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口来了。你敲门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这一把老骨头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轻点吗?” 燕时洵沉稳的向老人一点头:“抱歉,恰好路过。” 老人:“…………” “路过个屁!你唬我呢?” 老人狐疑的上下打量着燕时洵:“谁能从这路过?你见过谁能从地狱路过的吗?” 燕时洵:“你先问我是不是迷路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他面不改色,对这个简陋的谎言被戳穿的事,没有半点反应:“你先唬我,我才唬你,这叫公平。” 老人:“……哪来的混小子!” 没能成功逗着燕时洵玩,也让老人瞬间失去了兴趣,立刻向后一躺,懒洋洋瘫坐在椅子里,抖着腿抠脚,嘴里还哼着古老的小曲,就是不肯再给燕时洵一个眼神。 燕时洵也没有被人晾在这里不加理会的手足无措和不自在――他完全没有那种情绪。 除了在面对邺澧的有些时候,那人总是有办法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自在以外。 他迈开脚步走向老人,姿态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俯身将茶盅从老人旁边的凳子上拿开,然后一撩大衣,手里端着茶盅就坐在了凳子上。 燕时洵的姿态即便是放在娱乐圈或者海云观中,也是一顶一的好。 无论是站是坐,他都始终肩背挺拔如松柏。 当他坐在凳子上一双长腿交叠,手里还端着茶盅的时候,就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清贵而姿态从容闲适。 主客瞬间颠倒。 燕时洵成竹在胸,稳超胜券。 反倒是老人,看起来像是跑来寻求帮助的。 老人:“???” “你倒是不客气……” 燕时洵微一点头,从容优雅道:“谢谢。” 老人:“谁夸你了!是不是听不懂鬼话!” “现在,我们应该能来谈谈这里的情况了。” 燕时洵手掌朝下一压,向老人做出一个让他平复心情的手势,一副主人风范的平静问道:“这里是旧酆都下层地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居住?” 听到燕时洵提及旧酆都的时候,老人惊讶的挑了挑眉,原本瘫坐在椅子里的身体也直起来了些,没想到这个一看就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生魂,竟然还会知道酆都更迭之事。 一时间,老人对待燕时洵的态度比刚刚慎重了许多,不敢再随意将他晾在一旁。 ――当一无所知的去询问时,只会被掌握情况的那一方不耐烦的驱赶走,瞧不上懵懂愚钝的外行。 但是,如果对方认为你掌握着很多消息时,局面就全然不同了。 燕时洵深知人的心理,即便面前的老人是鬼魂,也逃不过本能的下意识反应。 老人的反应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他就是要让老人认为,他掌握着足够多的消息,以此有筹码来换取老人所知的旧酆都情况。 燕时洵的说法极为巧妙,他只让老人看到了冰山一角,使得老人摸不准他到底知道多少又想要干什么,因此就会无限向外扩展想象,以为水面下藏着的,是一整座冰山。 老人警惕的打量着燕时洵,但这一次,他的眼神极为慎重,不像是刚刚漫不经心的敷衍。 “……打从我在这住开始,还第一次遇到敲我家门的。” 老人无语:“你不觉得敲一个老鬼的房门很奇怪吗?我死都死了,你还这么吵我,像话么?” “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问题的话,那我们换一个。” 燕时洵没有表现得好像自己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立刻顺着老人的话转了话题,看起来很是体贴。 “你还见过其他像我这样迷路的吗?他们大概这么高,长这个样子。” 燕时洵抬手在自己身边的空气比划着,末了还诚恳的补上一句:“看起来都比你年轻很多。” “你真是好福气啊,老人家。” 不等老人发怒,燕时洵就由衷的叹道:“你看,你活到这么老才死,不像我那几个同伴,年纪轻轻的……” “就迷路了。” 