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次屠龙局。 她将边防驻兵还回去,但邀请了褚杰。 给高阶武将充一充排面。 褚杰虽然答应,但并未随大军一块儿来,因为永固关需要安顿,他抵达会晚点。 而杨英―― 明面上是第三人。 “女君,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们激动得直掐大腿,疼得嗷嗷叫。 杨英道:“那天夜袭……” 其实第一次被公西仇逼到绝境,她就隐约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公西仇知道之后,对她下手更是不留情面,每次都卡着生死那条线。杨英知道他是想帮自己觉醒武者少有的天赋,奈何总差着一线。最后公西仇都不耐烦地放弃了,让她顺其自然。 杨英心中沮丧,但也只能接受现实。 她猜测以前不行,大概率是因为她虽受到了生死危机,但她内心相信公西仇不会杀她。在绝对不会死的潜意识下,如何能豁出去生死,真正敲开那扇武者的殿门? 不曾想,那一夜水到渠成。 杨英捡了十九人尸骨,看着双手出神良久。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父亲偶尔会露出难言的悲伤,武胆武者走的杀伐之路,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直至身死道消。 “女君,这是因祸得福啊!” “对头,家主知道了还不乐疯!” 二人说完就被老伙计拍了头,示意他们开心也注意一下场合。女君这一模样像是开心吗?几人说了一会儿话,找了借口让杨英一人休养。出了营帐,几人相视大笑。 “请客?” “哈哈哈,请请请!” 主帐这边,沉棠也谈及杨英。 “杨公这个闺女,比他生勐多了。” 脾气也对沉棠的胃口。 她回来仔细查了那夜的事情,从虞紫口中也知道一部分细节,杨英确实存在决策失误,但要说全错也不尽然。以当时情况,虞紫先放走敌人再射出哨箭,小队依旧有性命之忧,营寨也可能被打个措手不及。这种状况,虽然不会更糟,但也不会更好。 不管怎么说,她辨认出敌人并且果断出手,这份判断和果决值得肯定。至于性格嘛……再磨磨。沉棠摩挲着下巴:“鲁继将门出身,赵威将门出身,杨英也将门出身……” 她是不是该改一下思路? 扒拉一下武胆武者的后宅? 683:守将魏元元 刚萌生这一念头,沉棠又泄了气。 为何呢? 她帐下单身狗太多太多! 单身狗连伴侣都没有更别说子女! 沉棠怨念之重,顾池想装没听到都难。 他道:“主公光想这些也没用。” 沉棠驳斥道:“如何没有用?” 顾池好笑地掰着手指头跟她掰扯清楚。 沉棠帐下文武,不是年纪太大就是年纪太小,年纪大的各有各的单身原因,难得有几人有子嗣,例如姜胜、栾信,但他们的孩子年纪也不大,主公总不会连孩童都要压榨;年纪太小的,连自个儿都还是孩子,咋考虑成家立业让主公有下一代压榨? 沉棠再一次为自己的偏科苦恼,道:“……唉,如此说来最争气的还是含章。” 荀定好大儿用着还是挺顺手。 顾池笑着给出了个主意。 “自家篱笆不好盯,盯一盯旁人的。” “挖吴昭德几人的墙角?” 这主意听着不错。 赵奉闺女都在自己帐下,其他人也行! 顾池嘴角微抽道:“不是,池的意思是可以给永固关一派武将做做思想工作。” 沉棠拍掌:“是啊,还有他们。” 他们也算自己人,配合程度更高。 说做就做,沉棠还真拐弯抹角打听他们几个的家庭情况,家中几个子女都问得清清楚楚。她对他们的儿子不感兴趣,因为男孩儿若有习武天赋,早在步伐还没站稳就被亲爹逼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不存在漏网之鱼的可能,但女儿不一样,一个个都是还未开的盲盒,没有测试之前谁也不知道天赋如何根骨如何。乾坤未定,皆是黑马! 沉棠头一个找的就是江老将军。 上来一句就踩雷。 “老将军家中可还有未出阁的女儿?” 江老将军抚须的手一顿。 