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卡开门的时候,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差点儿把嘴里嚼着的口香糖吞下去,硬是抻长了脖子才把它留在喉咙口。 匆匆忙忙赶上来的时候,他那心脏就跟下水的蛤·蟆似的,噗通个没完。 小毛小病也就算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这酒店生意基本就交代了。 “发烧。”顾晏收回了贴着额头的手,略微犹豫了一下,把燕绥之下半截被子掀开一角。 他看了眼又重新捂上,转头问银钉:“有消炎药么?” 银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脸色顿时变得特别精彩。他缓了缓,才摸着脖子道:“有,那什么消炎药退烧药都有,等着啊。” 说完,他就眉飞色舞地跑出了房间。 “……” 顾晏觉得这人八成有病。 被这两人的声音一吵,燕绥之又蹙着眉眯起了眼。他这次微微抬了头,盯着顾晏看了好一会儿,又倒回枕头上含糊道:“非法侵入住宅啊顾晏,让出去还不出去,三年以下……” 顾晏:“……” 还能认得人,记得法条,不错了,就是好像没搞清楚自己身在哪里。 他由着燕绥之又睡过去,没再吵他,径自去接了一杯温水搁在床头柜上。 银钉再上来的时候抱了个医药箱,箱子里堆着七八种消炎药和十来种退烧药,还有两支家用消炎针剂,活像个人形贩卖机,“酒城这边的药按理说跟你们那边差不多,但是产地可能有点差别,也不知道有没有你们吃得惯的。” 顾晏在里面挑了两盒副作用比较小的,又拿了一支针剂,“谢谢。” “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吗?”银钉问了一句,“我以前学过两年护理,至少打针剂没问题。” 其实这种家用针剂操作很方便,就算没有护理知识也一样能打。不过顾晏还是让他帮了一把。 把燕绥之被烫伤的小腿和脚踝露出来的时候,银钉才知道自己之前误会大了。他扭头咳了一声,又低头看了眼那明显发炎的伤口,道:“这可真够受罪的。” 银钉拆了针剂包装,在燕绥之腿边比划了两下,“这位还真是不把自己的腿当腿啊,帮我按一下他的膝盖,我怕过会儿他半梦不醒一缩腿,再把针头撅进去。” …… 燕绥之真正意义上清醒就是这时候。 毕竟被人冷不丁握着膝盖和后弯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他本能地收了一下腿,然后一脸不耐烦地撑坐起上身。结果就跟按着他的顾晏来了个眼对眼。 “居然醒啦?”银钉及时出声,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针,“你这炎发的啊……过会儿得沿着伤口打几针,可能有点儿疼。呃……实际上可能非常疼,你忍着点儿。” 燕绥之垂下眼睫,懒懒地“嗯”了一声。 这种消炎针银钉自己也打过,一针下去鬼哭狼嚎,不开玩笑。几针打完他门口就围了一圈来围观的人。 谁知他按着这位客人的伤口打了一圈下来,除了能感觉到对方肌肉绷紧了几下,就在没别的反应了。 “不疼吗?”银钉把一次性针头收进处理箱。 燕绥之很敷衍,“还行吧。” 顾晏握着他膝弯的手松了开来,燕绥之也跟着悄悄松了口气。直到感觉肩背有点儿酸,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肩背筋骨肌肉一直绷着。 银钉把药抹在纱布上,顾晏接了过来。 燕绥之动了动腿,“刚才睡迷糊了帮我弄也就算了,现在既然醒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晏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坚持,把纱布递给他。 燕绥之这才彻底自在下来,他皱着眉用纱布给自己缠伤口的时候才发现伤口红肿得厉害,忍不住哑着嗓子自嘲道:“睡一觉换了条腿。” 顾晏:“去问你昨天的羊排。” “见效够快的。” 顾晏:“今天再来一根?” 燕绥之:“……” 他自知理亏,乖乖闭嘴不提,缠好纱布就用被子把那条腿盖得严严实实,眼不见为净。 银钉收拾好东西,打了声招呼:“那我就先下楼了。你这腿可别再沾水了啊,好歹是自己身上长出来的,又不是抽奖中的,珍惜点儿吧。” 燕绥之:“……” 银钉一走,房间又只剩下他和顾晏两人。 本以为这位同学肯定要开始大肆放毒,毒到他驾崩,谁知顾晏居然只是坐在床边给他把退烧药和消炎药盒拆了。 “手。” 燕绥之:“……” 他头脑烧得有些迷糊,心里却有点儿想笑,听着顾晏的话伸出手掌。 顾晏把两枚胶囊倒在他掌心,又把倒好的温水递给他,“先把药吃了。” 燕绥之喉咙很难受,咽胶囊咽水都不舒服,只敷衍地喝了两口就把杯子往顾晏手里塞,“行了。”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燕绥之按着太阳穴揉了揉,“想不起来了,有没有说什么胡话?” 顾晏:“你有不能说的胡话?” 燕绥之笑了一下,“没有,怕不清醒的时候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 顾晏看了他片刻,又收回视线:“坏话不至于,只是威胁我非法入侵住宅要判我刑而已。” 燕绥之:“……” 他觉得有些好笑,“那你为什么强行刷我的房门?” 顾晏:“我建议你看一眼你的智能机。” 燕绥之有些纳闷地调出屏幕一看: 38个未接通讯…………………… 顾晏把玻璃杯里凉了的水倒了,又重新接了一杯温水。