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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等连大魏话都说不通顺,你却要和我们比你们的诗书棋画?” 暮晚摇反唇相讥:“大魏话都说不清楚的是你们乌蛮人,我看人家旁的国家,崇尚我大魏文化,可是不少人能吟诗作对的。我大魏向来欢迎这般来学习我们文化的使臣,如此比试,依然是友好交流。” 她故意学蒙在石说话,声音却娇娇脆脆的,让人莞尔:“无论成败,都是友邻!” 蒙在石依然沉默不应。 毕竟小国人比不上大魏人的才能。据他了解,大魏人当官都是考诗歌辞赋,外人怎么比? 暮晚摇向上小小翻了个白眼。 言尚当即不赞同:“殿下!” 她怎能越来越粗俗呢?好好一个公主,私下也罢了,当众怎能翻白眼?哪怕翻白眼再好看,她也不能这样。 他一开口,暮晚摇就知道言尚什么意思。暮晚摇哼一声,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情,眼睛仍看着蒙在石,说道:“好吧好吧,我们也加条件好了。你们这些小国联合来比,而我们大魏只女郎们和你们比试如何?且都是未嫁女郎们。 “如此双方各有所短,这总算公平了吧?” 蒙在石看她半天,大笑:“行,本王和其他使臣商量好了,便来应战。公主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再不应战,我等男儿岂非太没血性了?” 他朗声:“殿下且等我的回复吧。” 说罢,并不留恋,转身便翻上马背,潇洒纵马离去。 公主府这边的人望着蒙在石的背影,众人默然间,听刘若竹忧声道:“这便是乌蛮王么?竟颇有些英雄气概。有这般的人物领着乌蛮,做大魏的邻国,总是让人不安。” 言尚温声:“乌蛮王英雄气概,我大魏儿郎却也未必差。娘子不必忧心。” 刘若竹点头,失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她更关心的是:“言二哥,你应了乌蛮王的演兵之约,这可如何是好啊?你连校场都从未去过吧。” 言尚苦笑,揉了揉额头,道:“……我倒无所谓,我得先去找二十五以下的郎君,看有没有哪位将才能助我。” 但他心里已经知道没什么人。 他之前查资料时,已经对兵部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就如他和老师说的那般,老将凋零,新将未成……大魏如今没有什么将才啊。 总之,先去找吧。 而暮晚摇在一旁听得十分不高兴,她侧着脸,看刘若竹和言尚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她的心都要拧成麻花了。不知那两人哪来的那么多话要说。 心中又暗恨自己晚了一步:刘若竹关心言尚,她、她也能关心啊!她只是一开始没想到,晚了刘若竹一步而已…… 刘若竹好讨厌啊。 暮晚摇心中不高兴着,却不妨刘若竹和言尚说着话,忽然就转头笑着来问她了:“殿下让乌蛮王答应比试文才的事,可是殿下打算操持此事?” 暮晚摇漫不经心:“嗯。” 操持此事,博好名,她怎么可能错过。 刘若竹也是忧心:“如殿下说的那般,使臣中擅长我大魏文化的也并不少。我方若是没有郎君出战,只有年轻女郎……倒也需谨慎些。未必能赢。” 暮晚摇不耐烦:“世家女郎的本事,我还是略微知道一些的。” 刘若竹一怔,然后红脸欠身:“殿下若是这么说,那我便不该推辞了。殿下选人的时候,可以加上我。” 暮晚摇转过脸来:“你擅长什么?” 刘若竹温声软语:“都可。” 暮晚摇心中不以为然:不谦虚! 言尚在旁笑道:“二位女郎倒是相谈甚欢。” 暮晚摇立刻瞪眼看他:……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和刘若竹相谈甚欢了?