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对我亦师亦亲,而昭姝梦域之中的光阴使得云子对我而言不再是新鬼史里的一个名字、纪忱的妻子,她是一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是曾与我相伴的朋友,我打心底里为他们开心。 按照阿齐的记忆推算,云子生产之时,纪忱已经离开了纪国,不知所踪。也许是生前局势所迫,纪忱没有时间陪伴云子与孩子,但从他对云子的深情来看,他对那个孩子的爱自然少不到哪儿去。那个保护苏流的灵魂,应该是纪忱化鬼之后,割下自己的一缕魂魄神识,留在他们孩子体内。神识随着血脉相传,守护着他们的子子孙孙。 我终于有一种真切之感,两千多年前的泛黄了的纪国往事渐渐染上了颜色,渐渐活了过来。莫琛也好,苏流也好,他们都是那段往事的延续,是那些亡人的延续。好像只要我一伸手握住苏流学姐,我就能抓到那段只在各色梦里窥见的久远时光。 苏流沉浸在自己的诉说里,没有意识到我的失态。 “莫琛的魔咒生效了,我忘了他,忘得干干净净。我在莫琛表姐家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云雀观有人要杀我,我连夜逃回了济南。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高烧退下之后,我每次再想起木善村那夜的事情,只会头疼欲裂。可我不死心,研三的时候,借着支医的机会回了那个村子。我发现村子里有不少人认识我,他们和我反复提起‘莫琛’这个名字,可是我只记得莫琛是我的前男友,我们为什么相爱、为什么分手,我全都记不得。” “后来,我在读博期间认识了何夏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和何夏高在一起后,我就在梦里越来越频繁地梦到一个身影,有时甚至在白天也会出现幻觉。我看过精神科也看过心理科,结果显示我生理和心理都没有问题。前几天……我忽然记起了所有。” 莫琛被莫奕杀了之后,残存的灵魂和执念附身在红莲之上,所以魔咒的余力犹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莫琛灵魂的消亡,魔咒对苏流学姐的影响也逐渐消失。 他明明希望她在他死后也能好好活下去,她却在他再次死亡时想起了他。 “我……他……抱歉。”我突然想念江月,如果她在,至少不会像我这么笨拙地安慰人。 苏流学姐摇摇头,说:“这不是你的错。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莫琛不是我的一场梦……” 我把红莲递给她,说道:“这是他的心,理应交给你保管。他说他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夏荷,如果你愿意,可以带着这朵红莲去。” 苏流学姐接过红莲,那朵莲花在触碰到她指尖的一刻倏然收起了花瓣,变回了花骨朵。 “莫琛和我说过,他想和我一起看遍四季的风景,春天看雨,夏天看荷,秋天看叶,冬天看雪……顺势而为,不逆本心,”苏流学姐轻轻抚摸着红莲花瓣,手指上的银色婚戒在窗户投射进来的日光下闪着光泽,仿佛美人垂在眼角的泪光,“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见过最好看的荷莲了。” 病房门在这时被敲响,我开门时还想今天好热闹,怎么都往我房间窜,要不要在门口贴个收款码,一位来宾五块门票钱。 站在门口的是冯潇。 冯潇的头发有些长了,直接披在肩上,毛枯干燥,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精心打理了,整个人看上去至少老了十岁,要不是还涂着口红,可以说是毫无血色。 冯潇大概没想到开门的是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你醒了啊。” 我把冯潇迎了进来,苏流学姐这些天应该是见过冯潇,对她的到来也不奇怪,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苏流学姐把红莲花骨朵别在胸口口袋里,给我检查了一圈,下了定论——今天我就可以卷铺盖从医院走人,而后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离开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苏流学姐随份子,赶紧点开微信给她转账,这才发现她换了头像,是穿着婚纱、捧着玫瑰的她,她的签名也改了:莲和玫瑰都是红色的。 冯潇这才开口,一开口就是个大八卦:“我要和许强离婚了。” 我愕然:“……咱俩有这么熟吗,你离婚还特意来通知我一下?” “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我和许强确实相爱过,那个时候我们很年轻,他很爱我,我很爱他,我们觉得爱就足够让我们面对流言蜚语了。