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顶则是空撵，上面放了顶官帽，正是云子献剑那日纪侯头上所戴的那顶。 传旨的礼官捏着嗓子质问纪忱：“既见君驾，为何不跪？” 纪忱没有下马，冷眼反问：“哪里有君上？” 昭姝道：“君上忧国忧民，夜不能寐，辰时才歇下，特意以官帽待之。” 昭姝说这话时，面无表情，与那日在大殿上言笑晏晏的模样判若两人，想来她也是对纪侯的这个安排非常不满。 纪忱冷笑一声：“我看是在晴怡夫人的宫中操劳了一宿吧。” “季将军……”昭姝冷硬的神色一瞬间柔软了下来，盈盈的眉眼望向纪忱，竟露出了几分小女生的姿态。 首因效应的作用果然很大，昭姝给我留下的大魔头印象太深刻，我总以为她永远是那种玩弄人心的反派，却忘了她也曾鲜活过。纪忱现在不过二十三四，昭姝又能有多大？虽然已为人妇、为国母，但她也不过是个被丈夫欺负了需要亲人撑腰的小姑娘。 但她毕竟是君夫人，此时只能收拾心情，压抑住眉眼间藏不住的担忧，提醒着纪忱道：“将军慎言。” 纪忱侧身下马，无视身前的华撵与礼官，转身朝着百姓行了个俯身大礼，朗声道：“民乃国之根基，我见苍生如见君。” 礼官脸色一变，挥了挥手，华撵周围的护卫抽刀便往纪忱移动。 “不许伤他！我看谁敢伤我的兄长！”昭姝全然忘了君夫人的礼节，跳下了王撵，却被两侧的侍卫架住。 然而有一个人，比她还要快。 一阵狂风自纪忱脚下升起，攻向他的护卫打着转儿飞了出去，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妖女！是妖女……拿下！”礼官单手捂着自己的官帽躲到了撵后，闲着的那只手还不忘指挥着侍卫快上。 侍卫将雀妖和葛青团团围住，却没人敢像刚才那样一拥而上。雀妖将葛青挡在身后，冷漠地打量着眼前的侍卫，又遥遥地看了纪忱一眼。 纪忱微微眯了眯眼，她便心领神会，拈诀起风，将一圈的侍卫掀了出去。所有的侍卫倒地不起，不得动弹，只能哀嚎连连，可是没有一个有性命之忧。 “既然君上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入城休息，这便回营了。”纪忱冷声宣布着，目光逡巡着全场，无人再敢有异议，那凛冽的目光落在昭姝身上之时，又柔软了下来，“君夫人保重。” 昭姝只能含泪点了点头：“将军多保重，我们都等您的凯旋之音……” 队伍出城之时，雀妖一直贴着纪忱的战马而走，守城士兵竟无一人敢阻拦。 “大人！您接着！”不知道是谁朝着军队扔了一个包袱，阿雀还以为是敌袭，探手隔空取了过来，打开一看，愣了一下，抬给纪忱。 那是一袋小米。 这袋小米仿佛是冰面破碎时的第一道裂纹，米粮、生肉、绢布……老百姓纷纷掷出手上犒劳军队的东西，有的人掏不出东西甚至要解了外衣扔过去。士兵接的手忙脚乱，雀妖偷偷隔空取了一袋糖果藏进怀里。 “葛青！接着！”一个铜色的圆球扔向葛青，葛青伸手接住，却是看都没看，眼睛一直追随着在人群中穿梭的少女。 “阿湘，慢点！” “这是我找大巫祈福过的铜铃！大巫说只要它一响，便是凯旋之音！” 那铜铃……正是雀神像手上捧着的那串铜铃！ 军队载着民心出了城门，昭姝的脸色却忽然沉了下来。昭姝问身边的男子：“那个女妖就是那只雀妖吗？” “禀君夫人，她是妖场自成立以来，炼出的最成功的一只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有此利器，可保纪国百年无虞，君夫人不必担心。” “百年？国师想得未免太远了吧。待到兄长不在了，这把利器，还会是纪国的利器吗？”昭姝蹙起了眉，“她、他们……都会害死兄长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权力巅峰之上的人最恨的不是失败，而是被动摇权威。 人不轻狂枉少年，少年意气风发不是什么坏处。可偏偏这个少年手里握着一把所向披靡的剑，这把剑愿意为了他的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把剑，只愿被他掌握。百姓、王军、葛青、云子、雀妖、玉碎……它们都是纪忱所向披靡的利剑，也是纪忱不得不死的理由。 “这一次齐国休战提的什么要求？” “禀王后，齐国提的是一个……选择，”国师道，“流放雀妖，或是送湘公主和亲。” 昭姝蹙眉：“仅仅是流放？不是诛杀，或是送给齐国？” 国师显然也想到了什么，沉重道：“只是流放。而且齐国承诺，愿与君上共治两国疆土。” 昭姝冷笑一声：“齐国这次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选择。