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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也不知里面闹成了什么样儿。但是“砰”地一声枪响之后,一切又归为沉寂。 来回这么一出,等贾曹的尸体和头颅摆在老皇帝面前时,竟已是翌日凌晨。 那尸首分离的头颅十分扎眼,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圆,仿佛此人到死都不愿相信,感情甚笃的义父会突然对他出手。 中军都督佥事深呼吸一口气,夹着屁股:“完了……” 前军都督佥事胆战心惊:“是啊……完了,陛下连义子都能杀,这……” 中军都督佥事:“不,我是说,我好像有些想泻肚。” 前军都督佥事:“……” 前军都督佥事恨铁不成钢:“忍住!不然陛下会想杀人!” 中军都督佥事简直虎目含泪,也只能看着陛下那几乎隐在暗处的背影,默默期盼着事情能快些结束。 就在这时,背影猛地一转,所有人都能看到皇帝眼睛都是红的,红得吓人。 几乎就在同时,“喀嚓”一声响,那柄剥皮刀重重插进桌面。 天统大帝拿起桌上名单,咧开嘴:“来——” “咱们,继续。” 在场不论是京官还是致仕官员登时颤颤巍巍起来。 陛下连义子都杀了,如果再查出什么来,还有什么不敢杀,不会杀的? 名单被捏出褶皱,皇帝的声音杀气腾腾:“下一个。” “第五昂。” * 许多日后,遥远的洋州,好几队士兵踏进那土霸王苏家,紧接着,轰动了洋州的抄家灭族事件开始爆发。 不止苏家,还有当地的大富绅赵家、丁家、张家,都有士兵冲进去,米饭直接从桌面打翻落地,靴子来来去去压平了饭粒,肥腻的红烧肉软瘫一片,赭色汤汁洒满地面,反抗者直接就地斩杀。 无数地痞、乞丐、居民、老爷、太太、小姐、公子,还有消息最灵通的各家店小二,在不远处围观这一场“抄十族”的抓拿,挤挤挨挨,操着一口汉中官话,讨论声沸反盈天。 没想到这几家土霸王还有倒了的一天——他们眼睛里闪着激动的火花,说话声音都十分的开心。 作者有话说: 御厨进馔,凡器用有少府监进者。用九饤食,以牙盘九枚,装食味于其间。置上前,亦谓之看食。见京都人说,两军每行从进食,及其宴设,多食鸡鹅之类。就中爱食子鹅,鹅每只价值二三千。每有设宴,据人数取鹅。燖去毛,及去五脏,酿以肉及糯米饭,五味调和。先取羊一口,亦燖剥,去肠胃。置鹅于羊中,缝合炙之。羊肉若熟,便堪去却羊。取鹅浑食之,谓之“浑羊殁忽”。 ——《卢氏杂说》 * 第154章 天统消消乐(四) “第五昂,天统五年,会试中了一榜。于天统三十二年因年岁七十四,致仕。官任督察院佥都御史,兼翰林院学士。” 老皇帝刚冷飕飕念完,就听到许烟杪一声: 老皇帝:“……” 那确实是够有缘分的。 第五昂把身子挺起,精神矍铄地走出来时,感受到一应前同僚同情的目光时,简直大大懵逼。 ——虽然被陛下点名确实有危险,但也不至于真的出事,何必那么快同情? 当然,第五昂是永远不可能知道,这群京官同情他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件……但凡他晚致仕哪怕半个月,都会改变他致仕人生的事。 连沆默默竖起大拇指。 小白泽说话越来越能噎人了,没看到陛下被那“老当益壮”和“多次替老皇帝撰写圣旨”两句创得闭了闭眼吗。 而主位,老皇帝用那有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第五昂:“致仕不过三年,干出霸占公田的事情,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胆气。” 话一出口,老皇帝就眼皮一跳。 怎么感觉……这嘲讽的用词带着一股许烟杪味儿? 某人并没有发现这点,反而兴致冲冲: 锦衣卫指挥使满脸运筹帷幄的笑容,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能够上天入地,同时拥有千里眼顺风耳,可以在皇帝需要时,随手拿出大量情报的……神奇人物。 ——其实他真的很想知道,许烟杪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对锦衣卫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老皇帝:正在杀人呢,别逗我笑! 