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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们出手的一笔字,绝不是你这种乡野书生能写出来的。我给你一本字帖,你慢慢照着写吧。估计你也写不出什么成就来,我就当把字帖丢了吧。” 言石生自动过滤她的嘲讽,将她的意见好好记下。 暮晚摇再喝杯言石生调给她的乌梅浆,酸甜的味道让她眉目含笑:“还有啊,你得从现在开始把武艺提上去。我大魏讲究的是文武全才,我见过的那些大臣们,谁不是说拔剑就拔剑的?你连马都骑不好,这样不行。” 言石生沉思:“我大哥武艺好,我多听他的便是。殿下还有什么要教我的么?” 暮晚摇想了想,盯着他:“你最应该改的,就是你这一身气度了。” 言石生怔住:“啊?” 暮晚摇笑吟吟道:“长安推崇的,都是那类豪气冲天、狂妄肆意的人。就你这种内敛至极的,到长安了,旁人可不喜欢。” 言石生瞠目结舌。 他低声:“你莫不是在诳我?” 暮晚摇板着脸:“我可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反正没人喜欢你这样的。” 言石生请教:“如何才叫‘豪气冲天、狂妄肆意’?” 暮晚摇:“就是对谁都面不改色吼回去吧。” 言石生道:“但我若是敢吼殿下一声,殿下床头悬着的剑会直接砍下来吧?” 帷内传来少女忍俊不禁的笑声,清亮如泉。 言石生忍不住侧头看去,见账内影影绰绰,她似乎笑得趴伏在了床榻上,花枝乱颤。他心中微动,也不禁随着她微微一笑。 暮晚摇又突地停了笑,板起脸:“我累了,要午睡了。你自己读书吧,不要出声,不要打扰我。” 言石生:“不如小生出去……” 暮晚摇没有理会。 言石生便没有出去,仍是坐在窗下读书。 ----- 细雨绵绵。 暮晚摇睡醒,见到他仍在帐外坐着。侍女们不知何时离开了,坐于外头阶下闲聊。而屋中窗下那读书少年,他坐如修竹,并未休息一刻。 暮晚摇下床,云鬓蓬松,就这样掀帘出去,站在了他身后。 言石生似有察觉,他要抬头时,暮晚摇从后倾身,纤纤素手握住了他手,与他一起握着那只有些秃了的毛笔。 暮晚摇淡声:“你这字写的不对,我教你。” 言石生全身僵硬,并不做声。 又听她在他耳畔一笑,气息揉上他微红的耳际,轻如烟霞:“你呀,只是死记硬背,却文理不通,气势不足不畅;家中无权无势,你又不去交际。这般读下去,再过十年,你科考也中不了。” 言石生抬头看她。 二人对视一瞬,又各自移开目光,看天看雨。 ----- 暮晚摇在言家休养得不错,只是她舅舅不断来信,催着她去南海。暮晚摇借口春华身体还没好,仍想多拖两日。 她平日里骂一骂言石生,再教一教言石生读书,这样的日子轻快,倒比她在长安还要好些。 这一晚,暮晚摇吃完茶,收到了一封来自长安的信件。 信是太子殿下让丹阳公主府上的幕僚送出的—— 乌蛮重新统一,新任乌蛮王上位。 新任乌蛮王托人问她,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 ----- 暮晚摇脸色猛变。 在这一瞬,她刻意遗忘的、丢弃的过往,如海潮呼啸着,重新向她席卷而来,淹没向她。 在乌蛮时孤零零被排挤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侍女被欺凌而死的日子,蒙在石贴着她耳牵着她手、说与她合作的日子…… 全都重新回来了。 就如言石生说的那样,过去的事情,永远不会过去。 哪怕现在再好! ----- 天边炸雷,轰轰作响。 夜色融融,言石生立在屋前,看着灰暗天幕出神,想大概明日又要下雨了。 想到下雨,他就不禁想到那日……言石生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好似还能感觉到她那时的暖香。 