明明是情敌呀!她明明是跟刘若竹别着气啊! 难道世间左拥右抱的郎君都这般眼瞎么?都幻想妻妾和谐,为了他一点儿不争斗么? 言尚撇过脸,当作没看到暮晚摇那瞪他瞪得发光的圆眸。他很喜欢看她生气时的眼睛,那样的眼睛又圆又亮,又像星辰,又像湖泊,还妩媚无边。烈火一般,让他十分心动。 可是言尚不能表现出来,不能总盯着她的眼睛看。 他脸滚烫,轻轻咳嗽了两声。 ----- 言尚说自己打算回中书省,让暮晚摇和刘若竹在东市逛。在他设想中,自己离开后,能给暮晚摇和刘若竹相处的机会。他总夹在中间,感觉两位娘子都怪怪的,弄得他也很不自在。 谁知道暮晚摇一把扯住他,冷着脸:“你给我乖乖等着,等我办完了事,送你回中书省。” 言尚:“不必这般劳烦殿下……” 暮晚摇:“你要是敢走,日后就再不要登我的府门了。” 言尚便只好站在原地等她了。 看公主殿下走入东市一铺间,言尚无奈地站在马车旁等候,本就乖乖等在一边的刘若竹噗嗤笑出了声。言尚侧头看去,刘若竹忙红着脸捂嘴。 刘若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言二哥。但是言二哥被殿下这般说,还只能听殿下的,我看着实在觉得、觉得……很有趣。 “言二哥都不像我认识的言二哥了。” 她认识的言尚,永远那般淡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大约只有丹阳公主能打乱他的计划吧? 刘若竹有点儿调皮地想:确实还挺喜欢看言二哥吃瘪的。 言尚无奈看刘若竹,说着惭愧,笑了笑,又是那副平和的样子了。 等暮晚摇问完她的“功德石”什么时候到长安,暮晚摇便让言尚和刘若竹一起上车,送二人各回各的地方。 刘若竹心中一动,心想殿下果然没有表现得那般冷漠。殿下面上一副不喜欢她的样子,却居然会主动送她回家。 而暮晚摇心中算完日子,想“功德石”在父皇寿辰之前能够到长安,她才放松下来。而看一眼同车的言尚和刘若竹,暮晚摇心中笑意盈盈:之所以让刘若竹上马车,是希望刘若竹看到她和言尚的相处情形,知难而退。 然而三人同车,却很奇怪。 暮晚摇想和言尚说话,好让刘若竹认清现实;偏偏刘若竹总是一直和她说话,东问东西,弄得暮晚摇很烦,没机会找言尚说话。 言尚就坐在一旁看她们两个女郎说话,看暮晚摇不得不耐着性子理会刘若竹,他微微一笑,倒是第一次见到暮晚摇被女郎缠着却没办法的样子。 马车入了皇城,言尚要下马车了。 暮晚摇抓住机会,努力摆脱刘若竹和她讨论什么琴弦的话题,她抓过幕离,就弯着腰推开车门,声音追了言尚一把:“喂!” 言尚下了车,人立在马车旁,回头看她。见她弯着腰,一手扶着车门,手中镶着珠玉的幕离白纱微微飞扬。 她微俯身看他,容色瑰丽,肤如凝脂,只这样随意一动作,因衣着半遮半掩,颈下的雪丘之间,便露出一点儿细长曲线。 言尚立刻去扯她的衣帛,挡在她的胸前。他耳尖微红:“……殿下衣裳没穿好。” 暮晚摇微愕,随意低头看了一眼,面上笑意便浓。她向他扬了扬下巴,眼波如魅,示意他靠过来。 隔着帘子,乖乖抱着自己的书坐在车中的刘若竹,便看到公主跪坐在车门前,伏着身让言尚靠近,凑近言尚的耳朵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只是那二人……刘若竹面红心跳,心想:靠得好近啊。 要是爷爷看到了,肯定要说公主“轻浮”了。 暮晚摇正对言尚笑盈盈:“我专程送你回皇城,你掉头就走,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吗?” 言尚与她对一眼,神色闪烁后低下头。 暮晚摇便知如他这般玲珑心思,他只看她一眼,就猜到她的意思了。 但是这个早已猜到她意思的言二郎却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一步,低着头慢吞吞:“殿下难道还要我送礼么?” 