老人:“…………” 他只觉得自己胸口的这一口气,随着燕时洵的话语而忽上忽下,差点没把自己憋死在原地。 但偏偏燕时洵的话乍一听很离谱,可仔细想想,却又很合理。 年老而亡,可不就是喜丧。 老人连正当反驳的理由都没有,这一口气噎得他直接朝燕时洵翻了个白眼。 “没看见!” 拿他寻开心还想让他回答问题……门都没有! 老人愤愤的想着,要是换成以往酆都没有更迭易主的时候,哪轮得到一个生魂这么和他说话? 那时人间的驱鬼者想要见上他们一面,都要将供奉香火准备得足足的,恭恭敬敬请他们去,还要看他们心情,才肯屈尊纡贵的下人间一趟。 要不是,要不是那可抗天地的战将…… 老人被遮盖在眼皮下面的眼睛一暗,心中对燕时洵的不满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微不可察的疲惫叹息。 燕时洵虽然垂着眼眸,一副稳操胜券的从容模样,但他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紧密注意着老人的神情,不放过老人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敏锐的意识到,老人并非是被扔在乱葬岗的鬼魂。 在提到旧酆都的时候,老人的反应并不像那些浑浑噩噩不关心周围的鬼魂,而是对旧酆都有着深切的眷恋,像是在怀念追忆着以往的岁月。 能有这种反应的,只有一种身份。 旧酆都遗民。 比如,旧酆都的鬼差。 对于小卒而言,所背靠的靠山尤为重要。 就像是地府虽然与酆都一直不对付,地府阴差也对酆都骂骂咧咧多有怨言,言语间都是贬低。 但如果地府阴差和酆都鬼差狭路相逢,那一定是地府阴差先退。 毕竟酆都有鬼神执掌,可地府不说本就低于酆都,在井小宝还没有成为阎王之前,地府无主,几次濒临停摆。 对于旧酆都鬼差而言也是如此。 以往可以凭借着所属酆都这个身份在人间耀武扬威的鬼差们,从北阴酆都倒塌的时候,就变成了灰溜溜夹着尾巴的丧家犬。 死的死,逃得逃,再没有人神鬼看到过它们的身影。 ……除了某一个鬼差。 在所有人或鬼魂向燕时洵讲述的过往中,一直都有一个鬼差存在。 为报恩将鬼戏教给白姓先祖的濒死鬼差,以及在所有鬼差逃难旧酆都颓败之后,再次回到旧酆都的鬼差。 也是那么“巧合”,那位鬼差,也前往了下层地狱,然后再也没有鬼魂看到他。 短短瞬息之间,燕时洵意识到了眼前老人的身份。 他的眼眸中微不可察的染上笑意,但面容上的神情一切如常,半点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 老人还在气哼哼的撇过头去不愿意看燕时洵,连抠脚的动作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下手极恨,好像他抠的不是脚,是仇人的脑浆。 燕时洵微微挑眉,语气诚恳的道:“看你一直都在批评我,这样看起来,你应该比我有教养多了,不愧是活了那么久的老人家。” 老人抠脚的动作一停,纳闷这说话太难听的生魂,怎么突然夸起他来了? 不等他高兴起来呢,就听燕时洵继续补了一句。 “这么有教养的老人家,肯定不愿意看到年轻的孩子因为迷路而饿死在家门口吧?” 燕时洵的语气纯善的不得了,好像真心实意的在夸赞老人:“谢谢你收留我一顿饭,老人家。” “我什么时候说的!!!你骗谁呢!” 老人咆哮,觉得自己几千年的修身养性都破功了。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自说自话的家伙!!!这小子什么来路,太可恶了! 有那么一瞬间,老人甚至怀疑,是不是旧酆都城池残留的灵智出了问题,把他也算成了需要在地狱里受刑罚的那些家伙。 要不然怎么会让这么个糟心家伙“迷路”到他家门口!坐他的凳子端他的茶,还要吃他的饭住他的屋子!!! 燕时洵却已经从容起身,唇边带着笑意,优雅的向老人微微一点头,举起手中的茶盅示意:“感谢招待,真是个善良的老人家。” “像你这么好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他意味深长的道:“这样的美德,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灭亡了吧。” 燕时洵特意在“一千年”几个字上,咬重了音节。 原本想要暴力驱赶燕时洵的老人刚从椅子里起身到一半,忽然就愣住了。 他听懂了燕时洵话里的意思。 明明是现在的生魂,却不仅知道酆都更迭,还知道如此准确的时间。 千年前的那一战……可没有生人记载,就连人间驱鬼者的相关记录都寥寥无几,早已经散佚断代于漫长的时间中。 