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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帝心中的位置变不了,但,太子可以死。 刘长史赶过来时,福王已经用帕子擦去脸上泉水的痕迹。蛇宠在水中嬉戏,他就坐在岸边,对着刘长史下令:“长史,你偷偷前往京师,寻找一个名为许烟杪的侍中,他今年应当才十九。” 刘长史试探道:“确定是十九?” 福王知道他在想什么:“许侍中确实英雄出少年。” 刘长史简直难以控制脸上那股子惊意。 片刻后,才问:“大王要我寻他作甚?” 福王笑了笑:“他刚当上侍中,无甚底蕴,你去寻个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踩着这位少年英才往上爬,激起危机,让他认为自己根基不稳,随时有可能跌下来。随后,你再去假装维护他,一定要将其拉拢过来——其他侍中都是老奸巨猾之辈,不见兔子不撒鹰,唯有这许烟杪,十分年轻。” 年轻,代表着青涩和好骗。 想了想,福王又道:“你去库房支黄金千两。他才升侍中,恐怕身上无甚钱财享乐,你就用这些钱,带他好好领会花花世界。” 如此,才能让他成为皇帝身边的耳目。 刘长史拱手道:“唯。” * 到了京师,刘长史的眉头依旧皱着。 自视甚高的士子……挑拨其去针对一名侍中,还是一名明显前途无量,颇得圣心的侍中…… 能找谁呢? 这偌大京师,有谁是蠢货吗? …… 刘长史找蠢货……啊不,找合适的人选找了足足七天,才让他找到了一个。 当几个青年学子抱怨着走过他身边:“赵兄好生无辜,若非那次举荐,你如今都能参加射策了!” 那赵兄也不忸怩,杀气腾腾地说:“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断人前途,宛如杀父之仇! 本来已经走远的刘长史突兀停住脚步。 * “咚咚咚——” 许烟杪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头发还乱糟糟的。 “谁啊……好好一个假期,大早上来敲门!我能不能装不在家啊……” 嘟囔了两句,还是得爬起来,去门前喊一句:“稍等!” 然后迅速洗漱换外出的衣服去开门:“请问哪位?” 毕竟有官身在,万一是老皇帝或者哪个上级找呢。 对面十分礼貌地递上请帖:“许郎,下一个休沐,我家郎主将于城郊桃园置春日宴,诚邀许郎一晤。” 许烟杪:“你家郎主是……” “乃红阳侯从弟,赵氏,名立。” 但许烟杪还是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迟疑地说:“好。倘若无甚要事,我便去赴约。” 对方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许烟杪等人走后,盯着门口沉思良久,翻出工具箱,对着门口叮叮当当敲了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关门回去睡觉。 住他隔壁的左军都督佥事好奇地跑过来,就看到门上多了一个牌子。 ‘此间主人嗜睡,上午无要事勿扰。’ 为了防止牌子被人摘走,还是用钉子定在上面的。 作者有话说: 举贤良,黜不肖,使野无遗才,朝无素餐 ——《魏书》 * 茶水: 茶水泛白,说明采茶时选的都是肥嫩的叶子。如果水色泛青,说明蒸的火候不够;泛灰,说明蒸的火候过了;泛黄,说明采制不及时,茶叶已经老了;如果泛红,说明在茶饼干燥过程中烘焙过度了。 ——《假装生活在宋朝》 * 不能边走边吃蒸饼: 周张衡,令史出身,位至四品,加一阶,合入三品,已团甲。因退朝,路旁见蒸饼新熟,遂市其一,马上食之,被御史弹奏。则天降敕:“流外出身,不许入三品。”遂落甲。 ——《朝野佥载》 (所以,如果穿越了,当官了,千万不要边走边吃东西) * 「射策」为汉代考试取士的方式之一;是由主试者预先将多道考题写于竹简上,依难易分为甲乙两科,题目覆盖不让应试者看到,由受试者任选一策作答,然后依其所选科别,评审作答内容,以决定成绩高下。 * 明朝有宗室请求过射策,可惜被拒了: 枣阳王祐楒,宪王曾孙也,材武善文章,博涉星历医卜之书。嘉靖初上书,请考兴献帝。世宗以其议发自宗人,足厌服群心,褒之。更请除宗人禄,使以四民业自为生,贤者用射策应科第。 ——《明史》 * 用蛇来消暑: 淮安周木斋先生,名寅,善书嗜饮,疏狂不羁。