面色极其尴尬地道:“虽说武胆武者到老夫这把年纪也还能用,老来得子的例子也不少,但……老夫家中老妻怕不行……” 沉棠:“……” 江老将军还以为沉棠怀疑自己。 忙道:“家中老妻跟着一起苦过来的,咱也不是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哪能丢弃糟糠之妻不是?当真只她一人,她天癸都绝了十多年了,哪还能有未出阁的女儿?” 沉君这是为难自己和老妻! 沉棠:“……额,是我问得不妥当。” 于是,她干脆换了一种问法:“江老将军家中有没有喜欢舞刀弄枪的孙辈女君?” 江老将军是直来直去的性格。 听到这话可算明(误)白(会)沉棠的意思了,哈哈大笑道:“沉君担心老夫这些老骨头还是老思想,耽误族中女卷前途?这个可以放一万颗心,绝无此事!谁都巴不得家里多一个顶门柱!多一根柱子,多一分安全!女儿怎么了?能修行之后,一样是武胆武者,照样能打能杀能立军功,哪里会拘着她们不让修行的……放心放心!” 江老将军将胸脯拍得啪啪响。 自从知道女子也能修炼,连同江老将军在内的永固关派系将领便开始扒拉自家,未出嫁的女儿/孙女都拉到跟前仔细检查。 有根骨的,跟着一块儿操练,没根骨的也学学招式,强身健体,兴许运气好,也能修炼出微薄的武气。尚武之气,蔚然成风。 沉棠微微惊愕:“当真?” 江老将军道:“骗沉君作甚?” 沉棠:“……” 没想到是自己反应太迟钝了。 闻言颇有些心动,这些可都是未来的韭菜……啊不,中流顶柱。她笑得乐开花,拍着江老将军安利道:“待她们学艺有成,若想投身兵戎,我这里便是最好的去处!” 江老将军:“……这是自然。” 他离开主帐还是一头雾水。 沉君喊他过来究竟是为了嘛? 目前只有沉君治下女子能修炼,其他地方都不行,若要投身兵戎,首选肯定是沉君这边。特地叮嘱这么一句,莫非是担心出一个类似苗淑一般的?江老将军还未走远就碰见康时,他与康时合作过的,交情还算不错,便特地跟对方打听一嘴,探口风。 康时听了来龙去脉,笑道:“老将军多虑,主公她啊,多半在发愁帐下青黄不接。” 江老将军:“……” 这么一想,还真是哦。 事实上,情况比沉棠想象中好点儿。 她的嫡系确实单身狗众多,但褚杰一派大多都拖家带口,除了少数因故孑然一身的,典型如褚杰,其他人大多都有妻儿。尽管不是每个孩子都有习武天赋,但统计一下,数字也算可观。若能继承父辈,未来即便不是一员悍将,也能为沉棠发光发热。 这让沉棠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么一看,她的篱笆地也不是很秃。 这些小苗子,总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在此之前,所有风雨她都会扛下来! 眼前,正有一场风雨等她去闯! 朝黎关。 前两天才收到屠龙局要散伙的消息,今儿又收到屠龙局继续的情报。守将神情毫无波澜,他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多半是黄烈几个的阴谋诡计,演的一出猴儿戏。 “将军,吾等接下来……” 守将把酒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守着,不出。” 属官担心道:“可国主那边……” 守将脸色一下子拉下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黎关这么好的地势为何不利用?跑出去跟人打仗有什么优势?他郑乔就一个当国主的,懂什么行军打仗?” 属官:“……” 他的打仗风格就是以守为攻,外人觉得他胆子小,可一旦出手必然啃下敌人一大块肉。自打从前任守将手中接下朝黎关,他就打定主意死守不出,反正有天险可倚。 第一,他最讨厌别人喊他的字。 第二,他最讨厌别人喊他圆圆。 这封信的主人是挑衅吗? 属官缩了缩脖子:“不知。” 对方就射来一封信,没有其他信息。 魏寿眼角微抽,压抑着火气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目十行。 表情从狐疑到惊醒再到惊愕。 “褚亮亮?他还活着?” 