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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声中,器具被扫在了车中茵褥上,虽没有摔坏,却也没有人将器具捡起。 暮晚摇怒:“什么冯献遇, 听都没听过……” 言尚看着她:“我听过。” 暮晚摇一怔,向他看来。 言尚道:“我刚进太学读书时,被大士族子弟瞧不起,冯献遇便为我解过围。之后一来一往,我们倒成了朋友,我对他颇有些了解。没想到他能攀上长公主殿下,有这般机遇。” 暮晚摇:“……” 她不可置信:“你说他是朋友?是朋友会抢走本属于你的东西?我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了解,她可不玩政治,不过喜欢养些美少年。你这位朋友攀上我姑姑,除了卖身,你以为还有什么其他途径? “你以为所有的公主都如我这般好说话么?” 言尚看着她,默然不语。 暮晚摇发泄了半天,兀自气得不行,她又将自己的姑姑骂了半天,但她看去,见言尚冷冷淡淡地坐在对面,也不发火,也不宽慰,就听着她发怒。 暮晚摇瞪他:“你自己到手的功名被人抢走了,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没什么话要说的?” 暮晚摇冷目如冰:“在我这里,你不求的话,我是永不可能替人出头的。” 言尚依然静默。 好一会儿,在暮晚摇将把怒火发到他身上时,他才缓缓道:“此事到了这一步,殿下觉得我能说什么呢。” 暮晚摇怔住:“……” 言尚看着她:“是该怂恿殿下为我出头么?殿下你会么?为了我得罪长公主殿下,和长公主殿下结仇?我一介庶民,难道我应该作出伤心的样子,哀求殿下,让殿下为我去找长公主?” 外头雨水敲窗,在他沉静眼睛盯着她时,暮晚摇心脏骤的一缩,有些怔忡。 她的一腔火气,都为此收敛了一二。 是啊。 言尚算什么呢? 不过是她在岭南时认识的一个乡巴佬。 她在很短的时间被他打动过,但她和言尚都清楚,那不过是氛围使然,根本算不了什么。 离开岭南后,她翻脸不认人,他也从不提过去。他们保持着一种默契,没有人想打破。 暮晚摇自己都一身麻烦,怎么会为一个认识了没几天的平民出头?也许她在某方面赏识言尚……然而在权势面前,那点儿赏识,真的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暮晚摇垂下眼,蓦地有些难堪。 她有些狼狈,又有些憋闷的:“我以为你至少会表现出伤心来。” 言尚静半晌,说:“我还是不用这些情绪左右殿下了。” 暮晚摇垂着目,见他倏地起身。二人的衣料在狭小车间轻微擦过,他起身时,暮晚摇鼻尖再次闻到他身上清雅的降真香……车门打开,潺潺雨丝飘进窗一些。 暮晚摇抬头,见言尚要下车了。 她忍不住:“言尚!” 言尚回头,看她。 暮晚摇沉默片刻,四目相对,紧绷的、压抑的情绪在二人对视的眼波中流动。如同冰山下蕴着火山,他们拼命地克制,不让那火山迸发而出。 暮晚摇缓缓道:“你如何知道,我便不会为你去找上长公主,为你讨个说法呢?” 言尚:“这样嘛。” 他说:“便是殿下要去,我也是要阻拦的。” 暮晚摇诧异看他。 他微微一笑,声音轻柔:“殿下你想过么?太子殿下让人等在这里,将明天张榜、今天改名额的事告诉你,便是想让你出头,想让你和长公主斗。我不知道你们内部有些什么要得到的,但你在被太子殿下往外推出去,帮太子殿下。 “殿下你与长公主相斗,你性格若是强势一些——而你性格本就强势,你与长公主一定会斗得你死我活。今年科考出事,吏部难逃其责。最后事情到了陛下案前,也许你和长公主会各打五十大板,也许我和冯献遇都能被录,太子殿下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暮晚摇顺着他的话思考。 她比他知道的内情多得多,言尚一提点,暮晚摇就想到了:“……也许太子的目的,是想将吏部从我三哥那里抢过来。是啊,太子权势已经很大了,然而录取官员的途径被掌握在秦王手中,太子始终不甘。这几个月来,太子都在和三哥若有若无地试探。” 