他闭目,压下自己的绮思。 言家三郎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在后喊起来:“二哥,你摸着你的脸笑什么?” 言石生:“……” 言石生睁开眼,见言三郎刚从外面回来,气喘吁吁地为他背来了一箱子书。言石生上去,与三弟一起卸书时,听到“砰”的巨大推门声。 他本能地侧头看去,见暮晚摇出了主屋,立在廊上。 她看到了他,目光微微一顿。 暮晚摇厉声对满院子的人说:“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去南海!” 满院子的卫士和侍女们愕然,没想到如此突然。 ----- 天边闷雷震震,电光时而照得廊木清光凛凛。吩咐好卫士和侍女们收拾东西,暮晚摇转身在廊上走,言石生跟在她身后。 言石生:“殿下、殿下……暮晚摇!” 他追上她,一把拽住她手腕。 暮晚摇被他拽得转过了身,与他对视。 言石生目中光变得温和,他叹气:“为何这般匆忙要离开?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或许可帮殿下想想法子……” 暮晚摇冷冷看着他。 暮晚摇道:“你这么关心我,难道打算跟我一起走?我身边能够长留的人,只有内宦。你做好阉了自己的准备了么?” 言石生:“……” 第18章 言石生还是将暮晚摇劝回了屋舍。 侍女们在外打理行装,暮晚摇坐着,看言石生回来,为她端了一碗热茶。 言石生:“殿下方才在外面喊累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暮晚摇捧着茶盏,语气古怪:“我那般说你,你竟然不生气么?” 言石生说:“这世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让我生气的事。” 暮晚摇身子前倾,饶有趣味道:“你这般说,就让我忍不住想挑衅你了。” 言石生:“然而殿下要走了,也没时间挑衅了。” 这么一说,二人视线同时一怔。 暮晚摇移开了目光,低头默默地喝茶。她垂下的视线中,看到言二郎跪坐于她身畔,轻轻扯了她绣着流云纹的锦袖一下。暮晚摇盯着茶盏中漂浮着的茶渍,看得分外专注。 言石生道:“殿下如果遇上什么难题,我纵使帮不了殿下,或许也可以为殿下提些建议。殿下纵是不理会我的建议,多个人说话,也能抒发下心中抑郁,不是么? “况且殿下马上就要走了,就算跟我说了什么,也应该不怕我宣扬。毕竟小生身在岭南这样的荒僻地,殿下应当对我放心一二。” 暮晚摇抬目,看到他跪于她身畔,青衫垂地,幞头束发。他眉目间蕴着天生的抚平人心的温和气质,让人心中一顿,有些想信赖他。 但是暮晚摇终归是和过亲的丹阳公主,她早不信人和人的感情,她只信无利不起早。 她也不觉得一个乡野书生,毫无见识,能对自己的困境提出什么解决方法。 暮晚摇便怀着一种抒发心中抑郁的目的,语气寥落地随口与他道:“我一位故人,和我有些矛盾。他最近恐怕要找我麻烦,我得解决此事。” 言石生问:“陛下能管么?” 暮晚摇:“此事不能让我父皇知道。最好是我自己解决。我父皇一旦插手,情势就于我不利了。” 言石生道:“对方家世如何,对待亲朋眷属如何,可有什么弱点?殿下是想一劳永逸,还是只是暂时解决?” 暮晚摇:“……” 言石生笑:“怎么?我哪里说错了?” 暮晚摇:“……我觉得你在暗示我杀了此人。” 言石生微笑:“殿下没有听错。” “哐”一声。 暮晚摇手中捧着的茶盏摔下去,茶盏碎在地上,湿了地衣,然而屋舍中相依而坐的少年男女都没有管那茶盏的事。二人沉静对视,暮晚摇震惊地无以复加。 她几乎不认识言石生了:“你不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么,为何会谈‘杀’而面不改色?” 