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后一块垫脚石。而曾经横扫六合、虎视雄哉[41]的秦朝,不也是两世而亡?摧垮那万里长城的,不过是两个手无寸铁的农民[42]。世上本无恒强恒弱之理,强大可逆天而为,弱小也可与天一争。谁都可以不认命,谁到最后也得认命,只是有人活出了自己的命,有人的一生只能算一条命。” “任何选择都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落在谁的头上,就是谁的命。如果田氏代齐[43]早发生个几百年,纪忱效仿田氏,取纪侯代之,纪国在他的带领下,未必没有与齐国一争的机会,只是这一线机会又要有多少人付出生命才能换来……纪忱投齐,保全了纪国的百姓,却也牺牲了纪国的贵族。纪国贵族剥削百姓固然可恨,可谁敢说纪国能走今天,百姓能在齐鲁两国夹击下安生多年,便没有贵族殚精竭虑的功劳?难道都城里便没有一心为国、死而后已的贵族?事已至此,齐纪的兴亡成败已定。而纪忱的是非功过,自有后世定夺。” “那你觉得他是个为国为民的英雄,还是个贪生怕死的罪人?” “纪忱不是未卜先知的圣人,也不是只顾私利的小人,他只是一个人。在经历了几年的权衡之后,他尽力做出了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如此而已。”话虽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可惜,不论他选择战还是降,为他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永远都是别人。” 您已经尽力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难怪阿雀要对纪忱说这句话。 若是一人做事真能一人当,这世上该少了多少无奈与悔恨。 齐恒盯着我,静静地等我说完话后,难得正经地感慨:“怪不得纪将军对你这么特殊。” 可惜正经了不过一瞬,他忽然清了清嗓子,以原唱听了都要沉默的调唱起了歌: “孤芳一世 幸得一知己 浮沉半生 可歌不可泣 若论成败 随他留在人间笑骂里 独自活过 再独自死去 也算 我们的默契……”[44] 齐恒唱得十分陶醉,我听得很是遭罪。 “唱得很好,下次不准唱了,”我说,“继续看吧,这只是个开始。”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45] 潜,隐也。龙下隐地,潜德不彰,是以君子韬光时,未成其行。故曰“勿用”。[46] 潜龙勿用,并非弃之不顾,而是韬光养晦。星星之火尚微,蛰伏以待燎原。 纪忱,还有后手。 纪侯顾忌着自己颜面,自然不会承认是被齐国相逼才做出流放雀妖的决定,对外声称雀妖死于歼灭魑魅的战争中,追为“国兽”,责命公主姜湘往南境择风水宝地修建坟墓以葬之。姜湘这次所带队伍里,除了部分王军精锐外,其余都是贵族与朝臣亲属,就连张国师也赫然在列。这哪里是什么勘察目的,分明就是纪国贵族见势不妙的大逃亡,和慈禧为躲八国联军侵华声西逃之时仍称“庚子西狩”[47]如出一辙。 姜湘到达南境之后,把安置贵族的事扔给葛青,自己同张国师一头扎进南境的山林里,四处游玩。葛青忙得分身乏术,日渐憔悴。酅地的消息传入南境那日,葛青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仍然难抑哀痛,吐血不起。可即便如此,往日与他恩爱有加的姜湘也没有回来探望一眼,反而不断地把葛青身边帮忙的士兵召走。 纪忱虽然声称“把阿齐带在自己身边”,但他军务繁忙,照顾阿齐的活儿还是被扔在了葛青头上。葛青已经从喂养阿雀身上总结出了一套相当成功的经验,照顾阿齐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没让阿齐冻着饿着不说,还在得知荆暮之死后,生怕阿齐忧伤,特意在郱邑买了个齐人做的拨浪鼓,夜夜摇着哄他入睡。父母双亡,流落他乡,身边不是五大三粗的军人,就是纪忱和阿雀这种心比铁还硬的疯子,在这种环境下,阿齐早就对葛青生出了极大的依赖心理,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兄长。 是以,阿齐对姜湘种种举动很是不满,脑子一热,混在领召动身的士兵之中,想要当面见到姜湘,问个说法。这些士兵大都是王军精锐,已经对阿齐非常熟悉,听了阿齐的哭诉,心里一软,便帮他瞒了下来。 一行人一路往南,最终停在了一个山崮脚下。只见不远处,姜湘和张国师分立在黑袍人两侧,黑袍人脱下袍子,露出真容,士兵们大惊不已,纷纷跪下行礼,高呼:“参见君夫人。” 阿齐被身边的一个士兵拉着跪下,怎么也想不明白,姜湘在深山老林里见的人,怎么会是本应在都城的君夫人昭姝。 第四十八章 眼睛是封遗书 阿齐眼前的这座山不像泰山那般高耸入云,但山势非常奇特,山顶是一片平坦的土地,四周峭壁耸立,是典型的方山地势,易守难攻,确实为一处难得的天险。 我看着这座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只是我现在一时分不清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到底是来自阿齐,还是来自我自己的认知。 