她越说越流畅、越肯定:“到最后,也许我和长公主都是输家,赢的人只有太子。” 言尚默然点头。 暮晚摇问:“然而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若我为你出头,你能够得回原本属于你的,你为何反而要阻拦我?” 言尚已经下了马车。 旁边春华体贴地为他撑起伞,而他立在雨中,向公主车马拱手而拜:“因我担不起殿下为我出头的大恩。” 他在雨幕中抬目,衣袍上很快沾了雨水:“殿下帮我行卷的恩情,我尚且能报答。但殿下为我出头得罪长公主的恩情,要我如何才能报答?殿下的恩情太大了,我只有以死相报,没有别的法子。” 暮晚摇沉静。 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报答。 就如冯献遇献身庐陵长公主一般,言尚可以以身相报。 然而言尚此话,便是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太大的恩情让他后退,他都不愿以死相报……何论其他呢? 暮晚摇收了一切表情。 她坐在车中,一动不动,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厌恶。 她闭了眼,怒道:“滚吧!” 车门关上了。 ----- 春华同情地将伞送给了言尚,看言尚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在雨中,一步步要走回那永寿寺。 少年郎君背影清落,袍袖潮湿,看着几多可怜。 春华叹口气,心中浮起许多迷惘色。 刘郎如此,言二郎也如此,冯献遇又为了一个功名和言二郎反目……向上走的路,便这般难么? 言尚到下午时才回到了永寿寺,中途在泥水中摔了一跤,他回到自己屋舍的时候,已经一身狼狈。 低头看眼脏了衣裳,言尚叹口气。 过了半刻,他重新换了身衣服坐到书案前的时候,怔坐了好一会儿,才抹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摊开案上的书简宣纸,开始练字,就当修身养性。到长安后,他跟韦七郎结交时,学了这个法子。 世家大族的子弟都有一笔好字,韦七郎告诉他,想要一笔字,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日日练。寒门子弟看世家子弟觉得羡慕,然世家子弟于才学一道,确实走得更远。 从那之后,言尚便坚持每天练字。就是心情不好时,他也打开宣纸练字。 如今,蘸着浓墨,反复写了几张大字后,言尚的情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让他能够思考一些事了。 他重新摊开一张宣纸,沉默许久,将“冯献遇”三个字写在了纸上。 然后,他开始写自己认识的冯献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祖籍何处,祖上做些什么,来长安多久,平时性情如何,与哪些人打交道……若冯献遇本人在此,会惊恐万分。 因言尚似在分析他,且分析得极准。 而将冯献遇的生平写了整整一张宣纸后,言尚又重新铺开一张纸,开始写自己到长安后结识的朋友。通过自己结识的,通过老师结识的,通过师兄弟结识的……整个关系网罗列出来,其实有些恐怖。 因弯弯绕绕间,好似真的有能和长公主搭上线,或者与哪位位高权重之人搭上线的。 若是旁人来看,定想不到言尚来长安不过一个多月,他竟认识了这么多朋友。 他擅长结交朋友,绝非口头说说。之前半个月,暮晚摇讽刺他是“大忙人”,也是因为他并不总是只盯着一个丹阳公主府。 他的朋友太多了,他需要一一应对。 而今这个关系网放在了眼前,言尚扔笔,盯着自己写满了人名的这张纸,又有些沮丧。 到底是起点太低,时间太短,哪怕他结识了这么多朋友,在这时没有什么人能够帮上忙。 言尚将所有纸卷成一团,暂且丢开。 靠着古物架,他疲惫地以袖盖脸,闭上眼睛假寐。 他不觉畅想,若是自己认识的朋友都是丹阳公主那个层面的,那自己想要把此事变得简单化,就方便很多了…… ----- 暮晚摇气冲冲回到公主府上,又是发怒了一下午。 