言石生敛目:“小生只是随口一说。” 暮晚摇静半晌,她被鬼迷了心窍,竟真的去想言石生话中的可能。 杀蒙在石么? 她早就想杀了……一年前乌蛮内乱时,她已经下杀手了。然而那人没有死。 暮晚摇摇头:“他死里逃生,恐怕对我的手段会非常警惕。而且我也杀不了他。他手中能用到的势力远比我大,那是他的地盘,我根本接近不了他。但让我等着他来找我,我又心中不甘。” 言石生缓缓道:“如此,不能永除后患的话,当将事情拖过去……例如他有什么在意的,殿下能够用很小的代价换取的,殿下可让他忙于此事。” 暮晚摇微微颔首,陷入沉思。 言石生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帕子,蹲在地上将碎了的茶盏碎片一一捡起,避免有人进来被瓷器碎片弄伤。他收拾完后,再看暮晚摇,见她仍低着头。 她平时美目流波,但她不说话不理人的时候,神色是有些冷漠的。 言石生不再打扰她,他推门出去时,忽回头:“殿下。” 暮晚摇冷淡抬头:“嗯?” 言石生立在门口,面容掩在阴影中,只露出一点儿隽逸勾出的轮廓。他问:“殿下说的故人,与乌蛮有关么?” 暮晚摇:“……?!” ----- 次日,天降绵绵细雨,言家所有人、还有刘文吉,一起撑伞出门送行。看到公主一行浩荡的车马,众人心思各异。 春华戴着幕离遮雨,和其他侍女一起拜别言家人,将公主赐下的礼物赠给言家。到刘文吉身边时,隔着幕离纱帐,春华飞快地看刘文吉一眼。 刘文吉痴声:“娘子,待明年三月份我进了长安,我便去找你。” 春华借着将笔墨赠给刘文吉的功夫,将手中一张纸团塞入刘文吉手中。刘文吉诧异时,春华已与其他侍女一起转身背对了他,只擦肩时留下低低一语:“待妾身走了,刘郎再看。” 刘文吉惊喜地攒紧手,目光湛湛。 侍女们和卫士们忙碌,暮晚摇则从头到尾没有露面。 暮晚摇坐在马车中,打开一个黑色木匣。这木匣是今日天未亮时,言石生敲开她的门送来的。 木匣中,静静躺着一折子。 暮晚摇打开折子,本是漫不经心,却越看,目光越凝。 折子上写的是该如何对付乌蛮势力。 言石生猜,暮晚摇得罪的,当是蛮族的高层。鉴于乌蛮至今是奴隶制,言石生大胆揣摩,乌蛮有人登王位,暮晚摇得罪的人是乌蛮王。既然得罪乌蛮王,那让乌蛮王最心痛的,便当是土地受损,族人受损。 据言石生所知,丹阳公主的母家李氏,曾掌管边军。此时虽然已经不掌管了,但李氏经营边军那么多年,应该也有些高层军官至今追随李氏。那么可以小股边军骚扰,也不与乌蛮开战,而是掳一些乌蛮百姓,或者火烧一些营帐,再或者挑拨乌蛮和南蛮其他四部的关系…… 言石生足足写了十条可行之策。 暮晚摇:“……” 她捧着这折子,一时间,竟感觉心潮激荡,一字千金。他是熬了一宿没睡,为她献策么? 暮晚摇捧着折子静坐时,春华在外敲了敲车窗,柔声:“殿下,言二郎在外向您请安。” 暮晚摇回过神,她盯着手中折子上的字,抿了抿唇,她压下心中烦躁,问:“你过来干什么?” 车外言石生道:“只是告诉殿下一声,我将家中剩下的灵溪博罗、我与小妹重新制好的降真香、还有殿下喜欢的糖,都让春华娘子带走了。其他还好,糖豆怕化了,特来告知殿下一声。” 暮晚摇沉默。 言石生有些疑惑的声音传来:“殿下?” 暮晚摇幽声:“你将你家的岭南名酒,灵溪博罗整坛都送过来了?” 言石生:“是。” 暮晚摇:“要与我喝一杯告别酒么?” 立在马车外的言石生怔一下,诧异公主难道忘了,他曾说过他不饮酒的。言石生便再次重复:“我不饮酒。” 暮晚摇声音悠慢,带着一份遗憾:“哦。” 言石生见自己送了她这么多礼,她都压根没有下车相见最后一面的意思,心中颇有些失落。 既然公主最后一面都不见,言石生只好无奈地向春华点下头,便要转身走了。暮晚摇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你靠近一点。” 