暮晚摇:“不用送礼,亲一下。” 言尚:“……” 他低着头,好似这般就能看不到她一样。暮晚摇看他眼下飞红,睫毛猛颤,她不禁同情,觉得他被她吓得都有点儿僵硬了。 言尚:“大庭广众……” 暮晚摇好心道:“我用幕离挡一下,旁人看不见的。” 言尚:“那能挡住什么?谁不知道……不能那样!殿下……” 他抬目恳切望来,而他抬目一瞬,暮晚摇就飞快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骇然后退,心跳狂烈,眼角的红一下子弥漫到了整张脸、甚至脖颈。他手抓着门框,又欲盖弥彰地向周围看,看有没有人看到。 暮晚摇笑得快趴在门上站不起来了。 才听言尚低声,微不满:“殿下!” 暮晚摇抬头,微微含笑,眼睛里仍带着星光般细碎的光。 言尚便气不下去了。半晌,他低声:“那我走了。” 暮晚摇向他挥手。 回到车中,暮晚摇捂着微烫脸颊,兀自发笑时,看刘若竹也涨红了脸。显然方才那一幕,离得远的人未必看得到,就坐在车里的刘若竹,一定看得到。 暮晚摇慵懒撩发,乜一眼刘若竹,意思是要刘若竹知难而退。 刘若竹小声:“……殿下好大胆啊。” 暮晚摇慢悠悠:“这有什么。女子嘛,在世间本就不容易,应该学着让自己快活些。” 刘若竹盯着公主,半晌,暮晚摇都忘了这个话了,才见刘若竹点头,好像懂了什么一般。 暮晚摇心虚地移开目光:克制克制。可不能把刘相公的孙女教坏了啊。 刘若竹被带坏了,刘相公不得找她拼命? ----- 离大魏皇帝的寿辰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只有寿辰结束,这些各国使臣们才会带着大魏的赏赐,离开这里。 而现在诸人主要忙的事,一是文斗,二是演兵。 眼看乌蛮王一心投入演兵,有放弃和丹阳公主联姻的可能,秦王还专程找了乌蛮王一次,却是败兴而归。 同时间,丹阳公主的名声,在这一月中,几乎到达鼎盛。 无其他缘故,只因翰林院举办的面向天下文士的诗会,正是以“和亲”为题。 远的和亲不提,近的和亲,不就只有丹阳公主一个么? 丹阳公主的名号被不断提起,文人们以她为题来作诗,又是歌颂她对大魏的功劳,又是赞颂大魏和邻国的友谊。再有些人,借故说今,说和亲公主自古以来的不易。 在这些诗作中,有一首诗写的非常出众,还朗朗上口。暮晚摇知道的时候,这诗都在民间传开了。 只是这首诗的作者——暮晚摇迷惘了一下:“冯献遇?他还有这般才华呢?” 但是转头一想,作诗嘛,可能就是“佳句偶得”,也没什么了不起。 暮晚摇比较在意的:“不过冯献遇献诗,如果没有姑姑支持的话,他就有摆脱姑姑控制的嫌疑。他得了名,但也许姑姑不会饶他。” 因方桐还在被兵部关着,暮晚摇只能让人多照顾,身边用的卫士,换了一拨。 卫士问道:“殿下若是不想与长公主闹开,应该压下冯献遇这首诗,不让他抜得头魁。” 暮晚摇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他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士人向上走不容易,又和我的利益无损。我纵然不说帮着他们,也没必要拦别人的路。不必多管。” 卫士道:“然而殿下不管,长公主却未必会饶。” 暮晚摇说:“看冯献遇的造化吧。公主嘛……都是比较难哄的。沾上容易,想下船就难了。” 如此便不再提此事。 ----- 朝廷将文斗和演兵的流程安排得差不多,京畿四周驻守的兵马便开始频频调动。 因乌蛮王指名言尚,便不管其他人如何安排,大魏这边都要把言尚捎带上。众臣只同情言尚,心想谁让他招惹了乌蛮王呢。 而太子听闻兵部开始调动兵马、乌蛮王又非要言尚上场,思索一阵,就将杨三郎杨嗣扔了过去。 太子欲借这个机会,从秦王手中夺一点兵权。起码杨嗣参与演兵,太子这边其他人跟着杨嗣,等这次演兵结束后,京畿的兵力,太子只要能沾手一点,就不打算放开。 