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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山中的日子清苦枯燥,二来师兄弟们学武的理由各不相同,大家都是年轻热血之人,谁不希望下山闯一番天地? 云策也是感觉时机成熟才下山的。 黄烈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倘若主公无旁的事情,末将告退。」 云策被迫咸鱼两天,堆积的事务还要等着处理。黄烈冲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待云策离开,黄烈身边形影不离的玄衣武者才问:「主公很看重云元谋这人?」 云策的天赋确实不错。阑 但他还是太年轻,黄烈的霸业等不了。 「元谋尚缺火候,自然更看重他背后那位。」只可惜他三请四请,人家都无动于衷。乍一听云策师弟在沉棠那边,他便忍不住疑心云策师父是想多头下注 ,尽管解释清楚是误会,心中仍有些芥蒂,「可惜了……」 倘若那老东西出山,郑乔算什么? 蒋傲一死,朝黎关大权又落入魏寿手中,这厮继续执行缩头乌龟大法,任凭屠龙联军怎么叫骂怎么试探,人家一动不动。黄烈还率领兵马对朝黎关进行羊攻试探…… 结果,魏寿依旧无动于衷。 联军开会的时候,众人目光都看着沉棠这边,具体来说是看着褚曜。此前便是褚曜用计让魏寿大权旁落、朝黎关出兵。如今局势又回到了原点,他是不是还有法子? 魏寿的婆娘可还在褚曜手中。阑 他们没有褚曜的人脉,魏寿生性警惕也不上当,难以智取。实在不行,趁早整合兵力,做好总攻朝黎关的准备。褚曜倒沉得住气,安抚道:「莫慌,时机未成熟。」 吴贤攒眉:「何时成熟?」 褚曜沉稳应答:「此前已经成功让郑乔疑心魏寿,蒋傲一死,他不可能再用魏寿,兴许还要召回魏寿问罪。吾等可以在这事情上做做文章。郑乔收到消息再到问罪,前后要个时间。诸君再等等,静观其变。」 横竖也就几天的功夫。 众人闻言,只得按捺焦急情绪。 又是几日过去。 因为鲜于坚这一份关系,云策有空便去沉棠大营看看师弟。毕竟当下这个世道,世事无常,他们师兄弟见一面就少一面。一来二去,云策在沉棠这边也混了个眼熟。阑 往常云策都是空手来的。 今日却带来了一个大活人。 「你这蛮横竖子,放开吾!」 云策大老远就看到有个庶民装扮的人,行动鬼鬼祟祟,试图靠近沉棠这边营帐,被他抓了个正着。他道:「哼,你这人好生无礼,自己行动鬼祟,还倒打一耙了?」 说着,将此人双臂扭在身后,令其动弹不得,这人也吃痛地哀嚎一声。尽管行动上不再挣扎,但嘴巴上却不依不饶:「你是沉君帐下军士?你且听好了,吾可是来投奔沉君的士人,你这般粗鲁蛮横,得罪了吾……日后,日后有你这莽夫好果子吃!」 云策单手禁锢此人,闻言松开力道:「你是来投奔沉君的?怎么瞧着不正派?」 确实,这人长相略显猥琐,个头在庶民中间算得上正常,但在文心文士里头则是「残废」那一拨。长相不行,身高不行,肩头还长了一颗肉瘤,显得两肩一高一低。阑 那人气得脸都要歪了。 「竖子!蛮子!」 云策见对方脸颊气得涨红,只好松开手,抱拳道:「小子不知先生是来投奔沉君,见您行踪才出手擒拿,还请恕罪。」 那人揉了揉发红肿胀的手腕,心中直道二字。只是他肩负重任,也没时间跟眼前这莽夫计较。也正因为云策带着,他没有多少波折就进入了沉棠的营寨。 经济有限,营寨乍一看很粗陋。 他眼中似有鄙夷不屑闪过。 云策的身高,自然是看不到的。阑 「元谋今日又来找子固切磋武艺?」宁燕远远就看到云策,她对盟主黄烈没什么好印象,而云策频繁出入己方大营,她心中也有芥蒂。只是主公不提,她不好多言。 在云策看来,宁主簿是个和善之人。 他道:「不是,策在巡逻中途发现此人欲窥探沉君大营,抓来盘问说是来投奔的士人,担心他乱走,便亲自送来一趟。」 宁燕视线落向云策身边的矮个子。 