他的声音在哗哗的水流声中有些模糊不清,“敲门没回音,通讯没人接,整个上午没有任何动静……” “偏偏又是酒店。”他抬头看了眼镜子,飞快地蹙了一下眉又松开。 再回到床边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平静。 “偏偏什么?”燕绥之下意识接过玻璃杯,缓缓地喝着温水润着喉咙,“水声太大没听清。” “没什么。”顾晏道,“早上接到了通知,后天开庭。” “几点?”燕绥之把昨晚写好的纸页传给了顾晏,“我昨天记了点东西,传给你了。这次辩护席谁上?” 这话显然不是认真问的,他说完自己就先笑了。 顾晏也有些无语:“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实习生吗?还是你打算当着法官的面单脚蹦上辩护席?” 25、发烧(二) 律师的一天总是异常忙碌, 真正坐定下来的时间十分有限。南十字律所里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说每接待一个新的客户, 一定要告诉他们,有事务必提前跟律师约时间, 千万不要冒冒失失直奔律所。 因为他们要找的律师有可能在任何地方,除了办公室。 一般情况下,顾晏也是这样。 不过今天却打破了定律。 一整个白天,除了清早去找了一回新证据, 他几乎一直都呆在酒店里, 沉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用光脑和电子笔办公。 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放着早上新取回来的几段视频录像, 他靠在椅子里,带着白色耳扣, 一手放松地搁在扶手上, 一手握着一杯咖啡。 膝盖上放着几张空白页面,只零星地写着几个词, 看起来格外整洁。 很早之前他还在念书的时候,性格有些傲。什么东西看完学完都在脑子里, 不喜欢再浪费时间用笔去写。一来他觉得写的速度跟不上思维运转的速度,二来他喜欢极致整洁的东西,写出来的字总归不如规格统一的电子字整齐清爽,一目了然。 后来他在某院长办公的时候,瞥见过对方记录的东西,好几页纸, 东一块西一块地写着关键词,有些重点的东西写得很大,有些则像注脚,甚至还有随手勾画出来的圈和连线。 照理说那应该是非常凌乱的,可是一眼扫下来却半点儿不让人觉得烦躁,反而算得上赏心悦目。 那位算是顾晏直系老师的年轻院长还给顾晏提过建议。他坐在办公桌后,带着一丝笑意说:“建议你看资料有思路时也用笔写一写。因为每个人记录的内容详略、摆列布局、标记方式都是不一样的。是用光标选取关键词复制粘贴所体现不出来的,代表着一个人思考时最立体的状态,区别于其他任何人,独一无二。” 当时的顾晏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后来便试着开始用笔写一写,有意识地培养这种习惯,一写就写到了现在。 全息屏幕上的视频录像再一次放到了头,顾晏按了一下暂停,活动了一下脖颈。在这休息的短暂空闲里,他点了几下屏幕,调出了某人发给他的纸页。 纸页上是对方看了一夜录像所记下的东西。 直到今天,他依然承认某人的话很有道理——笔记确实能代表一个人最立体的思维状态,独一无二。 因为他面前这几页纸上的东西,字体虽然刻意变化过,但骨子里的气质依然掩盖不住,一看就是个不守规矩放浪不羁的东西,跟当年一模一样。 顾晏一声不吭看完几页纸,又捏着眉心把页面全部关掉。 “……” 怎么说呢,能记得改一改字体,大概都难为他了。 …… 尽管顾晏挑选的消炎药和退烧药是副作用最小的,但还是让人陷入了人事不省的昏睡中。 燕绥之从上午临近11点开始捂着被子睡,一直睡到了夜里8点。这一觉太过实在,连个梦都没有,以至于他睁眼的时候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他醒得很安静。 房间的顶灯开了柔光模式,温黄色,不太明亮,他甚至不用眯眼就能适应得很好。 白色柔软的被子一直盖到了下巴,不阻碍他呼吸,但也没让一丝冷风钻进去。 房间里并不是鸦雀无声的,听觉随着意识一起清醒后,他就能听见偶尔几声布料摩擦的声音,非常轻,不至于打扰睡眠,又让房间显得没那么空寂。 燕绥之顺着那细微的声音转了头,就看见顾晏正坐在落地窗边看着全息屏,膝盖上放着纸页,手里松松地一支电子笔,面容沉静。 也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有那么几分钟,燕绥之都处在一种介于发呆和懒得开口之间的状态里。 直到顾晏无意间朝这边瞥了一眼…… “醒了?”顾晏摘下耳扣,丢在玻璃几上,起身走了过来。 燕绥之这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嗯。” 又过了片刻,他才问道:“你一直在我这里?” 因为太过懒散的缘故,他连尾调都没有问句该有的上扬,而是很轻地落下去,像个陈述句。 “不然?”顾晏走到床边,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句,手背却极为自然地在燕绥之额头上贴了一下,“你如果在这里烧出什么问题,负责的是我。” 燕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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