昭姝扫了一眼队伍,如鹰般犀利的目光落在了阿齐身上。阿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太奇怪了,这个人看我的眼神怎么能比那只雀妖的眼神还要恶毒? 姜湘顺着昭姝的目光看过去,脸色一变,冲阿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阿齐连忙缩起了脖子,埋下头去。但是他这一举动无异于欲盖弥彰,昭姝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季忱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齐国的孽障?” 姜湘稳住心神,回道:“回君夫人,您乳母的遗孤在第二批南迁队伍之中,由神威将军夫人看管,这个孩子是曲司马[48]的表弟。” 孩子对于善恶是最敏感的,阿齐已经意识到昭姝对他的恶意,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是士兵围成的人海让他无处遁藏,他只能死死盯着自己脚下,心里不停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天不遂人愿,眼前的士兵往两侧让开,一双绣鞋停在了阿齐眼前,接着,一只手揪住了阿齐的头发,迫使他抬脸和绣鞋的主人对视。昭姝的力道之大,让阿齐以为自己的头皮都快要被她揪了下来。昭姝冷笑一声:“他长得和我乳母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阿湘,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姜湘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立即躬身行礼,道:“是我记错了,请大娘责罚。” “阿湘为了修建王崮如此劳累,一时记混了也是情理之中,大娘怎么会怪你?” 昭姝挥了挥手,从不远处走来四个扛着棺木的随从。随从小心翼翼地把肩上的棺木放到地上,推开棺材盖,垂头站在了一边。在整个过程中,他们始终侧脸朝棺材外,不敢往棺材里瞥一眼,似乎对棺材里的东西很是惧怕。 昭姝像提溜小鸡崽子一样把阿齐提到了棺木边,狠狠把他的头按进棺材里。阿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昭姝的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骂道:“给我睁开眼看!” 阿齐吃痛地呻吟了一声,不得不顺从昭姝,睁开眼来。 一双眼睛与阿齐四目相对。 “阿娘!”阿齐撕心裂肺地喊着。 棺材里躺着的,正是荆暮的尸体。她的尸身灰白,面容僵硬,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睁着,眼珠赤红,像是两块红色的石头。 姜湘也忍不住呼喊出声:“这……她的尸体怎么会在这儿?” “尸骨归故国,这是荆暮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恳求。齐国为了表示谈和的诚意、收拢季忱,检查过她的尸体之后,就让齐使送到了郱邑,”昭姝拍了拍棺材,冷笑道,“还好我派人拦了下来,不然乳母的尸体就被季忱烧得渣也不剩了,那这小子岂不是连见他阿娘最后一面都见不成。” 知道母亲去世,和亲眼看见母亲的尸体,对阿齐而言,是两种不能相提并论的痛苦。他在郱邑之时,一口回绝返回齐国,除了为了留下来伺机复仇,还怀着一丝自欺欺人的心思:只要他不回去,阿娘的死讯就无法被他证实。他们都说阿娘死了,可他又没见过阿娘的尸体,阿娘一定还在齐国好好活着,等他回去给他做饼子吃。 可是如今,荆暮死不瞑目的尸体就摆在他的眼前,那双赤红的眼珠无声地陈述着这个血淋淋的事实:他的母亲死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人了。他在心里怒吼:明明母亲已经到了郱邑,为什么纪忱不让他去见见母亲最后一面就要烧了她?为什么季忱不成全母亲的心愿,让她最后回到纪国? 我的声音也跟着阿齐一起颤抖起来:“不明族……荆暮也是不明族。” 这世上,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我们不明族天生阴阳双眼,可见鬼神可窥天机,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死后眼球僵硬如石,可谓“死不瞑目”。我的母族也因此得名“不瞑族”。后来某代族长得到一位得道高僧的点化,用了“阴阳”二字的右半边结合而成的“明”字代替“瞑”,这才改名为“不明
相关推荐:
村夜
虎王的花奴(H)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
芙莉莲:开局拜师赛丽艾
娇软美人重生后被四个哥哥团宠了
红豆
神秘复苏:鬼戏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
万古神尊
蝴蝶解碼-校園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