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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白。 也顾不上衣不蔽体,抄上一张毯子裹着身子,瑟瑟退下。直到帐内只剩大王一人,他挥手一道掌风将最近的烛台劈裂。冲着无人处喃喃道:“这次死的是老五……” 其实在不久前,还死了个儿子。 三王子。 死法同样离谱。 说是三王子偶然猎到一匹成年雄鹿,当天便开心地喝了几大壶鹿血,又吃了半只鹿肉,气血上涌,热血沸腾,精力旺盛无处发泄,便命令后院七个美姬过来,想来场1V7通宵大战。谁知兴奋到顶点的时候突然浑身僵硬抽搐,右手死死抓着左胸口,死了。 通俗来说就是死于马上风。 医官来的时候,尸体都凉了。 他还是武胆武者! 算上在成年历练中丧生的十二王子,短短大半年他死了三个儿子,还都是成年的。 十乌大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苏释依鲁,但永固关失利后,苏释依鲁不满此战军事安排,跟他闹矛盾,交出兵权,卸任在家。他还不放心,一直派人严密监视。 结果,暗卫回禀,苏释依鲁每天不是酗酒就是出门狩猎,根本没任何异常动作。 不具备动手谋害的时间。 反倒是其他几个儿子嫌疑更大,听到兄弟身亡,不止一次在私下幸灾乐祸。 几乎每个都有下死手的动机。 十乌大王想了想,心中仍是不放心,抬手招来暗卫,让他们严密调查老五的死,只是结果还未出来,跟五王子关系紧密的七王子也步上亲哥后尘。同样,死法别致。 他跟一群勋贵子弟玩射镖游戏。 往常都是以奴隶为靶子,射中靶子周身不同目标获得不同分数。若射中了奴隶不得分,射死了要赔钱。总用奴隶没意思,这次玩点刺激的,抓阄从中选一个当靶子。 七王子抽中了。 然后他被一镖射死了。 射死他的人当场咬碎藏在舌下的毒药,七窍流血而亡,直接来了个死无对证。 再一查,这人的亲眷在王都被沈棠偷袭那次就死得差不多了。外界合理猜测这人是不满十乌王庭错误军事行动,继而进行报复。十乌大王听完,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老七他娘的也是武胆武者啊!脑子真被驴踢坏了,也不该答应当靶子啊!当靶子就算了,竟然死得如此没防备?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个王子身份就是不死之身了? 接连死儿子,十乌大王再不在意也遭不住,大部分精力被这事儿占去,剩下的还要提防帐下众臣反噬。哪还有多余精力注意最底层,那场由奴隶点燃的燎原之火? 待真正重视,已是四面楚歌。 与此同时―― 一处密室。 据说赋闲在家的苏释依鲁弹指将一盏油灯熄灭,那盏灯刻着“七”。他微垂着眸,看着剩下未灭的油灯,冷笑,阴仄仄的口吻像极了厉鬼孤魂:“……这只是利息……” 十二王子的死是他过不去的坎,短短时间连须发都白了大半。他向妹妹发过誓,会让杀害他们十二的凶手付出代价,其中也包括对十二之死漠然、无动于衷的大王。 苏释依鲁此前有多崇拜对方,此时便有多么失望。既然如此不在意子嗣,又那么在意荣耀,那么死一个或者全部都死,还是以最窝囊羞辱的方式死亡……似乎也不差? 他倒是有收到那群奴隶惹是生非的情报,但没在意。倒不是因为他目光短浅,而是纵观整个十乌的历史,不是没发生过奴隶大规模逃亡反抗事件。但奴隶人数再多,终究只是一群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凡人。面对有秩序的武装队伍镇压,不过是白白送死。 这种轻视,也是武胆武者面对普通群体,或者说他们眼中的蝼蚁,天然的傲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盐贩满载而归。一车车,沉甸甸,车轮印子吃得深,可见里面装了多少战利品! 去时信心满满,归时满面红光。 陇舞郡已经彻底入夏。 沈棠拿到账本也是惊讶,她知道十乌那边走私暴利却没想过如此暴利。