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将被褥抱了过来,睡在不远处就近照顾。她主动挑起话题:“女郎怎会在此处?” 这名女郎可是孝城贵女。 其父位高权重,手握重兵。 而她? 她虽出身名门旁支,但父亲这一脉却是江河日下,父亲又是个眼高手低之人,自身能力不行便想着琢磨歪门邪道。见女儿小小年纪生得好,便忍不住动了歪心思。 先是攀附族叔,厚着脸皮将她养在族叔家,允她念书识字,私下聘请精通舞乐的西席授课,为她经营名声,借此攀上一门不错的婚事。奈何,世事难料,旦夕祸福。 病患:“无亲无故,一路乞讨而来。” 她声音沙哑,语调平静。 实际上吃的苦头,非外人能想。 女人闻言,心下唏嘘。 病患:“你呢?孝城之后,过得可还好?” 她对女人原先没什么印象。 但女人说“一言之恩”,再加上对方那张出众的容貌,终于在记忆一角找到碎片。 对方是一名还未正式上台便美名远播的舞姬,一众年少翘首以盼的佳人。如此艳名,固然给她带来了一堆追捧,但也招致这些男人背后那些被冷落多年的女人怨恨。 其中便有一出身不错的妇人带着一众家丁护卫打上门,扬言要撕烂她的皮囊,扒光她的衣裳丢到街上供路人围观欣赏。 病患偶然遇过,阻止此事。 美貌并非舞姬之过。 闻着味过来的苍蝇才可恨! 女人浅笑道:“还好,家长是个体贴人,这一两年待奴家一直不错。府上也没正经主事,日子过得倒是比曾经好太多。” 病患道:“如此倒是因祸得福。” 女人怔了一怔,叹道:“倘若孝城上下数万能免遭屠戮,不要这福气也罢。” 她的命本来就苦。 再差一些也就那样。 在她十岁那年,因族叔牵连没入贱籍,婚事凉了不说,未来夫家对她畏之如蛇蝎,急着撇清干系。未曾念着一点旧情搭救她。她只得靠着这张脸和天赋,外加嘴巴甜,得了掌事喜欢,视为“奇货可居”的“货”,精心教导琴棋书画、歌舞声乐,尤其歌舞一道。 若孝城没出事…… 恐怕,此时的她已是四宝郡风流才子追逐的“第一舞姬”。以色侍人换来的待遇,算得上荣耀吗?那些文人士子、世家年少,嘴上甜言蜜语也不过是为了一亲芳泽。 揭开这层薄薄遮羞布…… 便会露出赤裸裸的世俗欲望。 她青春正好,便是第一流,一旦春华老去――呵,美貌身段会被岁月摧残,但这些名流文士、世家年少的权势地位不会,他们会去追捧下一��青春正好的新人。 人生啊,际遇无常。 两个妙龄女子深夜低语。 说到苦难处,眼角也泛起泪光。 咚咚咚。 清晰的敲门声在黑夜中响起。 病患神经紧绷。 女人披衣,起身看向窗上剪影。 小声说道:“是家长,女郎勿要担心。” 病患这时才尴尬想起来,自己住着恩人的房间,而外头是府邸家长,自己才是煞风景的那个。女人起身开门,门外果然站着公西仇。只是她敏锐发现对方周身气息有些低沉,这是认识这么久,不曾见过的。她心下猜测,莫非是家长碰见什么糟心事情了? 公西仇视线落向另一处。 女人了悟,合上门,跟上他步子。 “将军深夜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外人都默认女人是公西仇屋内侍妾,哪怕这男人一直吝啬没给名分,但府上就这么一个女主人,地位不同。唯女人心知肚明,年轻将军一心尚武,没有男女之心。 即便有,那女人也得扛得住打,打不死或将公西仇打死,才符合择偶标准。 公西仇半晌才道:“你这两日收拾一下东西,我派心腹将你送离此处,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在那里安心隐居。” 女人一怔:“送离此处?那将军……” 公西仇皱眉:“有些私事要处理,无论成功与否,掀起的波浪,擦个边都能将你送到阎王殿报道,我不想害你。” 二人虽无男女之情,但相处久了,真心换真心,公西仇也逐渐将她视为妹子。既然是兄妹,替她打点好退路,理所应当。 