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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来阵阵惊吓叫声,胆小的更是直接闭上眼睛,生怕看到野猪将人撞飞踩出血的惨状,但也有人看到这一幕兴奋起身,冲着壮汉大叫:“狸力,上去撕碎它!” “狸力,上啊!” “杀了它,杀了它!” 高壮男人神情坚毅且专注,腮帮子肌肉紧缩,浑身上下进入了戒备状态,他的目光里边儿只有那头冲他扑来的凶悍黑面郎,人群的惊吓尖叫和起哄,全被他屏蔽忽略。 紧跟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砰”声传开。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头膘肥体壮、一脸凶悍的黑面郎与男人没有任何缓冲,直直撞到一起。结果――意料之中的撞飞或者踩踏都没发生。 只见二者相撞的瞬间,高壮男人用那双似乎比蒲扇还大的双手,迅如闪电,死死抓住黑面郎前肢,如铁钳一般牢牢固住。这么强大的撞击力,他竟然只是小小退了半步! 男人面不改色,黑面郎却感觉到了强烈迫人的致命危险,喉间发出惨烈畏惧的嘶吼,身躯狂扭乱撞,蹬腿乱甩,试图用这种方式挣脱束缚。甩着甩着发现后腿够不着地面。 竟被男人双手提了起来。 人群看到这一幕,紧跟着发出叫好声、口哨声。高壮男人在这些声音的拥趸鼓励下,双手用力将两百多斤的黑胖野猪丢出去。野猪重重摔在一米开外的地上,哀哀嚎叫。 奇怪的是它居然没怒气冲冲杀回去。 高壮男人都做好准备迎接这头野猪下一波撞击了,谁知野猪吃痛从地上爬起来,胖短的后蹄一用力,“猪”不停蹄往沈棠的方向跑。一溜烟钻到了她身后,贴近翟乐的位置。 口中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吭哧呜呜声,活像是在外受欺负,回家找家长告状的小可怜。 沈棠:“……???” 翟乐:“……???” 人群:“…………” 高壮男人:“…………” 翟乐坐在猪背上,一下子破防了,扑哧笑出声,朗声调侃道:“沈兄啊沈兄,你这只黑面郎颇具灵性啊,被欺负了还知道跑回来寻求庇护……只是它约莫忘了,先前还拱了你。” 沈棠也是一脸黑线。 捂着摔疼的屁股,恶狠狠瞪了一眼躲在身后的黑面郎,气得一张俏脸飘满绯红。抬脚踢那头野猪,咬牙道:“古有‘狗仗人势’,没想到你这头猪也知道。知道还拱我、得罪我?” 沈棠那一脚没什么力气。 不过这头野猪倒是非常聪明,被踢它就倒退,口中发出的哀求越发凄惨可怜。闹得沈棠还以为自己十恶不赦虐待小动物呢! 她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内心骂骂咧咧――tm究竟是谁被虐待了啊? 屁股隐隐作疼,也不知道那一下有无伤到尾椎骨。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不痛快,恨不得这就将野猪抓回去!洗洗杀了,多加葱姜蒜,算是对它猪生最大的尊重和体面! 她正不痛快,突然发现头顶阳光被高壮男人的影子挡住。那个男人不知何时靠了过来,靠近了她才发现男人比想象中还高一些。共叔武逼近两米,而此人绝对超过了两米! 沈・仰头跟人说话・棠:“……你作甚?” 高壮男人开口,言简意赅:“抓猪!” 沈棠道:“这头猪是我的。” 虽然它还拱了自己,摔疼她屁股,但生是她的猪,死是她碗里的猪肉,岂能被别人抓去! 高壮男人低头看着身前矮小的沈棠,瘦瘦弱弱、斯斯文文,生得过于女相,三个她捆在一块儿都抵不上自己一个,他甚至可以徒手将人双手捆住还绰绰有余。 便是这么一个人,居然挡住了他。 “你说是你的猪?可有证据?” 沈棠好笑道:“这还要证据?” 高壮男人蛮横无理,抬手拂开阻拦他的沈棠,蛮横无理地道:“自然要证据,给不出证据,这就是一头无主的野猪,我抓了就是我的!这头野猪差点儿还冲撞了人!” 