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然后他就愕然发现,公路和山林,竟然像是被一道深渊切开了一样。 黑线看着不宽,但是却根本没有尽头,在远处看是那么宽,近了看还是一样,无法凭借肉眼判断黑线的情况。 几乎是本能的,路星星一把拽住了旁边的安南原,把他捞了回来。 鞋底在摩擦时踢出的小石子从山坡上滚落,两人就站在黑线旁边,眼睁睁的看着碎石掉进黑线,却连个回声都没有。 ……就像是,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阴冷的风从下方吹上来,冻得安南原牙齿发颤。 安南原犹豫着开口:“现在怎么办?回山上吗?” 但是一想到山上遇到的那些尸骸,安南原就极不情愿。 他的心中甚至隐隐浮现出一丝绝望。 本来心怀着希望,奔向以为会是生机的地方,满心以为等走过去,就得救了。 所以无论多么恐惧和惊慌,他都一直咬着牙坚持下来,心中的信念支撑着他要往山下走,去找失去联系的其他人。 然而,此时他与生机近在咫尺,却深渊万丈。 他满心欢喜,却没想到,迎来的只是下一次的绝望。 将要得救却又被打落所带来的失落,远胜于从未见到过终点。 那根支撑着安南原走到这里的信念,开始动摇。 路星星却冷哼一声,咬牙切齿的不屑道:“什么破玩意儿!我可是海云观的道士,燕时洵是我师叔!想要难倒我?” 他拽着安南原,毅然沿着山脚走去,试图在漫长的黑线中找出一处可以突破的口子。 跟在路星星身后的安南原,甚至在恍惚中觉得,路星星就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星星之火,永远燃烧,永不绝望。 安南原迟缓的眨了下眼睛,心头荡开一圈热度。 绝望消退,动力重新回到四肢百骸。 “找路吗?” 安南原积极道:“我觉得我可以!” 路星星:“?” 他疑惑的回头,看到这个刚刚还垂头丧气的人,竟然重新变成神采奕奕。 路星星:发生了啥?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永不屈服的姿态,打动了安南原。 安南原自信的指了指自己,笑着道:“我可是少儿迷宫大赛第一名,找路我在行。” 至于到底能不能找到……有一个奔头,总比颓然坐在原地等死强。 路星星:“?” 他看着打了鸡血一样的安南原,满头问号。 刚刚还紧张得半死的观众们,差点笑吐了。 [少儿迷宫大赛……我还是幼儿园午睡不哭大赛第一名呢!棒不棒?狗头,.jpg] [呜呜妈妈的星星,好耀眼!这才是最开始吸引我的星星啊,永远璀璨夺目,星星是当之无愧的“星星”啊!] [好像是有独立音乐人那味儿了,我还记得他去年音乐比赛舌战群儒的场景,哈哈!直接把对面的说唱歌手都说懵逼了,diss全场不在怕的。] [我刚才好悬没吓死!我本来特别高兴的和我室友说,哥哥终于能走出来了。结果没想到一个转头的功夫,就看到他们被挡在外面。] [这也太绝望了,好不容易到了终点,又要重新开始。] [我也,安南原刚才真的,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掉进那个大坑里了。] [我被吓哭得哭湿了半个枕头,家里的窗帘都被我拉上了,我快要有树林ptsd了,总觉得那些植物里面都藏着尸体。] [啊啊啊所以燕哥一直在保护着他们啊,我的燕哥啊呜呜,燕麦现在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满心都是酸酸涩涩的想要爆发出来。] [燕哥的分屏是黑的啊!!!球球姐妹们谁知道燕哥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啊?我担心到睡不着了。] [燕哥分屏黑了之后,我就跑到其他人的分屏了,想要看看有没有人知道点什么,但好像没有……好绝望。] [啊?好怪,我看赵真就在公路上啊,为什么路星星他们站在公路边上,却看不到赵真他们啊?] 枝叶从两人身上拂过,他们在交错纠缠的树林边缘走过,植物偶尔刮过身周也不在意。 分屏镜头时不时被遮挡又明亮,镜头前的观众们也很快就重新被拉回了注意力,专心致志的看着两人寻找出路。 不少人都在心中暗暗祈祷:让这两人顺利的离开吧,一定要平安啊。 路星星觉得自己的腿都走到麻木了,但是仍旧没有看到黑线的尽头。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放在花盆盆沿上的虫子,一圈圈爬着,却不知道环形的路永无尽头和归途,他每走一步,就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路星星咬了咬牙,逆境之中,眼睛中反而迸发出夺目的光亮。 ――鬼怪想要让他死,那他就偏不! 年轻,叛逆,这就是他!怎么样?