属官:“……” 褚亮亮这名字,有些童趣在身上。 684:褚亮亮,魏元元和蕊姬 属官跟着魏寿也有数年了,勉强算得上他身边的老人和得用心腹,但他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看着魏寿时而皱眉时而展眉,属官的好奇心也被高高吊起。 终于,他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句:「将军,标下斗胆一问,这褚亮亮……是谁?」 魏寿嫌恶地将信函拍在桌上。 「他?哼,不是个好人。」 属官继续等着下文,结果没了。 他不得不再问:「此人是将军仇家?」 魏寿认真思考一番,道:「说褚亮亮是我仇家,倒也不太对……只是这阴险小人这会儿登门,他能安什么好心?哼,他有这个狗胆子过来,我定要将他扫出去的!」 属官吐槽:「为何不是打出去?」 魏寿道:「若能打出去还用得着扫?」 属官一听便猜测这跟自家将军一般是「童趣」之人,还是武艺高超的武胆武者。正脑补着呢,便见魏寿大掌一挥:「去去去,把本将军珍藏美酒拿来!」 属官闻言心中无语。 未曾想自家将军也有口是心非的时候。 「等等,他不太能喝酒,算了。」 属官:「……」 不能折腾酒,魏寿便折腾吃食。 属官被使唤得到处跑。 天未黑便在亭中设了一桌佳肴。完成任务,魏寿不需要他保护,便将他打发走。 属官一步三回头,他还想看看这生得什么模样呢,一肚子的好奇无处宣泄。瞧见院中有一独腿老仆在打扫,心生一计。这老仆曾是魏寿亲兵,因一场突围战失去腿,无父无母无儿无女,魏寿见他孤苦伶仃,便收留他,给了个伺候的活儿。 这是已知资历最老的老人。 「老兵头,问你个事儿。」 属官冲独腿老仆招手,示意他歇歇。 老仆将扫帚当拐杖,一瘸一拐过来。 「这位军爷问什么事儿?」 「你跟随将军这么多年,可有见过他身边有个叫的?」属官好奇心重是一回事,还有便是这出现的时机敏感。此人是屠龙局联军成员,这会儿出现肯定不是为了叙旧,兴许还有招降的打算。属官觉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老仆听到这称呼,神色古怪一瞬。 「你说的褚亮亮可是姓褚,名曜?」 属官道:「这个不清楚,但将军收到那个信函,心情瞧着很不错。」 老仆点头:「那估计就是了。」 属官:「可否详细讲讲此人?」 老仆将扫帚放一边,目光看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幕,思绪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他嘛,一个挺厉害的文心文士。但没咱们将军好,将军夫人就是从他手中抢的!」 属・正在吃瓜・官:「……」 这个八卦开头将他手中的瓜吓掉了。 「夺、夺妻之恨?将军还兴这一口?」 老仆道:「饭菜总是别人家的香。」 属官:「……」 这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属官忙问道:「那那之后呢?」 老仆道:「之后啊……某年传来他的死讯,将军似乎为将军夫人想祭奠他而大吵一架。男人啊,这种事情上心眼都小。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婆娘为另一个男人服丧?」 属官赞同点头:「就是,不能忍!」 老仆紧跟着又丢出一大瓜:「咱将军的父亲就是这个使计谋害的!」 属官惊道:「还有杀父之仇?」 老仆很肯定地点头:「对!」 属官蹭起身,着急忙慌道:「二人有不解之恨,将军怎么能私下见他?若他存了谋害将军的心思该如何是好?不可不可……」 褚曜今日赴宴特地打扮了一番。 沉棠将他送到朝黎关附近,担心地道:「无晦,我想想还是有些担心,不如让我扮做你的侍从一起过去?倘若真要动武,我也好将你带出来……你们以前关系好,不代表现在也好,特别是如今立场不同,魏寿替郑乔打仗,万一他耍诈将你留下……」 褚曜笑得从容,安抚自家主公。 「不会,曜的心在五郎这里。」 