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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祈善对此不置可否。 只要人心所向,人人皆是拥趸。 他的主公将会化身一团温暖明亮的红色火焰,身处黑暗之中的人看到它,自动就会聚拢过来。而现在要做的,便是给这一朵火苗添加更多干柴,让它尽可能壮大! 祈善想着,出神了会儿。 待回过神就听自家主公问自己:“元良啊,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祈善:“……” 事实证明―― 在话痨主公面前真的不能走神。 一瞬都不行。 谁也不知道她能在这一瞬说多少话。 祈善无奈如实:“善并未听清……” 沈棠:“……” 文心文士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城外的时候还跟自己说什么“主公的话,善都记着”,这才多会儿就不记得了?她心里嘀咕腹诽,将自己的灵机一动重新复述一遍。 “我的意思是――反正咱们都已经大兴土木了,干脆进行到底。” 沈棠指着干得热火朝天的庶民,又指了指粗粗有个轮廓的简陋地基――在不久后的将来,此处将会出现崭新结实的新屋子。 “西南角这边重建,预计春末夏初就能竣工,但元良不觉得很不和谐?这片这么整齐崭新,浮姑其他地方又乱又破,大部分庶民的屋子还是危房,不知何时就塌。” 祈善:“……” 他不知该不该提醒自家主公,她所在的治所塌了大半,庶民屋子还坚挺。 不过,沈棠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可问题是―― 祈善道:“主公,咱们银钱不足。” 不足以替庶民将屋子都修缮一遍。 那些预算还有其他用途。 待荒田开垦结束,春耕之前全部租借给庶民,还得用这些银钱弄到足够的种苗。 祈善的打算是跟吴贤那边商量买入,作为主公曾经的好盟友、好“兄弟”以及现在的好邻居,这个忙他吴贤不能不帮。 也不是不给钱,就是钱给的少。 若一点不给―― 呵呵,吴贤帐下的秦礼第一个不答应。 一言以蔽之,钱不够,死心吧。 沈棠恨铁不成钢,努力手舞足蹈地比划,与他沟通:“元良怎么那么死脑筋?咱们要发散思维,你知道什么叫‘期房’、什么叫‘房贷’、什么叫‘开发商’、什么叫‘按揭’?” 听着一连串陌生的词汇,祈善放弃去理解它们的意思,直接照抄作业。 他道:“不知道。” 沈棠:“……” 祈善看着她,虚心求教。 “大致的套路是这样的,你附耳过来听。”沈棠看了看左右,确定没有套自己麻袋的人,这才冲祈善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听,“咱们现在是没有钱,还得撒出去钱招聘庶民干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钱都到了庶民手中,你懂伐?咱们从他们手中掏出钱,给他们建房子,这事儿就办成了!” 祈善:“???” 他的表情完美诠释什么叫“地铁老爷爷脸”,甚至忍不住要用手背测一测沈棠额头温度,不然怎么好好得开始说浑话了??? 312:运动会项目(三) “我没说浑话。” 沈棠拨开祈善的手。。。 神色带着几分小小的意外。 她道:“一看就知道元良不是当奸商的料!房地产可是割韭菜的超级大镰刀!不被它割过的韭菜那都不能算是正宗的韭菜!咱们花钱聘用庶民干活修建房屋,然后再将房屋卖给他们,将他们手中的钱赚回来,赚回来的钱再聘请他们继续干活……” 祈善:“……” 前面那几句他听得半懂不懂。 勉强连蒙带猜明白大致的含义。 后面的几句话就通俗易懂了。 乍一听似乎没什么毛病。 不过,他们给庶民的薪水也只够庶民基础温饱,手中只剩一点儿余钱罢了。 按照主公的设想根本完不成。 除非他们给庶民开更高的薪酬。 