她不动声色掩卷,合上账册,依照之前的允诺,将一成利润给盐贩,一成归自己的私库。 剩下八成归了官署公库。 陇舞郡一堆要花钱的地方,还要给帐下僚属开工资,过日子得精打细算。 刚签下契卷盖上章,虞紫匆匆奔来,叫道:“主公,银库入账的时候――” 沈棠淡定:“钱飞了?” 虞紫指着头顶,惊恐未定。 “是、钱、钱都飞天上去了。” “还银行贷款,基操,勿惊。” 荀含章这男人真是该死得难养!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还多久??? 也不知道LPR多少…… 只知道自己还负债累累! 虞紫:“……” 沈棠双手捂着脸:“你下去吧,令德那边估计缺人手,你过去看一看……” 她终于通过996,让帐下僚属过上她梦寐以求的日子,这日子何其操蛋。 至于十乌―― 隔天晨会,沈棠从公库拨了一笔新鲜热乎的预算款:“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会吧?让褚杰将军看着办,多收买一些眼线内奸,咱们就在一旁拱火,越大越好。” 又看向顾池。 “此前十乌碑文也是望潮写的,一事不劳二主,剩下的你也写了,回头让褚将军送去,助力每一个有光宗耀祖梦想的十乌奴隶……啊不,应该是‘让十乌再次荣耀的神族后裔’。他们越乱,资源就越匮乏,与我们就越有利。我的贷款就指望他们了……” 敌人的国难财,发着香。 陇舞郡地处边陲,没啥油水,外头各方势力打生打死都没波及到她这里,一时间岁月静好。除了忙不完的政务、倒不完的霉、加不完的996、怎么都不够花的钱、怎么都还不完的贷款、每天都不翼而飞的钱袋…… 扪心自问,这日子还算舒心顺意。 不多时又听说养蚕排屋大丰收,她作为主公还出(摸)席(鱼)了采蚕茧活动,亲自采收。跟着学习如何煮蚕茧、剪蚕茧,预备给自己做一条六斤六两的蚕丝被。 _(:з」∠?)_ 原本还想给无晦他们安排上的,但她剪了一天的蚕茧、清洗大几桶的蚕蛹,连六斤都没有凑够,无奈之下将蚕丝被的活儿交给了养蚕排屋工作的桑妇,她们专业。 自己只适合官署996。 她只求入冬能盖上软乎乎的蚕丝被,年底有富余的蚕丝被当年终奖下发。 只要福利到位,员工加班无畏! 日子缓慢地过。 她的个头也缓慢地长。 夏衣换成了秋衫。 连沈稚在春夏交替之时顺利诞下的女婴,如今见到人也会咯咯笑了。 这一日,天气有了些凉意,官署收到了一封险些被沈棠忘在脑后的回信―― 信封上字迹潦草。 送信的小卒也一脸沧桑络腮胡。 “怎得现在才有回信?” 这封信是年前发出去的,沈棠为了缓解荀贞思念好大儿的心情,同时也为了缓解他和祈善的不和矛盾,刻意派人去岷凤郡寻人,将信函送达他好大儿手中。 对方愿意回一封家书最好。 谁料一直没动静。 沈棠又忙,几乎想不起来这事儿。 579:人在�逋� 这件事,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听到询问,那名满面沧桑的小卒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甚是委屈地看着沈棠。 他这眼神―― 像极了不慎在外流浪多日,饱受社会毒打的狗狗,看到主人那一瞬迸发情绪。 将沈棠看得一头雾水,只得道:“额……你不妨慢慢说,可是路上碰见什么难处?” 见信使如此,她放缓声调。 那信使抬手用手背抹抹眼角。 将这几月的遭遇一一说来――他这会儿才回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能捡回一条小命,亲自跟沈棠回复任务,也是祖上庇佑。当沈棠听完“传奇经历”,暗暗感慨―― 不去拍一部“X�濉钡缬罢媸强上А� 要戏剧有戏剧,要波折有波折,要悬疑有悬疑,要幽默有幽默,多好的现实素材!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个混乱世道,送一封信确实是困难重重,此番真是辛苦你了……”沈棠听完也不好责备对方什么,甚至还要好好安抚对方受伤心灵。 这封信是年前发出去的。 