秦王自然也知道,双方暗自斗得风生水起。 而晋王府则一如既往的“天下太平”,好似长安的各方势力争斗,完全和晋王无关。晋王除了每日进宫当孝子外,就是待在府上陪着自己的小妾。 春华的孩子已经快要生了,如今正是关键时期。晋王府上要迎来第一个孩子,人人激动又紧张,都盼着这个孩子平安落地。 晋王妃既是殷切照顾春华,又是心中怅然。因眼看着晋王府的各个小妾一个个都怀了孕,可她就是怀不上……如今看着春华临产,晋王妃的心情自是复杂。 ----- 这一个月来,言尚的名字频频被兵部提、 暮晚摇的名字被天下文士提,据说还有人上书,说要给丹阳公主立什么牌,嘉奖公主和亲的功德。朝廷自然没有理会这种无聊的意见,但闲聊时,也会拿这种事当谈资,开玩笑。 而定下文斗和演兵的流程后,因这两者打算在皇帝的寿辰日同一天进行,自然要问皇帝陛下,看陛下是否有意见。 皇帝看他们好端端地把事情弄成了这个样子,沉吟许久后,颇为感慨。 皇帝说:“召乌蛮王觐见。” ----- 乌蛮王觐见的时候,皇帝在兴庆殿中。 殿中燃着龙涎香,蒙在石学着大魏的礼仪向皇帝叩拜。他起身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皇帝。 和那晚大典时见到的端庄肃穆的皇帝不同,私下里,皇帝不过是一个身形瘦削、面颊因瘦而微凹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神色沧桑。 皇帝着常服见他,随意拢衣坐在明堂的窗下翻着书。蒙在石到来后,内侍换了茶水,皇帝示意乌蛮王不必拘泥,坐下说话。 整个殿中静悄悄的。 有两个宫女放下果盘时不当心洒了,脸色当即大变,正要跪下求饶,却被一个伶俐的内侍扯着领子,推了出去。 那个内侍镇定地将果盘端下,重新换了新的。再将炉中的香换了,他趋步退下时,无意地和蒙在石对了一眼。 蒙在石漫不经心:这个内侍做事这么有条理,居然长得很俊。 刘文吉将香换好,就退到了珠帘外,不打扰皇帝和乌蛮王的对话。他后背上已因方才宫女闹出的动静出了一身汗,但好在他平安应付了下来,没有扰了皇帝。 今日刘文吉当值,自知服侍皇帝,除了察言观色之外,沉静也极为重要。 ----- 皇帝翻看手中的折子,漫不经心问蒙在石:“听说是乌蛮王建议来这场演兵的?” 蒙在石拱手朗声:“是。” 皇帝翻着折子,似笑非笑:“朕好像频频看到言尚这个名字,听人说,你是专程指了他?怎么,我大魏的臣子得罪了乌蛮王么?” 蒙在石谨慎答:“只是一些私下的争执而已。” 摸不清皇帝的态度,他当然也不会张狂。 皇帝饶有趣味地:“这一个月来,不光言尚的名字频频让朕听到。摇摇的名字也频频传入朕的耳朵啊。翰林院举办的什么诗文,人人都要写一写摇摇……摇摇现在的声誉,可是不小啊。” 蒙在石听了半天,才懂皇帝口中的“摇摇”,是丹阳公主。 蒙在石便只能夸公主风采,让人心折。 皇帝俯眼:“既然心折,如何不想娶她了呢?” 蒙在石蓦地抬头,明知大魏的规矩是面对皇帝不能抬头,他却是真的忍不住,想看看皇帝是什么意思。 皇帝哂笑:“朕听说了南山之事。乌蛮王,你看看,你一个人,把朕的朝臣,和公主逼到什么份上了。一个被你逼着演兵,一个名声显赫,要闹出四海皆知的架势……” 皇帝缓缓道:“你看,若是你直接把丹阳娶走,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 蒙在石面孔微微绷紧,寒气凛凛。 身为王者,他并不畏惧这个已成朽木的大魏皇帝。他目光冷锐,缓缓道:“陛下以为南山之事,我处理得不当?” 皇帝说:“摇摇沉不住气,对你出手,你受了重伤,本可以借此威胁大魏,求娶公主的。却闹成这种结果。朕好奇的是,你和言尚谈成了什么条件,让你放弃求娶丹阳?” 蒙在石一惊。 对上皇帝深邃的眼睛。 顿时明白他们这些手段,都没逃过皇帝的眼睛。