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止。普通的灵魂一旦被捕捉,困在其中,有耳不能听,有眼不能观,有嘴不能言,有手脚不能动,唯有灵识不灭。也就是说,你会像个植物人一样生活,身体没有任何感觉,但你的意识没有罢工,偏偏能知道自己感受不到一切。 这种不生不死的绝缘状态也并非不能忍受,在忘川河底之中,也有许多生灵繁衍不息。但他们不是人,他们生自忘川,亡于忘川,一生都不曾“鲜活”,自然也甘于“沉寂”。 人是灵魂与物质的结合体,从出生开始就在接触各种各样的刺激——遇到的人、经历的事、体验的情绪、听到的声音、看到的景色……正是这些刺激促使了灵魂和肉身生长。在忘川河底,这些都不复存在,你只能守着自己尘世的记忆,直到灵魂耗尽、灰飞烟灭的一刻。 “跳河的鬼魂太多,造成了阴阳两界的灵魂失衡,秦广王都打算直接填了忘川的时候,纪将军突然提出把桥修高了几十米。什么永远无知无觉、生不如死……这些代价太抽象了,新来的鬼理解不了,他们只知道做人太好了,他们不想忘记,他们舍不得。就像家长教育苦口婆心教育孩子不好好学习将来要出大问题,可小屁孩能懂‘找不着工作、还不了房贷、治不起病’是多大的问题吗?他们就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储备,他们对痛苦的了解也就局限于少玩这一把游戏上不了段位的难受。新鬼就是这么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但是你从这儿往下看看,二十层楼高啊,你要从这儿跳下去,就和再死一次没什么区别。你说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有死上两次的勇气?” “自从奈何桥修高了之后,跳河率下降了八十个百分点,”阿白拍了拍栏杆,自嘲一笑,“要不是将军这么改了,当年我来的时候,可能也就咬牙跳下去了。” “你是说,我现在就是站在了这么一座桥上,纪忱要我往下跳,但不告诉我跳下去之后是什么,也不给我看桥离着河面多高,因为他怕我知难而退。” 我不得不承认,纪忱可能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和鬼都了解我,我斗不过他的原因未必是不够了解他,而是我自己都不如他了解我。 “纪将军说,因果循环,法天则地,固然是不可违,可人活一辈子,短短百载,竟无一次知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是太无趣了?” “他是不是有毛病,我就想好好活着不行吗?” 阿白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跳,还是不跳,这是个问题,但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你也不是不了解他这个鬼,你就算不跳,他也会把你推下去的。兄弟我还是劝你自己跳了的好,至少能选个好看点的入水姿势。我可以给你黑幕,打个9分。” 我盯着脚下来往的船只,上面承载的灵魂谁生前不是自己这一生的主角?可是在这里,那些灵魂小到甚至没有河面上偶尔掀起的浪花大。 “阿白,站在这种高度看久了,是不是就觉得人不是人了,死亡在你们眼里是不是就和树叶落了一样,轻飘飘的。” 我一开口,居然已经带了哭腔。我知道人在鬼神面前的渺小,也冷眼旁观了太多人的垂死挣扎,劝他们别做无用之功、早早放下执念。可是这一刻,我自己变成了那盏随时会被扑灭的灯火,我才真切地意识到,我有多么的不甘和恐惧。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喜欢的人,有明天还想见到的人,有想学的专业,有想去的地方,有想吃的东西……我知道,在纪忱眼里,我的命和他要完成的事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可是,在我眼里,我的命很重要,我想活下去。” 阿白朝我挪了挪,解下了他的外袍,盖在我的身上。他轻轻搂住我的肩膀,像是哄小孩似的拍着我,声音都放轻了:“说句实话,老赵,我认识纪将军也有八百年了,除了对他夫人,他也就对你还算不错。你有不死之身,机灵一点,乖乖听他的话,他至少会保你一命的。就算你真出事了,我这边也可以给你走走后门,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灵魂没法流泪,不论我现在有多么痛苦和恐惧,我都无法宣泄,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是木善村之行已经是定局,也不代表这就是死局。 纪忱在欲界之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见他的欲望之深。