沉棠:「……」 她对褚曜的「五郎」,祈善的「沉幼梨」,毫无抵抗力,最终只能选择退一步。 她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天寒地冻,五郎小心保暖。」 说完,褚曜踢了踢马肚子,控制缰绳让胯下战马朝着朝黎关跑去。狂风拂面,衣袂飞扬,很快便在沉棠注视下化成一抹点。 朝黎关守兵提前收到消息,见城下有一文士御马靠近,朗声问:「城下何人?」 褚曜道:「褚曜,褚无晦!」 紧跟着高耸巨门发出沉重吱呀,只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儿,褚曜抱拳道谢。 入了朝黎关,便有人等着迎接他。 褚曜笑道:「烦请军士领路。」 他坐在马背上,目不斜视,随着两旁余光景色向后倒去,他的思绪似乎也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光。褚曜知道自己迟早会碰见故人,但未曾想第一个就是魏寿。 心有所感,吹笛一曲。 嘹亮笛声穿云破雾。 似一根不安分的手指轻轻拨动心弦。 牵缰绳的兵士停下脚步。 道:「先生,我家将军就在前方。」 褚曜翻身跳下马背,朝着亭子走去。 还未进入亭子,便看到一道魁梧壮硕的影子朝着他奔来,嘴上还道:「好你个褚无晦,果真祸害遗千年,这会儿还能活着!」 他想张开双臂环抱褚曜,奈何褚曜早一步预判,往旁边一个矮身躲过这个抱抱。 魏寿抱了个空,气道:「褚无晦!」 褚曜看清魏寿如今的模样。 当年那个比他高半个头、脸颊微圆、好似狼崽的北漠少年,如今成了留着一脸络腮胡的魁梧中年壮汉。用主公的话感慨,那就是岁月这把刀,刀刀砍在魏寿的脸上。 褚曜盯着他的脸,勉强认出当年痕迹。 魏寿是北漠人士,北漠种族众多,他是北漠之中比较特殊的一支。天生一副白皙皮囊,发色从棕色到金色都有,有些人童孔还是奇异的碧蓝碧绿。魏寿这一支,多的是少时俊美,可一旦上了年纪或者不修边幅,看着就会比实际年龄大,简称胖若两人! 「险些没认出来。」 魏寿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变化吗?」 他天天看自己的脸,没咋感觉,倒是褚曜确实没啥变化,这张脸只比少年时候更加成熟:「这二三十年的光阴都长你头发上了,你们文心文士还是这么欺负人……」 「不过,我这头发都是黑的,比你强点儿。」魏寿总算找到能赢褚曜的地方,心情大好,抬手揽住褚曜的肩膀往亭子走,「来来来,亮亮,我准备一桌子的好菜。」 褚曜:「你能别这么喊老夫吗?」 三十八九快四十的人被喊这名字…… 魏寿喊得出口,他还不想听呢。 「呵呵,你不也喊老夫圆圆……」 褚曜理直气壮 :「这是你的字。」 「老夫字是元元,寿元的元……」 魏寿这个字是典型的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亲爹活着的时候,非常崇拜关内文化,央求关内商贾给他取名。只是亲爹早死,没给他留下字,他只能自己取。那时没啥文化,只是听人说双字很威风,便根据「寿元」之意,给自己取字。本来是喊着好玩儿,谁知它会上了武胆! 好好一个大男人…… 叫什么元元,哪里威风了? 褚曜道:「不都一样?」 魏寿哼了声:「那老夫喊你亮亮有毛病?那句言灵说得好,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 又是曜,又是无晦的,可不就是亮亮? 走到亭内坐下。 桌上果然有冒着热气的菜肴。 魏寿道:「知道你这贵公子肠胃娇贵,这些都用武气温着,现在吃着刚刚好。」 他还记得褚曜当年吃了一顿他烤的半生不熟的羊腿,闹肚子闹了半宿的事儿,让他长见识。文心文士娇生惯养,都是大爷! 褚曜取快子的手一顿。 魏寿以为他要说明来意败兴致。 在他开口前道:「先吃,吃完了再谈正事。你不是都讲那个「食不言」的规矩嘛?」 褚曜夹了一口菜:「许久不讲了。」 「幼呵,因为哪位佳人改的习惯?」 褚曜:「……」 干饭的时候要专注。 褚曜来之前没吃,这会儿真饿了。 