湘公主不日就要与葛青完婚之事已不是秘密，他们二人与兄长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若是送湘公主和亲，不免伤了兄长和葛青的心。兄长与葛青经营王军多年，在军中一呼百应，伤了他们的心也是伤了王军的心。倒是这只雀妖本就是为了抵抗齐国而炼制，要是齐国肯停战，她的存在也就无关紧要了。这笔账，君上比我们会算。” 国师拱了拱手：“君夫人英明。” “张卿少说这些无用之话，你我都知道，齐国虎狼之心不可阻挡，绝不可能与我们共治两国，让我们驱逐雀妖、自断手臂，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国师眼睛一亮，凑到昭姝耳边，低语道：“微臣还有一计，野兽炼妖既然有如此大的成效，若是用人炼妖……” “走了。”我身后突然有人道。 我看了一眼一身黑袍的纪忱，又看了一眼白衣银甲的纪忱的背影，真情实感地感慨了一句：“我操。” “不许说脏话。” 我真服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能不能抓重点？“你不是成了季忱吗？不是，我是说……” “我自然没有被梦泽淹没里。两千年前过了一遍的日子，我会分不出真假？”纪忱话这么说，眼神却依旧落在昭姝身上，连个余光都没有赏给我，“梦再好，终是假的。我多待这一会儿，不过是想见见故人。一直留下去再看一次这个国是怎么破的，自己怎么死的？我还没这个雅兴。” 纪忱抽出玉碎，挥剑破空，一声尖锐的啼鸣与玉碎的嗡鸣同时响起，天边突然积压了一层黑云，黑云滚滚而来，遮天蔽日，直到那黑云压到了我们的头顶，我才看清楚，这黑色不是云的颜色，而是一只巨鸟。这只鸟全身漆黑，三头六尾，鸟喙如弯钩般尖锐，嘴型奇特，远远看上去像是在笑一般，叫声如巨雷，撼天动地。 我试图捂住耳朵的手被纪忱抓住，他道：“凝神，听鸣。” 鸟鸣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声高过一声，天地失色，城墙崩塌，昭姝与百姓瞬间化为灰烬。 “鵸鵌？”纪忱眯了眯眼，口气有些许诧异，“这种上古神兽的后代能在齐恒手下效力，看来沙帮也并非传说之中的乌合之众。这个齐恒，倒是有点意思。” 妖魔志怪课地府指定义务教育课本《山海经》上记载过：“翼望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三首六尾而善笑，名曰鵸鵌，服之使人不厌，又可以御凶。”鵸鵌是远古时期就存在的神鸟，灵性很高，人吃了它的肉可以不做噩梦、抵御凶邪。 只可惜，鵸鵌因浑身黑羽而被视为不祥，不仅没有受到人类的崇拜，反而惨遭人类驱逐与猎杀，几近灭绝。鵸鵌一族因此避世而居，三十年前被列入了《珍惜通灵动物名录》。怪不得齐恒叫那个口罩男“小孔雀”，鵸鵌六尾张开之时仿佛孔雀开屏，又因全身漆黑，得了个“黑孔雀”的俗称。 我醒来时，齐恒正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昏昏沉沉，耳塞女给他按摩着头部穴道，口罩男背对着我戴上了口罩，红衣女鬼被符纸定身，由齐恒的几个手下看管。 齐恒抬手止住了耳塞女的动作，甩了甩脑袋，说：“这个梦魔的道行确实高，要不是正巧小令是鵸鵌，我们还不知道要睡多久。” “你也进梦泽了？” “当时你在梦里喊我名字，说别墅快塌了。我猜测你被梦魇住，正想强行叫醒你，你又不断叫我，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也拉了进去。在梦里，我……不对，”齐恒显然还有些晕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快速清醒，“不对，你叫的不是我的名字，你叫的是小——” “齐少，梦里都是假的，醒了就该过去了。对现实不满的人才会沉溺梦境，你难道对你现在拥有的生活、对沙帮的这群弟兄、对你和江月的感情有什么不满吗？” 齐恒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懂得权衡利弊，更懂得取舍。未知的谜题与已经拥有的幸运，孰轻孰重，他拎得清。他比了个OK的手势，果然没有追问：“梦魔已除，后续的事情我们会处理，钱明天就会打到你的卡上。” 我点点头，指着那个红衣女鬼，说：“她我来处理。” 齐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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