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准备的那张被衾偏薄。 平时用是足矣,可是如今看起来就好像有些太过单薄。 余清窈听人说起这个时候需要盖厚实一些,有利于帮助病人闷出汗,好让病好得快些。 所以她就把目光落到床的里头。 她的那张被衾厚,被面下还夹了一层保暖的蚕丝,连倒春寒都能抵御,肯定比李策那张暖和。 李策本在闭目养神,生病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忽然察觉身上有东西移动,他悄然睁开眼,就见余清窈单膝跪在床边,踏着细腰伸着手臂,几乎就是虚横在他腹上。 因为单臂孱弱,她的身子就像风吹叶子一般打打着抖,垂下的衣料就在他身上蹭。 他一时哑然,转动了视线,顺着她手指费力伸出的方向,就看见了余清窈平时盖的那床石榴纹面的蚕丝被。 她显然是想去拿它。 李策把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半侧过身,想帮帮忙。 可是余清窈单手独撑已是力竭,身子原本就没有抬起多少,李策这一转身,她便直接挂在他的侧腰上。 明明她没动,却显得像是主动趴了上去。 李策身子僵了一下,才把脸扭了回来,余清窈已经憋了一个脸红,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可越着急却越使不上力,两只手也不知道在他腰侧、腹前滑了多少下,才慌慌张张站直了身。 “我……只想帮你拿被子。”李策解释起来。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余清窈就心虚起自己刚刚的‘胡作非为’,把两只手都藏在身后,就好像在夫子面前听训一样乖巧,红着脸解释:“我刚刚也不是有意乱摸的……” “无事。”李策忍不住笑了,然而想到她刚刚那几下落的地方,他腰身又不由紧了紧。 好在他现在生着病,倒也没有那样的力气。 将余清窈想要的蚕丝被扯了出来,余清窈接过来,仔仔细细扯好被脚,让两层被子每个角都叠在一块,没有任何地方翘起来,齐齐整整地盖在李策身上。 这样热气不会跑出来,李策就可以闷在被子里发汗。 “这样殿下您还觉得冷吗?”余清窈盖完两层被子,又关切地问了一句。 “还好。”李策低低回道,但是声音尚有些低哑。 余清窈扭过头去看摆在床头边侧两个黄花梨顶箱柜,里面放着替换衣物和一些备用的被衾,之前余清窈看着知蓝收放在里头。 “要不,臣妾再给殿下拿一床出来吧。”眼下余清窈不敢停下来,面对已经清醒的秦王,唯有忙碌才能掩饰她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 李策也不置可否,就静静躺着,用眸光追着余清窈忙碌的身影。 她身上多披一件琵琶袖对襟褙子,因为是轻纱所制所以十分轻薄,袖口挽至小臂中间,豆绿色衬得她露出的肌肤细腻柔滑,瓷白温润,随着她莲步轻移,轻盈的绿纱就像是春天竹林氤氲的雾,裹着她窈窕的身躯,若隐若现。 待她走到铜枝鹤顶灯台边时,从纱罩里透出的光就穿透她 的外衫,将身子的轮廓勾勒而出,竟比着她未穿那件外衫还要显目几分。 骨肉停匀,浓纤合度。 不过也只有那一晃眼的功夫,犹如昙花一现。 李策还未来得及移目,那外衫又恪尽职守地遮住余清窈,一丝身形的轮廓也没有再外泄。 “殿下今夜只要好好休息,明日定然就会好起来。”软绸绣鞋落地无声,余清窈踩在柔软的氍毹上,挪到顶箱柜前,被衾等物较大,都是放在最下面一格,余清窈蹲下身,很轻松就能抱出一床,回到床边,虽然她也有些困了,但还是强打精神柔声道:“臣妾今夜就守着殿下,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照顾病人就要有照顾病人的态度,余清窈觉得既然福安、福吉把这项任务安心交给她,那她也不能玩忽职守。 李策压着三床被子,胸口沉甸甸的,心里仿佛都压得踏实了。 “好。” 余清窈刚盖完被子,环顾四周,为自己找事,看着桌案上装热水的铜壶问道:“殿下可要喝水?” “不用,你去让他们几个下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李策并不像其他皇子公主,喜欢前呼后拥,他身边的人向来都比较少,是以待他们更不会苛刻。 余清窈都快忘记殿外还有人等着,忙不迭点头,就要抬脚出去。 “衣服系好一些,不要吹着风了。”李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贴心提醒道:“外面凉。” 余清窈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裳,动手将两只袖子都捋了下来,然后小幅度展开双臂让李策看,“这样?” 李策看她张着手,琵琶袖连着腋垂下一个半圆弧度,她就像一只小蝴蝶扇着翅膀,分外可爱,他闷着笑音,轻轻‘嗯’了一声,余清窈这才轻着脚步,转身出去。 