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便是收集这些市井琐事,开阔京城大人们的见闻。 谢向上应该是知道从前海带无法在南方存活的,他面上现出了由衷骄傲的笑意来,“我们六姐会的东西还多了呢,又何止这个?客人您就等着瞧好了吧——快请用,时间要来不及了。” 买活军的人……十分看重守时!这是黄大人发现的第二点,满街里的人都是匆匆忙忙的,时不时便有人探头出来,拿着一个铁制的大碗,从中扩大自己的声音,报着时间,“六点半了,注意时间,要迟到了!” 众人因此更加快了动作——不过饭总是要吃的,黄大人也忙卷起米粉送入口中,这卤粉是江西道那里的小食,在浙江道倒不吃这个口味,其中放了不少茱萸,也偏咸,并不太适合他的口味,而且黄大人是北方人,早上吃米粉总觉得有些虚无缥缈,并不太满足,慌忙吃了一碟粉,又喝了馄饨,心下是有些想吃烤饼的,只是谢向上食量很大,说话间竟已将十几个烤饼全都吃光了,黄大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和他一道起身,往买活军的‘扫盲班’去。 被安排来上扫盲班,多少算是意料之中,因为买活军俨然是很重视教育的,而且也并不忌讳往外散播他们内部的知识,而黄大人身份这样敏感,在他想来,陆大红回城之后,要先处理那些女童的事,再往上请示叙职,上头商议出了对付他的章程,最后再到上级接见,中间至少也要三五天时间,那还都算是快的了,倘若买活军人员众多,机构完备,中间的环节便会更多,那么哪怕等上十天半个月也很自然——倒不是说吏目就一定会互相推诿,但黄大人也是做官的,深知其中三昧,等是一定要等的。这期间他能去上课,而不是被幽禁,已是此地究竟还是叛军所在,一切规矩都松弛随意的缘故了。 知道得多,就能沉得住气,这就是所谓的‘城府’,黄大人下定决心,在扫盲班上不论被教授了什么知识都绝不会惊异,他的同学有小佘,还有几个从外地来做工的汉子,买活军目前都是半日工半日课,这些汉子们口音很重,磕磕绊绊地靠‘拼音’来读官话,黄大人在课间试着和他们攀谈,才知道他们多数都是从省界虎山下来的,因为错过了春耕,而且那些抛荒的地今年也种不了什么收成,必须要‘熟’上一年的缘故,便打算今年都以做工为主,因此许县才有这么多的汉子,在农忙时分也做成了这么多事。 总比他们真正是靠天兵天将来做事要好一些,黄大人多少有些放松,心底也不无诧异——做工,眼下看当然是好的,收入未必会比耕田低,但这些汉子不会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倘若做工当真有这么好,那么人人都来做工了。做工好不好,主要是看明年冬日到开春这段时间,粮价是如何,这些汉子都在城里住,没有自己的屋子,无法在秋后粮价最便宜的时候囤积米粮,那么他们今年积攒下来的钱财,能不能扛住冬日粮价的上涨,这就是今年能不能过得去的关键了。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粮店到了冬日涨价时,会涨到什么程度方才罢休呢?那就不是简单地上涨几成,甚至是翻倍了——哪里打得住呢!他们自有分寸,是要涨到把人逼得活不下去之前,才会停下,要涨到将今年勤俭留下的所有积蓄全都榨干,方才罢休,每年冬日,别说那些做工的人了,连自己有地的农户都有活不下去的,只能把种粮吃了,自卖自身在草市上求个活路,更遑论这些家无隔夜粮的小工了! 在虎山的日子当然也是很苦的,这从他们的外表便能看出来,但无论如何,至少有些粮食吃,在那里也不用交税,这些人是吃了谢六姐的香灰吗?竟这样轻易地就下山来找工做,好容易种的田也不要了,任其荒在那里? “你们这里是有常平仓吗?”