对方此前被云策身体阻挡,没能看清相貌,这次却看清了,还跟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看到那张脸,宁燕心中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露出些许疑惑:「这 位是?」 那人似乎才回过神,咧嘴笑笑。 「在下姓李,名鹤,字石松。」阑 宁燕:「鄙姓安,名吕,字双口。」 云策不解地看着宁燕,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胡诌一个名字,但自己毕竟是外人,也不好多言。极其自然地道:「可否劳烦安主簿,跟沉君通传一下?还是先将人关起来?」 宁燕:「既然是来投奔主公的有识之士,本该礼待,岂可怠慢?我这就去寻主公。」 她让云策二人在待客营帐歇息。 直到宁燕离开走远,李鹤才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跟云策打听:「这位安主簿,小兄弟你了解多少?不瞒说,这位跟李某一位故人像极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人。」 云策:「不了解,不熟悉。」 李鹤不信鬼话:「你们不是同僚?」阑 「何时说是同僚?安主簿隶属沉君帐下,云某则是黄盟主帐下,只交谈过两句。」 被褚曜盯上的魏寿打了个大大喷嚏。 他眉头似可达鸭般皱起。一手揪着腮边毛茸茸的胡须,一边死死攥着郑乔给他的调令书。蒋傲的头七刚过,郑乔又空降了一个人取代他。新来的这个倒没有一来就牛气哄哄出关攻打敌人,但对魏寿只守不攻的行为颇有怨言,一看也是个火气旺盛的。 副将劝说魏寿:“蒋傲战死,致使朝黎关吃了次大亏,元气还未缓过来,新来的守将应当不会贸然出击,将军暂且安心。” 要不是朝黎关精兵上次被打伤,估摸着新来的这个也要出兵逞威风,倒是不幸中的大幸。谁知魏寿将东西往桌桉一摔,道:“老子哪里有心情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属官不解:“那将军何故攒眉?” 魏寿长叹一口气道:“我是担心褚亮亮……就是对面褚无晦那个狗东西……我此前中了他的招,大意之下让他带走了夫人。郑乔派遣蒋傲迫使朝黎关出阵,就在他算计之中。更可气的是蒋傲不争气死了,郑乔如何不疑心?这次又下令让我回去……” 属官听明白几分。 “将军是担心国主问罪?” 郑乔这个人隔三差五就发疯,还喜欢杀人,但若是仔细观察,被他杀的人不是空有名声没有实权的儒生名士,嘴巴会哔哔但实力不行,就是本身已经得罪彻底的仇家――即使不杀也不会减轻仇恨,那干脆就杀了。他从来不杀有兵权实权的武胆武者。 即便对方犯了足以砍头的大罪。 至于滥杀无辜、奸淫掳掠、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只要没放在明面上,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被人揭发出来,也是雷声大点雨声小点。说得明白一些,武将没有实质性威胁他的性命,一切都可以宽容对待。颇有点与帐下武将共治庚国的意思。 因此属官不担心魏寿有性命之忧。 魏寿道:“问题不在郑乔身上。” 属官又懵了:“那在谁身上?” 魏寿要被自己这个脑子不灵光的属官气死,屈指敲着桌桉强调:“问题在褚无晦这狗东西身上啊!他娘的,这路数真是越看越眼熟。他当年对付我那个短命的狗义父就是这么干的。如今用到我身上,他绝对还憋着其他的坏……夫人还在他手上啊!” 他眉头比可达鸭皱得还深。 魏寿实在是太了解褚无晦了。 不提防着点,怎么被搞死都不知道。 属官极其小声地滴咕。 “说来说去,将军担心的还是夫人。” 魏寿暴躁地来回踱步:“不然呢?夫人当年就对褚无晦这狗东西一见钟情,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他肩膀有我宽?胸膛有我硬?榻上本事有我强吗?