干完这一顿饭,魏寿又徒手扯下烤得香喷喷的羊羔腿,大口咬下一块,咀嚼着道:「褚无晦,说罢,登我这三宝殿作甚?」 “夫、夫人……” 魏寿瞧着不情不愿,脚步不肯挪一下。 芯姬只是静静看着魏寿,神情冰冷。 “那为夫就在院外等着好了,夫人有什么事情喊一声,立马赶来……”魏寿一步三回头,看芯姬依依不舍,看褚曜恫疑虚喝。他再怎么磨蹭,这段路还是有尽头。 伺候芯姬的妇人将门无情关上。 魏寿双手叉腰,在门前来来回回地踱步,越想他越不放心。最后仗着身高优势,骑上战马,略微再仰头伸脖子,勉强能越过院墙看到院内的动静。褚曜行事敞亮,他与芯姬叙旧并未将门窗关上,但他设了言灵防止偷听。魏寿只能看到二人说些什么。 能看不能听,心里痒得很。 他们…… 究竟说些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叙旧的话。 瞧褚曜满头灰白,面容年轻如旧,芯姬保养白皙纤长的手指轻颤,许久才柔声问道:“多年未见,煜哥儿这些年过得可好?” 褚曜道:“很好。” 芯姬却摇头:“你这性子一贯报喜不报忧。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吃了不少苦。圆圆性格粗犷看不出来,我如何会看不出?只是你既然不肯说,我也不多问。” 她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模样。 以她对褚曜的了解,结合早些年魏寿打听到的消息,若非诸多变故加身,想来磨砺不成如今的他。但褚曜不肯提,她总不能揭人伤疤。芯姬让侍女给褚曜送上茶点。 问道:“煜哥儿可成家了?” 褚曜差点儿将茶水撒出来。 不甚自然道:“还未……” 芯姬惊道:“煜哥儿这般年纪还未成婚,是因为没有中意的,还是因为旁的?” 褚曜咳嗽两声稳定情绪。 “大业未成,无心家室。” 芯姬微恼道:“你说的这个借口,我前阵子在不争气的儿子那边听过。一模一样,字字不差。煜哥儿湖弄人也不诚心……” 褚曜表情险些没绷住:“阿姐……” 声音隐约带着点儿祈求。 多年未见,第一面就催婚,多少有些不友好,他都这个年纪了,让他自生自灭。 芯姬听到称呼,面上笑意渐浓。 “煜哥儿还会为此害羞?” 是的,论关系,芯姬是褚曜阿姐。 准确来说应该是表姐。 芯姬的母亲跟褚曜的母亲是堂姐妹,之后也嫁给同一个村的男人。只是姐妹俩运气都不太好,芯姬的父亲好赌,褚曜的父亲懒惰。两姐妹倒是互相搀扶了一段时间。 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将几亩薄田当做祖宗一般伺候。 褚曜不是家中长子,但芯姬是长女,比他年长七岁。褚曜尚在襁褓,便是芯姬将他放在背篓,跟在母亲和姨母身后帮忙下地做农活。直到褚曜两岁,步子走得稳健。 这些事儿是褚曜母亲告诉他的。 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位表姐。 芯姬九岁那年,相貌已出落得不俗,其父输光家产又被做局欠了不少债,只能以妻女抵押。其母不从,悬梁自尽,芯姬却无法逃脱。她逃到褚曜家里仍被抓了回去。 赌坊将她辗转高价卖给牙行。 恰逢此时,有高官放出风声要养一批歌伎,牙行见芯姬“品相”好,便将她塞入那一批货。不幸中的万幸,芯姬中选。那位高官好风雅、爱炫耀,见芯姬有天赋,便不惜砸重金培养。每逢府中有贵客,必要芯姬出来。每当客人眼底露出惊艳,为她容貌才情折服,欲花重金赎买,高官便会得意地摆手拒绝: 也有客人许诺贵妾之位。 高官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问道: 简单来说―― 这些客人都不是高官等待的商贾。 高官看着芯姬的眼神,带着高深莫测。 她被捧在高台之上,受人目光追逐。 芯姬也险些被繁荣安逸的假象遮蔽双眼,直到十八岁那年,高官找到芯姬,交给她一个重要任务,送她去北漠某位主和派勋贵身边为妾。这个勋贵与高官有些交情,甚至是高官宴请过的贵客,也曾看中芯姬。 她心中惶恐。 聪慧如她,时常与高官出入各种政要私下宴席,自然知道北漠什么德行。