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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族”。 阿齐的眼前浮现了一片血雾,血雾散去,眼前出现了一张写满了齐国文字的绢布。这些文字并不常用,阿齐认都认不全,在他眼里和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齐恒却翻译了出来:“百灵幡,青天之下,黄土之上,魂兮魄兮,听吾御令,众灵归位……” “看不出来,学问人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本来就认识这些文字,”齐恒的眼里露出一丝茫然,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看来我也被阿齐的记忆影响认知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不明族的……遗书,”我说,“我们死时,眼前最后看到的东西会被记录在‘阴阳眼’的‘无间’里,只有同族的阴阳眼才可以读取。” 荆暮如果真的是得知了魑魅军全灭和阿齐被俘的消息心疾复发而死,死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怎么会是这么这张咒文呢?这张咒文非常完整,没有一句疏漏,根本不像是荆暮死前随机看到的,倒像是荆暮临死之前刻意记下来的。 “说,你都看到了什么?”昭姝声音如锥子般尖锐,阿齐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已经被她的嘶吼凿穿。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齐尚且没能从丧母之痛和阴阳眼的冲击之下反应出来,脑子一片混沌,只能呆呆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些字。” “那就给我写出来!” 阿齐如提线木偶般照做,在地上写出了自己看到的文字。 齐恒终于回过了味来:“百灵幡……这不是《封神榜》里的宝物吗?” 百灵幡是清福神柏鉴的宝物,当年姜太公在封神台上封神之时,正是柏鉴用百灵幡召来了封神之战中众人的魂魄。这些文字应该是百灵幡上的招灵咒文。齐国是姜太公之后,留存着些许封神大战的遗物也是情理之中。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齐纪两国交战多年,纪国既然能想出炼战妖这个损招,齐国不可能没有应对的阴招。 魑魅,意为山神,又为山鬼。用这两个词来做军队的番号……也许,整个魑魅军都不是“人”,都是如怀哥一般的通灵族。通灵族自封神之战之后,避世许久,齐国能把他们招揽过来,恐怕就是用的这个百灵幡咒语。 昭姝又招了招手,张国师立即上前,细细看了一会儿,大喜过望地说:“是百灵幡的招魂咒语!恭喜君夫人,有了这个咒语,就算是那雀妖逃到了天边,我也能把它给召回来!大阵可以启动了!” 昭姝看到姜湘错愕的样子,嗤了一声:“怎么,你该不会以为我的好兄长留这个孩子一条命,真是为了什么‘君子之诺’吧?” 昭姝随手甩开阿齐,阿齐一头磕在了棺材上,一股粘稠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阿齐听到昭姝用一种悲凉又狠毒的口吻呢喃道:“你明明把什么都算好了,为什么就是不做完最后一步?你给了这个孩子选择,给了那只妖怪选择,可你给了我选择吗?你是我的兄长,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你连那些见都没见过的天下人都要护着,为什么偏偏要放弃我?” 如果纪忱一早就知道荆暮的不明族身份和魑魅军的真相,那么荆暮和纪忱的关系就得重新推敲了。 也许都是不明族的原因,我对这个素未蒙面的荆暮产生了几分熟稔之感,非常自然地把自己代入了她的角度。假设我是荆暮,被齐国抓到后,意识到了魑魅军的不对之处,仍然想要报效我的祖国,我会怎么做? 首先,我会去接近掌握魑魅军秘密的人,阿齐的父亲作为魑魅军的首领,无疑是最佳人选。 其次,我会利用一切可能来打消齐国对我的怀疑。荆暮和阿齐父亲结婚生子,给阿齐取名小名为“齐”,都有可能出于此种打算。 第三,我会把握一切机会和纪国接触。纪忱为了救阿雀深入纪国接触荆暮,应该是一个极佳的机会。那个时候的荆暮没有选择跟随纪忱离开纪国,很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卸下阿齐父亲的防心,接触到秘密的核心。而阿齐父亲一死,她立即变成了受害者,也成了阿齐父亲未竟之事的继承者。这么一想,阿齐的父亲究竟是不是死于阿雀之手,都成了未知数。纪忱能在四年内彻彻底底地全歼魑魅军,肯定少不了荆暮这个内应的功劳。 最后,我一定会留下后手,而这个阴阳眼的秘密就是天赐良机。荆暮知道这个咒语事关重大,齐国绝对不会让一丝相关的信息流露出去,所以,她利用自己的死亡,把这个咒语刻在眼睛里,传递回纪国。