女人听出问题的严重性。 本想张口说留下来,但却苦涩发现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留下来也是累赘。 “好,待将军事成,该如何找您?” “不用找了。”公西仇漠然道,“这种夹杂着腥风血雨的日子,不适合你。” 女人心中一痛。 深觉无力。 公西仇看着月色:“那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的故乡,你或许能给它带来新生。” “将军不行吗?” “你不懂,我本该死在灭族那一日。是我违背天意,祈求神让我苟活至今。这么多年,仗着没有族老棍棒约束,族碑明文禁止的事情,我几乎干了个遍,我的肉身回不去那片故土啦。”公西仇洒脱道:“只待肉身解脱,游子的魂,会在神的指引下,回到她的怀抱。” 女人不懂公西仇这话背后的故事。 但―― “奴家斗胆,家长可否赐名?” 公西仇不解看着她。 但还是满足她的请求。 说起来―― 自己好像从未问过她叫什么。 沉吟了会儿。 道:“那就叫‘来’,如何?” 471:义女,义妹 “来?” 女人默念一番。 公西仇笑道:“你是我这一族的未来。” 女人眉宇舒展:“公西来么?” 公西仇听到女人喊“公西来”的时候,表情怔了一瞬,他并无让女人跟着改姓的打算。哪怕是母族,也讲究“行不更名,做不改姓”,除非碰见了特殊情况不得为之。 “你真打算摈弃旧姓名?” 女人面色微白,垂首避开公西仇视线:“是、是,若将军觉得奴家高攀……” “并非此意,你愿改姓公西,我该谢你。”公西仇对异性向来有耐心,“多谢。” 女人,如今便是公西来。 “阿来,你跟我过来。” 他想了想,带女人去自己书房。 公西来依言跟上。 便瞧见公西仇猫着身子,撅着屁股,扒拉乱糟糟的房间。她不常来书房,但每次过来都是乱得无处下脚。书文公务随便乱丢,唯独角落那口刻着族纹的箱子干净。 在公西来不解的目光下,公西仇终于在箱底找到厚厚一卷族谱。放在书案上展开,眉眼带笑地默默提笔,在自己母亲的下方,在自己旁边写上“公西来”三个字。 他道:“早该给你一个名分,便替母亲认你当义女,你当我义妹,如何?” 这个意外之喜让公西来抑制不住喜色,多少也冲淡了此前郁结心中的隐忧。 看着字迹未干的三个字。 她眸光含泪,重重点头。 公西仇头一次跟她说起自己的母族,现在也是她的母族了:“我们公西一族,先祖在两百多年前犯了重罪,本该全族流放。之后遇见一位恩人,这位恩人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是恩人带着因流放而死伤惨重的族人,找到了能安稳定居的族地,繁衍生息。” 公西来听得也认真。 “这位恩人姓甚名谁?” 公西仇摇头:“族志没有说,只说此人清秀瑰丽,资质风流,难辨雌雄,有着神仙手段,家中行三。恩人还算出不日后,会有改变大陆格局的贼星降落于世……” 贼星的历史,几乎是每个小孩儿都知道的,各地皆有不同的版本,大同小异。 公西来小时候也没少听奶嬷嬷说。 “恩人如此厉害?” 没想到公西一族跟贼星有曲折渊源。 公西仇点头:“族志记载,恩人之后就出了趟远门,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我族世代守护的圣物。你如果有机会看到那么一口棺材,一定要将它带回族地继续供奉。” “唉,也不指望阿来你能守得住了。” “目下,还是保全自身最重要。” “族地那边还有一些不外传的秘策,我给藏了起来,回头你将它们挖出来。待你觅得顺眼郎君,诞下孩儿,便可以让孩子们照着学习,几代之后,人丁繁盛,总有几个天赋好的,届时再好好守护圣物吧。若恩人来履约,让后人烧一份告知我们即可。” 公西来点头表示记下。 “之后呢?恩人如何了?” 