他听说了这些人的来历,便这样问谢向上。而谢向上也很会意——这样一个小跑腿的都如此机敏!他笑着说,“我们这里的粮铺买卖粮都是有指导价的,统购统销,常平仓也有,粮食保价保供,这是重要工作,任意涨跌、囤积居奇、投机倒把者——” 他举手往下一劈,意思已很明白,黄大人不觉怔然——他倒不怀疑谢向上话的真假,只是想到买活军竟能做到这一步,不免诧异,又有些怅惘,因为官府无疑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个中的原因,实在千头万绪,一时也很难说明白。 “这样粮铺不会囤积居奇吗?”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问。 “自然会。”谢向上漫不经心地笑了,这笑里是带着杀气的,“但,难道我们不会查吗?” 他又看了下手腕上那个能显示时间的仙器,黄大人心里和猫抓似的,买活军这里没有五轮沙漏,也没有日晷,所以他一直无法核对这时间究竟准不准。 “差不多了,吃午饭去吧,吃完了咱们去衙门找人,一起动身去许丰驿。”谢向上说,一句话又让黄大人大吃一惊——买活军的决策居然这样快?“让你们看看我们买活军是怎么查案的!” 第69章 西红柿炒蛋许县.黄大人 西红柿炒蛋…… 午饭自然也是在街边吃的, 谢做主,炒了两个菜来,一碟是西红柿炒鸡蛋, 盘里红兮兮的汤水横流,瞧着煞是新鲜, 鸡蛋给得很十足, 一团一团十结实,矗立在盘中央,相当可观。黄大人不免又开了一番眼界, 不问道,“这是什么物事?倒是从未在别处见过。” “这个从前也是有的,只是类不种而已, 若是去过云南道,或许便能见到又又圆, 指头一般大的野果, 味道极浓, 当地人叫做酸果的便是。” 这谢看年纪, 绝对未曾走出过买活军的地盘, 说到天下事头头是道, 见识俨然要超过黄大人所认识的所有百姓, 甚至就连饱读诗书的大儒恐怕都未必比得他,他指着盘为黄大人介绍,“这种酸果在海外还有更大的品种, 在百多年前, 西洋传教士一道带入了咱们敏朝——当时一道进来的还有日葵,能取籽炒制食用的便是。” 说到这里,黄大人恍然大悟了, “是了,这是番李!也有叫番茄、红橘的,京中也有人家引种,我曾在僚家见过,不过所结之果……”他从番茄块估量了一番,“要比这个更,『色』泽似乎更鲜艳——这番李也可以吃的么?记得我那友人曾说,所结果是有毒的。” “我们叫它西红柿。”谢回答,这个名字倒是很易于记忆的,像柿一般,又是西洋来的。“是可以吃的,风味还很浓郁,现在京中的那些品种,所结的果实皮太薄了,成熟没几天就会溃烂,经不起运输挤压,也不能久存,我们现在吃的这种,是经过栽培选育的‘仙种’,皮厚,味道要淡一些,很可以储存,在北地可以几个月不坏,是很适合做冬储蔬菜的,这些便是冬储的库存,正好在这三四月青黄不接时吃用。” 黄大人虽然料着买活军不会无故毒杀他,到底还是有几怯意,直到看见谢夹了一筷自己吃起来,方才壮着胆捡了一筷‘西红柿’来,放入口中。这是生未曾品尝过的新鲜滋味,在舌尖细品,酸中带了鲜味,又有些许回甘,果肉纹理颇粗,有些接近表皮的部淡而无味,总的说来,果香怡然,和鸡蛋似乎是一种奇妙的搭配,吃了一口,品味半晌,又很想再吃一口。 不是不能接受的味道,倘若北方也能引种,又真的可以储存过冬的话,那就是百姓们的恩物了,黄大人久有旅居各地的经验,自然晓得百姓们的日不好过,三月末四月里,南方还好些,至能见到绿意,也很有些新发的野菜可以讨,若是北方,这两个月是真的要卖鬻女的——没有菜吃,野菜还没新发出来,没有菜来骗肚,便只能吃粮食,可粮食经过冬了又消耗了许多,而且因为要干农活的缘故,劳力是要多吃些的。 