那这个生魂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的怒容慢慢缓和,最后只剩下面无表情的严肃,抿直了嘴巴,死死的盯着燕时洵,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但燕时洵不仅没有半点慌乱,甚至还笑吟吟的展开双臂,大方的任由老人查看,一副坦坦荡荡的诚恳模样。 老人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卡在喉咙里哽得不上不下的气,给憋得不行。 连那张苍老的脸皮都被气红了。 燕时洵却反而一副关心老人身体的态度,关切的道:“是不是吹了风着凉了?快进屋子暖一暖。” 老人气呼呼的猛地一起身,试图无视燕时洵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却听燕时洵又感慨般道:“没想到人死了之后还会生病啊,真是不容易。” 老人:……好烦这小子,他能不能现在就死一死? 不过,碍于燕时洵的身份不明,还对酆都之事如此清晰的知晓,老人一时摸不准燕时洵的情况,也不敢轻易动作,只好憋了一肚子气往家走。 他一把推开家门,没好气的朝后面扬了扬下巴:“进来吧。” 燕时洵轻笑着,却没有立刻动作,而是目光从老人刚刚坐着的椅子后面转了一圈。 那座尸山和其他的尸山相比,似乎有些低矮,也格外的松,并不像是堆积了很久的样子。 而是近期才出现的。 这让燕时洵有些奇怪,心中产生了怀疑。 旧酆都早在千年前就已经被新酆都取而代之,从邺澧的话语来判断,天地已经将旧酆都视为垃圾一样的东西,一直在想要让旧酆都彻底消亡。 就更不要说将收押鬼魂的事情交到旧酆都手里了。 要不然,西南也不会堆积着这么多的鬼魂,甚至严重挤压了普通人的生活空间,使得西南驱鬼者们不得不对西南的鬼魂进行清扫,而其他驱鬼者闻西南色变。 这里并不应该有从那一战时间点之后的鬼魂,更何况是近期新堆起来的尸山。 就连郑树木等人会落到这里,也是因为他们本身就身处白纸湖旁边,并且因为鬼婴的关系,与旧酆都有着紧密的联系。 如若没有鬼婴,郑树木等人也应该在死亡之后,鬼魂游荡于西南。 但现在,那座尸山却显而易见的与周围有着明显的不同……那些尸体的身份,会是什么? 不等燕时洵抬脚走过去查看,就听老人哼了一声,不快的道:“刚刚硬赖上我想要吃这一顿饭,现在我同意了,怎么你又不动了?” “是不是害怕了,不敢了?” 老人幸灾乐祸的道:“年轻人啊,不要那么狂,说话留一分,也给自己留个面子。要不然硬逞能结果输了,多丢人啊。” 那语气中,写满了快乐。 老人还记得自己刚刚被燕时洵全程话语压制的憋屈,因此一看到机会,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回面子。 燕时洵察觉到了老人的情绪。 他挑了挑眉,唇边荡漾开一点笑意。 此时他半侧着身躯,面对着老人刚刚坐的地方,而与现在的老人背对着。 老人看不到燕时洵的面容,自然也无法从收敛情绪极为严谨的燕时洵身上,看出他本来的心中所想。 燕时洵的心思转了一圈,有了新的决定。 他没有立刻转过身,而是任由老人兀自说着话,却还站在原地。 他甚至细微的操控着自己全身的肌肉,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好像很僵硬。 就好像他被老人说中了心思,因此惧怕而下不来台在硬撑一样。 对于情绪和自己身体的掌控,燕时洵在捉鬼驱邪的漫长时间中,已经臻至出神入化。 即便是鬼神都看不出来。 而老人很明显也被燕时洵骗了过去,跟着燕时洵的节奏,以为他真的是怕了不敢动了。 于是他更加快乐,沾沾自喜的还再按照自己以为的事实,刺激着燕时洵道:“要不然这样吧,你要是敢进来,我不仅真就招待你一顿饭,还让你睡在我家,怎么样?” 老人嘿嘿轻笑了起来。 吃鬼饭,睡鬼冢――我敢许诺,就看你敢不敢应了。 燕时洵却半垂下眼睫,唇边的笑容越发扩大。 却不仅没有老人以为的畏惧之情,反而对自己计划的结果很是满意。 他终于转过身,面对着老人,微微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就说这小子肯定不敢,敢……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老人迟疑的眨了下眼睛,缓缓转过视线,看向燕时洵。 燕时洵微笑,风轻云淡,脊背挺直如松柏。 好像一个优秀的后辈。 