他不信自己找不到出路,救不了安南原! 因为有需要保护的人在旁边,路星星的心中燃烧起熊熊烈火。 而这份情绪也感染了安南原,支撑着他同样走下去。 两个人在死寂阴森的山林间,互相支撑着,走向一个未知的生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时间和参照物判断距离的情况下,人很容易迷失自己的空间感。 但是安南原很确定的一点是,他已经走到脚底发疼,连小腿都麻木失去知觉。 就在他累得连眼睛都半眯起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捕捉到了一道人影。 安南原精神一振,赶紧定睛看去。 ――黑线另一侧的公路上,一道结实的身影缓慢的行走着。 在他的后背上,还背着一个更为纤细的身影。 安南原努力看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两道身影为何如此眼熟。 好像,是赵真和宋辞啊! 因为和宋辞同屋住过,所以安南原对他的小少爷脾气记忆深刻,也对宋辞的身形算得上眼熟。 他觉得他不会看错的。 安南原立刻兴奋的用手肘捅了捅路星星:“星星,快看!” 路星星疑惑的顺着看去,然后也兴奋了起来。 但他很快冷静:“等等,说不定是骗我们的幻觉,或者是海市蜃楼。” 路星星警惕的看着公路上的两道身影,没有随意开口呼唤。 万一他一高呼出声,连之前那些阴兵鬼魂也招来了呢? 而公路上,赵真任劳任怨的背着小少爷,时不时还停下来颠一下,将快要滑下来的小少爷背回去。 宋辞咬牙切齿:“赵真你个笨蛋!” 赵真苦笑:“是是,是我看错了。” 他本来以为躺在路上一动不动的那个身影是路星星,所以才赶紧去救,没想到凑近了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具死尸! 但等赵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死尸立刻拽住了他的小腿,张开牙颌骨就要撕下他的血肉。 就在那时,宋辞突然间手持碎铁片冲过来,直接扎进了那死尸的天灵盖里,然后拽着赵真就跑。 赵真没有受伤,宋辞却被挣扎哀嚎的死尸打中了腿骨,疼得他小脸发白。 赵真满怀愧疚,于是背着小少爷继续走,没有让小少爷娇贵的腿脚再受折磨。 宋辞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就气打不一处来。 他挥起爪子,“啪啪!”的拍着赵真的头发:“敢不敢看清再靠近,啊?敢不敢?你眉毛下面的两个球是装饰品是吗?不要的眼睛可以摘下来送给井小宝当弹珠!” 赵真被挠得头发炸了毛,但他一句话不敢反驳。 ――真正炸了毛的娇贵猫咪正在气头上呢,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赵真:也不知道路星星怎么样了,唉……兄弟,为了你,我可是挨了炸毛猫咪一顿挠啊,很有情义了。 …… 清晰的咬字从燕时洵唇间吐出,散落在空气中就化作金色的文字,符咒连成金色的圆环,环绕在他的身周,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土地。 所有被金光照到的鬼魂,立刻无声哀嚎着,痛苦的化为灰烬,重新落进血海之中。 燕时洵所走过的路面上,血海重新变成坚实的土地,鬼气丝丝缕缕的燃烧散去。 就如摩西分海般,一片腥臭黑暗中,他是唯一的光。 但在光芒照不到的地方,更多的恶鬼哀嚎着拼命伸出手骨,指向天空,想要挣脱,想要将无辜生人拖进地狱。 就连光芒的边缘都在被鬼气慢慢侵蚀,变得残破。 如同车轮战,唯一一个驱鬼者,和数不尽的恶鬼。 鬼气在慢慢消耗着燕时洵的力量。 但是他眉眼沉着,脚步坚定的沿着林荫大道向前走去。 邺澧瞥见燕时洵额前的细汗,不动声色的握住了他的手,修长微凉的手指搭在他的经脉上。 瞬间,一股强悍的力量冲进燕时洵的经脉中,清爽的凉意如雪山溪流,顷刻间荡涤了之前的疲惫和烦躁。 燕时洵挑了挑眉,惊讶的侧首看向邺澧。 他的经脉对这股力量接受良好,仿佛天然就与这股力量是一体,没有任何排斥,反而欢欣的欢迎着。 他的身体,先他一步承认了邺澧。 燕时洵本想问出口,但却忽然顿住了。 ――他意识到,这股力量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所有道士或驱鬼者的力量都不同。 这是不含任何阳气的,极阴的鬼气。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普通人,接受邺澧的力量,只会因为鬼气入侵而死。 唯有他,因为恶鬼入骨相而一直与鬼气共存,早已经习惯鬼气甚至将它为自己所用。 燕时洵脚步微顿。 “怎么了。”邺澧沉声问道:“不舒服?” 