岷凤郡离陇舞郡,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且不说路上还有盗匪动乱,即便局势一片太平祥和,还有高山险阻,豺狼环伺。毫不夸张地说,这一封信函,字字千斤重。 为了保证信函顺利送达,沈棠专程派了个末流公士当信使。她当时想得挺好,假使沿路碰见寻常盗匪,以末流公士的能力,即便无法正面取胜,至少逃跑是没问题的。 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意外总比计划来得快。 信使遭遇围攻,受伤被抓了。 _(:з)∠?)_ 侥幸捡回一条命,还未走两步又碰见强征兵丁。他全身上下只剩一身数日未换洗的衣裳,以及藏在怀中的信函。更尴尬的是,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盘缠还没了。 卡在两郡中间位置,进退两难。 所以,他不得已―― 狠心套上了第三方的衣服。 打不过那就加入!!! 沈棠:“……” 信使跟着练了几日兵,顺便养养伤,伤势还未彻底好转,又一脸懵逼被拉上战场,他非常慌,生怕自己小命就这么送了。但为了活着完成沈君的任务,只得绞尽脑汁。 上战场,喊得大声跑得慢。 冲锋不积极,干饭第一名。 战场混乱,他又只是无名小卒,无人注意,靠着划水摸鱼,还真让他蒙混过关数次。不仅没被军法处置,反而连升数级――因为他好赖也是��武胆武者,哪怕天赋低,但待遇仍比普通小兵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一有晋升名额,他就是优先考虑的对象。 从小卒到伍长,从伍长到什长。 沈棠:“……” 这还不是最离谱玄幻的。 待他完全养好伤,攒了点盘缠,准备借下一场战斗最混乱的机会,抽身离开,继续去岷凤郡送信。谁知,他突然被提拔当一名年轻武者的阵前亲卫兵。这位置一般可不一般,基本是主将信任的心腹或者亲自培养的亲兵才能担任。危险大,但立功机会多。 百夫长的位置已经向他招手。 命够硬还能爬上副将。 沈棠:“……” 莫名的,她脑中浮现一条非常应景的段子―― (�s�F□′)�s�喋擤ォ� 你小子职场晋升还挺顺利哈! 是不是想暗示她什么??? 沈棠绷着腮帮子,喜怒不形于色,无人知晓她此刻内心活动之丰富。这时,信使的故事也到了高潮――万万没想到,那名年轻武者居然就是此次送信任务的收件人。 岷凤郡守,荀定。 信使内心有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等等,这说不通,荀定好歹是一郡之长……你方才又说自己是被另一个郡县征兵……没听说这俩郡是上下从属关系……”自从知道荀贞好大儿在岷凤郡,她就花了点功夫去打探,才知人家并非郡都尉,而是郡守。如此一来,信使这话就有些说不通了。 在不是从属关系的前提下,一郡之长给另外一郡的兵马当先锋将军,这有些奇怪。 若是合作,也该是平等对话。 “没错的。” 信使很肯定自己没有搞错。 因为,荀定是拿了钱帮人打仗的。 荀定不管其他破事儿,只负责打仗,打了胜仗再拿钱。其他兵马需要雇佣一方出,他就出自己这个人。正因为是临时雇佣,仅末流公士实力的信使才有机会被提拔。 沈棠震惊得险些结巴。 “拿、拿钱……帮人打仗?” 信使点头:“是啊。” 沈棠冷静下来,摩挲下巴。 “他怎么收费?” 居然还能这么操作?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信使跟着说出自己所知的情报。 荀定打仗的出场费按照出阵次数结算,倘若打了大胜仗还要拿些分红――银货两讫,公平公正。此人性格豪爽,若非信使心心念念着沈君的好,他说不定真会倒戈。 沈棠:“……” 尽管没有确切报价格,但沈棠有预感,那身价应该是她请不起的外援。打从来到这个世界,接触那么多文心文士/武胆武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出租打仗这样的操作。 仔细一想,确实是个财富密码。 能赚钱还能保持自由身。 怪不得会放飞自我。 但,荀贞这位老父亲知道吗? 沈棠实在忍不住问了句。 “荀定的经济……是不是非常拮据?” 她最穷的时候也没想过当代打。 信使:“……应该、没有吧……” 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想知道,只是当时没顾上问。他骤然得知“新上司”就是送信目标,他喜不自胜,终于找了个机会,私下表明身份,送出那封“字字千斤重”的信函。 荀定颇为意外。 他不记得自己跟陇舞郡有什么交情,无缘无故,哪里值得信使不惧千难万险送信?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拆开火漆封印,取出皱巴巴的信纸,十行俱下。信纸上的内容篇幅很短,这么短时间,他脸色变了又变,问: 信使来之前经过简单培训。 祈善模拟荀定可能提的问题,让信使一一背了下来,这个问题恰好就是题目之一。 信使回答得滴水不漏,还打起了父子感情牌,若能将荀定拐到陇舞郡,那更妙。 谁知―― 荀定面上并无情绪波澜。 挥手打发了信使,只说自己知道了,并且在第二日给信使一封回信,让他好交差。 信使的运气总算没有太差,再加上堪堪突破至二等上造,回程比来时顺利。只是一路餐风饮露,没有功夫打理,使得胡须稠密杂乱,形容憔悴狼狈,活似个乞儿。 “一路劳累,你先下去歇息。”见信使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沈棠便让他下去,再耍酷打了个响指――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以青鸟传信荀贞过来。 主公传召,荀贞不敢怠慢。 _(:з)∠?)_ 对沈棠,他始终有些心虚。 寥嘉这厮跟自己熟悉后,还会晃晃那只眼熟的钱袋,笑得猥琐怪异,仿佛在提醒荀贞――瞧,这就是主公的全部家当。 明明那么努力,却过得如此清贫。 为何如此? 因为都被他“千金散尽”了。 荀贞初时不在意,但跟主公接触时间久了,愈发明白她的难能可贵――身无分文,仍敢许诺他千金万两。骤发横财,依旧公私分明,对自身私欲的克制称得上苛刻。 光这点,世上能有几人做到? 发迹便猖狂纵欲,才是人世常态。 寥嘉私下说得没错。 她不似个俗人,倒像个小圣人。 “见过主公。” “不用多礼了,这会儿匆匆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你看看这个。”她将荀定回信完好无损地转交出去。这是荀贞期盼多年的回音,第一个拆开并且看到的人应该是他。 荀贞初时不解其意。 待看到上火漆的印章,浑身一颤。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慌了神,手指小幅度快速哆嗦,几次没拿稳回信。终于,荀贞小心翼翼揭开,取出信纸,上面仅有几个字―― 下方还有枚虎符印记。 荀贞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水光盈盈,沈棠抿唇,犹豫着要不要避一避,让出空间给这位老父亲好好哭哭――现在不哭,待会儿知道好大儿操作,估计就哭不出了。 “这是他的笔迹……” 荀贞没一会儿便调整好情绪。 “他如今在何处?” 沈棠:“……” 见主公沉默不语,荀贞心下咯噔。 难道―― 情绪激动而涨红的脸颊逐渐煞白。 沈棠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他现在好得很,只是、只是,稍稍有些放荡不羁……” “怎么个放荡不羁?” 沈棠只得如实坦白。 果不其然―― 荀贞脸色在红青白黑无缝切换,腮帮子肌肉微动,看得出来后槽牙正在用力摩擦。 “他、他这是……” “他――” “我――” 愣是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沈棠出言安抚:“依我看,令郎脑瓜还是挺灵活的。择一主而终,好比一棵树上吊死。但他出租自己帮人打仗,等同于整片树林,他每一棵树都试了试上吊的脖感?” 荀贞:“……” 他无法想象自己好大儿拎着一根白绫,一棵树一棵树轮着上吊的画面……主公就不能找个靠谱的譬喻吗?