也许心情不好,又也许沮丧至极,天刚黑,她就睡觉去了。 愤愤不平、觉得自己被长公主打了脸的暮晚摇将火气忍了一天,她以为睡觉能好受些。但是她梦到了和亲那两年发生的一件事—— “夫君!夫君!”乌蛮部落王庭帐与帐间,年少的大魏公主跌跌撞撞地追着一个很不耐烦的高大男人。 她摔在了地上,周围乌蛮人只是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她,间或有觉得可怜的。 十六岁的暮晚摇跌坐在地,仰头,看到乌蛮王迟疑地停了步。她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拽住男人的袖子,哀求道:“秾华是从小就跟着我的侍女!夫君,你将她还给我吧,我、我可以帮夫君找其他美人……” 三四十岁的乌蛮王生得人高马大,满身刺青,如雄狮般威武。他可笑地回头看着他天真的妻子,道:“本王只是要你一个侍女,你还要换?换来换去,还是那个人么?” 他敷衍道:“明日本王就把你的侍女送回来。” 暮晚摇怔忡。 远处,两个魁梧的乌蛮人拖着年少貌美的侍女,那侍女又挣扎又哭喊:“殿下,殿下救我——” 暮晚摇鼓起勇气,再次求道:“不行。夫君你将她还回来。明日不行的,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她苦苦哀求,衣袂在土地上拖出了一道道黑污。 在和亲之前,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公主。和亲后,也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她太柔弱了,她根本争不过强硬的乌蛮王……然而她的侍女不行! 真的不行! 周围人都在看热闹,让人羞耻不堪。跪坐在地的年少公主忽然从袖中拔出匕首,挥向那个几分诧异的乌蛮王…… “殿下!殿下!” 她受够了!她想杀了这个夫君!然而她太柔弱,用尽力气也只伤了那人的手臂。之后她便被关了起来,除了吃食,那些乌蛮人说乌蛮王震怒,说绝不饶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暮晚摇哭着拍门。 直到两日后,乌蛮王的长子蒙在石打开了窗子一条缝,有些同情地与她说:“你那个侍女,已经死了。你别再哭了,没用的。” 蒙在石叹道:“公主啊,你太弱了。你如果不能强硬起来,你身边的人,全会这么消失的。” 被关在屋中、靠着墙抱膝而坐的少女仰头,目光空茫地看着那透过窗缝与她说话的少年乌蛮王子。长发凌散,一身污泥,她脑海中只重复着那个少年同情的声音—— “你那个侍女,已经死了。” 其实之前也死了些人,之后也会死人。但只有秾华的死,让暮晚摇瞬间崩溃,让她怀疑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身边人都护不住…… 大魏公主本应是高高在上的,她柔弱些也没关系,有人会护她。然而到了乌蛮,这些野蛮人,根本不将她当回事……他们的羞辱,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蒙在石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强硬起来。” 隔着窗子,他吹声口哨,向她伸手,似笑非笑:“怎么样,与我合作吧,公主?” ----- 暮晚摇倏地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发现自己心脏兀自猛跳,整张脸滚烫无比。 她捂着心脏,蓦地眉心一垂,下定一个决心。 暮晚摇赤脚下床,喊外头侍女:“与我一道去长公主府上!我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可以为她的冯郎争取别的,但她不能动我的人!” 公主府上灯火渐亮起,侍女春华和侍从方桐等人都起来了。春华服侍公主,知道公主要去与长公主对上,不觉心惊害怕。