他微凉的指腹搭在燕时洵的手腕上,带着安心的力量:“那就交给我。” 燕时洵回过神。 他将自己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下,缓缓摇头:“不。” “鬼气聚集于前方。” 他的眼眸明亮如刀:“那里,是一切的根本所在。” 第168章 晋江 宿舍区乱成了一锅粥。 惨叫声,求助声,还有撕心裂肺的提醒声交织在一起,慌乱令人惶惶不安。 年轻的燕时洵手起手落,就从走廊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将沿途被恶鬼追杀的学生们像是拎猪仔一样,一个个扔进就近的寝室,然后门一锁,符一画,冷着脸继续往前走。 干脆利落,一句话都没有。 被救了的学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只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余光捕捉到一道修长的身影闪过。 学生们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和惊魂未定。 半晌,这些刚刚还被恶鬼追杀的学生们,才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反应过来。 有人犹豫着出声:“那个人……是不是咱们宿舍楼的啊?” 这句话就像一个线索,慢慢引出了众人的记忆。 “好像是。我印象中,好像见过他从金融学院的楼层走过?” “应该就是了,新生入学的时候,我在棺材大讲堂见过他。” “啊?大一的学生吗?” “卧槽!咱们宿舍楼竟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我都不知道!” “可惜他走得太快了,不然肯定要和他拜个把子,这是救命恩人呐!” …… 年轻的燕时洵根本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也对其他人的谈论并无兴趣。 有人在被他从恶鬼口中拽出来,拎在手里的时候,还是一副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的模样,试图在燕时洵的手中挣扎。 却被燕时洵毫不留情的一踹旁边的寝室门,顺手扔进去,然后锁门,转身就走。 一气呵成。 流水线一样轻松。 看得不少刚刚差点死在恶鬼手里的学生一愣一愣的。 学生:?这真是人吗?我刚才跑得那么狼狈,这家伙一手一个? 也有人在看到燕时洵的脸之后,因为这张过于俊美的面容而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他的身份,惊讶的喊了他的名字。 “燕时洵??!你不是金融学院的吗?怎么在这……” 问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燕时洵怼进了旁边的寝室。 徒留那人满头门号,对着“砰!”的关在自己面前的门板,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而跟在燕时洵旁边的张无病,则负责笑着向那些满脸懵逼的学生们解释,让他们相信燕时洵是来帮他们的,而不是和那些恶鬼一伙的。 ――刚刚有个学生被吓破了胆,对所有靠近他的人无差别攻击,手里的刀在燕时洵手上划开了个口子,令燕时洵不悦的皱起了眉,眼神危险。 看得张无病差点没被吓死。 于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张无病都赶在对方做出更激烈的挣扎之前,赶紧向对方表明他们的身份。 “同学!我们是金融学院的,看到你们需要帮助所以过来的。” “别害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我们是人,金融学院的学生,不是鬼!” 张无病说得口干舌燥,觉得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好在因为从小生在张家,张无病没少跟着家中长辈一起应酬,所以很知道怎么让对方信任自己,对自己留下好印象。 再加上张无病长得一张一看就不会骗人的脸,稚嫩却诚恳。所以那些听到的的话的人,也都慢慢相信了他,即便年轻的燕时洵冷着脸毫无温度,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而是感激涕零的向燕时洵道谢。 年轻的燕时洵:啧。 麻烦。 燕时洵没打算让别人感谢自己,相反的,他不喜欢随意和别人结下因果。 如果不是因为今晚的事情太过诡异,并且到处都是鬼的惨烈场面令他不快,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手,这些人都会死在恶鬼手里,他是不会管的。 