后退两步站稳的沈棠:“……” 啧啧啧,好家伙。 合着馋这只猪身子的,不止她一个。 为了让自己看着更加有气势,沈棠放下揉屁股的手,努力收起脸上的痛苦表情,一手扼住男人冲猪伸出去的手。跟男人晒得黝黑的大掌皮肤相比,沈棠的手过于细嫩白皙。 她的手腕还不如人家半个宽,偏偏是这么一只手,愣是让男人的手不得动弹、不得寸进 沈棠似笑非笑:“这位壮士,没看好它,的确是我的问题。不过,这真是一头有主的猪。有件事情,你得知道――生,它是我的猪!” 沈棠一字一顿,霸道地表明所有权。 “死,它也得是我碗里的猪肉!” 高壮男人嘴角微抽,暗下用力要将沈棠甩出去,谁知后者似在地上生了根。那只看着纤弱的手迸发出一股力道与自己正面相撞的力道,沈棠竟纹丝不动,令他心下大吃一惊。 “你放不放手?”男人问。 沈棠道:“不放手!” “放手!” “我的猪肉你不许动!” 翟乐扑哧笑出声,他这么一笑,原先严肃凝重的气氛一下子破开,男人这才注意到骑在另一头黑面郎猪背上的翟乐。相较于沈棠的女相斯文,翟乐看着就过于富家公子了。 翟乐笑着跳下猪背,上前冲着高壮男人抱拳,桃花眼晕开点点笑意:“这位壮士给个面子,我们愿意补偿壮士受到的惊吓,可这头黑面郎其实是沈兄‘爱宠’,断不肯割让的。” 随着翟乐的动作,他腰间的武胆虎符与蹀躞其他零碎小玩意儿碰撞,发出清脆响声。高壮男人听到这动静下意识往他腰间一扫,靠着极好目力,勉强注意到那块墨玉虎符。 武胆武者! 男人虽是个普通人,但他在大户人家干过短工,也知道这么个东西――腰间配着这玩意儿的人,普通人万万不能招惹。不过,高壮男人并不是很惧怕。纯粹是因为他曾经徒手打死两个所谓的三等簪枭。呵,武胆武者也不过如此,并无外人传言那么神。 他眯了眯眼,哼了一声。 不情不愿松开了手。 122:狸力(上) 随着男人退让,现场气氛松缓下来。 翟乐抱拳:“敢问壮士名讳?” 男人撇了撇嘴,心里不喜欢翟乐这番文绉绉作态,转身回到路边的破草席,一屁股坐下。只是他个头实在太高,哪怕坐着也是好大一团,肩膀比身边坐着的“商品”脑袋还高。 翟乐是个好脾气,被人如此无视轻慢也不见丁点儿恼怒,露出一丝毫无阴霾的笑容。刚凑上前,男人躺下背对他:“壮士好身手、好体格,在下愿与壮士结交,当个朋友。” 男人听了嗤笑一声,直接闭上眼睛。 闭门羹吃得这般彻底,饶是豁达如翟乐也忍不住尴尬地面颊发红,无意识地委屈瘪嘴。 自我怀疑,他就这么让人不喜? 翟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眉头耷拉,嘴巴微撅,一副遭受打击的神态。男人背影似石刻,纹丝不动,不多时还能听到逐渐上扬的鼾声――居然能在这样嘈杂的环境睡着? 翟乐交友不利,只得丧气起身。 结果差点儿撞上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沈棠,他关心了一句:“沈兄,你刚才摔着了没?” 沈棠:“摔着了,回去就炖了那只猪!” 翟乐却觉得有些可惜。 “那只猪很有灵性,宰了可惜。” 野猪还能再抓,但这么聪明(厚脸皮),还会审(见)时(风)度(使)势(舵)的野猪却不好找。一看自己打不过壮汉,也不恋战,立马就怂,找沈兄吭哧吭哧告状。 这么机灵活似成了精。 沈棠咬牙切齿:“谁让它拱我!” 小腿疼,屁股疼,她受不得这种委屈! 翟乐心知沈棠这会儿喊得凶,回去未必会将那只猪怎么样,但为了给沈兄一个台阶,他还是尽职尽责替黑面郎说好话。 例如,杀了黑面郎,赶明儿牧猪骑谁啊? 例如,留着这只猪,沈兄还能找点乐子。 随着屁股的疼慢慢消失,沈棠的火气也消了大半,只是一想到这头猪偷袭自己,她还是有些不解气,又踢了两下才罢休。黑面郎似乎也知道“理亏”,委委屈屈地哀叫两声。 沈棠:“……淦,你还委屈上了?” 翟乐闻言,蓦地睁圆眼睛,咳嗽两声提醒沈棠在外注意言辞――白白净净、俊逸��然的小郎君一张口就是粗言粗语,太不斯文。 沈棠一噎,忍下问候,没好气瞪着猪,举拳挥舞两下威胁:“等着!回头找你算账!” 黑面郎的仇可以按下不表,回去怎么折腾都行,但这个男人推开自己的“仇”不能不报,沈棠小气得很。