言石生看看春华,他向马车走近一点。 暮晚摇声音在细雨中几分妖冶:“再近一点。” 言石生已经挨着马车了,不得不收了伞。 暮晚摇再道:“上马车来。” 言石生犹豫下,撩袍踩上登车小凳。他弯身之时,那紧闭着的车门“哐”一声从内推开,他抬目,片刻怔愣之时,暮晚摇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进了马车中。 下方侍女和卫士面面相觑,见马车门重新关上。 被拽进车中,言石生趔趄一下,跌坐在茵褥上。一绺发丝落在脸颊上,他抬头向她看去,正要说句话,暮晚摇倾身而来,搂住他的脖颈,唇贴上他。 言石生双目瞠大,后脑勺磕在车壁上。他向后躲,暮晚摇却直贴而来,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张口欲辩,她眉目一弯,抓住这机会,鼻尖与他轻擦,与他一勾一舔。 言石生半身发麻。 他反抗要推,她贴着他的唇幽声:“你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言石生便全身更僵。 后背靠着车壁,他头微微仰,看到她浓黑的睫毛,感受她的温度。香气缕缕绕绕,齿间的热与柔,他手肘一下子撞在了车壁上。 那细雨隔着木楞子窗飘入,又凉,又热;那地上繁复的茵褥,又旋转,又铺陈; 手肘传来的麻痛,眼前弥漫开的雾起,心头生起的战栗,一股股被锁在冰川下压抑下又冲破铁索的冲动…… 言石生一动不敢动,想推不敢推。外面尽是侍女和卫士,他甚至连一点儿声音都不好发出。他屏着呼吸,面容飞快涨红,唇间气息融融,就如心头被蚊子狠狠扎一下。 额头上向下渗汗,眼尾的红晕一点点荡开。动弹不得的禁锢与不为人知的快意同时到来,冰火两重天下,让人又羞耻,又沉醉。 汗渍滴下,情不自禁,双目迷离,言石生抬起手,虚虚搂住她的后背,想回应她…… “砰——” 言石生被一把推下了马车,多亏下方的方卫士扶住了他。 车中,暮晚摇的声音沙哑响起:“我们走吧。” ----- 雨丝连城。 言石生站在雨中,身体被淋湿也没在意,还是言晓舟踮脚撑伞,为二哥挡雨。他失魂落魄的,久久凝视那雨,凝视那远去的车队。 恍惚看见最开始,她坐于车下矮凳上,红裙曳地,侧过脸掩着羽扇,看着他笑; 恍惚看见方才,她将他压在车中,那般戏弄他。 公主的车队远去,戴着幕离的春华骑在马上,回头,看向身后送行的人。他们的身形消失在雨幕中,刘文吉悄悄的,将春华塞给他的纸条打开。 上面写着清丽小楷—— “相亲勿相忘,努力爱春华。” 相亲勿相忘,努力爱春华! 作者有话要说: 原句是“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因为和剧情不符合,我化用成了“相亲勿相忘,努力爱春华”。这句诗你们记住了,贯穿这篇文,从头到尾! 第19章 十一月初,丹阳公主到了南海。 下马车时,南海百姓争相围观。他们从未见过有公主来他们这样的地方,公主曳锦绣,耀珠翠,让他们望之敬仰。 短暂接见礼仪之后,暮晚摇前去南海县令李执的书舍,拜见自己的舅舅。 李执哪里会让一个公主真向自己行礼,暮晚摇只是才屈膝,就被李执诚惶诚恐地扶了起来。 甥舅二人对望,都觉得时光倥偬,自三年前长安别后,各自都变了很多。 暮晚摇再不是十四五岁时那个娇软可爱、懵懵懂懂的小公主;李执已有了孙辈,如今三世同堂。 李执是个面相偏瘦的文人形象,他请外甥女坐下,让侍女端茶递水:“殿下十月份就来岭南了,臣整日翘首以盼,却是过了一月有余才见到殿下。真是不容易。” 暮晚摇微微一笑,道:“自家人,舅舅不必与我太过讲礼数。十月份我生了场病,不得不在沙水镇养身子,让舅舅担心了。” 李执关心问:“臣听说了,却听得不太清楚。殿下能具体说说么?” 暮晚摇便将自己想找白牛茶树带回长安的事大略讲了讲。 