这个时节,大家都是在苦熬,要下地的人必须吃饱,要做家务活的人也必须至吃个半饱,孩们还能卖到城里,为父母换来一点活命的口粮,自己也至能活下去,而许多老人便只能慢慢地饿死,在野菜萌发之前,村里的气氛便总是如低『迷』,喜事已许多年都未有了,最大的祈盼便是今年能风调雨顺,不要再闹蝗灾、冰灾、瘟灾……不闹灾,死了这几个人也就罢了,若是稍微一闹灾,那么一整村一整村的人,便都是活不下去啦。 固然秋能收许多白菜来,单独的白菜是储存不了这样久的,要做咸菜,非得有盐不可,而盐又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这是实在无计可施的事情,便是县里州里的富户再仁心,依旧避免不了,更何况北方如今还很不太平。黄大人来到南方之,稍微缓了口气,至所见之处多了些活气,也有些好事至能缓解一二,譬如这西红柿,若不用盐也能储四五个月,那便很值得在北方引种,只不知道谢六姐肯不肯献种而已。 便是谢六姐肯献种,事情也没这么简单,该呈给谁才能把这件事办成,连黄大人都没把握。他心中一时只想着这些,筷也不免下得慢了,谢等了片刻,索『性』端起盘,拨了一半西红柿炒蛋给黄大人,自己把剩下半盘菜都拨入海碗里,笑道,“贵客勿怪,我们买活军一粗野,这西红柿的汤汁泡饭滋味也是极佳,最下饭不过了!” 说着,又夹了两大筷雪菜炒春笋,一起拌在饭里,端起海碗来稀里呼噜地吃着,黄大人微微一怔,忽而想起买活军这里人人事都做得很急,大概吃饭也是要着急的,一顿酒吃个四五个时辰,在买活军这里恐怕不会有。便也按下心事,加快拨了几口西红柿炒蛋,这味吃惯了便觉得很开胃,主要是买活军这里的盐糖都好,没有额外的苦味,鸡蛋实实在在,一团在嘴里被咬碎了,鲜中带了咸甜,实在是带来极大的满足。 就着鸡蛋吃了半碗饭,又夹了点雪菜春笋,再喝两口汤,这汤碗不大,是豆腐蛋花肉燥羹,也十美味——清汤是最见盐味的,只要盐里有一点杂质,都能吃出苦味来,如果肉不新鲜了,还会有肉臭味,这肉燥没有半点『骚』气,而许县如今的天气,猪肉过夜就不新鲜了,可见许县一天便至能消化一头猪,这在浙南闽北赣东一带的山区,已是难得了。 因为前几日奔波还没歇过来,而一午也了课,了脑的缘故,黄大人胃口大开,比平时吃得更多,一大海碗冒尖的饭他吃了,菜也吃了大半。谢先吃了一碗饭,便不再筷,黄大人还以为吃饱了在等自己,没料到谢等他吃完了,又盛了半碗饭来,把雪菜春笋拌在饭里吃了,连汤也喝光,这才抹嘴打了个饱嗝,对黄大人笑道,“我们买活军这里不兴浪费粮食,让贵客见笑了。” 这当然是无可指摘的美德,黄大人不可能不认,不过哪怕是剩了菜,恐怕也不能说是完的浪费,他欲言又止,谢已会意,笑道,“我们这里不卖‘折箩’,一个是不干净,再一个我们这里没有乞丐,也没什么人买。” 好端端只过一两筷的大鱼大肉,倒了泔水拿去喂猪?再富裕的地方也没有这么干的,这违背了百姓们最朴素的‘珍惜物力’逻辑,高门大户里,吃不完的菜肴一层层往下赏,餐馆酒楼则是将剩菜汇总,以低廉的价格按勺出售,叫做‘折箩’,这是乞丐与穷人的恩物,一两文钱便可买一勺,之自己回锅再烩,很多城市底层平民的油水很多便是靠折箩供给。仔细说来,这是贫富两便的好事,要说干净,那或许有过苛刻的嫌疑了。 黄大人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评论,而是转而问道,“没有乞丐?” “是,没有乞丐,我们这里只要能做活的人,都得为六姐做活,若是不愿做,那就送去彬山挖矿,连一点活都做不了的,我们也收容起来,给一点饭吃,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r /> “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呢?” “有孤院的,我就是孤院出来的。”