可是他已经变了,我也已经变了,他受够了我不生孩子给他带来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我也受够了他的暴力。这日子这么过下去没什么意思。我越来越不像我了,他也越来越不像他了,”冯潇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那天我来看你,你没醒,我遇到钱一爸妈了。我向他们道歉,提出给他们赔偿。他们什么都不要,拒绝给我联系方式……所以,我就在网上发了一个道歉视频。” “你疯了?”我没忍住,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钱一怎么死的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敢在网上发?你给自己打码了?” “没有,我小半辈子不敢看太阳,现在我再也不想躲躲藏藏了!”冯潇的脸部肌肉都开始抽搐,可她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冤有头,债有主。我用那些混蛋的错误惩罚我自己,又用我自己的错误惩罚钱一,这不公平,这他妈的对谁都不公平。” 冯潇苦笑着摇头,说:“我这辈子活了个什么啊。” 想想钱一和她爸妈,我张不开安慰她的口。想想那些媒体和医生对她做的事,我也张不开责怪她的口。最后,我也只能感慨一句纪忱最常感慨的话:“万般皆是命,因果不由人。” 而命最是不公。 “那你离婚之后准备干什么?”我试图换个话题,缓解一下哀伤的氛围。 “我准备把房子卖了,拿走我那一半,把它们转给钱一爸妈,如果他们坚持不要,就请你替他们收下,日后他们生病了,想吃什么了,想去哪儿了,就麻烦你转给他们。我这些年有点存款,准备先回村子看看爸妈,带他们到处旅旅游。没准路上就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了,不过我还是不会要孩子。我这辈子,有过那么一个小冤家就够了。” 冯潇越说,眼神越发温和,周身也放松了下来,仿佛不是坐在满鼻子消毒水的病房里的木椅子上和我闲聊未来,而是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和我回顾往事。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轻松又愉悦的她。不知为何,她此时的神情让我联想到了在野湖边接雨的阿雀。 真是奇怪,明明冯潇知道自己在网上道歉会给自己招致网暴,明明阿雀知道自己杀人会给自己招致追杀,明明他们都是陷在因果里逃不出来的芸芸众生,是那只一只一直往前跑却不知道自己被困在滚轮里的小白鼠。可是为什么,她们看上去如此安宁,比纪忱更像是超出轮回外的鬼神。 冯潇摘下了自己无名指的戒指,扔给了我,说:“给你留个纪念,咱俩也算是有交情了,以后可别忘了我。” 我端详着这枚婚戒。我记得我大学的消费心理学老师曾说,婚戒各式各样,几乎是为每一个人量身定做的,可以说得上是实现了人人一对一服务,一个人对婚戒的选择,藏着他对这段婚姻的期望。 同样是孤注一掷的爱,云子遇到的是纪忱,苏流遇到的是莫琛,冯潇遇到的是许强,我妈遇到我爸,便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一个银圆圈,戴在苏流手上是闪着光的圆满,戴在冯潇和我妈手上就是冰得人打颤的枷锁。 我问冯潇:“你现在还觉得,生来是女性是错的吗?” 冯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什么女不女,男不男的,不都是人嘛。” 过了一会儿,冯潇突然反问我:“你呢,你怎么看?” 我说:“我看不明白,我懂个屁。” 我见了太多执念,我以为我参透了生和死,但两次的木善村之行告诉我,我不是命运的旁观者,我也是恒河中的一粒沙,我将来也是忘川上一缕孤魂,我也有我放不下的人、不愿面对的事和损人利己的狭隘。这些年来,我不过是用疏离人群的方式掩盖我对世人的不屑,用蔑视死亡的方式掩盖我对死亡的恐惧,用冷眼旁观他人来掩盖我对自己的放纵。 你要问我,女性如何?贫苦如何?弱小如何?正义如何?家国如何?……我永远给不出正确答案。因为我不是什么决策者,不是什么哲学家,不是什么修道者,我看到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理,不是什么因果,不是什么黑白分明的对与错。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个人罢了。 他们也好,我也好,我们不过是生死之间的个例,不是特例。 第六十一章 人手森林 我没能遵从苏流学姐的医嘱出院,这倒不是我本人想在医院闻消毒水,而是小妖派人日夜守在我的病房外,非常明确地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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