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诸事繁琐,陆松节参与处理先皇丧葬事宜, 安排赵恒登基仪式, 提议推行新法令……再抬眼,已到了四月中。 紫宸殿内,未满九岁的新帝赵恒一袭明黄罗纱龙袍, 正蒙着眼睛, 与几个内宦狎戏。他年纪尚小,贪玩好动,对自己身份转变的感知不强,但他知道, 自己若像从前那样做派,容易被母亲上官氏训斥。 至于陆松节,总对他笑眯眯的,赵恒很喜欢。 陆松节前儿给他呈了份奏疏, 说皇甫冲公然挪用工部款项给自己修建宅邸,那宅邸高处所用木材, 竟比皇宫内殿的更好, 请他彻查此事。赵恒挥挥手就准奏了。 皇甫冲祸乱朝纲已久, 除之可收拢人心。他一高兴,再准了陆松节推行新法令的提议。此令非同小可,不到一日,反对的奏疏就堆满了桌案,其中涉及官员考核、治理贪腐与丈量土地三条法令,反对声尤其大。 赵恒不想理睬,只让大臣们有意见,就找陆松节与黄玠。 他独自在紫宸殿内开心玩耍,蒙眼捉内宦,摸到个衣料滑软的,以为是黄玠,扯开眼罩一瞧,却是陆松节。陆松节忙行礼道:“皇上。” “陆师保?”赵恒瘪瘪嘴,倒也不是讨厌见到陆松节,只是最近骂陆松节的声音太多,他来,大抵都是为了正事。 陆松节浅笑道:“臣请皇上恩准,给吏部调几个人手。”徐太安势单力孤,需要些助力。最近吏部的事情也多,动不动就有官员闹着说,陆松节惩治贪腐力度过大,难免矫枉过正,导致各部无人可用。 黄玠躬身过来给赵恒擦汗,赵恒有些不耐烦:“准奏。以后这种小事,陆师保不必知会朕。” 赵恒坐回宽大的紫檀木圈椅上,足尖晃了晃,忽然想到什么,眼神亮道:“陆师保,朕昨儿瞧着个小宫女甚是美貌,不知你可否让母妃把她赐给朕,伺候朕?” 这种事情上,陆松节总是顺他心意的,但这次陆松节还没开口,黄玠却温声道:“皇上,您就别为难陆大人了,您这样,回头太后该责骂奴婢们教坏您了。” 黄玠素来不喜他狎戏宫婢,赵恒觉得没意思,哦了声。 陆松节这次来,不全是为了新法令。北边鞑子蠢蠢欲动,他打算把萧于鹄调到北部御敌。他若直接杀了萧于鹄,白婉必定不快,不如先把萧于鹄调离盛京,让他们生而分离,时间久了,感情自然淡了。 他亦有手段折磨萧于鹄,譬如写信打点边将,克扣萧于鹄粮饷……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让他无暇顾及白婉。 无论如何,萧于鹄既敢威胁他,他也不能让萧于鹄顺遂。 赵恒不认识萧于鹄,陆松节还没说完,他悉数准奏了。他打了个哈欠,陆松节知趣行礼,退了出去。黄玠给赵恒呈上蒙眼的布带,跪下给他捏腿,柔声道:“皇上,奴婢倒有件事想跟您商量,这萧于鹄乃良将之后,若一直放在北地,实在是暴殄天物。倘若他这次能把鞑子打退,您就把他调回盛京,擢他为京营提督,总领京营军如何?” 京营军乃大靖朝最精锐的军队,京营提督权力非同小可,不过现在京营军实际由监军黄玠管辖,他没有忘记萧素馨的请托,意图提拔萧于鹄。 赵恒尚理不清这些弯弯绕绕,但知道他与陆松节都不会害他,便又点点头。 赵恒连陆松节布置的课业尚且不能完成,遑论处理这些朝务,只是被他们两个一闹,再没玩耍的心情。 * 处理完萧于鹄事宜,陆松节去了趟严氏酒楼。 他开始推行丈量土地的法令后,继父严璟在老家所置的田地也要一并清算。为了避免这贪婪的老头拖他后腿,不得不耐心游说。 大靖朝可耕作的土地本就不多,特权阶级所享有的耕地却无需缴纳赋税,依着这样的便利,他们又继续侵占民田,逼良民为他们劳作,时日久了,他们手里的地越来越多,国库却日益亏空。 厘清耕地面积不过是为了税改,充实大靖朝的国库。陆松节心知,许多依靠权势侵占民田的皇亲官绅定会反对此法,可这是杨修死前对他的请托,他无法说服自己,不顶着压力推行下去。 好在白婉近来温顺,他便觉得自己背后尚有个柔弱的肩膀可以倚靠。 即便是强扭来的倚靠,时???日久了,等她有了他们的孩子,强扭的瓜也甜。 途径意和琴坊,陆松节忽然看到丫鬟芸佩的身影。她似乎刚从药铺的方向回来,手里提溜着两包药。 陆松节眉头轻皱,让车夫停下。 他已亲自给白婉请了调理,芸佩为何私下买药?她自己病了?还是白婉有事瞒他?说起来,白婉已调理了段时间,小腹却毫无动静。陆松节想了会,眸色渐阴。 * 傍晚,白婉得知萧于鹄被急诏调往北部抵御作乱的鞑子,莫名心慌。她是忘了,就算陆松节不杀他,也有别的方式磋磨他。 她不能天真地认为,萧于鹄一个擅长海战的武官,突然被调到北边,和陆松节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她的委曲求全,换不来他对萧于鹄的宽恕,退让便没有意义。 白婉怀着心事回到小宅,却见陆松节就坐在院子里等她。他不复先前温和,眉宇间乖戾阴鸷。 深色树影下,悬着盏锦鲤灯笼,灯火幽幽,映照出他霞色交领长衫上流光的暗纹,那骨节分明的手立,攥着包药材。 芸佩缩在门槛后,目光闪躲。她为自己受不住陆松节的威压而气恼,为自己这些日子无法帮白婉自责。 陆松节倒疲于罚她,只是想等白婉回来,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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