性最喜豢蛇,床笫藩溷中,无不蜿蜒拳曲,相处为常。夏日,先生怯暖,两臂所盘者蛇,腰际所围者蛇,赤足插瓮中者亦蛇也。否则肤燥欲裂,襟烦若烧,寝食不安矣。 ——《夜雨秋灯录》 * 关于嫡庶: 十七年三月。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上表。言皇太子及諸王。陛下處置。未為得所。太子國之本也。伏願深思遠慮。以安天下之情。上曰。我識卿意。我兒雖患腳。猶是長嫡。豈可舍嫡立庶乎。 ——《唐会要》 (翻译:有大臣请求李世民三思太子的事,因为李承乾不良于行,李世民就直说:哪怕太子腿脚不便,他也还是太子,我认准他了。) * 嫡妻之长子为嫡子,后面无论嫡妻再生多少儿子,都只能算是庶子。比如褚遂良对二凤说过:“陛下昔立承乾为太子,而复宠爱魏王,礼数或有逾于承乾者,良由嫡庶不分,所以至此。”,于礼法而言,李泰身份可以称为庶子。 * 第19章 不要随便切人广播,谢谢。 十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又一个休沐日的当天,许烟杪稍微打理一下自己,穿了件得体的衣服,默默开始前往应酬。 一路过去,一路吐槽。 坊里有人偷偷向自己的武将父亲提建议:“要不我们帮小白泽把这次宴会搞砸了?他能回来休息,我们也能让他承我们这个情?” 武将很意动,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插手许烟杪的生活不好。我们只是过来护他周全,不是过来帮他做决定的。万一弄巧成拙……你想想之前被当众暴露有痔疮的,还有……” 没等亲爹再举其他例子,那儿子已经抖了一下,连忙告饶:“好了爹,别说了。” 在官场上丢个脸,你的政敌能帮你记一辈子! * 许烟杪租了个马车到达桃园地址,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有钱有势的人圈地后种植的,大片大片桃林挨在一起,风一起就是花影如潮。 文人墨客行走其内,或是吟诗作对,或是抚琴作画,十分风雅。 “哎呀!坏了!” 许烟杪小声“嘶”了一下。 “忘记问清楚这是不是一个文会,如果要当众做个诗什么的,我不会啊!” 关键就是,原身会。科举考诗词的!没什么惊艳之作,但中规中矩来一首,对于科举考出来的学子而言并不难。 许烟杪打定主意,如果到时候发现真的是文会,还要比作诗,他就狂喝酒,假装倒头就睡。被笑醉态也比站在那里笑容尴尬的好。 “许郎!” 这里的主人家——红阳侯从弟迎了上来,他穿着薄而宽大的袍服,往那儿一站,颇有三分神仙风韵。 主家笑着迎客:“久闻其名,方知不如一见。” 许烟杪立刻打起精神来营业。 双方相互客套了两句,主家又去迎接其他人,许烟杪就找了个地方坐下。 许烟杪转身的那一瞬间,红阳侯从弟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情复杂。 对不起了,许郎,但是我真的需要打出名声让陛下看到我的才学。 反正你也只是小小丢个脸而已,也碍不着什么。你依然是十九岁的侍中,陛下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罢黜你。 * 许烟杪一坐下,就开始翻八卦自娱自乐。 什么交际,什么打出名声,对于咸鱼而言是不存在的。 反正他也不急着升官。请把他当个背景板就可以了。 红阳侯从弟看到状元郎独自一人发呆,立刻上去攀谈。 “汤兄!许久不见,听闻兄以二十之龄状元及第,又破例成了礼部主事,这才华实乃独树一帜,弟佩服……汤兄?” ——毕竟按照往年惯例,状元只会进翰林院当修撰。 状元郎从“眼霜抹痔疮”的震撼里猛然拔出来,礼貌地笑了笑:“赵兄才是……” 红阳侯从弟:“?” 状元郎怎么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 状元郎艰难地从八卦里移出注意力。 不行,不能再听了!正在和人交谈呢! 继续用能当上状元的强大语言组织能力,若无其事地接下去:“赵兄所言真是羞我!兄十四岁便遍观《论语》注解,程注、朱注、张注皆深入研读,以十五月作《修枝》一书,尽批其中瑕疵……” 商业互吹停顿了一下。状元郎果断腰斩了后面的话,迅速结尾:“此书一出,文坛名声大振,某之才华简陋,怎如兄辞采俊美!” 