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生就是我等的责任吗?知生如此危险,仍然要赌『性』命去做,只是因为我等身为女娘吗?我们难道就没有选择自梳的自了吗?” 说话的是云县小红,金逢春被她吓得不轻——连庄素、马脸小吴这些买活军老人都不敢这样回六姐的话!但谢双瑶并没有火,她脸还浮现会心的笑容,亲昵地对云县小红笑骂了声,“就数你杠精!” 屋内的气氛因此松快了一些,云县小红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余女娘们也多少有些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样,仿佛有点儿恃宠而骄——她们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但更知道家长对她们的责怪背后多少是有些宽纵在里头的。 “成婚和生是两件事,要分开看,成婚与否,在我看,完全是个人的自,生不生,就个体说我也并不在乎。但作为买活军的官吏,你们要会政治化的思考,当我和你们谈天的时候,我是在和你们个人谈天吗?我是在和你们背后所影响到,所辐『射』到的人群谈天。固然你以不成婚,不生,但你也要为你们身后终究还是会成婚生的女娘考量,这种话本身没有错,但作为政治人物,从个人立场考量此事是一种愚蠢,对交谈对象的预设是一种愚蠢。” 茶话会除了有一些独特罕见的仙宫食品之,实和谢双瑶她们的闲谈课差不多,只是内容更加犀利也更有门槛,金逢春需要很用心才跟谢双瑶,白她的意思,这里有许多概念都是很新鲜的,政治人物……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 “是了。”她身边先言的居然是葛爱娣,她对这一切的领悟仿佛比金逢春还更到了前头——金逢春突然意识到,虽然葛爱娣还不是非常识字,但实已参与到了政治活动中了,去年夏天她抗租的举动,如今看完全就是一次政治活动,她当然会比自己更白谢六姐的话。“六姐一向开大胆,重视培育女,是不会让我们女吃亏的,实在不该把怒火泄到六姐身。” 彬山好几个女娘不都向葛爱娣怒目而视,仿佛被她陷不义之地一般,葛爱娣泰然自若,谢六姐也点头说,“这的确也是一种愚蠢,说你们的处事经验还不够老练。完全没必要这样嚷嚷,我们这厅里坐了很多人,但没人有必要对这些事负责,这既不是我们造成的局面,也不是我们支持的风俗。那你们的愤怒朝向的是谁呢?” “你们刚才的表态更像是一种本的要挟,就像是对父母大声嚷嚷,这样我就不吃饭,这样我就不喝水……在政治活动中,这种表态是很轻率的,说你们没有准备对自己的言论负责,就已经开始用这种激烈的语气裹挟余人的情绪,进行后果难以预料的扩大化。如果我就势要求你们从此自梳,这里至少有一半以的女娘是要伤心的。茶话会的气氛是友好、开放而冷静,这是个半政治场合,凡是和政治沾边的地方,我们需要理想但不需要冲动,需要坦率但不需要鲁莽。” 现在就连彬山女娘都有些跟不谢双瑶的逻辑了,大家一时安静下,费力地消化着谢双瑶的道理,这中王太太似乎是有领悟的,她不觉口唇微动,仿佛在重复着谢双瑶的话。后还是葛爱娣先开口。 “如果我说错了,请六姐指教。”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讲,谢双瑶对她含笑点头,葛爱娣一边思索一边说,“以前,我们的政治活动更多地是依靠本,有很强的情绪『性』,但此后,我们……如果有志从政的话,便需要习政治场中的许多规则,这里是我们的一个练习场所……六姐是这样想的吗?” “有时候也只是随便吃点东西玩玩而已,但谈到这么重要的事时,是的,这里是半个政治场所,在这里,你们的一些不合格的表现不会有太大的后果,但在工作场合就不一样了,工作场合我只讲工作场合的规矩。” 大家在放松的同时纷纷不禁肃然——虽然女娘在买活军得到的机会很多,但在工作场所,她们的确未曾因为自己的『性』别得到过什么太特殊的宽待。 葛爱娣的表现已让金逢春刮目相看,而不知是否做会计的人都特别大胆,云县小红说,“但实六姐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生育对女娘说是很危险的,这完全是一种责任,难道女娘只是为了我们敏朝百姓的繁衍,便要毫无报酬地承担这样沉重危险的责任吗?” 她的口吻是冷静的,但指的事实有很强的煽动『性』,“女人生孩会死——而男人是不会的,只需一小会儿就行了,女娘生完了之后还要花费许多时间哺『乳』、照料,所生的孩还不归自己所有,倘若和离——” 她看了王太太一眼,王太太肯定的点了点头,云县小红便继续说道,“也不和自己一道,只归属夫家。而且女人做这些事是没有报酬的,承担了这么多的代价,但连钱都没有,如果以前,毫无办法,种地的人家,男人在地里干的活便是比女人多,这以视作他们用这部分多的劳作付了钱,或者城里的人家,彩礼要比嫁妆多,那就当做是付了娘家,当做了是对养育的报偿,这中种种的不平等,便先不谈了。” “只说现在,我们这些女娘,财务完全独立,甚至比兄弟们赚得还要更多,生活,我们并不下田养活自己,所以也就不比非得要有个男人帮手,并不需要这部分劳作。