谢一挺胸,仿佛很自豪,“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五六岁了也要做活,半工半读。” 五六岁的孩能做多活?也就是说,县里要不断地贴钱进去,直到他们十几岁能养活自己为止。黄大人暗暗估算了一番这里头的开销,已是咋舌——不在于这些孩们能吃用多,而是拨款下来,逐级的损耗,中间那一层一层的吃拿卡要,若是一个孩一年花一两银,按黄大人来看,买活军至要为其支出二两,日积月累,人数又多,这就非常可观了。 买活军竟已富有到这般了吗?倘若并不是富得流油,那这样的模式便是难以持久的。黄大人心底不觉生出了淡淡的『迷』『惑』,在他所见,买活军极为重视算,应当不会算不出这支出该有多庞大吧?不过这和吏治有关,倒是不好探问…… 谢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也并未多言,带着黄大人到衙门里去,衙门里的装潢也有了不的变化,里头许多男女吏目都在神『色』匆匆地走,手里捧着账册,很多女吏目也在奋笔疾书,黄大人瞧着移不开眼,谢笑道,“都是外地来的,许县这里的女娘许多还不认字,要再教育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冒头。” 别说女娘了,许县的汉又有几个认字的?买活军开这扫盲班实在是匪夷所思——也有好处,起码这里这些吏目都识字……而且识字的人变多了,吏目的来源也更广泛…… 因为他是外人的缘故,只能站在大院里远远地眺望,等候了一会,几个买活军吏目便说话着走了出来,三个人有男有女,两个是买活军的吏目,一个则是昨日刚见过的私盐贩,叫解大胡的,见到谢,都点头打了招呼,谢以‘张局、许科’称呼,这大概是买活军内部自己的结构了。这……规定得如细致严密,却又并无前制参照,显然有极大不,这样的知识谢六姐是从何处得来的? 对黄大人这样的老情报来说,许多细节都蕴含着太多文章了,也正因,来到这里不过一两日,已是心摇意,哪怕一点‘神迹’未见,却也信实了几所谓的天人降世,天人不天人不知道,至是来自和世绝对不的另一世,带来了套的规矩。而哪怕是黄大人,也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这样的认识。 一行五个人,身都挎着大包,包的形制材质也是未曾见过的,他们采用的交通工具是骡——骡在南方还是相当见的,这种物原本很珍贵,也就是数十年前起,从北方开始,人们晓得了该怎么育种,如今在北方才常见了起来,南方这里,虽然有马有驴,会繁育骡的农户还是不多,至浙江道的骡售价就还较为高昂。 买活军的主体应该是从北方过来的流民,若是有些人会育种倒也不奇怪。不过有了骡,途运载的能力就要往估一估了,黄大人一想着一和众人一起牵着骡,他们一路走到城外方才翻身骡,放蹄往前跑去。——城里不得纵马狂奔,甚至在许县这样街道狭的城市,不得马,这都是默认的规矩。 城里是青石板路,没什么好说的,一旦了城外的水泥路,黄大人便立刻觉出不了,这种水泥路四平八稳,骡跑起来也轻松,在官道行走的速度是无法和水泥路相比的,而且尤其是水泥路还刷了白漆,规划出了左右,行人都靠右走,不得越线,便顿时使得来往车辆变得十有序。 官道头尾相接,有马车也有驴队,每一边都能容得下两车并行,如一来,便自然又了两列,轻车简从的赶路人走在路最外侧,而车队驴队则走在路中,车队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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