公主唤她进屋,她抓紧时间嘱咐方桐几句,千万不能让公主做傻事。 ----- 永寿寺中,雨将窗子推开一点,飘入室内的雨帘,惊醒了伏在案上闭目浅寐的言尚。 言尚揉了揉额头,起身去关窗子。他手扶在窗上,忽然不动了,因看到寒夜大雨中,方卫士向这边走来。 二人隔窗而望。 方桐拱手,焦急道:“言二郎,此事因你而起,你不能放任不管!我家公主为了你,要去找长公主算账……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她要把名额改回去!” 言尚目中有些怔忡。 方桐唤:“言二,言二郎?你不会就让我家公主为了你,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吧?” 言尚回神,连忙道:“自然不会!” 方桐松口气,言尚已经开了门:“方卫士,你是骑马而来的么?借你马一用!” ----- 夜雨簌簌。 马车前悬挂的灯笼在雨幕中飘摇,重重火光在暗夜中静谧无声,只听到车马辚辚声。 马车到了庐陵长公主的宫观外,春华撑着伞,暮晚摇一身华裳,下了马车站在观外,仰头看着自己很少来的这座府宅。府门口的守卫也疑惑地看着丹阳公主驾到,不知丹阳公主深夜来访是为何。 她面容冷淡,深吸一口气,抬步就要迈上台阶,身后重雾大雨中,传来剧烈震地的马蹄声,有人声音清而急,伏在马上—— “殿下!” 暮晚摇心无旁骛,从来不搭理无关人事。春华都回头去看,她只提起裙裾踩上台阶。 正要让守卫进去通报时,身后伸来一只手,握住了暮晚摇的手腕。因身后来的那人力气太大,暮晚摇又站在台阶上,她竟被拉得趔趄一下,被身后人扯得转过了身。 鼻尖撞上郎君带着潮气的胸脯。 他心跳得厉害,她摇晃要摔时,被他抱住了肩。 一道台阶,二人如同在长公主府门前拥抱一般。 暮晚摇站在台阶上,与言尚幽静又松口气的眼眸对视。他眼中神情又复杂,又迷惘,又带着几分不认识她一般的打量。 还有一些流离的星火,在他眼中渐渐亮起。 夜雨中,他搂着她肩,缓缓俯下身。 他贴着她的耳,温柔低声:“我知道你要做什么,我有更好的法子,跟我来。” 第30章 言尚将暮晚摇带回了马车上, 嘱咐道:“去北里南曲。” 被他扯回车上、自始至终懒得挣扎的暮晚摇挑了下眉。 因丹阳公主没有反对, 外面的仆从自然无异议。马车重新行了起来, 向言尚说的地方驶去。 而暮晚摇盯着言尚, 冷嘲道:“想不到言二郎如此沉得住气, 到了这一步,还有心思去找女人睡。” 北里, 是长安知名的眠花宿柳之地。若是文人墨客来了长安,却从未去过北里,那是要被人嘲笑的。 而北里又分中曲、南曲、北曲。三曲中, 南曲排名第二, 是中上档次的烟花女子住的地方。 可见言二郎何等气魄。 言尚无奈地摇了摇头, 道:“去北里南曲, 是因要去那里寻人的。容我细细为殿下解释……” 暮晚摇打断他的解释:“我方才直接登姑姑的宫观, 就能将此事解决了, 谁告诉的你, 让你来阻拦我?” 马车行驶,风雨夹杂着灯笼时时拍上车顶华盖。 车中轻轻摇晃, 言尚看着对面的公主,垂下长睫:“我不是说了么,不想你为此得罪长公主。” 暮晚摇道:“你想多了吧?我得罪姑姑, 与你这样的布衣得罪长公主,效果能一样么?姑姑能把我怎么样?那点儿代价,值得付出。” 言尚说:“不值。” 暮晚摇目中喷火,瞪向这个反驳自己的狂妄书生。 他目光不躲, 直直看着她:“殿下为何要为我做到这一步?我不过与殿下见过几面,情谊实在普通。殿下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灯笼火光从窗棂缝隙透入一点,照在少年郎君斯文秀雅的面容上,明明灭灭。这点儿光影模糊之美,他直视来不容回避的目光,都让暮晚摇一时怔住。 暮晚摇扬了下巴,略有点儿高傲、漫不经心:“你以为我是为了你?错。我只是不容自己被别人欺负到头上、还要委屈忍耐而已。别说今日是长公主,就算是太子殿下,我也照样要闯一闯,惹一惹他。” 半晌,言尚声音微静:“是这样嘛?” 暮晚摇眼睛看着头顶的华盖,飞起的那一点儿眼尾之光,被窗外投来的火光照得金光熠熠,美艳无双。 言尚凝视着她,看她傲慢道:“就是这样啊。” 