有欲望的人就有所求,有所求就有恐惧。可是纪忱为了“大义”连诛杀自己的妹妹都不手软,难道这世上就没什么人和事是他的私欲吗? 梦再好,终是假的。我多待这一会儿,不过是想见见故人……纵然冰冷地活了两千多年,纪忱心里也有流连忘返的黄粱一梦,也有求之不得的人。 我压下哭腔,尽量平静地问:“纪忱和他夫人……他们很恩爱吗?” 之前阿白只给我八卦过一个大概,纪忱的感情史比调色板还丰富多彩,我当时以为云子只是个痴情的前任之一,并没有太过在意。 “你知道你们提的那些莲花灯,原来根本不长在忘川河边,而是在忘川河底吗?” 阿白说,云子在纪忱死后引颈自刎,不肯轮回,执意要同纪忱共同生活在地府。那个时候的纪忱已经凭借他的战术头脑成功得到了秦广王的赏识,秦广王特批给了云子一个家属名额。纪忱知道云子怕黑,便潜入忘川河底,将这些莲花一朵一朵移植上了岸边,从鬼门关一路栽到他们在地府的家。 “在你来这儿的五百年前,将军夫人受不住这地府的寂寞,转世投胎去了。那天是我轮值,我还记得她对将军说得最后一句话。” 那一天,云子捧着那碗孟婆汤,浑身颤抖。阿白还以为她是不舍,正想劝她泼了这碗孟婆汤,留下来继续陪着将军。可她抬头看向纪忱时,纵然泪流满面,却是眉眼含笑。 她说:“将军,原来孟婆汤是热的。” 鬼五感尽失,做鬼久了,难免寂寞。忘川河边的莲花是云子两千二百年里唯一的光亮,这碗孟婆汤是她两千二百年里唯一的温热。两千二百年……阳间从春秋战国到了明朝,可阴间依旧是那么冷清阴翳。就算是再热的一颗心,两千二百年也该冷透了。 “将军说,那是她这两千二百年里笑得最好看的一次。是啊,人间无限风光,春有艳阳,夏有清雨,秋有蝉鸣,冬有飞雪。哪里是咱们地府能比的哦?” 我还在理顺着思绪,没空跟着阿白感慨,顺嘴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投胎?” 阿白弹了个舌,笑道:“不是每个鬼都有人间可回。” “那纪忱呢?他怎么不和他妻子一起投胎?” “那是因为在将军的心里,有一件事比爱更重要。” 强大如纪忱虽然不会轻易被困忘川河底,但只要有任何一点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如果他真有什么必须做鬼去完成的事,那他就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魂魄,好好修炼,而不是冒着被困无间的风险去做这么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我倒觉得是纪忱根本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那他妻子现在……算了。” “你怎么不接着问了?”阿白有些急了。 “不是很好奇了。” 阿白生平有三恨:一恨有八卦而不知,二恨所知八卦不全,三恨所说八卦没人听。我要是追问得太急了,他肯定得拿架子,不肯老实交代,还不如欲擒故纵,让他自己憋不住全秃噜了。 阿白气急败坏地啧了一声:“要不是看在咱俩关系铁的份上,我可不会告诉你。将军夫人每一世的投胎都是将军亲自选的,除了他自己、总判官、十殿阎罗和冥王外,谁都不知道。” 得,纪忱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这么明目张胆地开后门?他怎么不干脆包办了他所有故人的转世?” “你也别不平衡,纪将军为了地府出了这么多年的力,给点员工福利也很正常。他倒是想开那么多后门,可是除了他妻子,他也没其他机会啊。他的故人里就没有死后来地府的:他妹妹的事你也知道了,化魔后在人间躲了两千多年;他还有个叫姜湘的朋友,死之后灵魂散的是干干净净,连点渣都不剩,将军在人间召了三天三夜的魂,愣是什么也召回来;还有一个魂魄至今没有下落的,不知道是魔化了还是散了,叫什么……” 阿白拍了下脑门:“哦,叫葛青来着。” 第三十一章 再见刘小小 灵魂回体之后,我徒手掐灭了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最后的一点生犀。订的酒店在济南站旁边,挨着马路,接连不断的汽车喇叭声涌入房间,我心里又乱又烦,却一点头绪也理不出来,只想来根烟抽抽。 烟……对了,我怎么忘了,在这个局里,我还有一张牌,一张也许连纪忱都没想到过的牌。 我掏出手机,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终于编辑好了一条短信,发给齐恒留给我的那个私人号码。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手忙脚乱地打开,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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