漠就是在助纣为虐!” “当然,看你的长相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北漠血统,但血统这玩意儿不能说明什么。宠物才讲血统,人应该讲认同。跟你同族的魏元元,他弃暗投明,现在带着族人在康国过着不错的小日子。你要是愿意呢,你跟你的徒子徒孙也能悠闲享受到康国的福利!”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登,你听到了没有?” “喂,白毛,你吱一声啊。” “老登?” “白毛?” “冰雪老王子?” 云达有没有被沈棠这些废话骚扰到崩溃不知道,三岁善念是快遭不住了。沈棠那一大串的话很浪费口水,说得她口干舌燥:“你就不能消停一下,这么嘴碎你不累吗?” 沈棠惊奇:“哇,你声音都不夹了。” 三岁善念一道百丈剑光直劈云达面门。 不复稚嫩天真嗓音,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威胁:“你再废话,我就把你脸皮片了!” 沈棠:“……” 这好像是她们俩共享的脸皮。 为了威胁自己都能说出毁容的话。 确实是个狠角色。 云达的脸色比三岁善念更难看。 对方是自己的对手,对战却不专心,还能精分拌嘴,这种漫不经心的轻慢比击败自己更让他无法接受。可偏偏此人比泥鳅还要滑手,任凭自己如何施压都离斩杀差一线。 一次两次可以是她发挥超常。 但四次五次甚至更多,那就是她实力发挥稳定。这个认知让云达更坚定要斩杀沈棠的决心,奈何现实条件不允许。因为―― 沈棠闭麦后,三岁善念又夹起嗓子,跟此前的稚嫩天真一般无二:“发现了啊。” 听着有几分遗憾的样子。 云达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心中却明白沈棠说的“发现”是什么。 此前的毒素并未随着“瘤子”被破坏而消失,反而弥散在天地之间,与天地之气彻底融为一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影响,因此每一次判断都快于身体――按照判断,自己只差一点儿便能终结沈棠性命,击中其要害,而身体的反应却慢上一步,被她躲开。 这种不同步差距很小。 小到云达都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但却真实影响着眼前的局势。 三岁善念冷不丁道:“剑磨锋利――” 云达尚且没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视野中的沈棠还在原地,自己肩头蓦地一痛。 一侧肩吞坠落,鳞甲下的内衬布料跟一小片肉被利剑削下,而他眼中的人影仅是残影,真正的沈棠在他判断之前已经有所行动。云达面色终于有了变化,脑中飞速旋转。 “第二片!” 上臂又是一阵剧痛。 稚嫩嗓音笑嘻嘻:“第三片喽,你还不反应过来的话,你就等着成为骨架子吧!” 云达终于做出反击。 依旧比敌人出手慢了点儿。 这边局势眨眼颠倒,云达似乎没了还手之力,但他的回应依旧从容不迫,甚至还在挑衅:“不给老夫致命一击是你不想吗?” 一句话戳中了三岁善念痛脚。 自然不是不想。 而是云达的武铠防御惊人。 修复速度比破坏更快。 “幼梨想看看,你这张嘴有多硬!” 再一次出手,剑锋却没预料之中破开鳞甲,而是被一杆冰雪长枪的枪身挡下。她略有惊愕,万千密集枪影如天罗地网扑来。云达似乎不受空气中的毒素影响,不,不是! 云达不是不受影响。 而是他刻意放慢判断,克制身体本能。 让身体和意识能再度同步。 云达能做到这点,是他身经百战,花费一点时间就能适应这种不同步。相较之下,龚骋就比较狼狈了。没情报的他被这种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不察吃了大亏。待反应过来异样的时候,身上挂了彩。