一来这不现实,他们没有那么多钱粮;二来,人力价值是有限的,超出人力本身价位,会养成庶民懒怠、不事生产、不思耕作的坏习惯,破坏其他行业,其后患无穷矣。 祈善对此提出了异议。 希望能掐灭自家主公不现实的想法。 沈棠道:“我当然知道这些问题。” 庶民手中是没什么钱,赚的钱也不够,至少不够修缮新屋子,但他们可以低息放贷。好比先前低息抵押房贷给商贾、庶民,鼓励他们去外地进年货回来买卖一样。 祈善蹙眉。 这问题不是绕回来了? 他们手中没有这么多余钱。 沈棠见祈善还是没有get到自己的意思,叹气――不都说文心文士黑心狡猾吗? 元良这么老实,反倒衬得自己这个“黑心・房地产开发商・资本家”过于无耻。 “不需要那么多钱粮。” “不需要?” 沈棠道:“对,假设――一户普通三口之家居住的屋子价值一千钱,庶民先付两百五十钱就可以住上新屋子。剩下七百五十钱分作几年、十几年还完,每个月挑选固定一日还钱。数额必须是他们努力工作就可以承担的,不影响温饱,这样如何?” 祈善顺着沈棠的提议往下想。 并不乐观:“庶民已经得到新屋子,又怎么会主动偿还剩下的七百五十钱?” 这种法子太容易出现坏账。 庶民若想赖账,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最重要的是,坏账的不会是一家一户,而且每个月都要收账,事务繁琐,也意味着每个月都可能存在拖欠、赖账的风险。 不说其他地方,只说浮姑城这一块。 从月初催账到月末都能把人累死。 更遑论说几年、十几年了。 “在庶民偿还所有欠款前,这屋子还不是完全属于他们的。倘若这么低还是无法偿还或者恶意拖欠,治所有权将屋子收回来重新卖出去,所得欠款扣除庶民还未偿还的部分,剩下的部分再还给庶民,这不就行了?” 祈善问了另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但主公有无想过――庶民手中莫说两百五十钱,便是五十钱都很难凑出来。” 效仿晏子修筑路寝以赈济灾民的法子才实施多久?饥民目前还要靠着每日结算的钱粮解决吃饭问题。再怎么省吃俭用,结余下来的储蓄还不足以维持几日温饱。 又怎么掏得出两百五十钱? 除非再给他们加薪。 然后问题就绕回了原点。 “哎,元良就是太老实了……” 祈・恶谋・善:“???”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此生会跟这个词有关,若让秦礼他们知道还不笑掉大牙了? “咱们可以打条子。” “打条子?” 沈棠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稀碎的纸条,往上面戳了一个自己的文心花押印记,亮到祈善跟前,道:“就是这种条子,咱们就用一部分这种条子抵押一部分银钱。姑且称之为‘房条’?庶民通过劳作积攒这种条子,多少条子就能换到多少价值的屋子……” 祈善默默思忖片刻。 “这不就相当于变相铸钱?” 沈棠道:“元良也可以这么认为。” 这种条子在其他地方没什么用途,但在沈棠这里就是可以当作钱粮换取新屋子。沈棠可以用它们抵押一部分工钱,降低自己这边的经济压力,小范围代替金钱作用。 最重要的是,这些“钱”只在沈棠这里。 不会被庶民带去其他地方。 只要河尹境内的庶民不离开,还在这片土地上勤劳干活,沈棠手中的粮食能支撑聘用的庶民温饱,便能在河尹境内各处营造出一片热火朝天的兴盛表象。 越来越多的流民就会被吸引过来。 治下人多了,他们创造的价值才会更多。待春耕种下种粮,秋收获得新粮,沈棠手中的粮食就能继续支撑庶民忙碌下去。届时,外强中干的兴盛假象就会由假变真! 哎――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感谢联盟军各位盟友的“慷慨解囊”,以及浮姑城七家地头蛇的丰厚家底,沈棠估摸着自己暗地里砸锅卖铁、咬咬牙,完全能支撑到来年秋收。 若是再启用“房条”…… 这个时间还能更加宽裕。 若是中途再去邻居吴贤那边哭哭穷,打打秋风什么的,即便来年秋收收成不理想也不会真正崩盘。