北漠的主和派和主战派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强谁弱,端看当下需求。 主和派迟早会被斗下台。 届时,深陷北漠的她该如何? 高官不曾告诉她,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拒绝的权利。 唯一庆幸的是,那位北漠勋贵最喜欢念书,芯姬受到了厚待和宠爱,那两年也算过得舒心顺意。之后北漠勋贵倒台,芯姬作为对方的遗产被重新赏赐给另一个男人。 芯姬与他没什么共同话题,他也最讨厌文人文绉绉那一套,只将芯姬当做普通爱妾对待。那两三年过得平静,不曾舒心,但也不曾遭罪。直到一道光骤然闯入…… 她仿佛听到死寂的心脏再度跳跃。 褚曜道:“不是害羞……” “只是没想到一把年纪还会被催婚。” “煜哥儿都到了感慨‘一把年纪’的时候,那比你年长七岁的阿姐是不是该考虑给自己打棺材备着了?小时候总一副老气横秋模样……”芯姬笑着放过褚曜,不再提他婚事,谈起了琐碎闲事,只说了一刻钟,侍女都进来添了一回灯油,见褚曜不是笑着应和便是认真倾听,她无奈地道,“煜哥儿真是沉得住气,比你当年好得多……” 当年私下劝她襄助可是单刀直入。 褚曜摇头道:“非是小弟这回沉得住气,只是在思索如何与阿姐开这个口……” 芯姬略一思索,明白几分。 “煜哥儿如今为何人效力?” 褚曜道:“沉棠,沉幼梨。” 芯姬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魏寿嘴里念叨过的势力没这一号人,但能让煜哥儿看上的人,必然有常人无法替代的优点。她口吻笃定:“这位沉君也入了屠龙局?” 站在她丈夫魏寿对面。 褚曜点头:“是。” “远观山色,年年依旧如新,近视人情,渐渐不同往日……煜哥儿,今时不同往日。”芯姬温和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干净,“彼时无牵无挂,助你一回也是为了自助。如今与圆圆夫妻二十余年,与他生儿育女,我为何不帮自己的丈夫,反而来助你?” 芯姬看着褚曜。 神色认真道:“煜哥儿,褚曜!” 前一个“煜哥儿”还带温情。 后一个“褚曜”只剩下冷厉。 她道:“我只当你是来寻我叙旧的,此事也不会跟圆圆提及,今日之事不必再提!” 褚曜耐心等她说完才道:“当年阿姐助我是为自助,如今助我则是助他魏元元。” 芯姬道:“哪有这道理?” 她帮助褚曜破了自己丈夫驻守的朝黎关,居然是在帮助魏寿?但芯姬没有急于辩驳什么,只是看着褚曜,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褚曜自然是有备而来,他只是问芯姬:“阿姐可还记得当年北漠一战关键?” 芯姬点头:“自然记得。” 褚曜:“当年情形与今日何其相似。” 芯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黑。 北漠跟高调的十乌不同,前者深谙猥琐发育的精髓,那些年积蓄不少力量。当年抗击北漠的也是几个国家组成的联军,却在芯姬第二任丈夫手中吃了亏,久攻不下。 褚曜借着芯姬的帮助,设计让北漠那边对守将生疑,逼迫守将转守为攻,打乱防守节奏。北漠主动放弃了主场优势,跟西北各国联军比拼军阵。起初北漠还信心满满,因为他们早就将各国擅长的军阵研究得彻彻底底,不曾想褚曜带来了大变数…… 这就跟考生花大价钱买了a卷答桉,结果上了考场发现考试卷是b卷一样的蛋疼。 北漠在短暂抵抗之后又被一通蹂躏。 当了西北诸国年轻一代的经验包。 而如今―― 褚曜问芯姬:“……阿姐觉得郑乔的疑心会比当年的北漠王少吗?其实,不论是替换掉魏元元亦或是借力逼迫魏元元出兵,都不难做到。抛开这点不谈,假使魏元元真的死守不出,占天险拖延联军,可这么做的结果,必然是朝黎关先守不下去……” 芯姬对这点不赞同:“粮线在后方不受敌兵骚扰拦截,安全无虞,怎会守不下去?” “粮线再安全,也得有粮可送才行。”