她刚过来时已经问过人,南海这边对白牛茶树也不太清楚,可见她是真得到了稀有的好东西。 李执抚着须,若有所思道:“好一出阳谋。臣隐约听说那言二郎不过十七,倒是好手段。” 暮晚摇一怔。 她将自己找茶树的细节想了下,失笑:“舅舅在说什么?什么阳谋?这和言二郎有什么关系?” 李执深目望向丹阳公主。不说是这个并不懂政治的外甥女,就是他初听此谋,都只能叹一声“阳谋”。而阳谋,最是让人无可奈何,也不能让人说错的了。 李执指点她道:“那言二郎曾亲自示意过你白牛茶的有趣处,要是不出我意料,在你仆从表明你身份前,他应该也拐弯抹角猜出了你的身份。他既然向你演示了白牛茶,为何不送佛送到西,干脆将茶树送你,偏偏让你自己去找? “他既是本地人,难道他不知道那里有蛇窝,有迷魂草么?可以说他是很少去那边,所以不清楚。但他也可能很清楚。我猜即便当时南海没有派人去寻你,言二郎也必然找一个借口去野外救你。但谁也不能说他,因你去不去野外,是由你自己控制;蛇咬不咬你,那蛇又不是他养的。 “他欲成为你的救命恩人,想攀上殿下啊。” 暮晚摇怔忡:“攀上我做什么……是了。” 她瞬间懂了。成为了她的救命恩人,在她走后,岭南道这边的官员必然会关注言家。言石生一心科考,想用这种方式成功。 可笑! 李执观察暮晚摇神情,看她神色变冷,好奇问:“我以为他攀上殿下,是想尚公主?但言二郎以为他一个乡野书生,就能尚公主么?这似乎与他能想出阳谋的才智不符合啊。” 暮晚摇冷笑:“他哪里是想尚公主,他是想明年州考得到官员们的推举,能够去长安!” 李执哑然,然后失笑。 暮晚摇道:“因他这人诗赋一道乱七八糟不值一提!他要是能靠他的才学得到州考名额,我简直可以跟他姓了!他将我玩弄于掌骨间……” 暮晚摇咬牙切齿,越说越怒,将茶盏重重摔在案上。 亏她以为言石生对自己……亏她临别时对他还生了愧疚心…… 暮晚摇高扬声调怒道:“来人,去沙水镇给我找言二郎,将他……” 然而吩咐到一半,暮晚摇又蓦地收了口。 她想起临别时他被压在车壁上,眉眼泛红,喘息微微。他被强迫半晌后动了情,但他才想搂她肩就被她毫不留情推下去…… 暮晚摇脸颊发烫,掩饰地喝口茶,却被茶烫得脸更红,染了胭脂一般。 李执全程关注着公主的态度,似笑非笑。 ----- 因发现自己被言石生利用了一把,暮晚摇心情不虞。她忍了许久没有忍下去,到晚膳的时候,憋了一天的公主到底是让方卫士走了一趟。 她让方桐去沙水镇,将言石生狠狠骂上两个时辰! 暮晚摇笑吟吟:“最好是你半夜三更去敲门,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骂上两个时辰,如此才能解我恨。” 次日中午方桐回来,快马加鞭赶路后,方桐疲惫地向暮晚摇描述半夜被喊起来挨骂的言二郎是何等无奈又错愕。 暮晚摇听闻言石生错愕且无奈,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原谅了那人后,才想起来言二郎临别时写给她的折子。暮晚摇便又去找李执,将言石生写的对付乌蛮的折子献出去。 暮晚摇要解决蒙在石一事,急匆匆来南海,自然是要问策李执的。 她舅舅曾掌管十万边军,又在长安是政斗一把好手。言石生的策略有没有用,李执过目了暮晚摇才能放心。 倒不是说李执这个舅舅多么疼爱自己姐姐膝下仅剩的一个幼女。 而是政治使然,暮晚摇回归长安需要靠金陵李氏,金陵李氏想翻身,也得靠暮晚摇在长安的周旋。双方互利,已统一战线。 李执看了那折子,目中渐渐亮起,道:“可惜了。” 暮晚摇紧张:“怎么?” 李执道:“若不是你说这言二郎一心要去长安,我倒想让他来我身边做一谋士。你说你从未告诉他乌蛮的情况,他自己却猜得八九不离十。这般人物,前途不可限量啊。” 暮晚摇唇角轻轻一勾。 倒像是舅舅在夸她似的。 然而她又嫌弃道:“有什么难得的?让他写诗作赋能难死他。