她也没有学翟乐试图跟男人交流,径直走到附近看戏的商贩跟前。 她指着男人道:“他多少?” 男人以稻草束发,穿着打扮跟附近几个“商品”类似,一瞧就知道是被拉过来卖的。既然如此,沈棠为何不能买下他?这样的体格素质,可比寨子其他人好太多了。 买来丢给共叔武,估计他会很开心。 只是不知道一个手脚健全,力气奇大的成年壮汉,为何会沦落到插标卖首的地步? 因为翟乐碰了一鼻子灰,沈棠也不想跟他交流愿不愿意被她买回去,直接问他老板就行。 被提问的商贩惊了一惊。 支支吾吾道:“你要……买他?” 听到这话的男人更是蹭得一下坐起身,目光似钉子一般狠狠扎在沈棠身上,漆黑的眼底涌动一股普通人所没有的狠劲儿! 沈棠叉腰道:“对,买下他!” 翟乐阻拦:“沈兄,这般不太好。” 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并没有武胆,但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拥有这样的体格、力量,相当了不得。若能得到正确指点,练气淬体、凝聚武胆,进度必是一日千里。 这样的人需要招揽而非买卖。 沈棠:“哪里不好?我是白嫖他了吗?” 别看她总说自己很穷,但口袋还是有点儿碎银的。一部分是自己攒的,一部分是元良和无晦给的,让她出门买得起想要的东西。 翟乐:“……” 重点是这个吗? 男人脸色变了变,咬牙道:“……不卖!” 沈棠却道:“卖不卖得看你主家。” 男人将视线落向那个商贩,商贩迟疑了两息,又向沈棠确认:“小娘子当真要买他?” 说完,附近其他几个人露出微妙表情。 看了看沈棠,又看了看那个男人。 沈棠道:“我买啊。” 打断张口欲提醒商贩“是郎君而非娘子”的翟乐,既然沈兄都不介意被误会是女子,他还是不扫兴了,于是默认了这点。男人则注意到沈棠腰间那枚不易发现的透明文心花押。 他不由得默了默,暗暗攥紧拳头。 商贩又道:“当真买?” 沈棠不耐烦:“卖还是不卖,一句话的事儿!你这人怎么如此磨唧,担心我付不起钱?” 那名商贩生得贼眉鼠眼,光看脸便觉得一股猥琐之气扑面而来,不过目光还算澄澈。沈棠不耐烦,他不仅不气,反而露出跟其他人一样微妙表情。凑近,神神秘秘地道:“出摊做生意,哪有不卖的道理?只是小娘子,这男人可不好降服,买回去用的时候得当心。” 沈棠挑眉问道:“他有何过往?” 商贩回答:“杀过人。” 沈棠无所谓:“我也杀过。” 商贩一噎,便知道沈棠没有领悟他的提醒,并不委婉地道:“死的那人,她死塌上了。” 沈棠登时一头雾水。 高声问:“死塌上?他打死他婆娘了?” 沈棠可瞧不起家暴男,还是打死婆娘的家暴男,买回来摆在眼前给自己找不痛快。登时打起了退堂鼓――寨子虽然缺人手,但也没缺到来者不拒的地步,她宁缺毋滥。 商贩又是一噎。 男人那张脸也更加黑沉了。 “也不是,他一个穷鬼上哪儿找婆娘?真有婆娘愿意跟着他,他打人作甚?”商贩的回答令沈棠颇感意外。听这话的意思,商贩对男人印象还挺好,话里话外颇有维护之意。 沈棠便问:“那是为什么?” 这一问,商贩三度噎住。 其他看客忍不住三言两语说开来。 简直是大型男人八卦聚会! 沈棠忍着头疼听完才知道怎么回事。 123:狸力(下) 男人老家在很偏僻的小山村,生下来就有八斤八两!幸亏他老娘此前已经生过好几胎,生产前一天还在地里劳作,身子骨也健朗,不然准保要难产血崩,一尸两命。 他生来胃口奇大,个头也窜得飞快,十岁不到就跟普通成年人一般个头,力气大得吓人。 那时候世道还算平稳,他很小就开始帮家里务农,农闲的时候跟着村里猎户学打猎或者出卖劳力帮人干点短工的活儿。 即便这样努力,可随着年纪增长、胃口增长,也很难养活自己,再加上收成不好,父母也开始养不起家了,无奈将当短工的儿子卖给牙行,又由牙行将人卖到前任郡守的郡府当杂役。 故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这位前任郡守很简单,但他的家庭成员不简单,有个寡居在家、花容月貌的妹妹。 