这样一想,年轻的燕时洵心中更加记挂起未来的“自己”。 在他看来,这一切的开端,都与未来的“自己”有关。 最开始的不对劲,就是从他回到寝室时的直觉。 未来的“自己”出现在他的寝室,并且还翻动了张无病的电影杂志,寝室里也有人为走动过的痕迹,但门上的符咒没有被触动…… 年轻的燕时洵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足够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会变成利用恶鬼杀人的人――尤其是这样庞大而惨烈的场景。 所以,在排除所有不符合他性格的选项之后,就只剩下一个最大概率的可能。 ――未来的“自己”,在追查什么事件的途中,触发了这庞大到裹挟了整个校园的鬼气,并且回到了他所在的这个时间点,连带着鬼气也被带到了这里来。 年轻的燕时洵心中不免浮现出好笑的情绪,对未来的“自己”嗤之以鼻。 废物吗?连这都解决不了。 还要麻烦身处于过去的他。 不过,以他恶鬼入骨相的天赋,无论学习什么都远比其他人更加迅速,一日千里之速。 与“伤仲永”不同,燕时洵很清楚,鬼气时刻游走在他的经脉中,侵蚀他的肉身。 恶鬼入骨相不会消失,只会与他共存亡。 他驯服了这副骨相,或者……被鬼气杀死。 未来的“自己”不会失去恶鬼入骨相。 而大道公平,夺走什么,就相对应给予多少。 在与恶鬼入骨相斗争的同时,他也得到了远远超出所有人的天资,修行一道上,远非其他人可比。 也只有他的师父李乘云,能够凭借着同样优秀的天资和对大道的通透悟道,与他无障碍的交流,甚至教导于他。 如今他便已经足以出师独当一面,更别提未来的“自己”了。 虽然心中对未来的“自己”轻蔑,但是燕时洵很清楚他人与自己的差距,并不会随意否定贬低自己。 相反,他很相信自己。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年轻的燕时洵起了疑心――未来的“自己”,到底触发了什么世间? 燕时洵的目光从周围浓重到粘稠的鬼气上梭巡而过,心中犯了嘀咕。 难道未来的“自己”脾气更暴躁,直接冲进了地府老巢,把地府搅了个底朝天,放出了所有被拘束在地狱的恶鬼吗? 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鬼气? 而且燕时洵看得分明,这份鬼气不仅带来了大量的恶鬼,还为原本就滞留在学校里的鬼魂提供了力量。 据张无病所说,他在出寝室的时候,看到了他们那个开学后就再没见过身影的舍友。 只是,是鬼魂状态。 在张无病的描述里,那位舍友身上还有血迹和擦伤。 燕时洵皱眉,起手掐算,却发现他那个陌生的舍友分明还活得好好的,并且短期内也没有死劫。 倒是一年之后,那位舍友会迎来他命中大劫。 熬过去了,则一生顺遂,否则,埋骨深土。 但现在那位舍友就变成了鬼魂……时间点不对劲。 况且,在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燕时洵不仅看到了罪孽缠身魂魄几乎与黑泥无异的恶鬼,还看到了不少穿着滨大校服,或是一看便是学生模样的鬼魂。 这些鬼魂面目呆滞,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在力量的驱使下,迷茫的向前走,凭借着鬼魂的本能,想要跟随旁边的恶鬼一样,去从活人身上夺取力量。 燕时洵没有像对待那些恶鬼一样对待这些迷茫的鬼魂,而是偶尔驻步,向这些鬼魂询问缘由。 “我……我不知道。”穿着滨大几十年前制服的鬼魂,迷茫的回答燕时洵的问题:“我本来就埋在旁边的树下,一直在沉睡,但是一股力量将我唤醒。” 燕时洵甚至看到了眼熟的面孔。 一名刚入学不久,就死在军训中的学生。 那学生魂魄纯白,却从他站立在地面血海上的地方,开始慢慢向上蔓延黑色,像是被血海污染。 “我不知道……我想回宿舍,但是我找不到路。” 那学生诚恳的向燕时洵求助:“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我对你的脸有印象,你应该也是大一的新生。请问你知道我的寝室在哪里吗?我忘了……” 询问过这些鬼魂之后,年轻的燕时洵意识到一个问题―― 恐怕所有死在滨大校园里,还没有被阴差送去投胎的魂魄,都因为这份鬼气而在逐渐被污染成恶鬼,被血海中浓重的罪孽所同化。 他们本来还有机会投胎,但是其中很多魂魄,已经因为血海的污染而越来越机会渺茫。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燕时洵在救学生的同时,也当机立断,将那些本来是死在滨大校园中的魂魄,就地往生,想要送去地府。 