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之下，雀神像的腹部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一截白骨裸露在外面，和墙上我造成的划痕一模一样。 果然如此，这座雀神像和这栋别墅都是这只鬼在人间的“物质化”。 这个无尽的世界之中有许多维度，目前已知的维度大致可以分为两类：灵魂维度和物质维度。灵魂维度有三十七个子维度，分别是“三十六重天”（每“一重天”为一个维度）和“九幽”（又称“阴界”）。物质维度有十个子维度，我们所存在的宇宙（又称“人间”、“阳界”）就属于物质世界的第三维度。 纯灵魂形态的生命体无法在物质维度生存，纯物质形态的生命体也无法在灵魂维度生存。如果生命体想要离开自己的原生维度，必须做出改变：生命体由灵魂形态变成物质形态，比如“鬼上身”、神仙化形，这叫“物质化”；由物质形态变成灵魂形态，比如修道之人羽化成仙，这叫“灵魂化”。 在众维度的生灵中，人既不是最美丽的种族，也不是存在最久的智慧生命，但却是唯一一个自出生时便拥有灵魂和肉身、跨越了物质与灵魂两个维度的种族。目前流传最广的说法有两个，一个是“过渡论”，认为人类是一个进化不完全的生命形态，当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彻底物质化或灵魂化；一个是“终极论”，认为人才是物质维度和灵魂维度生命进化的最终形态。 我说：“这么一来，我们之前想的就错了，这里发生的凶案和活傀儡术无关。” 齐恒不以为然：“未必，也许两件事是同一件事，这个鬼没准就是张家失传的制作活傀儡的‘秘术’。” 那这鬼吸了这么多执念与怨气，凶恶程度不容小觑，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我翻出鬼怪阴眼，眼前却是一片漆黑，空空荡荡。鬼怪阴眼所不能见的鬼怪，要么不是真的鬼，要么便是这鬼的道行高出我太多，在我面前轻轻松松就可以隐蔽灵魂形态。 “低配版血轮眼，帅哦。”齐恒吹了声口哨。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小两口用的比喻都一模一样，是不是俩人一起看的《火影忍者》？ “打你来了我就在想，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见识一下不明族的阴阳眼。” 倒不是我不想用，而是昨晚用阴阳眼搅乱那个孩子的神智实属伤天害理的逆天行为，我亦受了反噬。如果不是觉得现在情况太过被动，我根本就不敢在短期内再次使用。 我妈教导过我，不明族是一个历史悠久且伟大的种族，但是再强大的种族也不能与天相抗争。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顺天而为。 我反问我妈：“那如果有一天，这三十六重天要逆我心意呢？” 我妈瞪了我一眼，朝我爸大吼：“都是你教的好孩子！” 通灵族多是神佛的信徒，将三十六重天视作比人间更高级的文明，把他们的理论视作真理。通灵族以修仙成佛为荣，耻于化妖成魔，大部分同族看我和江月这种供职于地府的通灵族，大概就像山东父母看自己家不考公务员、教师编的孩子。江叔叔是疼江月的，虽然不开心，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如果我妈还活着，一定能气到打断我的腿。 我从小就觉得，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真正的“天”不是神佛八天，是无尽的过去与未来，是上无穷下亦无穷、前无穷后亦无穷的宇宙，是从不曾变过的兴衰更迭、祸福交替，是此间的芸芸众生。 直到我成为提灯人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一长串的感慨都可以归结为四个字——因果循环。 那个路过的孩子没有种下恶因却得了恶果，我强行改变了他的因果，自然也改变了我自己的因果。昨晚的种种身体不适，便是我的恶果。 但我不想在敌我不明的齐恒面前露怯，决定反将一军：“你调查我。” 齐恒毫不心虚地胡咧咧：“谁不想认识美女呢。” 沙帮到底为什么注意到了我，是为了不明族的阴阳眼，还是为了不死族的心头血？ 齐恒问：“怎么样，看到这个鬼的真身了？” “这个鬼本事太大，阴阳眼也不能逼她现灵魂原形。现在我们对她了解太少，贸然透支自己的法力逼出她，未必能够取胜，我建议，以逸待劳——等。” 齐恒欣然接受，并提出了一个打发时间的活动：看鬼片。 “没准她忍不了槽点就跑出来了呢？就像真正的特工看不下去老美的特工片，真正的商人看不下去商战片，咱们看不下去那些什么降妖捉鬼的电影一样。” 我和齐恒一人坐在沙发的一边，百无聊赖地拿一惊一乍的鬼片当背景音乐，往自己嘴里塞压缩饼干。不知道看了几个小时，我又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间，被个纸团打了一下，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歪出了沙发。 