我看他使了这么多心机要去长安,可到长安还得考诗赋。他连进士都够悬,我看他没有别的本事了。” 李执摇头笑笑,没有理会公主的嘴硬。 李执收下了折子,道:“言二郎计策中的一条很不错,我打算用了。我虽已不掌管边军,但边军中还是有些人听我话的。有此计,我会帮殿下解决乌蛮王此人。起码一年时间,乌蛮王是没空去骚扰殿下的。” 暮晚摇目光清湛,流波若雾气颦顰。 连李执这个长辈看她,都觉得她娇俏妩媚,语气不禁软三分:“殿下受苦了。殿下且放心,既然你已经从乌蛮回来了,我便绝不会让你再回到乌蛮那种蛮荒之地了。” 暮晚摇敷衍道谢。 她心知肚明,当日她嫁去乌蛮,也是这个舅舅和自己母后商量的结果。 那时候李氏需要牺牲她,在长安得到话语权;现在李氏帮她,也是为了李氏日后能够翻身。 利益使然而已。 她要是觉得舅舅是心疼她才帮她,也太傻了。 果然,说完了此事,李执就顺口说到了她的婚姻。 李执笑问:“旧事已了,殿下又芳华如此,可在长安有喜欢的郎君?咱们大魏的儿女,并没有嫁过人后就不能再嫁的道理。寻常百姓能再嫁,和过亲的公主当然也可以。” 暮晚摇慢悠悠:“我没有。太子殿下倒给我推荐过不少。” 因为太子也想拉她入阵营,想要她背后的李氏势力。 李执目光一闪,不置可否。 显然,李氏既默许暮晚摇在长安依附于太子,又不愿暮晚摇和太子的关系更近一步。 李执道:“我去年来岭南前,曾路过洛阳。殿下当知道洛阳大姓韦氏。殿下不应和韦家嫡系子弟成亲,因陛下会提防。但如果只是一个庶子,陛下倒也不会质疑太多。 “我在洛阳时,遇见过一个天才少年,正是韦家一个庶子。他母亲是外室,回到韦家后颇不受待见。我收了他做弟子,教了他几天学问。临别时我与他说,他可去长安参加科考,向丹阳公主投名。 “殿下到时见一见他。若是觉得可以,不妨让他成为驸马。” 暮晚摇默然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李执见她态度冷淡,便多说几句:“殿下可放心,臣看中的弟子,绝不是无名之辈。他风采极佳,才华横溢,若非被韦氏常年打压,也轮不到臣去收买。咳咳,不过殿下也不必急着嫁人,你们可以先了解彼此。拖上一两年两三年的,都没什么。” 拖上一两年、两三年都没事? 李执这话说得很奇怪。 暮晚摇诧异地看了舅舅一眼:“他叫什么?” 李执言简意赅:“韦树,我为他取了字,巨源。也许你现在无所谓,但你见了韦巨源,便会知我并非在逼迫你嫁人。比起太子为你找的姻缘,韦巨源他更适合成为你的良配。” 暮晚摇再次点头。 李执盯她片刻。 问:“怎么,你不愿么?难道你有自己喜欢的?对方是哪家大姓子弟?舅舅可帮你参详。” 大姓子弟。 暮晚摇眉目弯起。 与李执谈了一整晚,月上梢头。 清雅室内,清光拂面,她手托腮,睫毛覆在眼上,媚色百转:“舅舅误会了。我嫁谁都无所谓的。” 李执望她许久,目中也生怜意。 他低声:“若是过了很多年……你有了喜欢的,也可和离,去嫁你真正喜欢的。只是现在不行。你懂么,摇摇?” 暮晚摇看舅舅这么认真,忍不住扑哧笑:“舅舅真的误会了,我没有喜欢谁。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从乌蛮回来,我发誓要做一个肆意任性、坏脾气的公主。婚嫁在我这里,无所谓的。” 她侧过脸,目光矜矜地静看窗外月光—— 重回长安的和亲公主不容易。 她不能想嫁谁就嫁谁的。 所以她谁也不喜欢。 她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让身边人受委屈了。 第20章 星垂山野。 乌蛮王庭帐下,灯火达旦,歌舞尽欢。 帐中最中间放着一青铜大鼎,正汩汩地煮着沸水。 有四个身材魁伟的力士抬着一头全羊进帐,威风赫赫。紧接着,他们站在大鼎四方,郑重地将切好的羊肉扔进鼎中煮沸。 