但是,本来已经在心中记忆得滚瓜烂熟的符咒和科仪,却根本不起效果。 那些魂魄……还在迷茫的游荡着。 年轻的燕时洵只觉得心脏沉重。 这侧面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地府,出事了。 所以连同地府所主导的轮回往生,以及收容死后魂魄的功能,也暂时停摆。 现在一时来看,影响似乎还不大。 但是一旦时间长了,所有死亡的魂魄失去去处,只能迷茫游荡在人间,并且越堆积越多,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燕时洵心下微沉,本来对未来“自己”的不满,也变作了凝重的严肃。 他几乎是顷刻间,就想到了校园内的棺材大讲堂。 其他学生不清楚大讲堂的来历,只是因为网络上的传闻,就觉得大讲堂下面以前的乱坟岗,建成这个模样是为了镇压那些鬼魂。 但是从入学的第一天,燕时洵就知道棺材大讲堂,是为了让那些认不出主人的尸骸残躯,能够有一个归宿,不必再继续茫然游荡在世间。 滨大建校时间长久,百年前,很多进步人士死在了校园里。 他们的尸体被随意堆积在校园内,摞起了一座小山,没有人敢冒着风险去为他们收拾。 太阳曝晒,风吹雨打,野狗啃食,难民充饥…… 即便后来滨大校方冒着风险,据理抗争,终于艰难的嬴下了谈判,将那些尸骨收敛下葬。 但,毕竟已经晚了。 迷茫不甘的魂魄游荡在滨大校园内,因为心中执念,即便是死后,他们也想要完成生前没有做完之事。 几十年前,因为魂魄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学校的日常教学和生活,所以滨大请了海云观,做出了棺材形状的大讲堂,让那些游荡的孤魂可以得到安息。 而大讲堂前的三棵树,也确实是取自三炷香的寓意,让魂魄受了校园内绵延不尽的生机和香火,就可以心满意足去投胎。 入学的时候,李乘云拢着手站在大讲堂前,仰头看了大讲堂许久,清隽的身姿在风中如仙人将羽化而去。 然后,缓缓低头,向大讲堂鞠了一躬。 李乘云告诉燕时洵,当年堆在这里的尸体中,有恶人,有进步人士,也有海云观的道士。 他其中的一位师兄,就死在这里。 但因为尸体支离破碎,多数只剩下半截手臂或枯骨,分不出谁是谁,于是当年的校方也只得无奈,一起下葬。 大讲堂下面,不仅有济世之人,也有穷凶极恶之人。 此时,燕时洵重新想起了李乘云的话。 他意识到,既然鬼气能够滋养所有死在滨大里的魂魄,那大讲堂下面的魂魄,同样会因为这份鬼气,而重新出现在滨大校园内。 而其中一些鬼魂,很可能会因为心中的不甘和狠戾,继续作恶,危害校园内其他人。 看来,他必须要去主动找到未来的“自己”,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年轻的燕时洵眼眸微冷,如是想着。 他必须要在鬼气造成更严重影响之前,挽救这一切,不能让大讲堂镇压下的鬼魂也受到波及。 不能惊扰那些殉于理想的魂魄,也不能让恶鬼逃脱作恶。 况且,校园内那些因为生前的痛苦或意外,而失去生命的魂魄,不应该和作恶的恶鬼一个下场,被血海吞没,再也看不见天日。 年轻的燕时洵哪怕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满心愤怒。 于是手下的力气越发狠戾,所有挡在他身前的恶鬼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直接在金光中燃烧成了灰烬。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学生,吓得瑟瑟发抖。 谁说大一的萌新的啊?这简直就是个凶神,太可怕了! 学生欲哭无泪,于是在燕时洵手里更加乖得像小绵羊一样,顺着燕时洵的力道特别主动的扑进了旁边的寝室,生怕燕时洵回手连他也揍了。 “砰!”的一声,寝室门落锁。 年轻的燕时洵修长的指腹从手背上的擦伤滑过,沾染血迹,然后在门板上熟练而迅速的画出符咒图案。 一气呵成。 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符咒猛然亮起金光,玄妙的纹路生效。 恶鬼莫不敢侵。 “燕,燕哥。”张无病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燕时洵的思考。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旁边的楼梯上面:“燕哥你看,那,那是不是个人啊?” 年轻的燕时洵本来没有在意,思维一刻不停的转动着,漫不经心的侧首投过去视线。 然后下一刻,燕时洵狭长锋利的眼眸,一点点睁大。 在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上,有一只手臂,从楼梯的边缘软绵绵的耷拉下来,没有一点动作。 