妹妹待字闺中的时候就奔放作风,跟不少文士不清不楚,成婚也不肯收敛,丧夫后更是变本加厉,不再遮掩,光明正大地养面首,最后被忍无可忍的夫家族老赶回来。 前任郡守头疼无比地将她接回家。 三申五令让妹妹安分。 一次意外,男人被这位妹妹看上。 无可置疑的是,这是一具年轻、健硕、热气沸腾、朝气蓬勃的身体,与以往才子截然不同的粗犷风格。妹妹遥遥一望,便对杂役院中擦汗的男人的身体一见钟情,馋上了。 这位看起来已经二十五六,实则堪堪十六的少年就这么被吃干抹净。 妹妹好生稀罕两年,逐渐安分下来。 前任郡守某日突然发现自家妹妹转性了,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事情非常不简单。 然后这事儿就被前任郡守发现了。 再然后男人就被前任郡守气得发卖了。 同时,桃色绯闻也被传开出去――这个男人居然能收服那只“毒蜘蛛”! 此子必有过人之处! 要知道那位妹妹可是少女时期就闻名四宝郡的存在,以豪迈闻名,情史丰富。她喜欢的,不管这人多烂她都喜欢,她不喜的,即便那人再出色她都懒得分出一点点视线。 恋慕者如过江之鲫。 他们都以为自己能让这缕风为他们顿足收心,每逢他们自信满满提出这一要求,那位妹妹就笑着将恋慕者真心踩踏成肉渣渣。 曾经多爱她,之后就多恨她。 她依旧我行我素,谁来都管不住。 于是婚前就得了个“毒蜘蛛”的称号。 也不知道她那位短命丈夫有何感想。 便是这么一个女人,寡居在亲哥府上之后,整整两年没有外出觅食,震惊一众老相好。 之后再一打听,便知道了男人的存在。 众人:“……” 老相好们:“……” 他们觉得受到了某种羞辱。 一看前任郡守将男人发卖出去,很快就有人将其买走,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有个女人鲜血淋漓死在了塌上,怎么死的不清楚,外界看男人的目光更加耐人寻味。 更加耐人寻味的是,府衙的人也没将他归为杀人犯,只是将他卖回给了牙行。直到庚国打过来,辛国被灭,四宝郡易主,前任郡守举家搬走,男人也重新出现在牙行。 好家伙,依旧受女子们的欢迎,明里暗里来询价的人很多,但他不肯再被卖了。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牙行老板气得让打手打他,试图用毒打迫使他低头,结果反被男人暴起打断了腿,不得不养着男人。 后来那家牙行倒闭,才落到商贩手中。 商贩愿意对男人好态度,不介意他蹭吃蹭喝,纯粹是因为男人是个不错的打手,他南来北往做生意能不被打劫,全靠他。 只是,这人的胃口也实在是让他头疼。 沈棠:“……” 好家伙,她可算知道那些微妙的眼神什么鬼了,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垃圾? 以为这就够了? 谁知强中还有强中手。 商贩又神秘道:“你可知他叫什么?” 沈棠莫名觉得这问题要慎重回答。 “他没说,但之前听人喊他‘狸力’……” 商贩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沈棠都有点ptsd了,硬着头皮问:“这名字有问题?” 商贩问:“你可知狸力是什么?” 沈棠道:“知道啊,柜山有兽,其状如豚,有距,其因如狗吠,其名曰狸力。” 通俗来讲就是长得像猪,但长着鸡爪的异兽,算是山海经中比较友好的小动物了。 谁知―― 商贩:“那你知道狸力擅长什么?” 沈棠茫然眨眼:“……哈???” 一侧的翟乐好一会儿明白过来,红耳根的同时,嘴角也跟着抽抽――狸力,见则其县多土功,因此猜测狸力擅水土工程,简单来说就是盖房修路造桥之类的,挺正常的。 但―― 这谁给取的名字啊! 狸力知道了非得跟这人拼命! 作为话题中心,狸力倒是一点儿不脸红,也或者是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乱七八糟、会让人露出意味深长之色的绯闻八卦。他一点儿不想跟这位小郎君回去,想想就觉得麻烦。 