不过,锦衣卫手里确实捏着一些关于第五昂的消息。 “才致仕便占了整座山当家族墓地,原有的坟都要求人强行迁走,不迁走就刨了往山崖下一丢——第五学士这胆气实在惊人啊。” 其实只有这个事情,老皇帝也不会非要灭他九族——他只是想要大清洗,不是想要满足什么变态屠杀欲望。 但这件事连着公田的事情,就让老皇帝眼睛不禁更红了。 “第五昂!朕真的后悔了,当初发现你干出来强行迁坟的事时,不应当只是念着与你过往情谊,浅浅敲打一番。否则你之后也不敢肆意妄为,去侵占公田。” 他猛地抬高声音:“朕怜你年老,尊重你信赖你,认为你只是一时糊涂,会改,你却是把朕当傻子!” 这话一出,轰隆隆跪了一地。 第五昂的眼皮皱巴巴的,跪在地上时眼泪轻轻闪动,老人家望着煞是可怜。 然而,第五昂透过泪水一看陛下脸色,就知道陛下并没有一丝一毫动容。 ——毕竟伸手公田,确实已经触到了底线。 公田是什么?是朝廷用来限制私人占有大量土地,抑强扶弱,保证无地、少地的穷苦人家有地可耕的手段。 是政府的一种接济方式! 收税都被称为是“约定租”,只收三十税一! 当然,豪强地主伸手拿了公田之后,转租给农人,就不是这个税率了。基本都能达到“什税五”的高税。 第五昂转租出去的公田,就是征收的“什税五”。 也就是说,如果百姓种稻,一年的收成能换两千八到三千三文的铜板,从朝廷那里借来公田,收税只收约等于百文左右的粮食。但如果是从豪强地主那里借田耕种,却是要交高达一千四百文以上的租子。 许烟杪在心里把钱算了一下: 许郎瞳孔一张。 活得下去,当然活得下去。 老皇帝差点笑起来。那笑容必然是又冷又带嘲讽的:把自己,把家人卖给他们当奴隶,当然就能勉强活下去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第五昂以前在官场时,干事都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劲儿。同僚都笑称他是“犟驴转世”。但此刻这头犟驴半点和皇帝犟上的驴劲都没了,特别用力地给自己左脸一个大嘴巴子。 这巴掌声大得……认识第五犟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哪怕是正跪着都没忍住抬起眼睛,看了又看。 这还是那个驴劲一上来,连皇帝都能梗着脖子顶撞的第五犟驴吗! 曾经连宫门都敢拿斧子把锁劈开,站在宫门口声如洪钟地大喊十几声“陛下滥施刑罚”,现在却跪在那里打完左脸打右脸,脸都搧肿了?! 许烟杪: 京官们:“……” 嘶—— 这么说,好像确实也对? “啪——” 右脸扇完,第五昂又回过手去用力一巴掌扇左脸上,指甲直接在脸上拉开一道浅浅的口子,血慢慢从里面渗出来。 “臣该死!臣鬼迷心窍,臣动了百姓的救命田,臣糊涂啊!陛下对臣恩宠甚重,臣却致使陛下蒙羞!臣罪该万死!” “啪——” 第五昂又是一巴掌扇向右脸。这回嘴角都裂开了,口水和血液淌在一起。 “臣有罪!臣辜负了皇后殿下昔日对臣的夸赞,对臣助理朝政的嘉许。臣怎能忘记殿下那一句‘国柱’,归家后竟沉溺于金钱粪土,吞食百姓血泪,忘却陛下和殿下的期许,也辜负了陛下和殿下的信任!臣当初砍完宫门大锁,不如就死在狱里了,省得现今做出有辱陛下和殿下眼光之事!” “啪——” 这一巴掌更加凶狠,直接把自己扇得东倒西歪、晕头转向,晃了晃脑袋后第五昂重新爬起来跪好。 “陛下,臣心智不坚,一步错步步错,见当地吏不清、官不忠,民多冤死,又见诸多致仕同僚皆对公田伸手,竟在上书于同流合污之间摇摆不定,最后更是昏了头脑,痴迷于欲念,随波逐流——臣悔啊!便是此刻臣跪断双腿,打碎牙齿,挖出双眼,剜出心肝,也无法挽回其错!” “啪——” 第五昂直打得自己双颊肿胀,涕泗横流。随后猛地一叩头,哭天抢地:“臣死不足惜,但想到还有许多百姓深受其苦,臣便不知如何有脸面面对陛下知遇之恩!” “啪——” “啪啪啪啪——” 又是接连几个巴掌,下手特狠,好像打的不是自己的肉。 “臣已是一文不值,只求陛下开恩,给臣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让臣临死之前发挥余热,将那些混账连根拔起!” “啪啪啪啪啪啪——” 别说许烟杪了,哪怕是官场沉浮多年的大臣都目瞪口呆。 “这简直……” 完全值得人半夜躺床上细读回味,如果这是一个电视剧,那这接连几个巴掌的自救,绝对称得上是高潮部分。 