就像是,已经死了。 那手臂上还穿着再正常不过的衣服,从燕时洵的角度虽然只能看到一角,但是他凭借着那颜色和花纹,还是迅速在记忆中对上了这件衣服和它的主人。 ――就在几小时之前,这衣服的主人还和燕时洵一间教室上课。燕时洵和张无病离开时,这人还在哈哈大笑着和同行者谈论着游戏,生机而活力。 声音吸引了燕时洵的注意,让他随意投过去一瞥,记住了那位同学的脸和衣服。 而现在,这个人就躺在楼梯上,一动不动,失去了所有生机。 年轻的燕时洵迅速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上了楼梯,就要去查看这人的状态。 但是这人的完整身影刚一撞入燕时洵的视野,他就愣住了。 连脚步都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无他。 这个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面朝下,横倒在楼梯上,手臂奋力的向前伸着,似乎想要逃离身后的东西。 但是他在逃跑的过程中,还是被后面的东西抓住了。 血液汇聚成湖泊,顺着楼梯向下流淌,像是血色的瀑布。 大量的血液从这人的下半身喷涌而出,楼梯旁边的白墙上到处喷溅着血色。 张无病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能有这么多血液。 这个人……他只有上半身在楼梯上。 腰斩。 而两条腿,不知道去了哪里。 燕时洵静默站立在原地,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沉默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 唯有身侧慢慢紧握成拳的手掌,泄露了一丝情绪。 张无病控制不住的浑身肌肉颤抖,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来话。 他的嘴巴张了几次,才勉强压下喉咙间的酸涩颤抖,压抑着哭腔问旁边的燕时洵:“燕哥,他,他……” 张无病想问,能不能救这个人。 但是他又很清楚,没有人会在腰斩之后还能继续活着。 他还想问,这个人真的死了吗。 可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不容他逃避。 因为体质原因,张无病从小就在与死亡做斗争,每天清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他都由衷的感谢生命,热爱珍贵的生活。 他想过自己会死,甚至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自己死亡时候的画面,还有自己的葬礼,自己的家人朋友……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会眼睁睁的看着认识的人死去。 并且,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信任着燕时洵的张无病,下意识的想要从燕时洵那里寻求一个可以让他逃避现实的答案,他想要让燕时洵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这个人还活着,还有救。 可是,理智又在嘲笑着张无病:别犯傻了,你不是看到了吗? 人啊,死就死了。 ――‘生人脆弱’。 张无病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脑袋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思考。 但是燕时洵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这人的尸体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的从尸体上梭巡而过。 然后,他修长的身躯顿了顿。 燕时洵迅速蹲下身,手指向这人的太阳穴处探去。 同时,他在心中默念起金光咒,驱除附近所有的鬼气。 就在燕时洵触碰到尸体的瞬间,就像是一直挡在眼前的迷雾被无形的手拨开,所有挡住真相的血污都被擦去。 露出了真实。 楼梯上的空间荡漾起一阵波动,血液从楼层上面冲刷奔涌而过,慢慢汇聚成血泊流向楼梯,鬼气覆盖了一切。 同样吞没了倒在楼梯上尸体。 几乎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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