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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还不快去?定是秦家小娘子又来偷看咱们将军,节度使被小娘子逼迫,才喊将军过去的。” 杨嗣随意扯嘴角。他对这门婚事态度始终不积极,但是手下将军都是幽州出身,他自然不能表现得太敷衍。 杨嗣去幽州节度使那里报到,做好心理准备,想节度使一定是又让他陪着对方的女儿去逛街买什么胭脂水粉。杨嗣又不懂这些,那娘子却总是问他哪种颜色好看…… 杨嗣随意望了一眼,乱七八糟的胭脂膏的颜色里,他就认得两种,一种是朱红,和大魏军旗的颜色一样;一种是白色,那谁都认得出。 杨嗣想一个女郎的脸和军旗一个颜色肯定不好看,于是道:“白色。” 秦娘子便哭着跟节度使告状:“三郎定是嫌弃我黑。” 杨嗣:“……” 他心中烦躁,涌上一阵阵厌恶感。他想他不喜欢这种娇滴滴的矫情女郎,可是他想大约对方是个女英豪一般飒爽人物,他会觉得对方是兄弟,也不见得喜欢。所以随便对方是谁吧,他都很难调动自己的情绪。 因为心怀愤怒,因为到底不甘。他知道所有人都没错,可是他身处这种支离破碎的日常琐碎中,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个让他心中如流清泉的少女。 杨嗣脑中警钟高鸣,让自己打住,不要想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杨嗣在府上见到节度使时,没遇上他那个未婚妻。 节度使在拆一封信,告诉杨嗣:“年关将近,长安诸边出现了从冀州逃过去的流民。冀州那边已经在处理,太子让我们与冀州相互照应。冀州那边封锁州县,安顿流民。我这边直接去长安旁,配合当地官员一起将流民先安顿在太原府、万年县。剩下安抚流民的事务,等年关后再说。” 杨嗣皱了下眉。 节度使这般说的时候,他心里瞬间勾勒了一下地图,觉得这地图不对。长安的事情,怎么能让幽州帮忙?幽州这边军队装备自然好,但这是边军为了应对边关进犯。去安抚流民?岂能大材小用。 但是杨嗣又想到这是太子能调动的军队,便沉默地听了下去。太子手中能调用的兵马不如秦王多,能用到幽州兵马,已经很不错了。 节度使说:“这样,我领三万兵去办此事。你留在幽州,守住边关。那些蛮夷也知道我大魏看重年底这些时候,你可不要给他们寻到进犯机会。” 杨嗣心里微讶。 他说:“太子让节度使去?” 节度使:“对。” 杨嗣:“没提到我?” 节度使确认:“没有。” 杨嗣唇角微沉,道:“这封信不对。” 节度使不悦:“这是太子的亲笔信,有东宫的印章,我再三确认,岂能有假。” 杨嗣站得笔挺,淡漠道:“节度使在幽州十余年,和周围乱民为邻居,对他们十分熟悉。年关如此重要关头,应该是节度使这样熟悉幽州的人留守此地。而我熟悉万年县,熟悉关内地形……理应由我带兵入关,而不是节度使。” 他这般一说,节度使便也觉得奇怪了。 杨嗣:“恐长安有变。请府君按兵不动,留守幽州;我替府君带兵走一趟万年县,安抚流民。我亲自写书与殿下说与此事,他不会怪我的。” 想到自己这个女婿和太子的关系,节度使犹疑一下,答应下来。 杨嗣回去自己的府宅,本打算写信,却又停笔。他虽不是言尚那般聪敏过人的人,但他多年军旅养成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什么变化。他不信太子比起信任他,更信任幽州节度使。 杨嗣打算亲自回长安一趟。 ----- 十二月底,出使周边诸国长达四年的大魏出使团回来了大魏。 百姓们夹道欢迎,长安官场也为之欢喜,中枢专门设宴款待这些漂泊了四年的人。当年出关时百来人,都是朝廷挑选出的栋梁之才,而今归来时,只堪堪剩下数十人,让人唏嘘。 他们不光带回来了周围完整的地图,带回来了各小国想重新依附大魏的消息,他们还带回来了有关南蛮的情报—— 南蛮这个敌人太过庞大,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大魏。