他以手扶额,试图将这个诡异画面驱逐出脑海。但,沈棠这番插科打诨,也让他情绪迅速冷静下来。叹气:“贞管不了他了,只盼着他能善始善终。” 沈棠赞同。 “确实,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尽管好大儿不太靠谱,但得知对方还活蹦乱跳,并未如他担心那般曝尸荒野,荀贞着实松了口气,放下一份沉重负担。他冲沈棠作揖致谢,感谢对方的细心体贴。 待荀贞离开,沈棠第二个便通知了祈善,不过不是让青鸟传信,而是亲自登门。因为他今天请了一天事假。 理由是他闺女(划掉)要生了。 沈棠知道素商对于祈善的意义,很爽快得准了事假,允许他回家陪产。 “素商这两年未免太高产,一窝接着一窝,一直生也不是个事儿……” 产房就布置在祈善卧房角落。 他用上好的布料当产褥垫,素商就大着肚子趴那儿,肚子一次次宫缩,莫名有些吃力,祈善正细心喂它吃自制猫饭补充体力,东厨那边还炖着一锅奶白鱼汤。 神色认真,眉宇却不住地深锁。 “不生,也难受。” “不劁素商,就要劁了治所附近的公猫,如此方能永绝后患。”沈棠在他身边坐下,道,“好消息,刚刚含章的好大儿回了封家书,以后你见着他不用心虚气短了。” 祈善笑了笑。 “谁见了他荀含章心虚气短?” 是他祈元良吗? 肯定不是。 沈棠嘀咕道:“这时候还傲娇……” 果然,文士浑身上下就嘴巴硬。 祈善目光始终落在素商身上,一瞬不瞬,耳朵却注意倾听沈棠的话。待祈善得知荀定的骚操作,道:“上位者最忌讳不忠之人。以他当年的志向追求,应该干不来这般无耻的事儿,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沈棠道:“人总是会变的。” “但也总有人会固执不变。” 事实证明―― 这事儿还真不是荀定愿意干的。 罪魁祸首,沈棠也认识。 正是她那位高山流水难觅的知音! 公西仇! 说起公西仇,荀定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脑袋拧下来。但非常可惜,两人真正交手,被拧下脑袋的人一定是荀定自己。打又打不过,甩又甩不掉,惹又惹不起。 想他堂堂岷凤郡霸王,境内土匪闻风丧胆的混世魔,何时这般憋屈过? 公西仇带着义妹公西来,以及杨英,在族地安安稳稳过了一个来月,闲着无聊就玩玩荀定。某日,他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突然说要寻找他唯一的血亲哥哥! 荀定每日鼻青脸肿,印记难消。 哼道:“人海茫茫,你怎么找?” 指不定已经死哪儿了。 公西仇被他一句话问倒。 他运转聪明的小脑袋瓜。 换了个思路。 他可以让兄长来找自己啊。 若能到处扬名,西北大陆都知道公西仇的名讳,兄长听说了,肯定会过来找他的。若不来找,待公西仇功成名就了,派人去找兄长也容易。换而言之,他要出山。 荀定嚼着骨头翻白眼:“出山?纵观西北,鱼龙混杂,虾蟹争雄,势力大的,不过郑乔之流……你莫非要给郑乔当阍犬?给人干,不如自己干……至少自由自在……” 580:公西仇的选择 “郑乔?他也配?” 公西仇这话带着浓浓的轻蔑。 他还嫌弃说:“单干?不要。” “不要?”公西仇这个回答出乎荀定预料,他不由得坐直了上身,追问,“为何?” “因为麻烦。” “……麻、麻烦?”荀定险些结巴。 “自己当主公还不麻烦啊?”公西仇一脸的“你还是太年轻”,“我对功名利禄没兴趣,想扬名也只为找寻大哥,顺便吸引更多更强的武者上门挑战,让日子不那么无聊。” 公西仇的目的一直很单纯。 所以―― 单干是不可能单干的。 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单干的。 他太明白管理一个班底有多麻烦。 不仅要耗费无数精力、人力、物力,还要招募人马,跟人勾心斗角,平衡帐下僚属矛盾和人际关系。势力越大,需要顾虑的就越多,他还想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 简直是在做梦。 这些东西,光是想想他就脑袋大。 