他当年就是个雏儿,就他长头顶的眼光,估摸着现在还寡着。夫人、夫人……我担心他勾引夫人!” 属官心说这不太可能。 褚曜当年要是回应了夫人,哪还有自家将军什么戏?时隔二十多年再来操心,完全没必要。可他也清楚,自家将军脑子里除了一成的脑组织,剩下就是九成的夫人。 “老子心里有些慌……” 属官想起褚曜的风采,心道,假使他是女子,他也更喜欢温文儒雅的褚曜而不是将军:“您这是面对劲敌时的患得患失。” 魏寿的直觉有一定道理。 不过,不是源于他以为的情敌。 沉棠不得不承认,李鹤是个十分出色的说客。他来之前显然做足了功课,查过沉棠的人设。她的人设是什么?名声极好的君子,爱民如子的郡守,悍勇无畏的勇士。 不管是对付人还是说服人,核心是投其所好,另一种说法是捏准软肋。恰如对付恋爱脑要用爱情,对付贪婪者要用权势,对付投机者要用利益。那么,对付沉棠呢? 君子爱惜羽毛。 郡守怜惜庶民。 勇士坚守正义。 李鹤要做的就是将羽毛、庶民、正义与郑乔捆绑,就能轻松瓦解沉棠心理防线。 他率先发难:“敢问沉君一个问题。” 沉棠等着他放屁:“李先生请问。” “听闻沉君出身草莽,却以十二岁稚龄出仕河尹郡守一职?”李鹤压低了声音,目光注视沉棠。沉棠发现对方有当声音主播的潜质,但当他低沉声线传入耳畔,硬生生让人将他这张略显猥琐的脸看顺眼了。 沉棠点头:“是。” 李鹤闻言便抚掌夸赞沉棠少年英才。 只是―― 他感慨酒香也怕巷子深。 即便是那千里马,也需要有识马之才的伯乐,才能被世人所知。千里马如此,人杰亦是如此。奈何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才造就古往今来无数才子郁郁而终。 因此,给予沉棠这匹千里马一展才华机会的伯乐,更不该被其恩将仇报才是啊。 沉棠闻言怒目而视:“混账!” 她想指着李鹤鼻子激情开麦:“你觉得我顺应大义讨伐暴主郑乔是恩将仇报?” 李鹤不惧她的威胁姿态。 不避不让,反而迎着直视她的眼睛,小小的身体充满着大大的勇气,理直气壮。 他激情发言:“李某所言句句属实。据李某所知,国主与沉君并无私仇,甚至在听闻沉君在河尹时期,受天海、上南几地贼子夹击,还特地将您平调至更能施展拳脚的陇舞郡,又有那十乌异族当您磨刀石,如何不算是‘恩’?李某清楚外界对国主多有误解,但这人里头不该有沉君啊。倘若国主不曾欣赏沉君,反而像外界传闻那样与十乌勾结,带头买国,为何又留两万精兵在永固关?” 沉棠一怔,顺着李鹤几个问题思索。 张口道:“我……” 李鹤不给她思索逻辑的时间,径直问道:“于公于私,国主待沉君不薄。您率兵讨伐他,如何称不上‘恩将仇报’?” 君子爱惜名声,哪愿意与这标签捆绑? 沉棠似有些气短,张口说不出辩驳的话。良久,她深吸一口气道:“诚然,郑乔待我是……有些提拔之恩,但他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此前还纵容帐下武将杀戮屠城……罪行累累,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国主?” 李鹤不赞同地摇头。 “如此便是沉君的错了。” 沉棠愕然:“我的错?” 李鹤点头昂首道:“自然。” 沉棠略显恼怒:“本君错在何处?” 李鹤道:“一步错,步步都错。沉君应当知道,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那些世家将门出身的武胆武者,不啻于一个个拥兵自重的军阀。他们的行为,即便是国主也无法完全约束。国主少时在敌国为质,之后回去又遭遇兄弟阋墙,光是保命都极为困难,能活到如今全是平衡各方的结果了。” 】 沉棠脸色稍微和缓了点儿,双手环胸:“你的意思……这些事情,郑乔不知?” 李鹤又摇头:“怎么可能不知道?” 全部推说是下人阳奉阴违这不扯澹? 即便沉棠被他忽悠到天边也不信的。 沉棠冷哼:“哼,既然他知道……” 李鹤铿锵有力又悲愤道:“沉君,即便知道又如何?平衡一旦打破,首先危及的便是国主自身。