只要能盘活河尹的经济,让其健康流动起来,沈棠压力只会更小。 祈善道:“若有人造假……” 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光是我的文心花押还不够吗?” “自然是不够的。”不过相较于其他防伪手段,文心花押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若能遏制造假的“房条”,此举可行。 沈棠脑中灵光一闪。 “可以再加防伪编号。” 每一张“房条”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一人的文心花押不行,还可以再加其他人的。再不行,咱们将一份‘房条’一分为二,弄成类似契卷形式……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核对‘房条’就是个不小的工程。” 所谓的“契卷”就是带契约性质的文书玩意儿,作用与现代的发票、合同差不多,一般是一式两份或者一份分成两半,由两方保管。方便“售后”,对物品“追根溯源”。 在一些还算太平的小国家,商贾贩卖商品就要给顾客一份“契卷”登记,方便管理集市的小吏古来查账、纳税。商贾若是想逃税贪钱,数额大的,甚至可能俱五刑。 祈善认真思索了良久。 毋庸置疑的,自家主公的点子有很大的可行性,也的确能减缓己方的财政压力。 不过,这个“房条”搞多少还是要慎重衡量,庶民相信他们的郡守,它的价值又跟房子挂钩,一旦脱离这两点,这东西分文不值。 祈善揣着满腹心事。 走这条未知路,每步都要小心翼翼,谨慎再谨慎。若崩盘,后果不堪设想。 不同于祈善的愁眉苦脸,沈棠就显得“没心没肺”了,安顿好那头狡猾成精一般的山彘坐骑,在小吏盼星星盼月亮的目光下回到了工作岗位。天晓得小吏发现往日应该伏案忙碌的沈君不在,那种天塌了的心情―― 自打沈君上任可没有一天迟到。 小吏都担心沈棠上班路上出意外了。 这段时间更是坐立难安。 “沈君,这是今日顾先生要用的。”小吏将需要核算统计的书简表格全部堆在沈棠桌案上,摞得老高老高,没一会儿又端来另外一摞,“……这是康先生要用的……” “这是褚先生晌午要用的……” “这是祈先……” 小吏一扭头便看到祈善就在身后。 他紧张得差点儿碰翻那四摞“高塔”。 祈善示意他下去忙自己的事情。 看着自家主公的矮个子险些被公务简书淹没,他的良心小小的苏醒了一瞬,但很快又冷硬下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经历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看着今日要处理的工作量,沈棠瘪了瘪嘴:“元良啊,你觉得公西仇如何?” 跟他干仗比工作香。 沈・社畜・棠想念小伙伴了??? 祈善淡淡道:“善一点儿不想。” 主公跟公西仇打架,他多多少少都要受一点伤,有时候还是比较严重的内伤,这让祈善对公西仇这三个字格外不待见。 沈棠仿佛没听到,继续碎碎念。 “元良,你说他和笑芳现在在干嘛?” 祈善道:“打珠子,赶路。” 算算脚程,翟乐兄弟还在回申国的路上,而公西仇――此人身份背景复杂,但天赋超群,实力几乎能碾压同龄人,冠绝一方。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受重用,日子绝对比主公过得美滋滋。主公隔三岔五念叨他们俩,他们俩或许已经将主公忘在脑后了。 沈棠:“……” 她委屈地嘀咕。 “我也想……” 祈善翻开简书的动作一顿。 看着自家主公似乎没怎么长大的小个子,他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道:“每日半刻钟,不能被褚无晦他们看到,不然又得念叨。” “什么?” “骑猪。” 虽然他一心想将主公往“君子外表、君主内在”培养,但考虑到实际年龄以及操作难度,祈善退了一步。