今夜众人皆是无眠。 殿门外不但福吉福安守着,知蓝春桃也靠着柱子困得不行,听着门开,四个人八只眼睛霎时都转了过来,余清窈回身轻轻把门掩上,而后才抱着双臂同几人说明了秦王病情已经好转,让他们不必担忧,也不用再守着一夜了。 福吉长舒了口气,笑眯眯道:“多亏有王妃了。” 春桃从一旁端起一个铜盆,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既是这样,那还要有劳王妃待会为殿下全身擦汗,更衣了。” 她声音里的重音落得再明显不过。 ‘全身’、‘更衣’这两个词一蹦出来,左右两边的福吉、知蓝皆悚然地看着她。 好像第一次见识了她坚韧不拔的品德。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寻着机会生事,真的让人不佩服都不成了。 更何况挑着殿下生病的时候,不太好吧? 春桃感受到两人目光里的质疑,却小声哼了哼,浑不在意,一副‘听我的准没错的’自信。 余清窈也给春桃的话惊着了,小嘴微张,赫然是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模样。 春桃却不管不顾,将铜盆硬塞进她手里,里面放着几条干净的白棉帛,是专门备下好吸汗之用。 发烧后不宜洗澡,只能用干布擦拭。 “殿下既发了汗,身上定然不舒服,若不擦了汗换了衣,这一整夜都睡不舒坦。” 春桃说的话也很有道理。 余清 窈想起小的时候得了风寒发热,乳媪也是这样照顾她。 “……好吧。”余清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抱着铜盆软着脚走回殿去。 一直走回到床边,余清窈脸都是烫的。 “怎么了?”李策只是闭目假寐,并未睡熟,听见她一声不吭地回来,又站着不动。 余清窈两手抱着铜盆,像是端着什么宝贝一样不放,眼睛也不敢看他,就细声细语,照搬春桃的话说道:“殿下发了汗,要擦干身子换了衣服再睡,不然会睡不踏实。” 李策缓缓睁开眼,见余清窈脸红扑扑的,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落在他身上,他轻笑出声:“放心,我虽然生了病,但也不至于不能动弹,我可以自己来。” “啊?”余清窈闻言就扬起了视线,水盈盈的眸子直直望了过来,“殿下要自己来?” 李策掀开被子一角,准备起身,“你也累了,不用忙了,先回床上休息,我去换件衣裳。”湿衣沾身确实很不舒服。 ”可是……殿下还没好全,若是不留意再吹了风……“余清窈话还未说完,李策已经从被子出来,坐在她面前,他的身上已是半湿,就连刚刚被她扯开的衣襟都没有拢好,露出一小片肌肤,有一种颓然而凌乱的感觉。 余清窈心里有丝说不清的情绪,就像埋在地下的种子忽然窥见了春色,忽然疯狂滋长出来。 她不禁想起先前手隔着帕子按在他胸膛上的感觉,有着弹性却也带着阻力,仿佛是柔中带刚,与女子柔软截然不同。 虽然她并不是有意想要摸什么,但是那会被李策抓了一个现成,真叫她回想起来就剩下窘迫。 怎么如此倒霉,李策醒得那么恰恰好? 李策看出她脸上的犹豫,便直接朝她伸手,“给我吧。” 余清窈不好意思和他争,毕竟要帮他擦身这样的事对她而言还是太难为情,遂乖乖把铜盆递过去,李策起身走到平日更衣的屏风后,自行擦拭。 屏风在外隔间,对着余清窈妆台的位置,有三扇云山绣百鸟图紫檀立架屏风挡着,白日里只能看见上面复杂而绚烂的图案,可夜间却在烛火光照下仿佛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窗纸,李策高大的身影都投在了上面。 宽肩挺直,窄腰劲收。 当他穿着宽松袍衫时,看起来身形瘦长,可实际上他并不干瘦,反而是将肌肉收在恰到好处的地方,不显突兀。 饶是她见识少,也觉得这样身材是万里挑一。 李氏皇族自先祖起就有着能征善战的好体魄,传言先祖皇帝身量极高,足有九尺三寸,孔武有力,传承至今的李氏皇族中的男儿也各个都有八尺以上,就连最小的十皇子都在同龄人中高出一截,未来可期。 李策也十分高,她若是站在跟前都要仰起脸来瞧他。 可两人相处时,多半是李策迁就她,会低下头来和她说话。 他好像总是能考虑到各种细节,让人觉得暖心。 余清窈越想越觉得李策的好,越发决定要好好照顾生病的李策,遂收回视线,转身就去整理床铺。 最下面那床被衾不能再用了,她抽了出去,又去柜子里翻出一床薄些的给秦王夜里盖着。 等李策换好干净寝衣出来时,余清窈还端着一杯水,玉立亭亭站在床边等着他。 寝殿内的蜡烛大多已经烧到尽头,过了午夜,就连外面的虫鸟声都只剩下零星的几声,几不可闻。 “还未睡?”李策系好腰间的丝绦,把神情恹恹的余清窈打量了一遍。 余清窈困地泪眼婆娑,看得出来是一直强打着精神在等他完事。 “殿下多饮些热水吧,臣妾乳媪说过发汗后需得喝上温盐水,臣妾刚刚调过,不咸的。”余清窈眨了眨眼,想拭去眼底的泪花。 “好。”