老人:“…………” 燕时洵还笑着用诚恳的语气补了一刀:“谢谢你,老人家,旧酆都知道了也一定很感动。” 老人:“!!!” 第289章 晋江 老人能够看得出来,这个“迷路”到自己家门口的年轻人,是个生魂。 但他以往所认知中的生人,都是诚惶诚恐畏惧鬼神的模样,多是逆来顺受,连酆都明显不对等的评判规则,都敢怒不敢言。 他虽然对那样的状况无奈,却也很清楚生人确实没有与鬼神抗衡的力量。 不过也正因为此,老人对生人留下了善良却胆小的评价。 可他万万没想到……时代变了! 就连人间的驱鬼者,都不是他印象中的模样了,更何况是燕时洵这样在驱鬼者中特立独行的存在。 老人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一个后生小辈骗过去了。 ――害怕个鬼!这小子刚才全是装出来的,就是在骗他呢! 老人气得呼呼直喘,手掌发力几乎要把扶着的门框捏碎了。 燕时洵看到了老人反应过来被骗后的愤怒,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单手插兜,另一手端着茶盅,遥遥向老人举杯示意,然后轻笑着迈开一双被西装裤包裹得笔直的长腿,从容走向老人。 “感谢你的招待,走吧。” 他在门前站定,看着扶着门挡住去路的老人,歪了歪头:“怎么,鬼差也想要否定自己说过的话?刚刚不是还在热情的邀请我?” “世风日下,鬼差心不古啊。” 燕时洵缓缓摇头,啧啧感慨着。 被燕时洵一语道破身份的老人,瞳孔瞬间紧缩。 他震惊的看向燕时洵,愣愣的回不过神。 这个身份……已经被埋没了千年之久,在漫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在呼唤起这个身份,就连曾经知道的人和鬼,都已经尽数死亡,只剩下他一个。 怎么会……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人严肃下面容,目光冰冷的看着燕时洵。 短短一段时间内,他的心绪大起大落,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燕时洵的步调走,完全被燕时洵牵动着情绪的起伏,再也不能像最开始那样悠闲的喝茶抠脚了。 燕时洵也任由打量,大大方方的站在老人面前让他看,纯善又无辜,好像真的是个再诚恳不过的年轻俊后生。 唯有那双被微垂下的浓密眼睫半遮掩住的眼眸里,荡漾起笑意的波纹,隐约透露出几分真实。 他一点点的放出自己手里掌握的信息,精密掌控着节奏,让对方摸不准自己到底知道多少真相。 想要看清他的底细,就必须跟着他的节奏走,让对方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将主控权交到了他手里。 就算对方反应过来这是一场骗局,燕时洵也完全无所谓。 这本来就是阳谋。 ――因为对方是鬼差,对旧酆都的深刻眷恋,就是他最明显的弱点。 所以,对方就算看透了这是做出的局,再无可奈何,也只能主动踏进来。 被他人看透了心理,掌握住了弱点,就会有这样的风险。 燕时洵不紧不慢的从四面围堵,让眼前这位旧酆都鬼差无路可退,明知前面是坑,也只能硬着头皮跳进来。 他慢悠悠的站在鬼差面前,耐心的等着鬼差自己多琢磨一会。 然后……鬼差就会发现,唯一仅剩下的,就只有他留给鬼差的那条路。 老人看着燕时洵的眼神极为不善,他把牙磨得咯吱吱作响,令人牙酸。 但是好半晌之后,他却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侧身让出空间,示意燕时洵进去。 “要吃饭就吃,那么多废话。” 老人没好气的从鼻孔喷了口气,不想再看到燕时洵那张俊脸徒惹自己生气又不能揍两拳出气,就只能转过身气哼哼的往里面走。 但从燕时洵的角度看,老人现在的背影,简直就像是他曾经瞥过一眼的动画片里的猫,外强中干。 他笑着摇了摇头,抬腿迈进了小屋里。 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乱葬岗的天空一直阴沉低垂,不见阳光。 而这处像是被随手搭建起来的简易小屋,采光就更是糟糕。 昏暗的房间狭小逼仄,灰尘在零星透露进来的光线下浮浮沉沉,一眼望去,就是一片灰暗,死寂看不到希望。 好像屋主的心境,也影响了房屋的模样,暮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 燕时洵曾经在穷困的山村,见过这样的屋子。 但当屋子的主人是曾经地位很高的旧酆都鬼差时,就显得极为违和。 