梁瑞虽然很反感第五昂霸占公田的事,但这几巴掌……他压着声音对正同一桌的儿子梁幼文说:“好好记,好好学。” 先是打感情牌,说自己辜负了陛下,辜负了皇后殿下——尤其是皇后殿下这一段,完全的神来之笔。几乎就是在明着把皇后搬出来救命了。 陛下!你看皇后殿下对我多有重视,还夸我是“国柱”,我现在也后悔了,知道自己辜负了皇后的期待和信任。皇后殿下虽说不算我的靠山,但也确实记得我这个人。 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对皇后殿下也念恩,以后太子登基了,我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保皇党。 ——既达到表忠的目的,又增加开恩的可能。 然后,认错态度特别诚恳,一下一下的巴掌扇得特别用力,绝对不参杂一点水分。 对自己的错误深刻忏悔和自我批评的同时,不忘给自己开脱,用心智不坚,一步错步步错来表明自己面临诱惑时太过软弱无力,不是诚心想犯罪,只是当地环境太过恶劣,自己没有把持住。 情有可原呐!陛下! 紧接着立刻拖其他致仕官员下水,表明自己是随波逐流,别人都这么做,自己也就一时糊涂了。 最后干脆利落地表明自己紧跟着皇帝脚步,决定卖友求荣。 ——不愧是大逃杀,真是各显神通。 如果不是这一次气氛到这里了,说不定还真能让他逃过去。 但现在嘛…… 老皇帝老神在在地看着第五昂抽自己巴掌,几十个巴掌下去,牙都抽掉了,眼神都涣散了,看他那奔着把自己抽死的劲,这才慢悠悠开口:“既然你说临死前的余热——” “那你和朕说说,就这室中,有谁是碰过公田的?” 满室跪着的人里,不少人面色微微一变。 而第五昂又是“咚”一叩首,血液从磕破的额头蜿蜒而下。迫不及待地开口:“臣知道,是——”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从人群里滚出来。 真的是滚。 直接滚到老皇帝脚下,扯着嗓子一喊:“陛下!臣也知道谁碰过公田!” 新的官员和第五昂互相盯着,彼此的目光中都燃烧着猎猎火焰,简直恨不得把对方就地烧成灰。 第155章 天统消消乐(五) 而这时候,许烟杪已经弯道超车。 站在门口的锦衣卫唰唰唰开始记录。 老皇帝:“五。” 第五昂和滚出来的那个人:“五?” 五什么? 老皇帝:“四。” 第五昂:“!!!” 滚出来的那个人差点蹦起来:“陛下!是不是太紧……” 老皇帝:“三。” 第五昂脱口而出:“臣的好友,前翰林院侍读,朱亨!” 朱亨之前生了场病,牙齿全掉了,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仿佛出现了医学奇迹,腮帮子颤动,仿佛在咬牙。 第五昂!你好样的!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动脑筋是吧? ——顺带着跪到室中央。 老皇帝平静如水:“这人锦衣卫已上告。” ——就是那个“脑袋长得像凿子的”。 老皇帝:“换一个。” 老皇帝:“二。” 滚出来的那个人急急忙忙道:“陛下!应天府前通判文叔直!他也碰了公田!” 老皇帝:“这个也知道了。” 其他致仕官员:“?!” 锦衣卫这个天统三十二年新建的官职如此万能的吗! 文叔直气急败坏插入:“还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更离谱!你治下居然出现了女子领头的起义军!” ——他是故意用起义军这个称呼来恶心对方,顺便向皇帝上一上眼药的。如果用寻常称呼,称其军为“女贼”“女匪”,用词以“暴动”“暴乱”为主,冲击力没有起义军那么强大。 其他人: (⊙o⊙) 这人是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乱说吗?! 这可是造反啊,你说人家是起义?! 滚出来的那个人看了文叔直一眼,粗声粗气地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乱传消息的人,才有三人成虎这个故事。” 又转身对着老皇帝磕了一个响的:“陛下容禀,此事非吾之罪。某乃常熟县致仕知县徐景星,而暴乱之女乃本县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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