在红阳侯从弟脸上带了笑容,想继续接下去的时候,状元郎脸上突然露出尴尬之色:“赵兄,这附近可有如厕之地?” 红阳侯从弟:……啊? 见他不说话,状元郎继续道:“某昨夜似乎有些……吃坏肚子了。” “……” 红阳侯从弟神态微妙地喊来场中女使,让对方将其带去厕所。 ——厕所是前几天临时砌的,毕竟这种宴会一开至少半天,还要饮酒烹茶品尝鲜果,总不能一直让客人憋着。 状元郎走了几步,确定红阳侯从弟看不到他后,对着女使点点头:“某有事,先行一步。” 女使见怪不怪地行了个礼,转身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状元郎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举目一看,嚯,发现不少相同动作的同僚,大家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 倒不是对崔漪的私房钱感兴趣——好吧,其实还是有点感兴趣的,反正比这种无聊的春日宴感兴趣。 听许郎说点家长里短,比和人应酬有意思多了。 但是! 有人连这点乐趣都要剥夺! 发觉心声突然断掉的时候,在场京官愣了一愣,随后就有些不高兴了。 状元郎甚至还听到有人说:“在场士子那么多,找别人说话不行?为甚去打扰小白泽。” ——切人广播!天打雷劈! 好在,许烟杪的心声没一会儿就又恢复了。 众京官又高高兴兴地听了起来。 另一边。 情况一开始是这样的。 许烟杪呆的地方很偏,他还特意找到的是一块大石头后面,保证一般人发现不了他。 结果满心投入八卦之中,一个个瓜切得飞起时,突然传来熟悉一声—— “许郎怎在此处?” 许烟杪:“……” 忍痛离开系统界面。 开始营业.jpg 说话的人是红阳侯从弟,对方似乎有些神魂不属,但看向他时,还是很快收拢了神思,笑道:“许郎倒是会挑地方。此地幽静,有草有木,有泉有石,实在美妙。” 许烟杪愣住。 许烟杪迟疑地四望。 但还是友善营业:“我随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倒不曾发现此处风景。多亏赵郎君提醒。” 红阳侯从弟顺势询问:“我可否在此地诵读书籍?” 看出许烟杪脸色的疑惑,他补充:“此次办春日宴并非我本意,我更爱读书,然而我父言我再看书下去就成了木头脑袋……”说到这里,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但我不爱和人打交道,其实更想找个地方念读诗书。” 许烟杪脾气很好地说:“郎君请便,此地谁都可以坐,非我独有。” 红阳侯从弟便欢喜地坐下,拿出一卷书籍在旁边高声长诵,泰然自若,似乎只要能读书就行,毫不顾及外界目光。 这定然能衬得在他旁边“发呆”的许烟杪好似十分无所事事,为人木讷呆板,没有灵性。 远处,刘长史满意地望了那边一眼,又谨慎地收回视线,面上微微一笑。 这种年少便高飞的年轻人最是傲气,谁会甘愿当别人陪衬。或许一开始没察觉出来,但等会他准备的人上前去踩一捧一,再迟钝的人也会有火气吧。 * ……吧? 刘长史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红阳侯从弟是在念书了,安排去捧他的人也到位了,避免显得太特意,他们在旁边压着声音交谈,夸赞赵立此举是“处闹市而心静”“心性超然”,只间或一两句表露疑惑—— “在赵郎君身边呆坐的人是谁?” “不认识。看着好像有些‘木’。” “不重要,或许是赵郎君家中小厮吧。” 对于少年郎而言,一点点轻视,一点点无视,就足够他们炸毛了。 但是,许烟杪坐在那里,简直比一个聋子没好多少。 不论怎么拿他和红阳侯从弟做比较,他都只是发呆走神,没给过他们这群人半点眼神。 刘长史喃喃:“难道是地位不够高?” 但一个无官身的侯爷堂弟,能邀请到一些小官已经是很仗着他堂哥的地位了。想请什么尚书、侯爵,甚至太子、王爷,得他堂哥亲自出马。 可他现在去哪找…… 急得刘长史后背出了一身热汗。 然后,他就看到春日宴上那个状元在慢慢往这边靠近。 ——应该是来找赵立的。来续回之前断开的话题。 刘长史盘算起来:“许烟杪可以对别人无动于衷,但礼部主事他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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