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这位先生麻烦你不要跟着我了_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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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的是简体字，但是文体还是半文言，字是一手细劲有神的瘦金体，文不加点，力透纸背。算算时间，应该是一位受新文化运动[16]影响的有志青年写下的。 “吾爱思君我有一月未曾动笔，并非无事可写，而是事情众多，不知从何讲起。自中夏学长[17]在此办学已有两年有余，我所获颇丰。之前夫子所教，都乃仁义礼智信之说，我以为儒学乃国之瑰宝，却并非时之利器。确如你五年前所说，马克思所述思想，为当今中国所急需的治病良方。我知你深爱《新青年》[18]杂志，却因将你母亲所留钱财大半用于救济孤儿而囊中羞涩，不能期期购买，为此，我特意抄写了《新青年》杂志自一九年至今的名章（《新青年》篇篇都乃珠玉之言，奈何精力有限，只得摘录部分），随信相送。你若有何见解，请于回信之中尽情述之，勿惜笔墨！济南府此时春暖乍寒，平日切记加衣，污染风寒。思君，生逢乱世，实乃不幸。得遇卿卿，又乃万幸。大钊先生曾说，‘试看将来的寰球，必是赤旗的世界！’[19]我深以为然。即便今日不能相伴彼此身边，他日我们必定在赤旗下重逢！席向继笔 1923年2月6日” 我说：“他的学问看起来不像是你们那个时代的工人有的。” “向继老家是济南的，也算是个小地主。他小时日子过得不错，家里请的先生还得过秀才。可惜他爹好赌，把三代人的家业输了个精光。要债的追上门，向继的母亲带着他去北京找亲戚避难。亲戚在政府里做官，向继看不惯他鱼肉百姓的做派，便和他断绝往来，自己出来打工挣钱。当时大钊先生在长辛店举办了劳动补习学校[20]，他也参加了。” “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而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我一度想要去北京找他，可我当时正在济南的孤儿院做义工，一边自己在学校里上课，一边晚上和周末还要给孩子们讲课。孤儿院太缺老师了，我就一直没能走开。三年以后，有一个叫大力的男人来找我，说向继是他的工友……” 左思君几度失语，闭眸流泪了许久，才终于哽咽道：“他给我写信那天，有一名工委会员被警厅抓捕了。第二天，树贵大哥[21]带着工友们去火神庙救人，他对这种事一向责无旁贷，自然也跟去了。警察开枪了……大力哥说，28名工友重伤，32名工友被捕，当场有6名工友壮烈牺牲……向继……向继没再能回来。” 后来，我把这件事说给莫琛听，莫琛告诉我，信寄出的第二天，也就是1923年2月7日，爆发了名为“二七大罢工”的工人运动，整个运动的导火索便是长辛店的工委会员被捕，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北起长辛店，南至汉口，全国两万多名工人举行了大罢工。那个年代是中国近代的至黑时刻，每一年都有险些让中国彻底沦陷的悲剧发生，也都有能人志士试图力挽狂澜的救国之举发生，大事是那个年代最常见的小事。比起五四运动、辛亥革命、洋务运动等等，二七大罢工显得没有那么“动人心魄”。而在二七大罢工中，与更广为人知的京汉铁路大罢工[22]相比，长辛店工人的牺牲显得不那么“轰轰烈烈”：仅仅，28名工人重伤，32名工人被捕，6名工人壮烈牺牲。然而，历史上的一个数字，可以是一个人寥寥草草的一生，也可以是一缕百年无法放下的遗憾。历史的一笔带过，对个体而言，是多么无力承受的伟大。 “最初向继是不信马克思的，他喜欢美国的三权分立政策，主张保护辛亥革命的成果。是我看了《新青年》，日日向他讲我看了《我的马克思主义观》、《布尔什维克的胜利》[23]后的心得，他才改变了想法……我这一生到死，都不后悔自己的信仰，可失去他消息的那三年里，每个睡不着的晚上，我都会问自己：是不是我害了他？如果他不曾接触马克思主义，他是不是不会死得那么年轻？” 左思君的问题像是法官的一计重锤，敲在了我的心头。锤声在我的心间回响，与我记忆深处的历史老师洪亮的声音重叠—— “你们都知道吧，我是青岛人。作为青岛人，我一直以青岛人的身份为傲，大家都说嘛，中国青岛。” 