对主公也有些心疼。 主公有这么奇葩的爱好…… 或许、大概、有可能是太穷。 接触不到其他更好玩儿的。 _(:з)∠?)_ 不就是骑个猪么? 她开心就好。 适当的劳逸结合也能提高效率。 沈棠诧异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太阳。 今天的太阳,难道打西边出来? 数日之后。 锵锵锵―― 锵锵锵―― 治所府前又张贴出新的告示。 小吏张贴好,敲锣讲解。 “别挤俺、别挤俺……” “你这老东西又不识字,挤什么挤?” “……这上面又写了个啥玩意儿?” 不只是治所府前,浮姑城西南角工地各处也有敲锣打鼓的小吏。这会儿正好是大家伙儿休息的空挡,听到敲锣都围了上来。 一人迫不及待,忙催促小吏道:“不要卖关子哩,可是沈君有啥吩咐?” 在浮姑城,沈君约等于主心骨。 是沈君不畏强权,掀翻那几家恶心人的玩意儿,还为庶民伸张正义、讨回公道,又让他们每天都有活儿干,吃得饱,每日下工还能结算工钱,真是比亲爹还亲。 每次小吏敲锣就是要“扩招”。 不拘是男人或者女人,也不拘是小孩儿还是老人,干多少活儿就给结算多少的工钱。幸运被挑中来干活的饥民都眼巴巴盼着每日锣声响起,好给自家人抢个机会。 小吏道:“急甚?” “俺们不急还能催你?” 小吏也不恼,只是笑骂了一句。 “催催催,再催,单不让你听。” 整日跟这些饥民打交道,一来二去也混了个半熟,围上来的其他人哄笑开来。 又一人问:“好事坏事?” 小吏一听板起了脸,道:“浑说!沈君治下还能有坏事?今日可是天大的好事情,以后结算工钱可以领‘房条’了,还有不多的‘布条’、‘油条’、‘酒条’、‘糖条’、‘饼条’……” 一圈人听得众脸蒙圈。 他们就听到什么条条条条…… 小吏只得一一解释它们的用途。 众人心里打着鼓。 这个什么条,完全没听过啊。 没听过就对了…… 他们这些老官吏也没听说过。 这些花样据说都是沈君弄出来的。 沈・背锅・棠:“……” 天地良心,“房条”的确是她的提议,但后面乱七八糟的“条”可不是,完全是祈善、褚曜几个依葫芦画瓢、一举反三搞出来的。 因为他们发现饥民吃饱了饭,手中还有一点儿余钱,但根本不舍得拿出来用。 钱不能流通,对河尹有害无利。 为了刺激庶民将“钱”花出去,也为了鼓励大老远将货品从外地运回来的商贾,于是由治所出面将他们手中的货买过来,再摆放在特定的铺子。庶民用“条”去兑换还能获得不小的优惠,特别是饼、糖、酒,实惠。 至于“饼条”、“糖条”、“酒条”所需的货物,则由主公私下免费提供。 _(:з)∠?)_ 穷,能省一笔开支是一笔。 小吏讲得激情四射,围观庶民听得依旧懵逼,到了这天结算工钱才发现,确实多了各种五花八门的“条”。大部分饥民比较谨慎,都没选择“条”,依旧按照老法子结算。 但也有一部分尝到“勇于尝试”甜头的人,选择大胆相信沈君。 ------题外话------ (’?’)シ┳━┳ 割韭菜的镰刀,还有比房地产更锋利的吗? 313:运动会项目(四) “欺人太甚!” “实在是欺人太甚!” 赵奉的属官刚靠近帐篷就听到自家将军在里头叨叨什么,话虽然是气话,但语气听着没什么怒火。他放心地稳了稳心神,正欲通报一声,帐篷内传来赵奉不满的话音。。。 “进来!杵在外头喝西北风呢?” 心腹属官好笑地掀开帐幕。 他调侃道:“方才听将军在说什么‘欺人太甚’,可是那位沈君又给您出难题了?” 外头寒风呼啸。 帐篷内却是暖意融融。 赵奉更是大大咧咧地光着膀子――武胆武者就是这么任性,抗冻能力一流――坐在临时搭建的宽敞床榻之上,泡脚的木盆飘起氤氲雾气,手边放着卷虚掩的简书。 赵奉见他来,指着一边的席垫位置。 说道:“刁难倒是不曾有,只是……” 赵奉的表情一言难尽。 想他好歹也是主公吴贤帐下六骁将之一,年轻时候便闯下名声的武胆武者,能征善战的一把好手。为报沈棠阵前救命之恩,带着一千私属部曲跟着沈棠来到河尹郡。 “本将军来报恩,或许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双手拧干热腾腾的布巾,一边擦脚一边嘴里抱怨,“也就一开始宰了几个土匪,这些日子不是在拆房就是开着战车搬运残骸,现在还让人去犁地!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想我也是堂堂十二等左更……” 真是没受过这种委屈! 心腹属官:“……” 他垂下眼睑看了一眼自家将军那一盆洗脚水――水底浑浊,全是洗下来的泥沙。 嘴角似不受控制地勾了勾。 自家这位赵将军嘴上说得很抗拒,但行动上却非常配合。赵奉注意到心腹属官的视线,老脸微微一红,说道:“瞧甚?你家将军能拒绝吗?可恨!那共叔半步也不拒绝!浑然没有一丝武胆武者该有的骄傲……” 犁地,那不是耕牛的活儿吗? 真让武胆武者当牛做马了…… 赵奉嘴里碎碎念。 心腹属官心下无奈地摇头。共叔武效忠沈君,沈君的命令他自然不能违抗,自家将军是来报恩的,属于“贵客”。若是将军态度坚定地拒绝,沈君也不可能强迫他去犁地。 说到底,还是将军太好说话。 心腹属官好奇:“将军犁了多少亩?” 赵奉下意识回答:“不多,五十来亩。” 语气还带着点儿小小的骄傲。 可不! 他跟共叔武比赛较劲儿。 最后还是他力压共叔武拔得头筹。 心腹属官闻言,倒吸了口冷气。 一时嘴快的赵奉:“……” 心腹属官却没有注意他脸上那点儿僵硬――毕竟,一个十等左庶长和一个十二等左更比赛犁地,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 骄傲什么? 骄傲自己比耕牛还能干吗? 这置武胆武者的尊严信仰于何地! 心腹属官惊得破了声:“五十来亩?” 赵奉道:“对啊。” 这还是小半天的工作量呢。 犁一块地,要求还不少。 深度不能低于十寸,以“耕通、耕细、耙平”为作业标准,还附带秸秆粉碎业务,索性施肥以及田地上的野草残枝有专人收拾。他和共叔武为了保证犁地质量,还要注意出招的力道方向,保证翻转良好,犁地笔直,地表平整,力求不漏耕一寸土地…… 地头整齐,地脚耕好。 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在田地上将十八般武艺都轮换了个遍,累身又累心。 赵奉都快总结出一套耕地经验了。 他恶狠狠地拧着布巾。 心里气得牙痒痒。 心腹属官道:“这、这着实惊人。” 在他的记忆里,一般都是耕牛拖着沉重的直辕木犁,慢悠悠甩着牛尾巴,不慌不忙地帮着农户犁地。加之直辕木犁笨重,回转困难,耕地效率有多低,可想而知。 耕牛还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 一般是多少户人家一块儿共用。 犁地一阵子就要休息几日。 赶上农忙高峰期,庶民就算用人力背犁耕地也不能让耕牛超额工作,因为它的命比庶民更加贵重。耕作效率非常低,庶民劳作一整年下来,一家老小还是要饿着肚子。 自家将军只出去大半日而已,回来居然告诉他犁好了五十来亩? 真是五十来亩,不是五十来分? 他一再跟赵奉确认。 赵奉也好脾气地再三肯定回答。 看到心腹属官的表情,他也猜到了什么,嘀咕道:“便是有这个能力又如何?做到这点至少也得十等左庶长,实力稍微低些,干不了这么多的活儿……” 别看劳作的时间不长,但耕地要求多啊。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丹府武气空了两回,要不是有褚曜帮忙恢复,他今天就不是自己骑马回来而是被人背回来了。 谁能为了耕好五十来亩地,请一个十等左庶长和二品上中文心文士出手? 也就是自己来报恩(自投罗网),共叔武无法拒绝他那位主公,褚无晦任由沈君胡来――才有俩武胆武者耕地一幕。 五十亩地才多少产出利润? 心腹属官却不这么想,他道:“其他武胆武者是做不到将军那般短时间耕那么多地,但可以分作几天,或者多派遣一些武胆武者,诸如末流公士、二等上造……” 赵奉闻言嗤笑了一声。 将拧干的布巾丢到一边,起身。 “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多少武胆武者修炼不是图个人上人?谋个体面正经的活儿,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谁愿意举一家之力,数年苦修,最后跑去泥地打滚儿?” 赵奉对此看得非常清楚。 他是出于报恩恩情不好拒绝。 再加上沈棠是请自己帮忙,而不是刻意羞辱自己,也没有让他在田间常干的意思。 赵奉愿意去干,也是出于“游戏”心理,纯粹跟共叔武较劲儿打发时间罢了。 其他的武胆武者呢? 愿意的,寥寥无几。 缺少粮食? 攻打有粮食的就行。 抢夺可比老老实实耕作效率高。 以前也不是没有君主异想天开让武胆武者这么干,但结果不是高级武胆武者离心、反叛,便是勤于耕作、疏于修炼,最后被邻国所灭。这世道,强大才是一切的根本! 再者―― 因为频繁的天灾人祸的影响,十年之中有三年丰收都极为少见,剩下多是灾年……一亩地的产出实在是太少,那点儿价值根本不配武胆武者“纡尊降贵”。 心腹属官闻此,不再多言。 赵奉又问:“你此番来作甚?” 跳过先前的话题。 心腹属官这才想起来自己干嘛的。 “给将军送酒来着。” 赵奉道:“酒?” 酒都是用粮食酿造的。 那可是“奢侈品”,浮姑城这穷地方连买都没地方买,也就沈君那边有不少美酒。 赵奉想喝了就去讨要。 不过,考虑沈君的经济拮据,他也尽量克制自己的饮酒量。仔细数来,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喝过了。心腹属官带来的几个坛子,里头居然装着酒?那他不客气了。 “这酒怎么像是沈君的?” 赵奉一尝就尝出来问题。 酒水不可多得,美酒更是少有。 自打离开主公吴贤,他只在沈君这边尝到这样上佳品质的美酒。这些酒水,不是浮姑几家地头蛇的酒窖珍藏便是沈君的。 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谁知心腹属官的回答却不是,他道:“不是,用‘酒条’在‘浮姑百货杂铺’买的。” 赵奉诧然:“浮姑百货杂铺?” 仅从字面上理解,赵奉知道这是什么,但据他的了解,浮姑城好像没这地儿啊。 心腹属官笑道:“这两日下了工,沈君那边给结算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条,属下去了解后,跟一群兄弟一块儿凑够了‘酒条’,去浮姑百货杂铺给您换来了几坛美酒。” 浮姑百货杂铺隶属于治所。 店铺虽简陋,但卖的东西倒是不少。 除了少部分物件,大部分都是每日限量供应,而且只能用每日下工结算的“条子”购买。每一日,店铺门前还会竖着一个牌子,写着今日有优惠的商品,价格很实惠。 赵奉带来的一千人,沈棠要管着他们的饭,每日干活也会给予一定的工钱。 兵卒没地方花,手中有不少条子。 心腹属官无意间进了那家临时搭建的“浮姑百货杂铺”,还真在里面看到不少好东西,特别是美酒的标价,更是心动。这两日都被他抢走了,跟一帮兄弟分着喝,美! 还剩了两坛跟赵奉将军分享。 赵奉嘀咕:“倒是新奇。” 确实是非常新奇。 浮姑百货杂铺初时无人问津。 即便有人来兑换,也是兑换饼子,拿回家给家人吃,之后有人壮着胆子进去,发现里头的物件可真不少。关键是价格比其他地方便宜小一成,想多买还买不了呢。 说是不能影响其他商贾的利益。 每日限量供应。 而且还要拿着相应的“条子”来换。 不止如此,每日还有“特惠商品”。 有人掰着手指算了算―― 一算,彻底心动了。 不买就是亏钱! 特别是“布”、“盐”等物件,那都是必须要采购的,趁着活动买了划算。再加上小吏走街串巷、敲锣打鼓地宣传,其他商品也逐渐入了庶民的眼,店铺内客流量肉眼可见地增多。每日一下工,便有攥着各式条子的庶民进来兑换需要的物品…… 甚至还有庶民用自家的东西跟其他工友交换等价的条子,各取所需。 浮姑百货杂铺最难买,或者说价格最高的,便是货架最高处的“房子”! 