公西仇道:“坐地羽化神隐了,临终前交代先祖要将其尸体焚烧,火葬也成了我族代代相传的丧葬习俗。说起火葬,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了。据闻只有肉身火化,灵魂才能完全挣脱束缚,回归神灵怀抱。对了,恩人还曾留下一封亲笔信,说会有一日回来取走圣物,恩人不会撒谎。” 说起圣物,简直是他的心头刺。 调查多年也没进展,此前在章贺那边获得的线索,查着查着就没下文了,他还以为自己能在报仇之前将圣物寻回…… 族训教导,一切当以圣物为重。 但他做不到。 在灭族之仇和圣物之间,他选择前者,哪怕违背族训的下场是被神灵遗弃,死后魂魄无处可依,他也不后悔。唯一庆幸的是,现在有了公西来,勉强对祖宗有个交代。 思及此,他对公西来更是愧疚:“此事事关重大,交付给你,实在是为难你了。” “那圣物如今……” 公西仇黑着脸道:“丢了。” 公西来道:“小妹有一个疑问。” “你问。” 公西来识趣地改了称呼:“此前听阿兄说过我们一族的遭遇,致使人丁凋零,那么――阿兄不该广纳妻妾,多多添丁进口吗?若是早些年这么做,这会儿孩子都能跟着你上战场了。阿兄的孩子,必能继承你的志愿。” 肯定比一个半路义妹靠谱得多。 公西仇:“……” 这种问题是能问的吗? 莫名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 他没好气道:“早就与你说过,为兄练得是童子功,大成前要守身如玉。再者,我族不兴妻妾那套,择一而终。我还不想死后被族人轮流棍棒教育,他们真会打人的。” 旁的家长是吓唬,他们会动真格。 他舅舅还说了。 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 美色影响修行,是可恶的拦路虎! 公西来:“???” 见她犹是不解,就问:“可有疑惑?” “有的。小妹尚在闺中之时,曾读过不少坊市书册解闷,就很好奇一事儿――”公西来看着新兄长这张俊俏��丽过分的脸蛋,问,“武者如何判断童子身有还是无?” 公西仇:“……” 公西来年纪比他小,但毕竟在烟花声色场所混迹多年,知道的理论知识是百多个公西仇捆一块儿都比不过的:“倘若是男子初精,一般十三四岁年纪就有跑马了……” 公西来问了个发自灵魂的问题。 “还是必须男欢女爱才可破身?” 公西仇重复:“……舅舅他说功力大成前不可亲近美色,守身如玉,男女都不行。” 他无辜地眨眨眼,又肯定点头。 “舅舅他是这么说的。” “你不知,他到死也打着光棍儿。” “想来是他功力还不足的缘故……” “我的天赋比他好得多,又有神佑……”公西仇不自觉地抓着膝盖上的衣料,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眉头困惑地皱了起来,最后神色坚定地道,“便是这么一个理儿。” 舅舅是不会错的! 公西来:“……” 莫名觉得这位不曾见面的舅舅不太靠谱,而且,将军这模样似乎过于好骗了。 公西仇道:“再说了,为兄这些年武胆修为确实进步很快――” 可见舅舅没有骗人。 他一直无心男女,主要原因两个。 其一就是外界的小娘子实在不合他心意,一个个太过娇软,哪有族地那些姊妹能撵他三个山头的气势,也没啥共同话题。其二便是他想报仇,便需要更强大的实力。 亲近美色会耽误他修炼进度。 而且,一心栽在复仇大业之上,何必招惹孽缘,徒留无辜娘子在世间苦熬呢。 若他真这么做了,以族人脾性,定是不会原谅他的,公西仇也瞧不起自己。 公西来对此不置可否。 她认真看着族谱上的名字。 意外发现上面的姓氏有些奇怪。 其他族人,伴侣的名字过半都是空着的,若有填着,不是公西,便是即墨。 居然没有第三个姓氏。 粗略一看,即墨氏有十来个。 公西仇母亲旁边的男人也姓即墨。 ------题外话------ (??ω ??)? 男主还太小了,先让他蹲在山中继续穿开裆裤吧,长得鲜嫩多汁了再出来。 让姓氏出身浅浅出现一下。 472:大祭司,即墨氏 “瞧什么?”公西仇见她面露思索,“若有不懂的,阿兄这会儿还能告诉你。” 族谱可是整个公西族的传承。 日后要交到公西来手中。 公西来便问:“为何会有即墨氏?” 作为母系氏族,无论男女自然都会随公西氏,但族谱上还有即墨氏,意味着异姓也能上族谱,居然没有第三个姓氏就很奇怪了。莫非公西氏一直还跟即墨氏联姻? “即墨氏?哦,你说大祭司啊。” “大祭司?” 公西仇道:“我们一族信奉神灵,每年神灵生辰还有其他重要节日,都会举行全族聚会,一般都是大祭司主持的。每一代都会选出一名大祭司继承人,继承‘即墨’。” 他继续说道:“听闻大祭司是唯一能沟通神灵的人,就是有些神神叨叨……” 这角色在公西族地位比较特殊,由其聆听神谕,传达族人。族内事物一般都是族长和大祭司做决定,如果二者意见相悖,才由德高望重的族老出面投票,保证运行。 公西族热爱歌舞。 也是因为大祭司说神灵最喜歌舞声乐。 说起这个―― 公西仇还叮嘱义妹:“以后有了孩子,记得去族地中心祭坛试一试,每任大祭司都是神灵挑选出来的。唉,公西族遭遇灭族,或许与大祭司也有些干系吧……” 这方面,他还是很迷信的。 “难道是大祭司叛族?” 公西仇摇头:“这倒不至于。” 大祭司要成叛徒,全族上下得炸锅。 只是―― “……我这一代大祭司人选还未出现就灭族了,上一代,也就是我母亲身边这个,据闻病逝了。上上代,似乎是出门办事的时候,他在族谱上的名字突然就被划掉……” “大部分族人都认为他意外身故了。” “但也有声音说他放弃了信仰。” 大祭司必然是族中对神最虔诚的人。 借用神灵赋予的特殊能力,庇护族地。一旦弃了信仰,自然会被划去名字。 不过,这个例子在公西族隐世两百年历史之中,还未见过,这猜测也站不住脚。 “大祭司对我们一族至关重要。多年之前,也曾出现过一次族人外出,给族地招来杀身之祸。你或许听说过武国蛊祸,就是那厮搞出来的……那次也是靠着神谕示警才躲过一劫。我们这一代就没这么幸运了。” 新大祭司人选没出来,已经成年的又接连意外,早就退休的上上上代大祭司,无奈放弃退休生涯,主持神灵生辰等重要场合。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例如聆听神谕这事儿,时准时不准。 公西仇很小就梦想能取而代之。 因为须发皆白的大祭司舞姿属实难看。 如果他上,那他肯定是全族最靓的仔! 神明的新宠! 公西来注意力不在其他地方。 “这位不是阿兄生父?” 居然用“我母亲身边这个”代替。 公西仇解释道:“这个嘛……我族为了避免族人血缘太近致使新生儿出问题,一些成年女性可以选择族内通婚,也可以选择离开族地去外边儿物色看得顺眼的男性。” “带回来?”公西来问。 “不,生了孩子将孩子带回来。外族的男人就罢了,多是心怀不轨之辈。” 公西来:“……” 她似乎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族人旁边没有配偶的名字,合着都是这么操作啊。 公西仇道:“我的兄长,应该是上任大祭司和母亲的孩子。不过他出了点儿事,母亲就在舅舅鼓励下,出去物色人选才有了我。母亲的丈夫,未必是我的生父。” 同母异父嘛,在族里挺常见的。 公西来:“……” “唉,倘若前两任大祭司在的话,或许我们一族不能免于灭族,也能减少伤亡。”公西仇目光透着几分悲恸,“族地遭遇强敌偷袭,老祭司上了年纪,族中用以御敌的手段都无法发挥至最大,以至于族人逃离不及时,再加上有叛徒,才全族丧命……” 公西来只得宽慰他:“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公西仇也不是一个喜欢沉湎过去的人,他还得向前看,等仇敌伏诛再谈其他。 