他做调整所需时间比云达长,陷入被动的时间也长。 眼看着今夜没能达到预期效果。 云达一枪逼退缠上来的沈棠。 身形一闪,突兀出现在公西仇背后。 公西仇哪想到云达会来这么一手? 想要驱动蛇尾将人拍飞已经来不及,下一息,身躯陡然一沉,磅礴巨力似百丈巨浪,自上而下拍在他身上。猝不及防,公西仇无法维持御空,身体如炮弹般砸向地面。 云达一脚踩公西仇借力。 伸出手抓住龚骋肩头。 凌空加速,避开破空而来的剑影。 剑影只洞穿他留在原地的残影。 云达旋身望了一眼蓄势待发的要隘和国境屏障,手中冰枪挥动,漫天风雪受到指引化作万千冰晶刺向沈棠。待沈棠用剑芒将冰晶全部绞碎,只来得及看到二人散成飞雪。 闭麦良久的沈棠上线:“他大爷!” 云达和龚骋这就撤走了? 眼看着要进入分胜负的关键时期了! 三岁善念并未追上去。 被踩了一脚又摔了个七荤八素的公西仇从地上爬起来,解除了融合状态,腾空飞到沈棠身边,看着龚骋二人消失的方向,气得牙根痒痒:“这俩怎么能跑了?跑就跑,跑之前还踩我,这一脚实在是奇耻大辱――” 三岁善念自然不会回应公西仇。 公西仇也发现眼前的玛玛不太对劲。 待风雪彻底平息,三岁善念和公西仇前后脚落到要隘城墙,前者的视线直直落在即墨秋身上。准确来说是即墨秋心口位置。 她定睛看了许久,倏道:“你没死。” 即墨秋被看得莫名。 正要开口却听对方不知跟谁说话。 “完事儿,幼梨先撤了。” 说完,她的眼神发生变化。 冷不丁就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沈棠重心不稳,险些两条腿一软表演一个平地摔。 “死孩子,跑路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她用剑抵着地面稳住重心,口中抱怨三岁善念太不靠谱。跟这个熊孩子一比,恶念简直是人间天使。沈棠适应了一下身体,站直起身,“咳咳咳,龚骋二人退去,此地暂时没什么危险。命令守兵加强巡逻,密切关注敌军主力动向。咱们的主力也快来了,不虚他们!” 沈棠以为褚杰他们应该很开心。 但―― 气氛依旧沉闷。 连元良也不来夸奖自己。 说起元良―― 沈棠脸上的笑意蓦地僵硬。 她看着浑身是血的自己,再去看干干净净,面无表情的祈善,还是提着剑的祈善,脑中警铃疯狂提醒:“等等啊,元良,你听我狡辩,我对天发誓我没有不信任你!” “是善念啊,是她害我!” “是她控制我的身体背叛你我约定!” “我是无辜的啊!”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 说着就给自己大腿来了一剑。 祈善:“……” |w`) 啊,写棠妹狡辩(划掉)的时候,总有种渣渣出轨还强行挽尊的既视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979:哄好了(上) 沈棠行动快于大脑。 长剑刺穿大腿那一秒,脑中只剩后悔。 倒不是说她吝啬这一剑,而是她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三岁善念下号之前,有没有顺手将切断的联系续上啊? 要是没续上,自己这一剑下去,不仅不能让祈善心安,还会给他暴击,彻底坐实自己已不再信任对方的事实。这该怎么解释? 届时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万幸,三岁善念总算做了一件还算靠谱的事情,沈棠最担心的狗血画面并未发生。 随着她一剑洞穿大腿,祈善猝不及防就被剧痛袭击,五官扭曲一瞬。他低下头,看到温热鲜血淙淙淌出,顺着右腿打湿裤腿,沾上衣摆。血流如注,又顺着腿缓缓下流。 沈棠看到这一幕彻底安心了。 她冲着脸色黑沉的祈善露出八颗牙齿。邀功一般道:“元良,你看,我没有撒谎骗你吧?你冷静冷静,我可以慢慢解释。” “我真没有不信任你!” “我最相信你了!” “刚才那些真是另一道意志控制我的身体,一切行为都不是我自愿的!