过了会儿,祈善谈完回来。 远远喊了一声被人群围着的沈棠。 “沈小郎君,这是作甚?” 沈棠指着狸力:“想把他买回去。” 祈善上前的同时,顺着沈棠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当那张脸闯入视线的时候,他蓦地顿了一下足,瞳孔竟有一瞬微缩!眨眼又恢复常色,男人视线也投向他。 淡淡看了一眼便又移开了。 祈善淡声问沈棠:“买他作甚?” 沈棠告状:“他推我!打了我的猪!” 一听就是很任性的理由。 狸力:“……” 啧,文人的春秋笔法。 祈善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沈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既然沈小郎君想买,那就买了呗。祈善也跟沈棠一样越过了男人的意见,直接跟商贩交流价格。 商贩迟疑地看看一脸愠怒的男人。 伸出五根手指:“五两!” 这个价格相当昂贵了! 沈棠果断报价:“二两!” 商贩摇头:“二两可买不走啊!” 沈棠却咬住了这个价格不让步。 末了,又补充一句:“就二两!你若答应,其他人我可以多买十来个……稍微贵点也行。” 无晦才三两。 这人怎么能五两! 商贩:“???” 被无视的狸力怒而起身,他才不管交易不交易,兀自要走,但祈善余光始终注意他。他一走,祈善便悠悠念道:“万里归来颜愈少……” 狸力脚步顿下,缓缓转过身。 目光比任何一次都要迫人可怕。 124:毒蜘蛛 “……你、你怎么知道?”狸力绷紧腮帮子的肉,神情隐忍且克制,整张脸僵硬冰冷,唯有眼底酝酿着的风暴泄露了主人的真实情绪,他攥紧垂在身侧的硕大拳头,“你是谁?” 最后“三个字”带着浓烈的敌意。 仿佛下一秒就能将祈善脑袋拧下来! 沈棠二话不说斜侧上前,挡在祈善身前,目光警惕地看着狸力,戒备他突然暴起伤人。小媳妇一般跟在沈棠身边的黑面郎也感觉到了危险与压迫,底下猪脑袋,呜呜吭哧。 祈善表情出现一瞬古怪。 他先是拍拍沈棠肩膀,示意沈小郎君不用这么戒备,再抬头看向狸力的眼睛,他道:“在下祈善,祈元良,壮士怕是误会了,善并不是你的敌人……” 更不是劳什子的情敌…… 那只“毒蜘蛛”,真是谁沾谁短寿。 |???w??)??? 他是跟狸力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关系,但却是拐了八十一道弯那种,并非直接认识。祈善当年逃亡在外,落魄潦倒的时候,曾受过一位夫人资助。 这位夫人就是前任郡守他妹,大名鼎鼎的“毒蜘蛛”――诨号,梅夫人。 他也是通过这层关系才知道“毒蜘蛛”几年前养过一个名叫“狸力”的面首,对其颇为宠爱。想想也是,若不宠爱,想必也不会花大价钱,找人修复一幅不慎被雨淋的旧画。 嗯,这份修复旧画的短工让祈善一夜脱贫,还借助“毒蜘蛛”的人脉干了点儿“小事情”。 祈善先前念的词句,便是旧画上的。 东坡居士那首定风波的下半阙―― 他当年一看那副旧画就觉得有点故事。 未想,有朝一日能看到另一个主人公。 狸力抿唇未说话。 只是看着祈善的目光仍旧很复杂。 文心文士,眼前这位青年文士的确是那位夫人此前最喜爱的类型,长相俊美又有才华。 他迟疑:“那位夫人……她还好吗?” 祈善表情古怪:“你觉得她可能不好吗?” 反正过得比狸力好太多就是了。 狸力一噎:“……” 确实,他的问题有些多余。 又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了两息,缓声喃喃:“也是,是我问错了,夫人现在过得好就好。” 祈善:“……” 那位夫人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外人来看肯定是不错的。 当年四宝郡被郑乔率兵攻破,前任郡守举家逃难去别国。为了在新地方站稳脚跟,挖空心思想要融入本土圈子,拜个码头。 恰巧,邻国储君仰慕这位“毒蜘蛛”已久,提出纳妾的请求,却被“毒蜘蛛”厉声拒绝。 