所需“房条”太多了! 但真正折算下来,这却是最实惠的。 地段从浮姑城西南角到东北角,面积从三口一家到三进、五进,它们陈列在浮姑百货杂铺最显眼的地方。几乎每个从门口进来的客人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来三张饼子……” “一匹粗布……” “还有没有盐?” “打三两油。” “鞋呢?鞋已经卖完了?” 浮姑百货杂铺之外。 下了工的庶民已经排起长队。 一个出口,一个入口。 店铺两侧还有一看就不好惹的青壮看守,柜台后面的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头发灰白不少,但看着精神面貌还不错。尽管穿着朴素,但给人的感觉却比门口那两个青壮还要不好惹。赵奉看到此人,怔了下。 愕然唤道:“杨公怎在此处?” 是的,柜台后的中年男人就是杨都尉。 虽说伤势已经完全养好,但毕竟元气大伤过,如今又没了武气护体,加之天气寒冷,他每隔一阵就要病一回。赵奉已经好几日不见他身影,没想到再见会在此处。 杨都尉抬眼,神色淡淡。 问道:“要买什么?” 下一句才是回答赵奉问题。 “找点儿事情做,总不能当个闲人。” 他病上一回,抓药还要不少钱。 总不能全指望沈君照拂,也不能给以前的下属袍泽添麻烦,杨都尉感觉自己都快闷出毛病了。又听说沈棠搞了个浮姑百货杂铺,便主动请缨来帮忙,心里能舒坦点。 杨都尉也不觉得自己丢人。 人到中年混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活儿还清闲,倒适合他。 待天气稍微暖一些,再帮着沈棠练练兵――他人是不能打了,但练兵的经验都还在脑子里,也不算完全废物――现在先在这里干点儿活,免得自己闲下来就东想西想。 赵奉看着神色淡然,周身颇有些返璞归真之意的杨都尉,心下不是滋味。 杨都尉武胆虽然废了,但武意反而涨了不少,倘若根基没毁,实力应该会有长足进步……唉,可惜了。赵奉收敛眼底的情绪,神色如常道:“来换酒的,我没来迟吧?” 据说每一种都是限量供应,若来迟,可就被自己底下那一伙兄弟换走了。 杨都尉看了一眼册子库存。 道:“还有两坛杜康。” 他顿了顿:“据说有十八年了。” 那可是好东西。 年份足,滋味醇厚。 赵奉自然不会错过。 当即便掏出足够的“酒条”。 杨都尉揶揄道:“从哪儿搜刮来的?” 赵奉虎着脸,反驳道:“浑说!全是底下兄弟孝敬上来的,怎么能说是搜刮?” 再说了,其中有一半都是他自己辛苦耕地换来的,杨都尉这话分明是诬赖! 杨都尉笑而不语,给他取来,随口一问:“过十来日,有个活动,你去看不?” ------题外话------ ∑(っ°Д°;)っ 吓死我了,家里无线网突然罢工了好一会儿,还以为赶不上了。 虚惊一场。 314:运动会项目(五) “活动?什么活动?” 赵奉这阵子被沈棠到处使唤。 不是在拆迁搬砖就是在耕地劳作,再加上他毕竟不是沈棠的班底,过度关注浮姑城境况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例如他作为主公吴贤的眼线监视沈君――他还真不知道沈棠最近又有什么大动作,下意识拧眉。。。 他担心这事儿又跟自己有关……被使唤也就罢了,怕就怕消息传回去会被人笑话。 赵奉是跟着秦礼半路投靠吴贤的。 根子上来说,不如吴贤其他几个帐下骁将那般“纯正”,实力高强的武胆武者总有那么些傲气,赵奉跟其他几个相处不算很融洽。若是被他们几个知道,难免又生波折。 他习惯性紧张。 杨都尉却像是没看到他的异色。 淡笑:“嗯,据说会十分热闹。” 这消息还闹得不小,连杨都尉这样独来独往的也听了好几耳朵,被勾起兴趣。 赵奉默默记下这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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