我也很生气骂她了,但她跑得飞快,死孩子害我啊!” 切断联系的是三岁善念。 一切事情都是这个死孩子做的! 说起来,元良似乎只知道有三岁善念的存在,却不知道这个死孩子能干什么。沈棠忘了自己大腿还插着剑,习惯性想大步流星凑上前,刚一动弹,伤口喷出的血更多了。 褚杰被沈棠冷不丁捅自己一剑的操作彻底震撼到了,甚至惊得忘了出手阻拦她自残――这么多年,主上还是能给他新惊喜! 连云达都没能在她身上捅出窟窿眼。 她反手就给她自己一击重创。 即墨秋情绪倒是稳定许多,他眼睑微垂,视线落在沈棠的大腿,轻声说道:“解释的事情,沈君可以慢慢跟祈中书说。只是您这一剑正中要害,是不是先止血比较好?” 沈君自伤,祈中书就获得一样的伤势。 不难猜出二人身上有某种紧密羁绊,但――沈君是武胆武者,祈中书是文心文士,二者体格素质天差地别。同样伤势,沈君不会有大事,但祈中书就可能失血过多没了。 沈棠:“……” 出手习惯了,这一剑正中大动脉。 祈善白得没了血色。深吸一口气,压下失血的不适,无奈道:“主上先止血吧。” 尽管文心文士的身体素质不如武胆武者,但也远胜普通人,运转文气凝聚在伤口附近也能起到止血和加速伤势愈合的效果。他虚弱道:“主上愿意解释,善自然会听。” 得到这句回复,沈棠才嗷嗷叫着医士。 即墨秋自告奋勇道:“沈君,若是信得过,我族族内也有一些疗伤手段能应急。” 沈棠道:“快,给元良用上。” 祈善可是个脆皮。 杏林医士就在前线,赶来很快。 为了辅助杏林医士修炼,也为了让医疗资源能惠及全国各地,但凡是加入医署的杏林医士都会定期在各地轮值出诊,由辖区折冲府负责保护。各地区官署还会向外界公布出诊的杏林医士信息,若有庶民患上普通医师无法解决的顽疾怪症,可以趁着他们出诊机会来求医。除了一部分面向民间的,剩下的杏林医士还需在军中轮值,以边军为主。 要隘这边至少有两名杏林医士常驻。 其中一名杏林医士赶来之时,二人的血已经止住。祈善的伤口表面上看着还有些吓人,但已经不致命,恢复得当连一道伤疤都不会留下来。听到是即墨秋以蛊虫治愈,她的眼睛都亮了好几度。奈何不是请教的好时机,在场伤员除了祈善还有国主和公西仇。 清理伤口秽物,辅助言灵施针。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十几息过后,只剩一道浅粉色疤痕。 公西仇抓握两下,看着手臂上的伤痕没什么异样,这才将脱下的袖子套回去,合拢整理衣襟,称赞道:“女君医术高超,这种手段比族中大祭司养的蛊虫还要好使了。” 那名杏林医士笑道:“将军过誉。” 沈棠疗伤都不忘记国主职责。 “医师这些年过得可好?” 女医群体稀少,即便有女医,大多也是攻克妇人小儿病症。这种女医经手的病患少,修行晋升尤为困难,因此初期一批杏林医士多以男医为主。沈棠记得董道提过眼前这名杏林医士,她还是少数内外同修的女医。 不论是医术还是医德,都称得上上佳! 沈棠作为女性,有些伤口位置不能大大咧咧暴露人前,跟杏林医士单独到一间屋子疗伤:“此地无外人,边境苦寒,若医师有受委屈,尽管告诉我,我替你主持公道。” “有主上照拂,再好不过了。” 她在接受康国招揽后,常驻军中,闲暇无事也会去民间出诊,修行顺利,生活上也没什么拮据困窘的地方。在这里,不曾有人鄙夷她的性别,不会有人质疑她的医术,她每次出诊都有专人保护左右,不用惴惴不安担心他人觊觎自身。此地没她认识的故人,自然也没人会抓着她的过去加以攻讦嘲弄。 跟以前那些苦得看不到希望的黑暗日子比起来,如今的生活已经称得上美满幸福。 若说有什么遗憾―― 约莫是战火又燃起来了。 沈棠又跟她闲聊两句。 关心她的日常生活,经济情况,家属情况……杏林医士都一一回答。她如今是孤孑一人,无父无母,以前有过丈夫和孩子,但他们都亡于战火,死于敌人乱刀之下,被饿到眼睛发绿的乱军充作了军粮。她孤身一人流浪至此,目前收养了几个有资质的徒弟。 