她不答应,前任郡守就被处处针对。 前任郡守狂躁: 毒蜘蛛嗤笑: 没多久便恢复风流成性的日子。 连那位储君想见她,也得看她心情。 储君何时被人这般拒绝过? 他也不是没想过强抢,只是这位“毒蜘蛛”交友手腕强得可怕,朋友圈友人众多,短短时间又结识了不少名士权臣,其中也不乏爱慕她颜色或者才华的人,也有一部分是储君政敌。 想动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就这么拖着,拖了小半年。 各种细节不便细说,只说结果。 这位储君是祈善某一任老板。 _(:3)∠)_ 狸力:“你何时见过她?” “三四年前吧,帮她修了幅画。承蒙夫人资助,度过一场难关。”感激归感激,祈善还是挺怕这女人的,说不上来为什么,直觉如此。 狸力闻言,神情多了几分波澜。 “画?” 他似乎知道是哪一幅画了。 一侧的沈棠大为震撼。 “……等等,你们认识?” 时间是不是又加速了? 为什么她一下子看不懂这个剧情发展? 祈元良究竟还有多少人脉是她不知道的,怎么这厮走哪里都能碰见曾经的“老相好”? 翟乐也表示不懂。 倒是围观群众倒是靠着八卦和脑补,猜中三分真相,剩下九十七分与真相大相径庭。他们还暗暗期待祈善能跟狸力冲冠一怒为红颜,给他们增添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八卦。 结果没打起来,甚为遗憾。 祈善:“不认识,但认识同一人。” 狸力垂首不知想了什么,狠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倏地道:“行,我跟你们走。” 沈棠:“……” 她又一次怀疑有人按下加速键。 来时仅有三个人、两头猪。 走的时候浩浩荡荡七八十人、两头猪。 祈善目光挑剔得很,挑挑拣拣才选了七十余人。五十人都是十五到二十的男子,剩下都是三十到五十的妇人,女红不错,田间耕作经验也有,正是祈善需要的人手。 离开前,沈棠还做了一件事情。 她去先前的地方,带走女人的孩子。 女人依依不舍又贪婪地看着儿子。 沈棠见状于心不忍:“夫人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未来才有母子重聚的一天……” 女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浑浊无力的眼睛迸发出一抹亮色:“当真?” 沈棠点头:“当真。” 待女人踉跄着走远,狸力皱眉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中的尸体:“这孩子已经死了……” 尸斑都冒出来了。 沈棠叹道:“我知道。” 心里想着将这个孩子带回去葬后山,要是随便找个地方埋掉,担心会被人挖出来。 翟乐知道沈棠的打算。 说道:“沈兄仁善。” 仁善?沈棠对这个评价,表面上不置可否,内心却在冷嘲,仿佛有个声音在她脑海小声地低语――若真是仁慈,为何不将那个女人也救了?为何单单只是抱回一具尸体? 回去路上,狸力暗中观察沈棠一行人。 当下这个世道,一次性买这么多人带回去,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别有所图,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张嘴,绝非普通人家能支撑得起的。 正想着,那名黑衣少年突然开口:“壮士根骨,想必天赋也不弱,为何没有习武淬体?” 125:文运武运 狸力似乎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 面对这个问题,心底发出一声冷嗤。 淡声道:“我十六岁才开始接触启蒙……” 剩下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奈何沈棠是异类,不懂这年龄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十六岁接触启蒙是很晚,但狸力根骨摆在这里,不至于连武胆的门槛都迈步过去吧?