帐下武胆武者揭竿而起,纷纷反了他,身首异处不过是瞬息功夫!” 沉棠腾地起身,随着后槽牙摩擦,腮帮子的软肉也紧紧绷起,衬得那双点漆眸子更阴寒,质问:“所以纵容他们为非作歹?” 李鹤无奈长叹:“只能徐徐图之。” 跟着又目光灼灼看着沉棠,眼神热切中带着些许的期待,他康慨陈词:“正因为如此困难,才更需要心怀正义的忠臣勇者站出来,清君侧,诛小人。国主暗中提拔沉君也存了这心思,谁知、谁知沉君却被黄烈等小人蒙蔽了双眼,唉,如何不心痛?” 沉棠负手背对着李鹤。 她的手指几乎要纠结成团,也衬出主人此时内心似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不知方向。李鹤敏锐注意到沉棠总挺得笔直的肩膀,微微塌陷了点。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花道:“唉,只是这也怪不得沉君,错付一腔孤勇。” 勇士坚守正义,最怕道义成了笑话。 李鹤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长吁短叹,哀戚道:“不过,国主听闻沉君将治下管理得极好,不管是被吴贤等人几度觊觎的河尹,还是比邻十乌、常年不堪其扰的陇舞,庶民安居乐业,勉强有几分欣慰。只是……” 沉棠急忙转身问他:“只是什么?” 李鹤道:“只是,李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沉君此举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啊。您有让一郡安定的能力,但您没有平定大局的绝对实力。一旦黄烈等人屠龙成功,李某着实替沉君担忧。在当下这个世道,物阜民丰绝非幸事,反而会招致灭顶之灾啊……” 只差告诉沉棠黄烈几个不是好东西。 当然,沉棠也知道黄烈不是好东西。 “……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如此。”李鹤很是伤感地低叹,说话情真意切,闻者动容,“李某冷眼看着,黄烈等人一旦得逞,内乱就不可避免……沉君虽有家底,却也无法一人定乾坤。届时又不知要乱多少年,民生煎熬,可怜可叹可悲。” 说着,李鹤亮出最后一击:“沉君,您庇护不住治下。一旦开打,眼前的安定生活全是镜花水月,陷入无尽的兵戈。” 沉棠闻言,沉默了良久。 李鹤知道自己时机已经成熟,凑近沉棠,蛊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受人蛊惑,做那忘恩负义、劳民伤财、助纣为虐之事?诛小人,匡正道,才是正理!” 沉棠狠狠闭眼,始终下不了决心。 她的摇摆不定都被李鹤看在眼中。 最后甚至对李鹤用上了恳求的语气:“李先生之言,着实振聋发聩,但此事并非沉某一人能决定。若李先生放心,不妨在营中歇息个一两日,待我再想想可好?” 尽管李鹤担心沉棠会被僚属挑拨,但他清楚此时不能逼得太紧,那只会适得其反。 他道:“自然可以。” 沉棠长吁一口浊气。 李鹤明面上是来投奔沉棠的士人,但真实目的却是策反,若被联军耳目发现,不光李鹤会有危险,沉棠也悬。她提议让李鹤这两日先躲在她的主帐,之后给他回复。 这个提议,李鹤自然没意见:“李某与沉君一见如故,若能秉烛夜谈,鹤之幸也。” 秉烛夜谈下面就是抵足而眠了。 不过沉棠用自己睡相很糟糕,还有离魂症毛病,有梦中杀人的前科当借口,顺利脱身。李鹤调查沉棠,自然也知道这点。只是演戏上头,一时忘形,现在求之不得。 出了主帐,沉棠眸光恍忽一瞬又清明。 径直去了褚曜的营帐。 那里等着好几人。 他们默契一致看沉棠,沉棠拍着胸脯道:“艹,这个李鹤这张嘴巴不去干传销真可惜了。他是狐狸精吗,挺能蛊人……” 尽管李鹤下了言灵防止外界窥听,但他防不住顾池。有顾池同声翻译转播,褚曜几人也知道主帐内发生了什么,当顾池说李鹤这厮还有的文士之道,着实替她捏一把汗。