而这―― 也快实现了。 公西仇倒是希望公西来能多生几个孩子,只要其中有一个能被神明钦点为大祭司继承人,族地的安全也足以自保。 只是,这事儿太看运气。人选不仅要看神明的喜好,也考验被选之人的心性。 唯有发自内心的、虔诚坚定的信仰,才能真正打动侍奉之神,获得其庇护。 若心性不坚…… 哪怕是公西一族…… 也曾连着数十年等不来新一代大祭司。 “天色不晚了,阿来先去睡吧,明儿收拾行囊,我派心腹送你去族地。” ------题外话------ (??ω ??)? 家里有些事情,码字很晚才开始,唉…… 473:兵变承康寺(上) 东方既白,云蒸霞蔚。 公西来并未听从公西仇的叮嘱补眠,而是连夜收拾行囊。她的东西基本都是公西仇给置办的,衣裳布匹首饰多是上头赏赐。她也知道此行重要,专挑黄白之物下手。 病患本想起来帮忙。 奈何后半夜她体温上升不退。 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直至第二天晌午才转醒,稍稍一动,发现浑身沾着粘稠热汗。不过,精神头却比昨日好上许多,脑子也不昏沉了。屋内无人,她勉强起身。 恰逢此时公西来端着清粥推门而入。 “恩人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发了汗,好多了。” 感谢公西来这两日的精心照顾,用的也是从公西仇那边借来的顶级伤药,伤口恢复极好,加之天气寒凉,伤口经过处理也没有溃烂发炎。看情况,半月就能痊愈。 病患咳嗽着道:“你也不要再叫我恩人了,本家姓杨讳英,唤我英娘即可。” “礼尚往来,那英娘该唤我阿来。” 公西来暂时放不下伤势未愈的杨英,在征求义兄之后,决定将她一同带走。 她收拾出来的家当全装在一口不大的木箱之中,若轻装简从,估摸着两辆马车就够了。只是,当她看到公西仇准备的东西,登时惊得睁大了眼,整整二十辆马车! 随便打开一辆,里头都装满了箱子。 “为兄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了。”虽然没怎么统兵,还被戏称是“最强大头兵”,但毕竟是上战场打仗的武胆武者,再加上他义父为招揽他,从不吝啬赏赐,他身家丰厚得很。 日积月累攒了不少,如今全都当做遗产转赠给了公西来,用以重建族地。 “族地多年无人打理,加之山中日子苦寒,记得多置办一些粮食。山外的大片良田都是咱们的,只是荒废了,你可以招收流民当佃农帮忙打理,但别自己出面。” 公西来没有武力保障,这些涉及利益、惹来眼红的事儿,最好找人代办。 他这些年也不是全在玩儿。 暗地里也是养了一些心腹精锐的。 全是无依无靠,对他忠心耿耿的孤儿死士,绝对会将公西来当做自己一样效忠。 “为兄已经打点好了,天一黑,你们就趁着夜色离开,族地外会有人来接应。” 听公西仇句句都在为自己打算,公西来哪还能忍住翻涌的情绪,鼻尖酸涩难抑。 莫说她十岁之后落魄卖笑的日子,即便是十岁之前,血亲尚在,她也未曾感受到多少来自亲人的疼爱,有的只是冰冷利用,她不过是生父拿来攀附权贵的垫脚石。 反观公西仇―― 先是酒宴之上解她困局。 又是一两年的照拂关心。 如今又不嫌弃她出身低微不堪,将她视为亲妹,送上全副身家,还帮着打点退路,彻底打消后顾之忧――这般纯粹的付出反而让公西来生出几分隐约的自责和难堪。 扪心自问。 倘若她是公西仇,有这一切,也无法对一个相处不多还没血缘的人付出全部。 “哭什么?” 公西仇歪头问。 好端端的,自己也没招惹她啊。 公西来说道:“没、没什么――” 她胡乱擦掉了眼泪:“舍不得阿兄。” “哦,阿兄也舍不得,但你留下来会添乱。”外头的女郎心思果真是不好懂。 