皇帝虽然不过问,但一直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并且……连他们各自的目的,也许皇帝都看得很透。 但皇帝这般语气,是在怀疑言尚么? 按寻常来说,蒙在石是不介意给言尚上眼色的。大魏皇帝厌恶言尚,这对乌蛮来说是好事。可是如今蒙在石正通过言尚在和大魏朝臣谈条件……言尚若在此时被皇帝贬官,或者出其他事,不利于乌蛮。 蒙在石便笑:“臣不懂陛下的意思。臣放弃求娶丹阳,自然有臣的道理。大魏和乌蛮是盟约国,两国交好,用其他方式都行。不利于我乌蛮的事,臣左思右想之后,哪怕再倾慕丹阳公主,也应当放弃。” 皇帝好奇:“什么道理?” 蒙在石抬头,静了很长时间后,他才道:“她不能生子。” 刹那间,蒙在石在皇帝脸色捕捉到了空白的神情。这个皇帝好似不理解他的话一样,盯着他:“再说一遍。” 珠帘外,刘文吉眸子一缩,暗自震惊:丹阳公主不能生子? 那……言尚怎么办? ----- 蒙在石离开后,刘文吉压下心头千头万绪,进去服侍。却见皇帝伏在案上,突然张口,一大口血喷了出来。 皇帝病情危急,兴庆宫登时忙成一团,彻夜不眠。 第89章 皇帝吐血病危, 深夜告急。身在东宫的太子、住在宫城外的两位郡王, 都急忙忙地前来侍疾。 不到一个月便是皇帝寿辰。皇帝若在此时不好了, 实在是不吉。 太子喂了皇帝喝药, 秦王在旁边跪着假嚎, 还是晋王哭得最真情实感,眼看都要哭晕过去。太子嫌恶地看眼假哭不出来的秦王和快把自己哭死过去的晋王, 出了内殿。 皇帝寝宫的宫人们如惊弓之鸟一般, 刘文吉被太子唤去问话,问为何皇帝突然吐血。 刘文吉垂着眼皮站在太子面前, 心知自己被去根,是户部郎中府上十一郎所为。而户部郎中受到的责罚不过是降了一级官。 这都是太子的授意。 太子对他视若草芥,不是什么好人。 刘文吉面上却只惶恐,他的师傅、大内总管成安在旁边擦冷汗, 空气凝滞。刘文吉自然不会告诉这些人, 皇帝是听到丹阳公主不能生子后、心痛至极而吐血。这种皇家秘辛,不知道最好。 刘文吉便说是乌蛮王走了后陛下就吐血了。 于是太子连夜召乌蛮王入宫。 蒙在石到来时,怀疑是某个原因让皇帝受了刺激。但是那某个原因,是他故意要刺激皇帝,想看看皇帝对他的女儿到底有没有一丝感情……蒙在石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便作茫然状。 太子问不出所以然, 内宫却突传来惊喜的呼声:“陛下脱离危险了……” 难以言说, 站在宫殿外,望着长达数里的红灯笼,太子心头笼上一层失望感。 在某一刻, 他希望皇帝就这么死了最好。那他就不用再斗,身为太子,理所当然就能继位。 皇帝的老谋深算,让所有人都疲惫十分。 ----- 而脱离危险的皇帝则陷入深沉梦魇中。 在这个昏昏沉沉的梦魇中,漫无目的四处空白,皇帝恍恍惚惚地站在了清宁宫外。 天边轻霞薄绮,云层似奔。清宁宫在梦中镀着一层柔黄的光,变得那般虚幻不真实。而这是先皇后的寝宫。 皇帝情不自禁地迈步,又停了下来:“阿暖……” 他望着熟悉又陌生的清宁宫,在梦中竟然不敢靠近。怕进去后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尘埃蛛网;又怕里面真的有阿暖,她却用仇恨的眼睛看着他。 他少时迎娶李氏阿暖,因李家势大,从而在皇位之争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皇帝。他虽有利用李家之嫌,却也是真心喜欢阿暖。在他们的二郎去世之前,皇帝和皇后的关系如寻常夫妻一般和谐。 皇帝耳边突然听到了婴儿哭声。那哭声如炸雷一般在晦暗的天地间响起,让整个梦中的不真切变得真实了一点儿。随着婴儿的哭声,皇帝听到了更多的声音—— “殿下生了!是个女婴呢!” “恭喜殿下!” “陛下,殿下大安,小公主十分漂亮呢。” 