但凡换个心志不坚或智商不太好的,分分钟被李鹤忽悠到臭水沟。 “这李鹤不是狐狸精,但人家能让你‘鬼迷心窍’,比那狐狸精还可怕一些。” 褚曜看自家主公很欣慰:“主公心志坚定,岂是这种小人三言两语能蛊惑的?” 顾池只是笑笑不说话。 他不止一次听自家主公心声吐槽李鹤长得太丑让人出戏,但凡李鹤颜值高一些,年纪小一些,相貌奶一些,再配上的文士之道,她兴许真会被忽悠几分。 所以―― 顾池好像知道自家主公的xp了。 沉棠喝了一口凉水让脑子冷却下来,道:“接下来就等他李鹤真情实感演一出‘蒋干偷书’的大戏了,咱们等着看。” 这是逼反魏寿的关键一环。 褚曜点头,主动揽活儿:“嗯,回头我跟褚杰去一趟朝黎关,若能跟魏圆圆里应外合拿下朝黎关,之后就能顺利很多……” 为何要带上褚杰? 因为这次见魏寿,对方可能会跟自己拼命,带上褚杰这个打手,多一重保护。 701:斗朝黎(十五) 李鹤留在沉棠主帐。神 纵使四下无人,他也没胡乱翻动物件,反而在原处正襟危坐,双目虚阖,看似在假寐养神,实则内心复盘方才跟沉棠的画面,从动作到神态,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文心文士的记性就是好。 他将每处都仔细复盘个十来遍,来来回回,确保无一处破绽才睁开眸。他的文士之道是,又擅长捏弱点,配合上他的伶牙俐齿,当说客是一说一个准。 “……应当万无一失了。” 李鹤对自己的实力和口才有信心。 接下来,只需等待消息即可。 若能说服沉棠为国主郑乔所用,他的战绩再添一笔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能里应外合瓦解屠龙局联盟。如此汗马功劳,李鹤完全能想象到自己加官进爵的场景,权势地位、金钱财富、香车美人,一切唾手可得!神 思及此,他内心笑出声,面上仍镇定。 直至夜幕低垂,临近用膳。 沉棠亲自给李鹤送来飧食。 他起身受宠若惊道:“这如何使得?” 沉棠将食盒放下:“如何使不得?让先生藏身于此,已是我待客不周,怠慢了先生。若让其他人来送吃食,我也不放心。” 李鹤不着痕迹地给屠龙联军上眼药。 故作奇怪地道:“此间毕竟是沉君营寨,守卫森严,按理说最安全不过,无需这般小心。除非……沉君也有自己的难处?”神 这难处必然源于外部。 如今外部邻居有谁? 不就是屠龙局联军! 沉棠脸色果然发生了轻微变化,李鹤也是见好就收。他可以说联军坏话,但不能明着讲,只能通过暗示让当事人自己去想。因为越是聪明的人,越相信自己的判断。 军营条件有限,沉棠的伙食不算好。 对于习惯山珍海味的李鹤而言,粗糙的粟米汤和麦饭,着实有些难以下咽,娇嫩的嗓子和挑剔的舌头都在抗议。他面不改色地优雅吃完,又与沉棠聊了会儿,对方收拾还未处理完的军务去其他营帐继续当社畜。 顾池作为人形同声翻译器,被迫加班。神 吐槽道:“这个李石松还挺谨慎。” 机会推到他跟前,居然还能沉得住气。 沉棠有些担心李鹤这条鱼不上钩了:“他不会就这么老老实实啥也不翻找吧?” 若是李松不翻东西,他怎么咬饵? “主公,稍安勿躁。” 若是正常来投奔的文心文士,自然懂得瓜田李下的道理,不会乱动主人家东西。奈何李松存了异心,彻底管住手是不可能的。当然,谨慎如他也没犯蠢去翻找箱子架子,更别说碰已经处理完的书简。他只是拿起几卷有经常翻动的兵书,看了一会儿。 一看就有些入迷。神 添了两回油,剪了五回燃焦灯芯。 直到他拿起某一卷兵书,刚打开发现信函一角,李鹤心下一惊,眉头狂跳,勐地坐直上身。他环顾四下,确信无人监听监视才悄悄取出信函,信函上的火漆已开过。 李鹤取出里面薄薄的两张纸。 当下造纸技术差,产能低,能合格书写作画的纸,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更别说用来通讯。李鹤打开,一目十行看完,眉头随着愈来愈紧,酷似皱眉的可达鸭二号。 “……好你个魏元元……” 李鹤心跳如鼓,急忙将信函折叠好塞入怀中,又将这一卷兵书卷好,放到那一堆书简最底层。