他亲自护送车队出了城,再回到府上,明明只是少了个人,却感觉请冷了不少。公西仇点了灯,仔细擦拭一柄造型华丽,纹饰诡异的匕首,刚将匕首收入鞘中―― “出来吧。” 话音落下,黑暗中缓慢浮现一道人影。 此人一袭文士装扮,瞧着不算年轻,约莫三四十,鬓角泛着些许灰色,腰间缀着一枚朱色文心花押。在黑褐色儒衫衬托下,显得格外灼眼妖娆,仿佛毒蛇的红瞳。 “你就这么……将族地交给外人?” “阿来是母亲义女,不算外人,相较之下,被族中除名的你才是外人,拿什么干涉我的决定?”尽管心中认定此人就是同母异父的兄长,但公西仇仍是喜欢不起来。 这一两年的合作,只是各取所需。 至于关系―― 那是一点儿没亲近起来,愈发不顺眼。 公西仇故意扬高声音,赌气道:“我才是公西一族末裔,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文士倒也没有恼。 只是笑话道:“你也不怕看走眼。” “哼,黄白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抱着它们不撒手,是死后能招兵买马还是坟墓宽两寸?”公西仇自知生还可能性不大,虽然他年纪轻轻就是十五等少上造,但义父……别看这老东西整日沉迷酒色,表现得孱弱不堪,但自己始终没能看穿他的底蕴。 义父帐下还有几个不常出面的武胆武者,当年也是他们奉命对公西一族展开偷袭,一番血洗之后,也不知道他们从族中秘籍得了什么好处。多年过去,实力不弱。 他敢动手,就敢做最坏打算。 至于钱财家当―― 他还真没怎么看重过。 文士淡声说道:“你只是表面看着急躁单纯,但内在稳重。这么多年都忍了下来,为何突然要动手?其中必有缘由。如今还不是动手好时机,不妨再忍耐一两年。” 公西仇头一扭:“哼,我不忍。” 文士:“……” 公西仇讥嘲:“我知道你效忠彘王。若你想要用我拿去向他邀功,正是好机会。” 文士:“……” 难得难得,一个整天只知道玩乐和修行的人,也知道说话阴阳怪气怼人了。 他说道:“你我同族同源,自不会这么做,但你要自寻死路,我也不会拦着。” 公西仇懒得理他。 尽管有一定心理准备。 但真正听到对方的回答,心口仍是堵着一口气――这厮即便被除名了,离开了公西一族,但多年养育之恩不是假的。灭族之仇,他也能袖手旁观,实在是可恨至极! “放心,即便是寻死,仇人也一定走在我前头!”灭族之仇,兄长不报他来报! 本来公西一族就只剩他一个。 此仇,不假他人手! 文士不再言语。 他这次过来也不是找不快的。 能劝则劝,劝不动拉倒。 公西一族的执拗脾气,他领教够多。 顺道,再带来个消息。 “你让我注意的永固关――” 公西仇听到这个词儿,支长了耳朵。 “怎么样?” 文士慢悠悠道:“破了。” ------题外话------ (●ˇ?ˇ●) 评论区开了粉丝值称号的活动,还没有称号的小可爱,可以根据帖子的需求参与活动。一共有七十个称号哦,先到先得。 PS:一定要按照规则参加发帖。 PPS:因为粉丝称号都是手动发放的,香菇又懒,所以一直不太喜欢开这个活动,这次开了,估计下次要缓几个月了。大家一定不要错过哦。 474:兵变承康寺(中) “破了?” 文士的话落在公西仇耳中宛若惊雷。 他急忙道:“那么陇舞郡守呢?” 别看公西仇整天沉迷打珠子和声乐活动,打仗也只是出个力,但不代表他对周遭这些势力毫无了解。此前辛国强盛,将十乌视为无足轻重的附属,如今轮到庚国做主,同样将十乌视为能占便宜的冤大头。十乌就是个任人欺凌、任由压榨的大冤种。 不过,公西仇不这么想。 十乌也好,北漠也罢。 二者都有一个共同特征。 生于广袤但资源贫瘠的土地。 可供身体活动的范围虽大,但这片土地产出的物质远远跟不上他们的野心需求。加之邻居富饶强盛,那种根深蒂固的嫉妒和厌恶便在日积月累中不断发酵、腐朽。 