能专心自己热爱的职业,闲暇时候带带徒弟,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感觉满足。 只是―― 说起徒弟的时候,她面色略迟疑。 沈棠理好衣襟:“怎么了?” 女医坦白道:“几个徒弟里面,有三个是北漠出身的遗孤,身世怪可怜的。她们父母所在的部落出了瘟疫,部落子民死了大半。臣行医至附近,听闻此事便去瞧了瞧,将她们三姐妹带了回来。此事也有上报……” 那时候康国和北漠关系还融洽。 两地边关子民常在驼城交流。 她也常去关外给经济不富裕的北漠部落出诊,不过出于谨慎并未泄露自己杏林医士的身份,而是寻常医者。如今局势紧张,三姐妹的身份就有些尴尬,担心不会被接纳。 沈棠道:“孩子多大了?” “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她特地补充了一句,“两年前带回来的。” 沈棠点头:“稚儿无辜,养着吧。” 正如她此前跟云达说过的――动物才讲究血统,人更讲究认同。北漠迟早会纳入她的版图,只要这三个孩子认同没问题,沈棠如何容不得?医师这般谨慎忐忑也超出预期。 自己像是三个孩子都容不下的暴君? 殊不知,女医也有自己的担心。 “……主上有所不知,北漠那边……” 沈棠好奇:“北漠那边?” 女医道:“听驼城回来的人说,北漠那边有好些部落杀人明志,杀的都是嫁入北漠的康国女子以及她们这几年诞育的孩子。” 沈棠眸色凌厉:“当真?” 女医点头:“一切属实!” 北漠那边采取这些行动和态度,一旦广为人知,势必在民间掀起一场风浪。坤州与北漠接壤,两地民间交往始终没有断过。多年下来,坤州境内也有不少北漠血统庶民。 这股风浪掀起,他们最先被抵触。 沈棠沉吟了会儿:“北漠各族多未开化,愚昧无知,这般狭隘,没什么格局可言。康国跟他们怎么会一样?此事我记下了。” 女医放心下来。 尽管眼前的国主年岁不大,还不及自己一半,但行为处事却有种令人信服的魅力。 算上祈善这个遭受无妄之灾的伤员,三人伤势基本无碍。女医告退去军营转一圈――昨晚有几十个比较倒霉的守兵受了轻伤,还有几个受了严重冻伤,这会儿躺着起不来。 沈棠揉了揉眉心,准确去找祈善。 打开门,人就在门外。 二人就隔着一道门。 沈棠清了清嗓子。 “元良,我正要找你呢,先进来说话。” 经过昨晚那一遭,二人气氛不见往日的融洽,反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尴尬和隔阂。 人长了一张嘴就是用来说的。 人与人交流信息才能减少不必要的误会:“……昨晚那个是我的善念,你也知道她的存在。她的实力比我强,但强不了多少!” 沈棠用手指比划这个“多少”是多少。 就一点儿! 祈善看着她不说话,沈棠如坐针毡,瘪嘴承认:“……好吧,是比我强了很多,但我迟早会胜过她的。她还能斩断你的文士之道与我之间的联系,可我敢对你发誓,我不知道这个办法,我也做不到这点,就算能做到也不会做。假如我能做到,我就算要用它,也一定是在我要死的时候。那时候被斩断的,绝对不只是你,还有无晦和图南他们。” “我的性命,我自会负责!” “元良,对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比你们更珍贵。于公,我是君,你是臣,但于私,我们的关系不止如此。时间将会证明,我对你的信任不止存在于伤口。” |w`) 今天更新少了一千字,痛哭流涕,我不该购物剁手到忘了时间,买买买的时候,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啊。 ps:今天温度21,12月11号,气温居然21,我双十一买的羽绒服和加厚加绒光腿神器还有穿的机会吗? 980:哄好了(下) 沈棠说完这番话,室内再度陷入安静。 向来自信坦率的沈棠头回莫名忐忑。 