言尚垂下了眼。 再一刻,暮晚摇听到言尚那清玉相撞般、不紧不慢的声音:“那我也是这样。纵使我知道殿下亦是公主,哪怕与长公主当面,长公主也不能拿公主如何,但我到底不放心。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在长安的根基又比殿下你深。若是出了事,我总怕旁人更偏向长公主。” 暮晚摇面无表情:“这与你何干?我会不懂这个?” 言尚温和看她,静半晌后说:“纵然知道殿下不会因此受伤,可我总是要亲自看过,看到殿下无恙,我才能心安。” 暮晚摇:“……” 什么叫“会说话”? 这就叫“会说话”。 言尚三言两语,硬是让暮晚摇没办法摆出一张冰山脸面对他了。暮晚摇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烫,尴尬地侧过脸咳嗽了一声。 而言尚继续道:“所以最好的法子,此事突破口不要通过长公主。我还是不希望殿下和长公主为这种小事交恶。殿下也许不在意为太子做衣裳,但是我不愿因为我的缘故,让殿下陷入两难。” 暮晚摇美目转了回来,流飞水眸,似带着一丝笑意,向他看了回来。 幽静雨夜,少年公主与他同车,就这般向他滴溜溜觑来一眼。瞳心清黑,眼白洁净,她亦嗔亦喜地看过来,言尚心中觉得滚烫,酥酥麻感顺着脊骨向上攀爬。 太热了。 他转过了脸,不敢迎上她的凝视。 这下淡定自若的人,换成了暮晚摇。她施施然地换个坐姿,伸出手指,轻轻地向言尚肩膀戳了一下:“哎,那谁。” 言尚转头看来。 她笑盈盈:“就算这样,你可助我不得罪长公主,但你还是欠我一个恩情啊。” 言尚微笑:“自然该是这样。” 看他一点儿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有,这人明明满心算计,偏偏正直得不得了,暮晚摇哼一声,觉得有点儿没意思,不想逗他玩了。 她转过脸不再理他,任性又无理。 言尚这才将他想做的事告知:“殿下可能不知,冯献遇经常去北里南曲过夜。他这人喜欢饮酒作乐。今日出门时,我遇到几个朋友,说约了冯献遇在北里喝酒。我们去北里,便能找到他。” 暮晚摇一下子重新转过脸看过来了,既惊讶,又幸灾乐祸。 她掩口:“哎?她不是攀上我姑姑了么?怎么还敢去北里这样的地方?不怕被我姑姑发现啊?” 言尚道:“那大约是只饮酒,无关风月吧。” 暮晚摇瞥他:“玩女人就玩女人,说的这么文雅,就不是了么?” 言尚无奈看她:“殿下还要不要听我说下去?” 暮晚摇闭住自己忍不住发表评价的小嘴。 言尚再道:“殿下恐怕不知,冯献遇是有妻女的。” 暮晚摇瞪大了眼睛,碍于言尚嫌她多话,她捂着嘴,眼睛却瞪得格外圆,看着几分娇憨。 言尚避开她的目光,手紧扣着案几,让自己心情平静,不要受她影响。 他温声:“他的妻子,在一年前便过世了。他的女儿,我前段时间还见过。但是前天,我去冯献遇家中找他的时候,他说女儿去舅公家住了。这不太寻常。” 暮晚摇托腮,如同听故事般,听他抽丝剥茧。她想,看来他是真不想她卷入太子的谋算中啊。 ----- “……所以,他做了攀附长公主的决定后,怕长公主为难他女儿,就将女儿送出了长安?然而他怕这个都不妥当,便分了两队人,明面上是送去舅公家,暗里却另让人将女儿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啧,小心思还蛮多嘛。” 丹阳公主如此评价道。 马车到了北里南曲,车门打开,言尚先下车,他撑着伞,回头便见暮晚摇提着裙裾,也要下车。 言尚怔住:“……我去做此事便可以了,殿下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暮晚摇美目乜他,她跳下马车,他只好撑着伞去扶她。而她漫然道:“这么有趣的事,我要亲眼见证。” 言尚微不自在。 他道:“可是这是北里……” 浪荡子、游侠儿、风尘女、红尘客……只是站在这里,便能闻到空气中浓厚的胭脂香味。 这尚且是因下雨天客少的缘故。 平时北里灯火达旦,可比现在热闹得多。 暮晚摇一把推开这个支支吾吾挡在她面前、觉得她不应该逛北里的书生:“让开,别挡路!” 