公西仇很了解自己:“我是天生的武者,我舅舅也说我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我这一生注定为战斗而生而不是为战场而生。不是势均力敌,不过是单方面屠杀。”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儿不脸红。 完美诠释什么叫凡尔赛。 他沉迷力量与力量碰撞轰炸时的感觉,留恋生死徘徊时的无上畅快。跟它们相比较,生死胜负都是可以舍弃的累赘。倘若当了主公,还能如此任性不在意胜负生死? 帐下僚属怕是要心梗。 再者,他真心不耐那些文绉绉又繁琐的文书工作。宁愿抄着武气在战场杀��七进七出、战个七天七夜,也不想坐在桌案前处理文书七刻钟,还不如直接杀他来得痛快。 荀定:“……” 公西仇问他:“冲他们举起武器,很无趣。你能在一场一面倒的屠杀中获得快感?” 太弱了,没意思。 荀定:“……” 他皱眉:“……自然不能。” 但打仗也不是图这个啊。 他真没见过公西仇这样的。 明明有单干的条件,偏偏不想。 更没想到公西仇还有如此单纯的一面:“你若不想自己干,那就得听命与人,你这破脾气能忍得了旁人对你指手画脚?来日功高震主,将你卸磨杀驴,你如何自保?” 公西仇道:“找到阿兄就行了。” 荀定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到阿兄就可以急流勇退啦。以后手痒想找人干仗,谁有名我就去打谁。没事儿就待在族地……带带阿来以后的孩子,逗逗阿兄的孩子……这不比勾心斗角有意思?” 按照公西族习俗,舅舅要抚养姐妹孩子,而舅舅的孩子则由孩子母亲的兄弟抚养。他也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能武学大成,未来会不会有女郎相伴,大概率打光棍儿。 养阿来的孩子玩玩儿就够了。 说完,发现荀定愣怔的模样蠢得可以,他爽朗大笑:“公西一族本就是隐世一族,喜欢隐居有甚奇怪的?倘若不是族中变故,谁喜欢跑到外面?外头哪里比得上族地清净舒服?我只想跟阿兄隐居……诚然,它是很广阔,但依旧没我公西仇的容身之处……” 最后一句莫名伤感。 公西仇跟他爹即墨璨不同。 即墨璨心中装着天下,看不惯外界的纷乱,积极入世,将自己闹得一身狼狈。可公西仇不一样,他只想平安待在族地,陪着族人。苍生黎民的死活,跟他有关系吗? 他只在意亲人。 他也只有这么几个亲人了。 荀定见状,也不再劝。因为他很清楚,公西仇的目的性很强,他此次再入世,不为其他,只为扬名找哥哥,再劝也无用。荀定在心中过了一遍耳熟能详的几个目标。 “那你打算找谁扬名?” 若是其他人,扬名不是件易事。 但公西仇年纪轻轻便是十五等少上造,这个年纪的十五等少上造是一个什么概念? 需知,自贼星降世后的两百余年,有史记载的二十等彻侯就三人,而十五等或以上有名有姓者,仅千余人。若算上没记载或者记载遗失的,这个群体顶天两千多人。 公西仇已经入围。 他还在实力高速增长的黄金时期。 只要他愿意,他能被橄榄枝淹没。 公西仇摇了摇头:“暂时没目标。” 荀定:“谷仁?” 公西仇:“嘴碎,吵。” 谷仁最小的结拜义弟还是蛊虫受害者,公西仇见了他就容易想起灭族的痛苦…… 荀定又问:“吴贤?” 公西仇掏掏耳朵:“耳根软,烦。” 他跟吴贤帐下的武胆武者交过手,似乎叫赵奉来着?公西仇跟他们结了仇,跑过去会有些尴尬。听说吴贤耳根软,身边一堆眼高手低的高傲士族子弟,跑去找没趣? 荀定:“章贺?” 公西仇吹了下小指:“不喜欢。” 要不是章贺,族中圣物早就找到了,哪会到现在还没有丁点儿头绪呢?哼! 荀定:“黄烈?” 不待公西仇回答,他道:“听闻黄烈帐下有规模不小的重盾力士,战力不容小觑。” 公西仇听到这名字,不知想起什么,露出一抹冷笑来:“这东西迟早不得好死。” 荀定又问了几个人。 公西仇都不喜欢。 唯一一个喜欢的人―― 荀定:“沈棠?” 公西仇先是翘起唇角,荀定还以为有戏,谁知他开口就是:“玛玛自然是好,却也是最不能选的。碰上实力强的对手,她会跟我抢,我这怎么扬名?再者,她最近两年无仗可打……武胆武者没仗打,可不只剩下练兵?