历史老师话音刚落，同学们发出一阵哄笑。一山不容二虎，一般一个省的行政中心和经济中心都是同一个城市，但偏偏山东是双核：省会是济南，经济第一却是青岛。济南和青岛都觉得自己才是山东省的老大，“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师也料到了这个结果，自己微微一笑，继续说：“我从小享受着青岛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健全的公共设施、外地人求而不得的青岛户口，我习以为常，我将一切视为理所应当。可是如果没有五四运动的誓死力争，青岛将会被割让给日本，那么出生在青岛不会是我的幸福，我生来便是日本人的奴隶。” “孩子们，同学们，不要以为历史离你们很遥远，恰恰相反，那些过去的人和事，是你们人生的漫长铺垫。在我们不曾拥有呼吸和心跳之时，那些未曾谋面的前辈就已经在为我们的一生做着漫长的努力，而我们的生活，就是对他们生命最好的延续。” 第二十五章朝闻道 “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不止是席向继先辈，很多的青年都不必死于青年，他们可以卖国求荣、苟且偷生，做清政府的奴隶、伪政府的奸佞、日本人的走狗。” “可是如果没有马克思主义，没有那些青年，我们的中华就要死于青年了；而后的百年千载，也就没有中华青年了。虽然我与席向继先烈素昧平生，但我辈青年能有今生，也要感谢他当年舍生忘死。谢谢你们。” 我朝着左思君深深鞠了一躬。华夏儿女可以不敬鬼神，但不可以不敬祖先。左思君苦笑一声：“可是当年你们在哪里？我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么这世上也应当真的有神。那我们在受苦受难的时候，我们中华民族世世代代敬仰的神明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来救我们？你们如果来，就不会有那么多……那么多人死了……” 跟着我上来的江月轻轻揽住左思君的肩膀，柔声说道：“抱歉，左小姐，不是神不想帮忙，而是他们没法帮忙。‘神’不是我们传统观念中凌驾于凡人之上的生灵。按照‘神’的划分标准，三界二十八天外的八天是诸神所居。每一重天都是独立运转的世界，和现在科学界提出的多维度宇宙理论有异曲同工之处。我们修行之人所谓的修炼飞升，不过是从一重天一重天地往上走，也就是从低维度的宇宙去往高维度宇宙。” 我原以为左思君只是为了宣泄情感，并非真的想要和我们讨论人与神，没想到的，左思君听完江月的话后，居然真的陷入了思考：“也就是说，所谓的神，只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种族。鬼神和我们的关系，就像我们和洋人？” “远古时代，神曾试图降维打击人族文明，扶植妖族文明，诸如女娲、神农等等的伟大领袖带领人族奋起反抗，这漫长的斗争以逐鹿之战中黄帝的胜利——人族的胜利告终，给了八天神佛一个惨痛的教训。从此，神逐渐淡出人的历史。” 左思君听后，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一生都在追寻真理，没想到死后竟然能发现真理。” 江月摇了摇头，说道：“这也不是真理。人受困于三界，所知的真理有限，可神所知的规律也不过是三十六重天内的真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十六重天之外，还有无尽玄妙等着我们去探索。这也是我们修行之人真正的毕生所求：用我们的方式，去探索宇宙的终极真理。” 左思君喟叹一声：“我以前觉得人很渺小，须臾数十载，一旦碰上战乱灾祸，更是没几年好活。马克思主义固然动人，可以我短暂的生命，别说实现它，就连较为透彻地认识都做不到。我曾经非常气馁，是向继鼓励我，他说，‘世界是可知的，但世界也是发展的，我们无法在短暂的人生中穷尽对世界的认识，但只要中华不绝，人类不绝，我们不断发展，总有一日，可以摘下真理的面纱。每一代人都有属于他们的终极真理，而我们这代人生逢乱世，能够保家卫国、唤醒民众，便是我们的终极真理’。我想，向继是对的。” 我微微惊愕，我见过太多灵魂最后的执念，有舍不得人间喜乐的贪与痴，有放不下人间哀悲的嗔与怨，可是少有这样的灵魂—— 明明是微弱萤火，却愿舍身燃灯。星星之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