肉香扑鼻,帐中这些被邀请而来的人各个局促下,又都有些不安地盯着鼎中正在煮的羊肉。 乌蛮王蒙在石大马金刀地坐在虎皮王座上,看下方人欣赏歌舞都不自在,又偷偷窥探自己。他面容冷峻,在阴影光下显得几分阴鸷。 他抬手让身边服侍的侍女退下,端起一碗烧酒。 帐中静下,只有煮水声沸腾,还有肉香阵阵。 众人听乌蛮王用一种慵懒的调子开口:“今夜召你们,不是什么坏事,诸位不必紧张。本王欲效仿大魏制度,解除你们的奴隶身份,封尔等为贵族,赐尔等金银珠宝,美人羊群。今后除了面对本王,尔等自己可以养奴隶,养牛羊,不再有罪。 “诸位与本王在此歃血为盟,本王在一日,便不会辜负你们。今后你们跟着本王打仗,也不必将所有财物献上。允许你们留一部分。”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乌蛮王的意思。 乌蛮制度落后,唯一的主人是乌蛮王,其他所有人,不管是跟着大王打仗的,还是伺候大王的,全都是奴隶。 奴隶没有人权,没有隐瞒财物的权利。只要被乌蛮王发现,就是死罪。 但是总有些人羡慕那些漂亮的珠宝,想要那些华丽的绸缎……他们偷偷藏起来,又怕乌蛮王发现,怪罪下来。 而今夜,乌蛮王说,要废除他们的奴隶身份! 众人颤颤的:“大王,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懂。” 蒙在石哂笑,他说:“你们不必明白,只知道从此后你们是主人,不再是奴隶就好。” 说罢,蒙在石抬手,让力士献上匕首。他缓缓起身,高大修长的身形站起来,震慑力让整个营帐静谧无声。 这位雄才伟略的王者,握着匕首在手掌划一道长口子,看着血一滴滴落入碗中。他一饮而尽,向诸人示意,众人慌忙跟上。 蒙在石看着他们这些新封的贵族,若有所思。大魏来的丹阳公主,说他们大魏不是所有人都是奴隶。皇帝可以让人帮自己治理国家,但皇帝不能侮辱一个士人。 大魏有很多贵族,有这些贵族在,大魏皇帝的命令才能自上而下地执行。 昔日黄昏下,那位公主与他一道骑着马,在石林间穿行。她行在前方,握着马缰,回头与他笑道:“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听你的,却不给你的人一点尊重,对不对?” 蒙在石眯眸:“那殿下与我合作,又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她美目盈盈噙水,道:“妾身只愿郎君做了大王,不要辜负妾身。” 想到此,蒙在石啧一声。昔日他与佳人真真假假地做戏,哪想到佳人也在利用他呢!好端端一个漂亮的和亲公主,硬是被他父王逼成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公主……太不可爱了。 “大王,远方好像有火光!”蒙在石正怀念公主的浅笑倩兮时,骤然看到毡帘推开,一个武士进来通报。 他脸色骤变,猛地站起。 当夜,乌蛮王和身后这群自己刚封的贵族登上了山顶,果然看到远方火光冲天。那火光却不属于乌蛮,而是来自与乌蛮相邻的赤蛮。 下方有人猜:“应该是大魏军队趁夜偷袭赤蛮。” “反正是赤蛮在和大魏打仗,和我们没关系。” 蒙在石没理会身后人的如释重负,他皱着眉,心事重重。返回王庭后,蒙在石吩咐军队,准备迎接战争。 而下属们还在茫然,心想大魏偷袭赤蛮,跟他们乌蛮有什么关系? 只过了两天,当赤蛮有人带着羊群逃来乌蛮时,就有新封的贵族坐不住了。 他们跑来蒙在石面前指手画脚:“……那赤蛮逃来的人不光愿意和我们拿畜生换粮食,还说那大火烧得很大,赤蛮王愤怒不已,正在追杀大魏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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