她大步向前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咬下唇看言尚:“我们要去哪个门呀?” 言尚叹口气,只好迎上,领着暮晚摇去自己的目的地。 他早该懂的。大魏民风开放,长安更是了不得。那大名鼎鼎的丹阳公主,说不定早穿男装在北里逛过许多次……倒是他狭隘了。 不过今夜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都不愿让长公主事后查到此事。所以到了北里,就让公主的车马返回,停在外面,暮晚摇一个仆从也不带。 言尚和暮晚摇进入北里南曲,敲开一扇门。却不是从正门入,而是施施然从后门入。 让暮晚摇诧异的是,言尚才去敲了那后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替他们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是暮晚摇公主府上的侍卫长,方桐。 方桐拱手请安后,对言尚说:“二郎放心,我已经绑了冯献遇那厮了。殿下和言二郎随我来。” 暮晚摇瞪言尚:“你让我的人帮你做事?你请教我了么?” 方桐怕言二郎挨骂,有些不安地想要解释。没想到言尚直接干脆道:“是我的错。” 暮晚摇盯了言尚半天后,从他身边走过:“下不为例。” 言尚低笑,跟着她:“是。” 开门的方桐,目瞪口呆,只觉得言二郎……果真厉害。 ----- 从后门进入此楼,三人在池苑间穿梭,因为下雨的缘故,三人没有遇到什么人。然而快要进楼时,一个娘子睡眼惺忪地打开一扇窗,愕然看到三个人在后院行来。 男的也罢了……怎么还有女的呀?看妆容打扮,不像她们这里的人啊。 方桐一下子紧张,想该不该打晕此女。 言尚面向那扇突然开了的窗,礼貌询问:“我三人在此迷了路,敢问娘子,‘蜜香阁’是哪间房?” 那个娘子也是傻愣,竟真的指了一个方向给他们。 言尚客气道:“多谢。” 娘子红了脸,讷讷低头,连声说不用谢,关上了窗。 暮晚摇看言尚:“呵。” 言尚:“殿下想说什么?” 暮晚摇瞥他,慵懒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张脸,实在好用。” 那娘子分明是看言尚长得俊美,才给他们指路,又因为害羞,而关上了窗。言尚能让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都害羞……不愧是他。 言尚只好当作听不懂暮晚摇话里的嘲讽了。 走了半截,暮晚摇又道:“常来这里吧?” 言尚无奈道:“我初来长安,忙着读书都来不及。殿下觉得我像是喜欢来这种地方的人么?” 暮晚摇盯他片刻:“确实不像。” 她悠然道:“旁人是来享乐的,你像是被别人享的。嗯,我误会你了。” 方桐在旁忍笑,言尚只能装没听见了。 他们进了“蜜香阁”,里面早有一人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布条。那人被扔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非常慌张。 等方桐点了火烛,将他嘴里的布条拿去,被绑的人抬头,看到进来的暮晚摇和言尚,一愣之后,反而冷静了。 这人自然是被方桐提前绑来的冯献遇。 冯献遇今夜一人在北里买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敲晕。现在看来,是言尚找自己算账啊。 暮晚摇坐下,打量着冯献遇,确实长得还成。 她冷淡道:“绑你,是让你帮忙做件事。在天亮之前,你去敲长公主的门,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要我姑姑将放榜名额改回去。探花郎不是你的,便绝不会是你的。” 冯献遇坐在地上,初时慌张,此时反而气急而笑:“公主殿下说的何其简单。我岂能左右长公主殿下的想法?” 暮晚摇漠然道:“所以接下来几个时辰都给你。我只要在张榜时看到我想要的名额。” 冯献遇:“我若是不肯呢?” 言尚道:“你看她是谁呢?” 