燕时洵站在房屋门口,一边听着老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一边不动声色的环视着眼前屋子里的布局。 房子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摆着简陋的床铺和桌椅,厨房也就连在旁边,但凡有点空闲的空间,全都塞满了一卷卷书籍一样的东西。 虽然看不清上面到底写的什么,但从侧面来看,古旧的纸张早已经泛黄散开,似乎一碰就会碎成一片纸灰。 和外面院子里的浓重生活气息有些不同,房间里看起来更像是心有执念之人,在不肯放弃的追查着什么。 连生活都顾不上,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的日常,所有的时间都被屋主用来翻阅这些塞满了房间角落的书卷,想要从里面找到些什么。 ――从房间的布局和物品中,也能很清晰的看出屋主的性格和处境。 但最吸引得燕时洵侧目的,是房间里的那些家具,并非是由木头打造的。 光泽而凉滑,泛着老旧的黄。 是骨质。 无论是柜子还是桌椅,都带着一段段的骨节凸起,很像是用人类的大腿骨和肋骨打磨而成的。 也只有这些东西,才让燕时洵有了些实感,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不过这并没有让燕时洵多惊讶。 毕竟这里是旧酆都的下层地狱,外面的乱葬岗上没有树也没有石头,最多的材料,就是随处可见的骨头。 作为旧酆都鬼差,随手使用这种材料才是合情合理的,正与他猜想的一样。 燕时洵感兴趣的挑了挑眉,他走进房子里,随手将手上的茶盅放在骨桌子上,然后很自然的拿起了半摊开在桌面上的书卷,好像真的只是无所事事的闲逛。 只是在拿起书卷后,燕时洵才看到被书卷压在下面的桌面上,嵌着一张骷髅鬼面。 没有了眼珠的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两个黑洞直直的向上看去,像是来自死亡的凝视。 毫无防备的对上这么一双眼睛,燕时洵却只是在稍微惊讶之后,就立刻重新恢复了笑容。 他甚至笑眯眯的向骷髅挥了挥手。 那副悠闲的姿态,简直就像是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看到别人家养了宠物狗,于是随手打个招呼逗一逗一样。 骷髅:“…………” 鬼面的上下颔骨不自觉张开了一条缝,像是因为震惊而长大了嘴巴。 随即,它努力的扭动着头骨,想要在桌面上向老人的方向看去,惊恐的问问老人,这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骨头相撞,发出了咯咯的轻微声响。 老人嘟嘟囔囔的指桑骂槐,却也耳朵动了动,敏锐的听到了从旁边传来的声音。 他轻描淡写的抬头瞥了一眼,就继续低下头,狠狠用力的处理手底下的食材。 他还在碎碎念念的骂着,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尊老爱幼”、“说谎应该下地狱才对”、“尤其是骗我这一把老骨头的家伙”。 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燕时洵的动向一样。 燕时洵眼角的余光瞥过老人,也注意到了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他心中无声轻笑,知道老人应该也在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想要借由这件事来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们一人一鬼,现在都对彼此之间的不寻常之处心知肚明,各自在用着自己的方法,想要从对方那里试探出什么来。 谁先漏了底牌,谁就输了。 燕时洵很清楚,但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修长的手指顺着泛黄的脆弱纸张向下,一字一句的看清了书卷上的每个字。 得益于李乘云丰富的藏书古籍,燕时洵对所有的字体和旧时的措辞都适应良好,无论是怎么古老的书册,都没有阅读障碍。 因此,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本书并非什么书籍,而是曾经旧酆都使用过的名册。 就如同民间传说中的生死簿,谁的名字在上面,阴差就会来抓他走。 