我也不说以后我们买活军的婚姻是否还和从前一样,我只觉得,就我们这些买活军的女娘说,倘若我们不从生育中得到什么额的好处的话,那不是浪费了够用赚钱的许多时间和精力,后得到的东西和只花了一小会儿的男人还差不多呢?” “对啊……” “这不亏了吗……” 虽然女娘们的情绪不再激动,但依然有人忍不住小声附和,就连金逢春也忍不住开始算小账,她——当然还是觉得有一天要结婚生的,但也不禁现云县小红说得很对,对自己赚钱的买活军女娘说,婚姻和生育是全然的亏本生意,她简直大亏而特亏,亏到让人立刻就丧失了对婚事那虚无缥缈的憧憬。 “是挺亏的。”谢双瑶也并不反驳她们,而是含笑说,“所以你们不妨想想,以前的老规矩要如何更改,才从大亏特亏变得稍微没那么亏,或者甚至从中得到一些好处,让你们觉得这买卖做得还公平呢?” 人群一下安静了下,金逢春左右看看,心头刹那间浮现起无数个念头,有一个念头极为荒谬,刹那间不及细想,冲口而,“我要孩随我姓!” 哪怕是在买活军的女娘中,这句话都掀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不知是谁嘀咕着说,“这不入赘吗……” 但她的声音很快被盖过了,有人飞快地说,“我要做我自己的主——无须看婆婆的脸『色』,我自赚自吃,回到家里,除了六姐我不用听任何人的话!” 这些话——哪怕只是谈谈,仿佛都那么的大逆不道,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哪怕只是谈谈,哪怕只是想想,都让人禁不住的向往,禁不住地投身而入,尽情想象。“我的钱就是我的钱,娘家也好、婆家也好,除了我自己谁也不支配,连相公也不以!” “我想和离便要随时够和离,我去找状师,状师也不不理我——我想要见些女状师!” “我想门便门去,想做什么工就做什么工,谁也管不了我!” “门在,我要与相公并肩同行,谁也不让我低眉顺眼落在后头!” “他要敢打我一下,我便要打死他!” “我想玩什么便玩什么!” “他若在头玩女人玩男人,我也玩女人玩男人,大家各玩各的,谁也不要说谁!” “若我相公敢在头玩,我便要打死他再和离!” “我要娶个男娘,为我穿针引线、洗衣做饭,闲无事我还要打他几下取乐,除了生孩,余所有家里的杂事都他做!” 莺声燕语在厅中飞舞,女娘们争相地嚷着自己的‘梦想’,彼此眼神一对,多有失笑的,但这笑容不是完全自嘲的笑,而是在自嘲中有些兴奋的、忐忑的笑容——如果买活军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们根本就不会允许存在太久,过离经叛道,绝不是一个好女该想的,但如今买活军了,谢六姐了,这些想法——虽然极荒谬,但说不定竟有了那么一丝,或许成真呢? “好了,好了。”谢双瑶听了一耳朵一耳朵的奇谈谬论,她脸的笑容越越浓郁,不得不举起手压了压大家的声浪,“都听到了,要自,要平等,要财产权,要冠姓权,甚至要反过压迫男『性』,都白的,人『性』嘛,什么时候都一样。” 除了反过压迫男『性』这一点,好像并没有太多人响应之——至少在金逢春看,她倘若不要吃亏便不错了,反过让别人吃亏也不太好。余这四个点似乎的确囊括了大家的诉求,谢六姐这时候仿佛恶劣了起,她停顿了一会,当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时才大笑着表态,“我当然支持啊,我为什么不支持,这里没一样侵犯了我的权益。” 女娘们的笑容还没到达嘴角呢,她提了第二个问题,“但问题是,你们的这些诉求,男人们会答应吗?” 厅内乍然间便安静了下。金逢春和小月、葛爱娣乃至一个并不怎么熟识的彬山女娘面面相觑—— 男人们会答应吗?男人们会答应才怪! 第52章 茶话会(下)临城县.金逢春 金逢春…… “从你们的表情来看, 似乎大家都觉得男们是不会答应的。” 屋内暂时只有谢双瑶的声音,的语调透着隐约的乐呵,仿佛觉得现在女娘们的表情颇有可观之处, 耐心地,慢慢地为女娘们分析, “但其实仔细想想, 知道你们的感觉也只是种刻板印象,男们不会答应——是所有男吗?当然不是,否则这世上没有赘婿了。” “所以, 我们可以分析出个结论,那是个男如特别穷,他大概是会答应的, 或许我们也可以推导下去,如个男实在是娶不到老婆了, 除了你他完全娶不到别, 他或许也会答应你们的这些条件。或者这个男本来没有可能娶到老婆, 那他对这些事肯定也漠不心, 谈不上答应不答应了, 那么, 是谁不会答应呢?” 马脸小吴很响亮地答道, “那些原本娶得上老婆的男,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大家都觉得马脸小吴说得有道理,便嗡嗡地议论了起来, 谢双瑶跳下讲台, 开始在黑板上书写,“我们的支持者是无产者,反对者是有产者, 可不可以步细分呢?除了财产方面的考虑,『性』格上,可能支持我们的男是?” 任何不可思议的大事,在谢双瑶的口中都是这么的明白而简单,金逢春再次陷入如痴如醉的学习状态中,微张着嘴投入地跟着六姐的思路。从买活军这里得到了很多,会算学了,和社会接触了,但更要的是得到了这种‘明白’的力量,在此之前,金逢春觉得自己的世界非常狭窄,只知道外头在不断地发许多大事,但却不能理解背后的原因,更从没想过自己能参到其中。 