再被她抓着干杂活,那日子多无趣?” 其实,他最先排除的就是沈棠。 跟他的需求完全冲突。 谷仁几个都比她合适一些。 荀定嫌弃:“……你可真难伺候……” 公西仇选择性忽略他的吐槽,托腮绞尽脑汁,突然来灵感:“要找,就找那些势力小的,不稳定的,处于风雨飘摇边缘的。越是如此弱势,越能体现咱的实力。” 荀定瞠目:“……堂堂十五等少上造主动上门投靠,也不怕将人吓出个好歹?” “谁说投靠?不过是帮对方站稳脚跟、扩展势力,达到目标就拿钱走人。” “拿、拿钱???”荀定声音高扬。 公西仇:“不然呢?白给人打仗?重修族地要真金白银的,以后养阿来的孩子也要钱的!灭族之后,族地产业丢得差不多了,未来的子子孙孙没有祖产怎么吃饭?” 要给以后的族人攒祖产啊。 公西仇没想到荀定如此天真,问:“难道你爹是靠西北风将你养这么大的吗?” 穷文富武,正常情况下,武胆武者身上每一寸肌肉都是无数钱粮堆出来的。 荀定张了张口,反驳不能。 他可算明白公西仇的打算了。 “你的意思……你收钱帮人打仗,达到目的就换一家收钱继续打仗,靠、靠着这手段扬名?你不怕自己被外界诟病多姓家奴?” 他想将公西仇脑子里的水摇出来。 脑子清醒点!!! 公西仇不悦:“银货两讫的事儿,怎么扯到家奴头上了?收钱替人消灾,又不是卖身。文士武者效忠一主,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拿钱糊口。他们吃一家饭,我也只是多吃了几家,试试咸淡,不高兴还能换换胃口,就成多姓家奴了?哪有这个道理……” 荀定:“……” 公西仇问:“只吃一家不腻嘴么?” 荀定:“……” 这哪里是腻嘴不腻嘴的问题? 他算是看明白了,公西仇毫无节操。 本以为这只是公西仇一个人发疯,但荀定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自己的事儿。 强买强卖,不讲道理。 荀定反抗:“堂堂岷凤郡混世魔……岂可为金银俗物,贱卖己身……我可是……” 他是花钱就能获得的男人吗??? 公西仇淡淡道:“是我的手下败将。” 补刀:“手下败将不值钱。” 聘请公西仇,附带一个荀定当添头。 581:偷偷摸老虎的屁股票】 乾州,渠山郡,行宫。 身着朝服的官员战战兢兢立着,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抬头与郑乔直视,宫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肃杀。上方,郑乔正以右手执着一柄金镶玉的华贵如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手掌心,来回踱步。他的步伐很轻,但落在每人心间却似一把重锤…… 咚咚咚―― 良久,郑乔终于开口。 他轻蔑哂笑:“听说今儿又有一方势力响应黄烈号召,试图颠覆这张王座,是吗?” “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待国主帐下王师杀至,他们必然崩溃。”说这话的是��年轻官员,相貌出众,但气质却透着几分奸邪,说出来的话也是一股子谄媚味。 此人本是渠山郡的小吏,无甚本事,但架不住他软饭吃得好,入赘之后哄住了妻子,通过妻子哄得岳父母给他买了个“官”,总算不是白身。只是,他旁的本事没有,唯独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却是一等一。一次被郑乔看重,破格提拔成为朝官,原地飞升。 人发达了,腰杆子也直了。 通房丫鬟也敢染指三五个了。 唯独面对郑乔还是一脸谄媚恭敬。 郑乔闻言讥嘲。 “乌合之众?呵,若真是乌合之众,倒也还好。以利诱之,许以高官厚禄,令其富埒王侯,便可轻易招安归朝。只是,他们中间有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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