理智告诉她,她跟祈善相识相知十年多了,二人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但一方面她又深知祈善文士之道的特殊性。能觉醒这种文士之道的人,必然是极度缺乏信任。 信任这种东西,好比一面镜子 破镜难重圆。 信任一旦有了裂痕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猜忌和担心。朝黎关大战结束后的这五年多,祈善从未怀疑过自己,连类似的念头都未出现,而这次意外无疑是将看似坚不可摧的信任砸了个稀巴烂。哪怕事后解释这只是一场误会,但也暴露沈棠有办法脱离文士之道桎梏的能力。可以被单方面随时斩断的约束,所谓的约束还能提供信任基础? 沈棠越等越觉得空气窒息。 她隐约有些恐惧祈善的回答。 聪慧如祈善,混迹众神会多年还游刃有余,他自然知道怎么回答可以滴水不漏,但这种回答绝对是沈棠不想听的。作为曾经草台班子的首领,作为如今康国的国主,她这些年听过太多阿谀奉承的话,见过太多长袖善舞的人。她能接受其他人在自己面前戴着面具,小心翼翼对待自己,因为伴君如伴虎。但不能接受祈善这些人跟自己虚与委蛇! 她扪心自问,诚心以待人。 自然也期盼着对方回以真心。 祈善不能接受被主君质疑猜忌,她就能接受付出的真心只换回来廉价的虚伪感情? 与其听自己不想听的话,倒不如不听。 就在沈棠准备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祈善唇角虽无弧度,但眼睛却亮得惊人,笑意直透眼底:“主上,善那时候拔剑了――” 沈棠没精神:“拔剑砍我?” 尽管可能性不大,但有祈善连杀七主的战绩在前,又有文士之道在后,沈棠觉得他暴怒之下还真会给自己两剑泄愤――即使不杀她,但心头肯定憋着股无名火。 祈善道:“是自戕。” 沈棠猝然睁圆了杏眸:“你疯了?” 祈善神色坦然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追忆:“疯了?或许吧。或许从元良护着我死在山海圣地,我在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就已经疯过了。只是在遇见主上之后,才勉强找回几分理智。不过,大多人寻死念头就只有那一瞬,过了就过了。” 信任被击穿的滋味并不好受。 他当年要不是碰上沈棠,其实也活不了多少年,至少活不到如今,因为这个文士之道过于霸道,带来的身体负担超出他能承受的极限,也因为他的求生欲不高。 可以说,他全靠一股心气活着。 彼时,心口这股心气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随地都有熄灭的可能。要么彻底歇了心思找个深山老林,了此残生,要么继续寻觅那个几乎不可能存于世间的、理想中的主君。 选择前者可以苟延残喘几年。 选择后者,他几乎能预见自己的死亡。 这个文士之道发动有次数限制,第八次发动,必然是他跟主君同归于尽。 天无绝人之路。 他碰见的是被追杀的沈棠。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是二者必须死一个,他不希望是她。祈善当年便说过,若有朝一日自己失去了主君的信任,那必然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他自嘲:“的尽头,是。” 也许只有如他这般扭曲的灵魂,
相关推荐:
屌丝的四次艳遇
穿书后有人要杀我(np)
天下男修皆炉鼎
穿进书里和病娇大佬HE
郝叔和他的女人-续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快穿之炮灰的开挂人生
[综漫] 受肉成功后成为了禅院家主
女扮男装死后,她开始演柔弱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