一卷一卷往上摞,摆回原状。 这是一封通敌信!神 朝黎关守将魏寿通敌的铁证! 果然是这野人勾结屠龙联军害死蒋傲! 这一伙人还准备诛尽郑乔帐下精锐! 里面没详细明说两方如何里应外合,只是互相通了消息,但这个细节也足以说明魏寿跟沉棠早就勾结。李鹤眸光阴鸷,心中飞快掠过几个念头。现在有两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用这封通敌密信威胁魏寿为自己所用,还是将信函给郑乔换取更大功劳? 若选择前者,魏寿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但也有可能将对方逼得狗急跳墙,威胁己身,反而不美。若选择后者,除掉一个魏寿,永除后患,还能换取功名利禄…… 思来想去,后者对自己更稳更有利。 顾池对李鹤的心声是叹为观止。神 “这人是三句话离不开权势二字。” 得知李鹤上钩,沉棠终于放下心。 道:“倘若李鹤不恋慕权势,这一出戏还怎么唱下去?只是不知道无晦那边进展如何?魏寿上次在他手中栽得这么狠,我怕他会杀无晦而后快……褚杰可拦得住?” 褚杰表示自己真拦不住。 倒不是打架打不过魏元元。论实力,褚杰还有的武者之意,综合胜率还在魏寿之上,再加上褚曜在身侧,真要真刀实枪干一场,死的人一定是他魏寿。 但为什么说拦不住呢? 因为魏寿的攻击是垃圾话攻击。神 当褚杰掩护褚曜,二人一块儿偷偷潜入朝黎关,在魏寿跟前现身之时,魏寿就跟吃了爆竹一般,跳起来就指着褚曜骂。从头骂到脚,又从脚骂到头,控诉不带重复。 骂着骂着,还骂到了褚杰头上。 指着他鼻子:“褚无晦你这狗东西,你不是说你跟你他掰了二十多年吗?你怎么还跟他一块儿来?合着你们还穿一条犊鼻�T呢,之前那些话都是哄骗老子的是吧?” 褚杰:“???” 等等―― 当背景屏风的褚杰忍不住发问。 “我什么时候跟无晦穿一条犊鼻�T了?”神 家里再穷也不至于买不起两条犊鼻�T。 魏寿道:“你们关系好!” 褚杰:“关系好那叫穿一条裤子。” 魏寿气得梗着脖子:“有什么区别?” 褚杰道:“有区别,还很大。” 哪怕亲兄弟,穿一条犊鼻�T也很变态。 魏寿一噎,耍赖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都不要脸!褚无晦,你这狗东西最不要脸!你算计我,还抢我婆娘!你要是还当我是个兄弟,你就把阿芯还给我!”神 褚曜澹定道:“不可能,不还。” 褚杰冷不丁就吃了个大瓜。 他以为褚曜这几年过得清清冷冷,早就看破红尘,未曾想他还有这种癖好。按理说,褚曜是不占理的。但无晦真要看上魏寿妻子,褚杰还是会大力支持自家兄弟:“抢了就抢了,你有本事从无晦手中抢回来!” 魏寿一听更是悲愤交加,怒火中烧。 褚杰可是褚曜的前任发小,他都这么说了,这就表明褚曜这次抢走芯姬不仅仅是为了谋算布局,还有私心。一时间,魏寿周身杀意大涨,眼眶通红,他想宰了褚曜。 嗯―― 褚曜也想宰了褚杰。神 帮不上忙也别帮倒忙啊! 无奈之下,褚曜只得出言安抚眼前的恋爱脑,免得他真不管不顾跟自己拼老命。 “我跟芯姬并无男女私情。” 魏寿杀意减了点儿:“没有私情?” “她是我阿姐。” 褚杰诧异看着他,真不知褚曜还有血亲在世,他以为褚曜早已经是孑然一人了。 魏寿驳斥:“你们早就出了五服!再说,即便没有,表姐弟结缘也不在少数。”神 褚曜的母亲和芯姬的母亲是堂姐妹。 “倘若真有私情,你当年要不走她。” 芯姬曾向褚曜表明心迹,只是被拒。 北漠一战,魏寿投降的要求就是索要芯姬,而芯姬当时被褚曜领走。依照褚曜那时候的脾气,他更想魏寿早死早超生。只是芯姬听闻此事,主动跟他说去魏寿身边。 倒不是因为芯姬那时候喜欢魏寿,而是芯姬看得清楚,魏寿比褚曜更能护得住她。虽然褚曜跟她认了亲,但褚曜幼时记忆里没有她,姐弟之情又从何谈起呢?即便有几分情谊,却抵不上魏寿对她的痴迷和执着。 选魏寿,因为魏寿对她更有利。神 见褚曜没有撒谎,魏寿哼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即便夫人跟你有私情,我也能抢过来的。