他向方桐使个眼色,在冯献遇诧异的目光中,方桐出去,一会儿,将一个五大三粗的、同样被布条塞住嘴的婆子扯了进来,一把丢在地上。冯献遇看到这个婆子,神色瞬间变慌。 他不敢面对丹阳公主,愤恨的目光如毒蛇般盯着言尚:“言素臣!” 那婆子嘴里的布条被扯走,她慌张地跪在地上直磕头:“客人,我什么都说,我绝不隐瞒,不要杀我!这位冯郎三年前救过老婆子一条命,之后老婆子一直帮冯郎做事。前两日冯郎让我将她女儿送出长安,我便托人悄悄帮冯郎做了此事……” 在三教九流混惯了,她看到那坐下来、长裙曳地的女郎何等貌美明艳,而她旁边站着的卫士何等威武挺拔,那少年书生又是芝兰玉树之貌,当即知道这些人自己惹不起。 惹不起,自然就什么都说了。 她边说边给冯献遇磕头:“冯郎,老婆子对不起你!但是老婆子也要活命,他们拿了我的孙女,我也是无法……” 冯献遇怒极:“言素臣,你如此卑鄙么!牵连无辜算什么!” 言尚不理会他的质问,只温声道:“已经派人连夜出城,按照这位大娘的提示,去找你女儿了。若是天亮前名单改不过来,你也许就再见不到你的女儿了。” 暮晚摇闻言,诧异地看眼言尚:哎?有派人去找这人的女儿么? 她看向方桐,方桐茫然摇头。 暮晚摇便懂了:哦,言尚又在骗人啊。 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的冯献遇衣袍和面上发丝一派凌乱,他瞪着言尚。看到言尚面容虽温,却如此心狠,当即也是一心冰凉。 他软了态度,哀求道:“言二、言二!你我相交一场,我之前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何必将我逼到这一步?你还如此年少,又有丹阳公主这样的人保你,你为何不能放过我一次?今年放过我一次,明年说不定你便可以成为状元! “状元不比探花郎好么?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争这个探花郎?!” 言尚静看着他。 看他如此狼狈,言尚也有几分不忍。言尚缓缓道:“我不曾与你争什么探花郎,是你非要与我争。你若是好好与我商量,若是提前与我说,我未必不会帮你。你却在这时候攀上长公主,将原本是我的抢了去。 “我若是想要追究,却也不是什么错吧?” 冯献遇怒笑:“与你商量?如何与你商量?难道你会助我功名么?难道我说了,你就会让我一次么?好,哪怕言素臣你真的光风霁月,是世间难得的君子,是我冯献遇看错了你!然而,科考排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么?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初初来长安,就能攀上丹阳公主这样的人物,你怎知我在长安四年,都遭遇了多少冷眼?你知道我为了能得到一个名额,吃了多少闭门羹?” 他激动不已,愤怒不已。 说到情动处,目中甚至有水光闪烁:“我知道,你瞧不上我,觉得我是靠下作手段,才抢走了你的名次。但是难道我便愿意这样么?我若是和你一样,在最开始就接受公主的示爱,我何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暮晚摇不满道:“哎,说什么呢。” 她可没有示爱。 言尚则怔忡看着冯献遇,道:“你是在向我诉苦么?” 冯献遇冷笑。 又继而颓然,他喃喃道:“言二,你可知道,四年前我刚来长安时,那时刚刚成亲,妻子又怀了身孕,我何等春风得意。那时候在一次宴上,长公主向我示意时,我心高气傲,拒绝了她。我何等傲气,想着我怎能对不起我的妻子?然后我得到了什么呢? “整整四年的打压!整整四年!” 他目中浮起恨意:“我妻子是怎么死的?是因为我不能考取功名,家中用度不够,全被我拿去结交朋友、去读书了。我妻子也是富家小姐,长安如此富贵之地,可我妻子是被饿死的……活生生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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