至多成就没有从小打基础那么高。 “十六岁?晚了六年,确实是很可惜……”祈善一看她的微表情便知道她不懂,解释道,“凝聚文心武胆的前提是感悟天地之气,引气入体,开拓丹府。年纪越小越容易感觉到那股‘气’,年纪大了便不容易了。当世普遍认为过了十岁就感觉不到了……” 沈棠觉得这话有很大问题。 她道:“这不对吧?贼星降世的时候,第一批凝练文心武胆的人,大多都在二十到五十之间,他们又是怎么扳倒的?没道理他们那个时候可以,现在的人就做不到了吧?” 祈善目光复杂地道:“与国玺有关。” 沈棠一懵:“又是国玺?” “嗯。” 沈棠追问:“这又是什么说法?” 也不知道祈善最近吃错了什么药,沈棠问什么他基本答什么,少有卖关子的时候。 他笑着应道:“这个说法并非大众公认,是我从一位先生那边听来的――他说当时的文士武者,不是身居高位便是手握重权又多是主君心腹,因此在位多年积累的文武之运助他们水到渠成,一举凝练成功。我觉得这种解释也非常有道理。” 沈棠又听到一个陌生词汇。 “文武之运?那又是什么?” “一种由国玺汲取天地之气转化而成力量。顾名思义,文官修文运,武官修武运,与文气武气差不多。区别在于文气武气是个人修炼而成的,文运武运是由国玺转化而成的,多寡取决于文官武将在任期间的功绩大小。”见沈棠一副好奇又惊讶的模样,祈善黑眸似有一闪而逝的微芒,又颇感好笑地问,“这很奇怪?” “的确,听着怪怪的……”沈棠嘴巴张合两下才憋出一句,联系文心武胆的玄幻世界观设定,二者似乎有很和谐,嘀咕,“当官可真不容易,不仅考核kpi,还要修炼……” 一天就算有二十四时辰也不够用。 祈善不由得失笑连连。 解释道:“不管是文心还是武胆,二者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修炼,一旦停歇便会停滞不前。而在朝为官为将,一天大部分时间又会被朝政军务挤占,哪有多余精力去修炼?倘若为官为将有害无益,那些文士武者为何会对入仕这般热衷?” 沈棠:“……” 好家伙,原来还能这么解释。 为官为将能修炼文武之运,还有国玺的气运福泽,加起来比在野散人修炼快得多,实力也更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隐形福利。 想想也是,若不是有利可图,谁愿意浪费大量修炼时间,拿着买白菜的钱,干着卖粉的活?图什么?图君主不好伺候,图俗务破事儿多,图三瓜俩枣的微薄薪水俸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心甘情愿打白工、疯狂加班996,只为理想、为践行自身“道义”、为天下黎民、为天下太平……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滚滚红尘最多的还是凡夫俗子。 当官入仕,修炼快,有工资,有地位,有权利,有名声……也难怪削尖脑袋想钻入官场。 沈棠脑瓜子转得飞快:“也就是说,狸力若是将军,即便年纪大了,也还能获得武胆?” 祈善回答:“理论是这样没错。” 狸力看着骑在黑面郎背上,小小一团的富家小郎君,问:“郎君这是在挖苦在下吗?” “为何是挖苦?俗话说得好,乱世出英豪。以狸力的力量能力,投身军戎想必也会出头吧?”沈棠这话说得真诚,“既然过十岁就无法自己凝练武胆,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翟乐摇头叹道:“沈兄,事情没那么容易的。普通人在军伍,至多当个伍长、什长,统领百人的都伯开始就得是末流公士了。这些末流公士还多是将军亲兵心腹……” 那点儿微薄到不能再微薄的武运,根本不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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