十乌自诩世界中心的自大自负,北漠伏低做小、不断偷师学习据为己用的盗贼作风,多少都跟他们匮乏资源有关。被压制得越狠,一朝得势的反弹也只会更加厉害。 公西仇此前收到过消息,沈棠在陇舞郡上任前,陇舞郡的治所曾遭十乌屠杀。手段残忍暴戾,诸如活生生将治所庶民拖拽至死,用钩子破开男童腹部勾出内脏…… 女子俘虏之后**折辱。 在十乌诸人眼中,他们的行为不算杀生,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可鄙、低贱、肮脏却恬不知耻占据本属于他们富贵的窃贼。而且,这种思想并非少数人独有。 它深入每一个好战者心中。而十乌从上至下,无论男女老少皆可上阵杀敌! 公西仇不敢深想。 若永固关彻底失守,十乌举全境之力南下,所过之处会是怎样的人间烈狱! 紧跟着,便想到了沈棠。 她作为陇舞郡守,不可能临阵撤退。 其下场,怕只有与陇舞郡共存亡。 文士见他紧张,问:“你很关心?” 真是稀奇了。 他暗中观察公西仇有几年了,多少摸清对方脾气。对方表面上看着好哄好骗,似乎给一颗麦芽糖就能骗走卖到象姑馆,但实际上心眼不少,对陌生人的戒备心也强。 这个沈棠…… 跟公西仇的交集,应该不多吧? 公西仇不悦:“自然关心!” 人生得一知己,何其难求! 文士:“……” 他似乎陷入某种诡异而漫长的沉默――虽说公西一族思想开明,偶发也有互相看对眼的男性族人,但毕竟是少数。至少,文士就没想过公西仇这傻愣子有这偏向。 他也不卖关子。 “不知。” 公西仇自动理解:“下落不明?” 文士又道:“根据日前收到的消息来看,永固关被破了,但没完全破。国境屏障确实被十乌大军彻底击破,守关损失惨重,不过不知为何,国境屏障又升起来了。” 十乌攻城主力个个了傻眼。 公西仇:“……那陇舞郡?” 文士:“陇舞郡方面似乎早就收到了消息,坚壁清野,损失应该还能接受。” 情报篇幅有限,但可以想象出来,实际场景远比文士轻描淡写几句话惊险。 公西仇犹是不解:“被击碎的国境屏障怎么可能在短期内重造?即便能,也不足以抵挡十乌全力压境……”但,守住了终归是好事。他悬吊的心也能稍稍放下几分。 文士哂笑:“你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有空关心其他不相干的人?” 公西仇气得无意识鼓着腮帮子。 “用得着你管!” 文士一贯阴沉的面色勾起讥嘲。 “老子当然得管你。” 公西仇正想骂回去“你谁老子”,转念一想,长兄如父,这厮还真是老子。 便憋屈地熄了火。 文士离去之前,深深看了眼公西仇:“三日后,承康寺,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公西仇背影一僵,冷哼道:“知道。” 承康寺对于庚国王室有着非一般的意义,王室之中,被临幸但未曾诞育子嗣的妃嫔、宗室妇女,都要在此落发出家。日日诵读手抄经文,替王室和庚国国运祈祷。 最重要的是―― 庚国王太后也在这里。 是的,没看错。 虽然王太后的身份非常贵重,被国主郑乔耗费重金容养,但那是因为郑乔和王太后达成了互惠互利的合作。现在,郑乔居于原先辛国的国土,而属于庚国的大半国土落入了以彘王为首的勋贵手中。彘王几个跟王太后可没什么香火之情,甚至还带着血仇。 王太后的待遇自然只剩面子功夫。 彘王又有心折辱。 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她在心腹的指点下,想到了来承康寺出家的路子,至少在明面上,彘王不敢不尊她这个嫡母!当然,一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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