哒哒哒的脚步声从清宁宫传来,脚步声繁而密,又极为碎小,不是大人的脚步声。下一刻,一个男童从清宁宫的殿门口冒出了头,向皇帝跑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小孩柔软的、纤细的手指,放入皇帝的手掌中。 皇帝一颤,低头,看到男童眉目清秀、乌睫浓郁。男童看上去也不过五六岁,个子小小的,却是又可亲,又可爱。 皇帝情不自禁的:“二郎……” 男童仰头:“阿父,我们去看阿母呀。” 皇帝麻木着低头看他,鼻端一下子发酸。 他确定这是梦。 二郎已经离开这个人间十年了,二郎离开的时候已经十五岁了。二郎从未入梦,从未给他留下一丝一毫的留恋。那么这个梦,是托于谁呢? 皇帝被男童牵着手进了清宁宫,皇帝不敢喘息,惧怕梦醒。梦没有在这个时候醒来,他不光在梦中看到了已逝的、尚是幼童的二郎,也看到了靠在床上、抱着婴儿的美丽女郎。 皇帝怔然看着。时光和记忆都十分残酷,所作所为皆是向记忆插刀。他心痛如割,却只麻木而望。 阿暖向他招手,眉目间蕴着身为人母的温柔慈善:“郎君,快来看看我们的小公主……” 皇帝坐在床畔,俯眼看着小公主。二郎踮着脚扒拉着皇后的手臂,也凑过头来要看。皇帝与皇后说着闲话,男童好奇地盯着新出生的女童望个不停。他伸手想戳,被母亲瞪一眼,就赶紧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笑。 皇后道:“陛下可有为我们的小公主想好名字?” 男童立刻伸手:“让我取!让我取!阿父阿母,让我给妹妹取名好不好?” 皇后忍笑:“你字认得全么?” 男童便央求:“阿父可以把喜欢的字写下来,让我挑嘛。我真的想给妹妹取名啊,我会很认真的。” 皇帝皇后拗不过男童,皇帝便如自己记忆中那般,写了一些字,让二郎去挑。男童挑来挑去,挑中了“晚”和“摇”两个字。 皇后沉吟:“暮晚摇么?黄昏暮暮,小船晚摇。意境不错,寓意却一般,且听起来有些悲,不太好。” 男童朗声:“怎么会悲?她是阿父阿母的孩子,是大魏刚出生的小公主。怎么会悲?” 男童仰头,漆如蒲陶的眼睛盯着皇后,皇帝却觉得他看到了自己心里去。听男童道:“我就要妹妹叫‘暮晚摇’。妹妹的名字是我取的,以后也由我保护。我会一直护着妹妹的,就叫她‘暮晚摇’,好不好?” 暮晚摇。 黄昏暮暮,小船晚摇。 正如皇后那一语成谶,黄昏已暮,天色已晚,她一只小小孤舟,该何去何从? 为她取名的人已逝,说会护她的人无法兑现承诺。皇帝和皇后反目,争斗之下,以她为牺牲品。之后皇后逝,一切开始落幕。 皇帝赢了这场无硝烟的战争,然而暮晚摇已不能生子。 阿暖的血脉,李氏的血脉……终于无法在皇室传下去了。 李氏大败,皇帝终于可以放下心,终于不用再担心若是暮晚摇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带着李家和皇室的血脉,在他老了后,如何被李氏借用兴风作浪。暮晚摇不必回乌蛮,也不可能让李氏崛起了。 然而伴随着的,是阿暖的彻底离开。 她终是彻底消失了。她的一双儿女,儿子早她而去,幼女不能生育。她的血脉……如今确确实实,真的只剩下暮晚摇一个了。 ----- 皇帝从梦魇中惊醒,正是子夜时分。 他空落落地坐在床榻上,看向虚幻的地方。阿暖在那里站着,噙着泪、仇恨地看着他。 他终是捂住脸,泪水猝不及防地掉落,大哭了出声。 这些年、这些年……真就如一场噩梦吧。 他竟把阿暖唯一留下的血脉,害到了这一步。他留得江山稳固,而他彻底失去了一切。 ----- 皇帝的哭声在黑夜中突兀仓促,大内总管连忙来看,被皇帝命令:“让丹阳公主进宫。” 却是内侍才要出去吩咐,皇帝又反了悔,哑声:“算了,这时她应该睡着,不要吵她起来。明日让太子监朝,朕不上朝,叫丹阳公主进宫,陪朕用早膳。” 内侍出去吩咐了。 丹阳公主次日也进了宫。 