齐恒冲着电视抬了抬下巴，我莫名其妙地把头转向屏幕。 半个身子卡在屏幕里的红衣女鬼往外爬了一半，一时之间，六眼相对，见我们如此淡定，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爬。 ……呃，齐恒看的不是《贞子》吧？ “您继续。”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红衣女鬼大概觉得很没有面子，伸手撩开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朝我们吼了一声。 齐恒说：“还好这附近的别墅隔得都挺远，不然明天就得被邻居投诉扰民。” 我把杯子砸了出去，女鬼抬手接住杯子，趁着这个空挡，齐恒迅速捏了一道定身法咒砸在了女鬼脸上。 齐恒打开地下室的灯，凑到红衣女鬼身边自拍。红衣女鬼呜咽了一声，欲哭无泪：“你们是不是人啊？怎么都不害怕啊？” “别吓她了，她这么点本事，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只。” 我转而问红衣女鬼：“你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要吓我们？” 红衣女鬼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我：“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世间生灵千千万万，每一族都有他自己的语言与“沟通”方式。鬼魂没有肉身，“沟通”不再依赖声带的震动，而是靠着灵魂的共鸣，灵识未开的种族是无法听懂他们的语言的。 “我是通灵族，也是地府的鬼差，你有什么话直说。” “你……来不及了，你们先离开这里，一旦过了子时，你们就走不了了！”红衣女鬼急切道，“这座宅子的底下是个大阵，压着一个女魔鬼，我是她圈养的奴隶。她每晚子时醒来，日出沉睡。她会在晚上把这宅子里的活人吞进墙里，拆了他们的肉身，用梦境麻痹他们的灵魂，然后在他们沉沦于美梦不肯醒来的时候吃了他们的灵魂！” 我总结道：“这里镇着的是一只梦魔。而你之前跑出了是为了警告那些闯入者离开。” “是，可是他们都听不懂我说话。所以，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我想把他们都吓走。” “说的很感人，”齐恒说，“那你放走了梦魔的食物，不怕她的惩罚吗？” “我们有契约在，她是没办法彻底摧毁我的灵魂的。倒是你们，快走啊，天就要黑了！” “你有安眠药或者褪黑素吗？”我问齐恒。 齐恒挑了挑眉：“别告诉我你相信她。这世上真有好心的鬼？还偏偏能被我们碰上？” 陷阱往往就是最大的线索，猎物不走到陷阱中，猎人又怎么会露出真面目？ “我进梦域碰碰运气，你继续守着。十二点的时候叫我，如果我醒不来，你可以喊救命了。” 齐恒和我对视许久，从包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扔给我，说道：“这是高度数酒，以你的酒量，三口就倒。我建议你先在手机里写好遗书，就说这是你自己找死，月月要是怪可不能怪到我头上。” 我闷了半壶，躺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我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麻雀的叫声。 一只麻雀抖了抖圆滚滚地身子，在树枝上跳了几个来回。 今天对它不算是个好过的日子，它刚刚在路上找了很久吃的，叼到的都是硬邦邦的石子，无法下咽。它开始思念天气变凉的日子了，当田里变成一片金黄的时候，它随便叼起一个圆滚滚的粒子，就可以美美地祭了自己和孩子的五脏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麻雀也是挑的紧，一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几只小家伙，它就忍不住露出微笑，可是它不会笑，所以它只是叫了一声。 这一声在人类耳中无意义的鸣叫，很快被接二连三的鸣笛声掩盖了过去。 不行，它想，一会儿还得下去找找，这里找不到就去后面那片林子找找，今天家里的孩子还没有东西吃呢。 它展开自己的翅膀，正准备细细感受空气流动而飞翔时，一股怪异的气流捕捉了它，把它往路中央牵引。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离一个移动的巨物越来越近。 不，不，不！ 它的本能已经告诉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它却无力改变一切，只能发出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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