但是对于阴曹地府来说,所谓的生死簿,其实就是工作笔记,让阴差知道自己被安排的工作内容有哪些。 而此时被燕时洵拿在手里的,就是曾经旧酆都在千年前使用过的名册。 判决虽然由北阴酆都大帝来做,但是实际执行的,都是下面的鬼差,这名册就相当于是他们的工作日记,记载着某年某日,于某处的某个人因何而死,犯下何等的罪孽,对应要处以什么样的惩罚。 燕时洵掀了掀眼眸,视线从周围那些被塞在角落里的书卷上划过。 都是与他手里的名册一样的制式。 看来,这位鬼差在回到旧酆都之后的年岁里,一直都在搜集着当年的名册,并且一卷卷翻看。 燕时洵不了解曾经的旧酆都,但是他身边是有人可以询问的。 无论是身为阎王的张无病和井小宝,还是酆都之主邺澧。 从他们那里,燕时洵对于阴曹地府的一应疑惑,都可以得到诚恳详尽的解答。 虽然之前燕时洵并不知道张无病是阎王残魂转世这件事,但是因为井小宝刚接手地府,虽然他的力量足以支撑起地府的运转,但毕竟死的时候年龄太小,现在又玩心重,所以燕时洵担心他无法处理好地府繁杂的事务,考验过井小宝好几次有关地府的功课。 而通过井小宝磕磕巴巴的心虚叙述,燕时洵听得多了,也大抵知道了地府这种地方是如何运转的。 对于每个阴差来说,它们都有自己要做的工作。 为了防止阴差插手人间事务,扰乱阴阳,所以它们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不知道别人的工作内容。 也就类似于现在的保密方式。 这套工作方法,是上任阎王留下来的,在他死亡后的一百年间,使得地府依旧有序运行。 如果不是后来,一部分阴差因为久无监管而对地府的力量垂涎,因此监守自盗,使得地府动荡。那按照上任阎王留下来的这些安排,是可以支撑地府继续运行下去的。 井小宝用他聪明的小脑瓜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更好的方法。于是他一拍胖爪爪,愉快的决定沿用上一任阎王留下的所有东西,然后快快乐乐的扑去地狱找厉鬼玩耍了。 那时燕时洵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但现在,知道了阎王和邺澧之间在千年间互相制衡的关系后,他心里有了别的猜测。 酆都和地府,采用的应该是类似的工作方法。 不论鬼神如何高居神台,去人间将鬼魂羁押到阴间的,都是阴差鬼差。 这套方法,确实可以保证它们的工作有序进行。 但很显然的一件事是,以邺澧在千年前的愤怒来看,当时参与到那一场战斗中的旧酆都鬼差,不会被战将放过。 更何况在战将看来,那些旧酆都鬼差身上同样背负着因果,间接使得怀着怨恨而死的鬼魂无法复仇,所以没有留下它们的必要。 所有参与了战斗的旧酆都鬼差,都尽数死在了千年前的战场上。 而白姓先祖,是在家门口捡到的濒死鬼差。 按照白师傅所言,白姓先祖又是在进入西南密林的时候,被途径密林离开西南的鬼神所救…… 燕时洵的思绪转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 他猜测,当年救下白姓先祖的,是刚刚杀死了北阴酆都大帝的邺澧。 但以邺澧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发善心,放过某一个鬼差。 光是从阎王对千年前事情的叙述中,燕时洵就能够感受到邺澧当年的愤怒。 又何况是身为当事人、正在怒气头上的邺澧。 不会有旧酆都鬼差,能从战场上逃离。 它们都为曾经的高高在上而付出了代价,因果循环,它们从前如何冷眼看着鬼魂哭嚎乞求一个复仇的机会而无动于衷,那时它们就如何哭嚎着求十万阴兵放过它们。 却最终还是被满怀愤怒的忠诚将士们,重重挥刀向下,斩碎了魂魄。 既然如此,那当年逃脱了已死,并且倒在了白姓先祖门口的鬼差,就必定不是在旧酆都负责战斗的。 可能是后勤,又或是文书。 燕时洵不清楚。 但是单看先祖房间里堆积如山的书卷,燕时洵就看得出来,鬼差在旧酆都失势后的一片混乱中,想要搜集这些原本不是自己工作内容的资料,又多不容易。 况且,那些书卷的泛黄程度多有不同,有些保存完好,有些已经破破烂烂,看起来经历过不少磋磨。 鬼差应该像是老鼠搬家一样,一点点从废墟中找到了这些书卷,带回家,想要从
相关推荐:
亮剑:傻子管炊事班,全成特种兵
交流_御书屋
白日烟波
过激行为(H)
桃源俏美妇
蝴蝶解碼-校園H
乡村透视仙医
开局成了二姐夫
秘密关系_御书屋
深宵(1V1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