暮晚摇如往日一般谨慎伴驾,只她的父皇一直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她,让她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喜—— 父皇的眼神,像是她要死了一样。 太不吉利了。 ----- 皇帝心中却在下定一个决心。 他要保幼女。 他是这么无情的一个皇帝,帝王江山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在此之前他从不曾多想自己的幼女一分。皇帝此时才开始将幼女加入他的筹谋中,开始为她打算——若是他去了,她该何去何从。 ----- 趁着宫中皇帝病危、宫里宫外来往人士频繁的机会,刘文吉再一次和罗修见面了。 罗修已经完成了他答应要帮刘文吉做的。如今大内总管成安身边最得用的两个弟子,一死,一被卷了草席扔出宫。其他弟子都威胁不到刘文吉,刘文吉成了大内总管身边最得力的。 按照约定,刘文吉将罗修要的资料给了对方。 他们在翰林院外面碰面,只匆匆一见,塞了折子,当无事发生。 罗修:“你给我的会不会是假消息?” 刘文吉:“真消息你我才能合作,若是假消息,你发现后到御前告我与你合谋……你是使臣,又不是死了。我不敢拿假消息糊弄你,除非我不想活了。” 罗修想着也是,这才收好折子离开。 罗修的踪迹,被乌蛮这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蒙在石从头到尾不信任阿勒王派来的这个人,这个人跟来大魏,蒙在石一直好奇罗修想做什么。蒙在石让人去监视罗修,监视的人回来,报说了罗修所为。 蒙在石:“啧。阿勒王居然难得动了一次脑子,不只会喊打喊杀了。” 下属道:“既然罗修做的事跟我们无关,不损害我们的利益,我们就看着好了。” 蒙在石沉吟片刻,问:“你们觉得,南蛮若是和大魏开战,大魏能赢么?” 下属互相看了看,说:“如果南蛮王能够统一四部,未必不能赢大魏。但大魏又国土辽阔,南蛮消耗不起。所以输赢都是半数之分,还是要看上位者的决断了。” 蒙在石淡声:“大魏现在这个老皇帝思谋远虑,他当位的时候,这战我看南蛮王讨不到好处,反受大魏的拖累。但老皇帝要是下台了,且看看下一个大魏皇帝的品性……南蛮王真要发动战争,也应选下一任皇帝在位时期。而不是现在。” 下属们不明白乌蛮王分析这个做什么。 蒙在石分析时,已经做了决策:“那我便不能让罗修在这时候坏我好事,将我乌蛮拖入和大魏的战争中……先把罗修扣起来,在我等离开大魏前,都不要放他出来了。” 下属们应是。 而之后他们讨论起下个月大魏皇帝寿辰那日所举行的演兵。什么文斗,他们肯定不行了;也就演兵,只是乌蛮王上场,他们这一类跟随乌蛮王作战多年的老部下,却不能上场。 蒙在石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个胳膊,笑眯眯:“我且看看,大魏如今的战力,算是什么水平。总要心里有个数嘛……来大魏一趟,岂能空手而归?” ----- 大魏这边,艰难地选出了几个小将。其中还把杨嗣扒拉了进去。 实在是二十五岁这个年龄,卡住了大部分将军。打仗这种事,毕竟是老将比较熟悉。 除了杨嗣被太子推举进去,朝廷再扒拉,把官员们调来调去,最后实在无人可用,竟然从御史台中,心虚地把韦树调了过来,让韦树管理后方粮草。 韦树茫然,后定下神,猜到了怎么回事。 原本不管是文斗还是演兵,他都没想参与。他最近因为监察百官的原因,得罪了不少大臣,秦王那边正纠集官员,要将他贬下去。但是借口不容易找,如今正好碰上演兵之事—— 韦树若是在其中做不好,让大魏失了面子,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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