李策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杯子,面不改色地饮完了盐水,低头对她温声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别守着了,早些睡吧。” 余清窈想了想,自己确实撑不了一晚上,就解了外衣,躺到了里头,小声道:“殿下也别在外面受凉了……” 李策没管那些已经烧到尽头、摇摇欲灭的蜡烛,径自放下了床帐。 帐子里昏暗,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这样的频率和轻重,显示两人都未能睡着。 余清窈本来是困的,谁知道头一挨着枕头,反而人又清醒了。 “……殿下也睡不着吗?” “没有,刚刚睡了一觉,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睡意。”李策虽然退了烧,可是这会身上还是不适,说话也没有平日显得精神。 余清窈想着无事,思忖了一下又开了口。 “那我给殿下唱首曲吧?” “唱曲?” 余清窈不好意思道:“臣妾小时候生病了也难受的睡不着,乳媪都会唱曲哄臣妾,就容易入睡一些。” 李策默了半晌,才明白余清窈是想要‘哄’他入睡。 带着一丝笑音,他应了声‘好’。 余清窈怕自己唱的不好,先打了个招呼:“臣妾会的是遥城那边的曲儿,不知道殿下听不听得惯。” 李策稍侧过脸,低声道:“无妨,你唱什么我便听什么。” 余清窈唇瓣翘了翘,“好。” 回忆了一下曲调,她便轻声唱了起来: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① 余清窈的嗓音绵柔,还带着一点北地的腔调,听起来就像是春天荡开草原的一阵风,横荡在天地之间。 草野如涛,声浪如沸。 李策阖上眼,想起儿时隆冬时节,自己独自缩着坤宁殿的门外,听着母后抱着生病的幼弟,轻唱着他从未听过的曲儿,那烙印在他记忆里的声音和画面渐渐被风吹散,只剩下余清窈莺声婉转北地小曲在回荡—— 他朝内侧半转过身,缓缓撑开眼。 昏黑的视野里余清窈也脸朝着他侧卧着,虽然互相都看不清对方,却也在静静望着。 谁也没有想起曾经圆枕的存在。 就这样呼吸交缠着,此起彼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睡了过去。 第40章 不愿 薄雾还未散去,晨曦散满琉璃瓦,犹如镀了层金边。 太医院中央苍郁的梧桐树上落满了早起的鸟,正在互相啄毛梳理。 “什么!裴知岐这么早就去看诊?”华昌公主一声怒,半树的鸟儿都吓飞了。 太医院里的小吏目苦哈哈道:“是啊公主,刚刚閬园派人来请太医去诊平安脉,正好只有裴院判得空,所以裴院判前脚才刚走。” 小吏目诚惶诚恐地说道,字里字外的意思都在向华昌公主透露‘院判刚走不久,公主现在追还来得及!’,可是华昌公主此时却给他的另一句话吸引了注意。 “你刚刚说是閬园请的平安脉?”华昌公主皱起柳眉,“閬园里头谁病了?” 小吏目摇头,“这个下官并没听清,不好说啊。” 华昌公主‘哼’了一声也不和他计较,带着自己宫里的人又一窝蜂地离开太医院。 不过她运气不好,还没等走到一半就撞见了明淳帝的御驾。 皇帝远远叫住她,华昌公主只能灰溜溜到自己父皇跟前请安。 “朕就知道你大早跑去太医院,又是去堵裴卿了?”皇帝看了一眼公主来时的方向。 知女莫若父,明淳帝早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只是这件事他一日不开口,华昌也只能自己瞎胡闹罢了。 华昌公主不敢当着明淳帝的面扯谎,撅起了嘴,“不过父皇猜错了,儿臣没有堵到裴院判了,他给閬园里的人叫走了。” “閬园?”明淳帝眉头拧了起来,问了一个和华昌公主刚刚一样的问题,“谁病了?” “儿臣也不知。”华昌公主偷偷打量明淳帝,“父皇,会不会是四哥病了啊。” 倒也不是华昌公主有多关心秦王,而是这阖宫上下谁人没有在揣测明淳帝对废太子究竟还有几分圣眷。 陈皇后他都舍得随齐王一起‘流放’藩地,偏偏还把秦王拘在宫里,放在自己身边。 将来是不是还会重用于他,这对朝廷上各方势力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信息。 明淳帝脸色顿时变得不好,也不言语,看得华昌都心里犯怵,这时皇帝旁边的掌印太监赵方就开口道:“秦王殿下身子一向康健,想来只是为秦王妃请的平安脉。” “不错。”明淳帝眉头稍松,
相关推荐:
泰莉的乐園(GL SM)(繁/简)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哪吒同人]m成为哪吒的白月光
切切(百合)
反派师尊只想死遁
摄春封艳
穿成恶毒女配怎么办
[综影视]寒江雪
[综漫] 当隐队员的我成为咒术师
删除她g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