而在买活军这里,谢六姐似乎掌握了种办法,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在的分析之下变得明白起来,金逢春逐渐地意识到自己是谁——除了金逢春这三个字之外,的社会角『色』,的理角『色』。也逐渐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甚至更步的,能改变什么。 和谢六姐起改变什么! 又想起了除夕夜谢六姐的话,‘高的奖赏——用双手创造这个国家的未来!’ 这改变不彻底,需要不断地妥协,但不论如何,现在们正在起商议着,该如何创造这个小小的国家的未来! 金逢春几乎激得喘不过气来,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聆听谢六姐的介绍,“我们在推出项新政策的时候,定要注意它能不能被彻底地执行,政策的制定很简单,简单到我们在这里闲谈着能定下来,但执行是非常困难的,即使是项几乎对所有都有利的政策,想要彻底推行也异常的困难。” 以识字班举例,“识字班侵犯了谁的利益呢?农户们识字了会聪明,可以种出更多粮食,即便是读书,他们考的科举也和我们教授的内容完全不搭噶,但即便如此,我们在十村开班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捣『乱』。” ——谢双瑶叹息着说,“我们只把多捣『乱』的杀了。” 提到杀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连金逢春也很镇定,甚至有丝冷嘲,已不是年前那个见血失『色』的小女孩了。买活军去年杀了不少,觉得杀得都有道理,甚至暗地里很向往谢双瑶的杀伐断,想要做事情,非得这么狠不可。 “识字已经是抵触小的政策了,大多数农户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尚且有这么多波折,别的政策,只要是对现状有改变的,那定会侵犯到部分的利益。但我们能因此不改了吗?”谢双瑶还在循循善诱地教导们。而金逢春此时已放下切顾虑,响亮地答道,“不能!” “为什么呢?” “因为所谓的现状样也牺牲着许多的利益,只是他们在过去的秩序里无法发声。”抢答的却是于小月,的双眸闪闪发亮,看上去和金逢春样兴奋,语气却很平静。“像是我们女娘的利益——从来都被侵犯,只是从前,没会听我们的声音。” 但现在不样了,现在六姐来了。六姐听到们的声音——六姐甚至是培育着们的声音,把们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挖出来,在六姐来之前,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些需求,但现在谁也不能让们放弃这些渴望。 金逢春越想谢六姐的总结越觉得字字珠玑,们要自由,要平等,要财产权!们愿意和男样拼死的去做活,比所有男都更忠心地拥护六姐,要尽切可能对六姐有用,只为了获得六姐的支持。 从今以后,谁也不能听不见们这些女娘的声音! 谢六姐的笑容越来越愉快,也提高了语调,“说得对!随着局势的变化,过去的无产者会想着获取发声的权力,当这些利益被压迫的,他们的不满达到巅峰,甚至连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世道会不可避免地倾颓下去,因为他们不闹到自己的诉求被满足,又或者是自己的命被消灭,是无法安静的。” “西贼、闯贼,他们有些是利益被压迫到了极致,有些是趁火打劫,但如今官府已经无力消灭他们的命,也无法满足他们的诉求,他们不再承认官府的统治。”这还是谢双瑶第次从这个角度说起外头的事,“而如今,女娘也有了你们的需求,如我不满足你们——” 举起手压制住了要出口的忠诚宣誓,笑着说,“我知道你们都对我很忠诚,但如我不满足你们,我没让我忠实的支持者得到多的处,那么你们对我的支持不会永远都这么熠熠辉了。所以我现在要设法满足你们,但同时保证这条政策可以贯彻下去,获得大多数的支持,或者至少是不反感。你看,赎买田地,对地主是不利的,但对佃户们很有利,所以我买田买得很顺,执行过程中算有甚么疏漏,佃户们也会自发地来帮我。” 大多数女娘都若有所思,彬山那个粗壮的女娘黄小翠大声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这个道理。” 居然会引经据典了!金逢春诧异地看了过去,谢双瑶也笑了起来,“不错,是这个道理。目前来看,你们的这些诉求如都形成政策,我恐怕支持者是很少的,反对者倒是很多。因为三县现在男『性』口占据绝对的优势,如所有的男『性』都反对,这不可能成,如半以上的男『性』反对,这也不可能成,如三分之的男『性』反对,余下三分之二漠不心,这政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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