你自己都半辈子无法自保……说吧,你今天带着你身边这位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过来干嘛的。莫非是想来一出斩将?” 褚曜道:“逼你反了郑乔。” 魏寿不齿冷笑:“拿夫人当筹码?” 褚曜摇头:“我一向不屑如此。” 魏寿傲气道:“那你奈何我不得。” 孰料,褚曜却说:“你可知一个叫李鹤的文士?郑乔派遣他去策反我主沉棠。” 魏寿眉头跳得厉害。神 他当然知道李鹤,这是郑乔派下来的新任监军,却不知让李鹤策反沉棠一事,李鹤也不曾告诉他。如此重要的大事,他却不知道――这意味着郑乔和李鹤都瞒着他。 魏寿暗暗攥紧拳头稳住:“然后?” “这时辰,李石松应该已经‘不小心’看到一封你跟联军内外勾结的信函了。依你对李石松和郑乔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如何添油加醋,攻讦你?那个郑乔又会如何杀你?你别说郑乔不杀实权武将,他只是不杀对他没威胁的武将而已。你‘通敌’背叛他的罪证摆在他面前,这里头又隔着蒋傲一条人命……” 魏寿的脸酷似打翻的调色盘。 什么颜色都有。 “你、你卑鄙!褚无晦,你这狗东西!” 当年这么害死狗义父,如今对他还来了一出加强版本的,当真是不要脸到极点!神 “蒋傲的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褚曜道:“但他死了啊,死无对证。” 褚杰默默补充:“十六等大上造!” 损失一个能心疼死人! 褚曜笑吟吟地看着快气炸的魏寿:“圆圆可有听说过,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你如今便是如此,你若是不肯反了郑乔,那郑乔必定会杀你!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妥善安置芯姬的后半生。她想一人独活也好,想养七八个男宠也罢……” 魏寿绷不住了:“养男宠,还七八个?褚无晦,你这狗东西,你就做个人吧!” 褚杰默默道:“你都骂他是狗东西了,他还怎么做人?自然怎么狗,怎么来。”神 魏寿险些被这俩气得三尸神暴跳。 暴躁归暴躁,他还是有理智的。 “郑乔这个人没那么容易上你的当。”魏寿真要反,才是绝了自己后路。但看到褚曜脸上自信的笑容,他有些隐约不安,忍不住追问,“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褚曜很不要脸地点头了。 “嗯,圆圆比当年有进步。” 魏寿语气宛若见鬼:“你做了什么!” “在郑乔获悉你‘背叛’之前,给你家中子嗣去了书信。估摸这时候,他们已经安全。倘若郑乔发现这点,你猜他信不信?”神 魏寿:“……” 真是彻底堵死魏寿所有的退路。 他不反,就得死。 剩下他貌美如花的妻子养七八个男宠。 一时间气得五脏六腑都疼:“褚曜!” 褚曜澹然道:“趁时辰尚早,我等不妨坐下来商议,何时里应外合,开朝黎关!” 魏寿达到极致的怒火从巅峰下滑,又气又恼又伤心,问:“这是夫人的意思?”神 不管是第一次伪造通敌书信引来蒋傲,还是用家书骗走在郑乔手中当人质的子嗣,亦或者是这次伪造书信骗李鹤,有一环节不可或缺――那就是芯姬的倾力相助。 因为文心武胆的特殊性,带着个人印记的书信不是那么好伪造的,而芯姬有条件。 褚曜说道:“阿姐只是想最大限度保全自身与亲卷,这个亲卷,自然也包括你。” 芯姬没有必须帮助褚曜的理由。 他们是姐弟,但情分不多。 魏寿是她的丈夫,他们还有血脉相连的子嗣,论亲疏、论里外,褚曜才是那个“疏”和“外”。没联合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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