褚曜起身瞧着窗外月色,也清楚看到那颗趴在墙上迟迟不肯离去的头,扭头侃侃而谈道,“联军这边经不起拖延,但各地治下民生尚可。出兵会师前,春耕妥善,反观郑乔帐下兵丁之恶,过境犹如蝗虫。纵使魏元元守得住朝黎关,可这不是郑乔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彻底铲除联军,永绝后患!” 死守,粮食扛不住,郑乔施压出兵。 一旦放弃天险出关进攻就必然兵败。 芯姬垂眸斟酌利弊。 褚曜和缓口吻:“阿姐,小弟不欲破坏你得之不易的安稳。当年如此,如今亦是!” 芯姬闻言,垂眸良久。 她似苦笑又似诡秘:“如此,为何不让我出面劝他归降?一步到位,岂不是更妙?” 褚曜摇头:“不打过,他不会降。” 老早以前就领教过了的。 芯姬看着快要燃尽的灯油。 轻声道:“煜哥儿,让我再想想。” 二人又低语许久,院墙上的脑袋等得有些不耐烦,怨气浓重得连厉鬼见了都怕。 终于,又是一刻钟。 芯姬起身相送,褚曜才出来。 院门打开,魏寿已迫不及待。 他道:“褚亮亮,你是不是想从阿芯这边下手害我?我跟你说,我们夫妻情比金坚,绝非你三言两语,几句口舌能动摇的!你当年干的损事儿,我哪一桩不知道?” 当年就是找的芯姬帮忙伪造证据。 魏寿是满脑子小妈文学的恋爱脑,再加上他也看所谓义父不顺眼多年――他那位义父因为某些原因,喜欢到处收儿子扩张势力,魏寿跟义父算是“父辞子笑”的典范。 褚曜某些行为是他默许的。 但他不允许这些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用过一遍的套路还想来第二遍? 啊,呸! 谁知褚曜道:“我褚无晦一向喜欢以真心待人,真心方能换得真心,如何会害你?” 真诚的模样打了魏寿一个措手不及。 魏寿不信:“这些话跟鬼说去!” 鬼话只有鬼听得懂! 褚曜眉眼带着澹澹无奈:“既然圆圆如此不信,唉,今日也不早了,那我先告辞!” 魏寿哼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谁知褚曜指着自己。 “只是道文气化身,圆圆留之何用?” 魏寿:“……???” 他瞬间就翻脸:“什么时候?” 在褚曜眼中他是那种两面三刀小人? 居然还跟他玩起了? 褚・文气化身・曜,他看着魏寿心情极佳,说道:“你刚从院墙下来的时候。” 魏寿:“……褚无晦,我**你先人!” 一巴掌拍散了这道文气化身。 说罢,看着芯姬道:“夫人,不管他说了什么,一定一定一定不能信他的鬼话!” 芯姬点点头。 魏寿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芯姬:“让我助他,逼你放弃防守。” 魏寿哼道:“他想得果然美!他不知道我跟你才是夫妻同心?凭什么放弃防守?他有本事来强攻啊!没有斗将士气加成,无足够的攻城军事,看他拿什么破关……” 因为斗将的存在,两军交战很少会携带大量诸如冲车、云梯、投石车、壕桥等攻城器械。这些在武胆武者面前,都属于防御力不高的耗材,联军现在就地取材制作,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出来。即使赶出来,那些玩意儿一旦损毁,下次攻城又要拖延。 芯姬道:“我倒是有些赞同。” “赞同他那些鬼话?” 芯姬道:“郑乔并非良主。” 魏寿吐槽:“嚯,这还要他说啊?眼不瞎的都知道!文心文士,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车轱辘的话,下次能不能有点儿新意?” 月夜之下,马蹄声逐渐接近。 焦急等待的沉棠眼睛亮起。 “无晦!你可算――” 沉棠骑着摩托迎上前。 抬起挥舞的手僵住。 她…… 没看错的话…… 似乎看到褚曜马背上有一佳人??? 686:两面三刀(下) 沉棠:“……” 不确定,她再看看。 看了一眼又一眼,确信自己没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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