齐国就是剖开她的尸体,也查不到一丝有用的东西,因为唯一能破解这个迷题的钥匙——阿齐,已经被她送到了纪忱手上。 那块玉佩,是她给阿齐的保命符,也是她给自己的催命符。 可惜阿齐并不这么想,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温柔善良的阿娘会是一个间谍,他只痛恨纪忱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卑鄙小人。 阿齐再次醒来时,已然身处一个漆黑的石牢之中,额头上的伤口没有被包扎,但已经不再流血。石牢之中不见阳光,自然也不知道今夕何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看守送来硬了的馍馍。他在看守的交谈中,得知了纪忱投降之后发生的事情。 齐国不战而获酅地,大喜不已。原本掌管酅地的纪侯之弟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抗争,只对齐国提出了一个条件——请五庙以存姑姊妹,齐国欣然应允。[49] 春秋之时,诸侯立五庙来祭祀先祖:始祖、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各一庙。如果有女子出嫁后被夫家迁出,则回归到本国宗庙。纪侯之弟以“存姑姊妹”为借口,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想出的延续宗庙香火之计。 酅地一失,纪国内乱不止,齐国势如破竹,迅速占领了大半纪国国土。南迁之举被迫告终,未能南迁的贵族沦为齐国士兵的刀下魂,第二批南迁队伍则成了最后一批到达南境山崮的队伍,纪侯和神威将军夫人云子皆在其列。 队伍刚刚安置,纪忱居然也带兵来了南境。纪侯见纪忱,必勃然大怒,命他自刎以谢罪。纪忱拔剑架到纪侯的脖子上,冷笑:“祸福在君,不在天时。[50]纪国变成今天的样子,该死的是你。” 纪侯大惊失色,左右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止纪忱,最后还是昭姝泪眼婆娑地向纪忱哀求:“兄长,你已经毁了我的国了,还要杀了我的夫君、毁了我的家吗?” 最终,纪忱没有弑君,一人一马一剑离开了南境。 有人说,他是往西边的齐国去了。 有人说,他是往东边的莒国去了。 但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纪忱。 守卫说到最后,呸了一声:“狗屁神威大将军,我看是齐国给了他好处,早就把他收买了。” 另一个也应声道:“当初纪侯要割地给齐国,他说什么国土不能让,忽悠着一帮兄弟跟他卖命,我大哥二哥那时候脑子一热从了军,全都交代在战场上了,他一个人独享军功,过了这些年风光日子。现在齐军兵临城下,他拍拍屁股逍遥去了,他婆娘挺着个大肚子去送他,他倒好,愣是没回头看一眼。” 阿齐咽下了一口馍,擦了擦自己干裂的嘴唇,石牢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麻雀的啼鸣。 阿齐知道,这是雀妖被召回来了,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没过多久,狱门大开,张国师一手持着蜡烛,一手持着短刀走了进来。 “君夫人有命,你这双眼睛已经看完了该看的东西,也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不能留着了。” “不要!” 寒冷的刀光一闪。 这就是阿齐的阴阳眼最后保留下的画面。 阿齐眼前一黑,我和齐恒也彻底处于了黑暗之中。 阿齐生生被剜双眼,痛不欲生,满地打滚,甚至拿头撞墙。几双手臂擒住了阿齐,阻止他进一步自残。 张国师冷声道:“看着他,别让他死了,我们还得等这只饵钓上鱼来。” 在失去双眼的极度痛苦之中,阿齐居然还有心绪思考张国师的话:昭姝当时没有立即挖了他的眼睛,是为了验证他写下的咒语有没有用,那她现在留他一命干什么?难道还会有人冒险来救他吗?如果那个“鱼”真的上钩,他这个“饵”还有用吗? 浑浑噩噩过了不知多少时日,一个人把他从昏迷中摇醒,还不待他发声,就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就在阿齐要肘击他时,那人出声了:“别怕,阿齐,是我。” 是葛青。 葛青拉着他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前行,一股凛冽的山风碰面而来,阿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是逃出来了。 阿齐忽然拽住了葛青,大喊道:“你不许走!我害怕!” 他当然不是害怕,失去眼睛之后,他的耳朵变得格外灵敏,他早就听到有人在向他们逼近,这些故意放得极轻的脚步声是从四面同时传来的。 这不可能是葛青的援兵,只可能是昭姝的人在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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