在乌蛮王蒙在石回去南蛮后,大魏只知道南蛮一直在内战,而使臣团带回来的消息告诉大魏:只待南蛮收服最后一部,整个南蛮便会统一。 当日从大魏离开的乌蛮王,如今是南蛮王的股肱之臣,随南蛮王南征北战。 这些事情都由正使带领副使韦七郎韦树向中枢汇报,正使有心栽培韦七郎,韦七郎的功劳他一件也没贪。如此一来,中枢将目光放在了韦树身上,陡然发现:当年那个年仅十四岁就中了状元的少年郎韦巨源,如今已是弱冠青年。 那浮屠塔上清雪一般的青年,风光郁美,光华灼灼,已跳出韦家为他所圈的牢笼,非昔日可比。 当韦树在朝上为中枢所关注的时候,赵灵妃站在自家府邸门前,心怀迷茫地仰头看着自家府门上方的牌匾。一个“赵”字,让她感怀万千,又近乡情怯,久久不敢抬步。 她在门前怔立很久,忽然府门打开,她父亲正迈步出府,与她四目相对。 赵公盯着她,威严的面孔陡得一颤,赵公声音发抖:“五、五娘?” 赵灵妃目中清波闪动,在关外时大家都叫她“灵妃”,没人记得她是赵五娘。而重回长安,刻在她骨子里的赵五娘回来,她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那般厌恶这个称呼…… 赵灵妃颤声:“阿父……” 赵公跨前一步:“五娘,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你、你……还不来让阿父好好看看!” 赵灵妃哽咽间,想笑,眼中的泪却掉落。她望着阿父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看他老了很多、又肃穆了很多。可是他骂骂咧咧的时候,还是她的父亲。 赵灵妃扑过去,抱住自己阿父,泪水流下。她如世上所有小女儿一般跟父母撒娇,不用承担任何压力:“阿父,我阿母呢?我好想你们……” ----- 赵家父女团聚之时,长安大街上人际稀少,言晓舟正和自己的三哥一起去东市买一些年货。 原本言晓舟是和两位嫂嫂一起,但是言三郎硬是赖了过来。她三哥是想偷偷赚钱,所以关心市价。心里知道三哥的心思,言晓舟便也没拒绝。和哥哥一起在街上行走,言家兄妹心情极好。 走在寒风中,言三郎大嗓门嚷着:“我还是第一次在长安过年,看样子和咱们岭南也没什么区别。二哥说这里冬天特别冷,我觉得也没什么嘛。” 言晓舟偏头,看她二哥冻得双颊发红,还如此倔强,不禁抿唇一乐。 她柔声:“最好的还是能够和二哥一起过年。” 言三郎大实话道:“我们怎么可能和二哥一起过年?哎你不懂,像二哥这样的大官,人家除夕时都是要参加宫宴的,根本不和我们一起。咱们还是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我就说和岭南时差不多……阿嚏!” 言晓舟蹙眉:“三哥,你是不是得风寒了?” 三郎倔强坚强:“没有!” 言晓舟还要再劝,一阵冷风从右边凛凛掠过。心里突有感应,言晓舟看过去。见一个戴着兜帽、全身被罩在与夜同色的大氅下的人,纵马从旁而过。 那人身子低伏在马背上,马速极快,在长安街巷上也丝毫不放慢马速,而他御马术了得,行人们刚刚慌张,一人一马已如黑色闪电般穿掠而去。 言晓舟向那人看去时,那人兜在兜帽下,只露出来的一双漠然无情的眼睛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那人一怔,移开目光。 言晓舟向那个方向迈了一步,那人已御马离去。与她擦肩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呼吸。风掠过言晓舟的颊面,言晓舟扭头,衣袂被风吹扬,她眼神如波流动,追着那道拐入巷子消失不见的一人一马。 言三郎莫名其妙:“晓舟,怎么了?” 言晓舟缓缓摇头,微抿起唇。 那人是杨嗣。 她本来有点迟疑,可是那人和她对上目光后就移开眼,让言晓舟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可是杨嗣应该在幽州,他一个将军,掌管数万兵马,怎能不经调动、偷偷回长安? 言晓舟怕自己说出来,给杨嗣造成麻烦。面对言三郎的追问,她便沉默片刻后,说自己认错人了。只是心里不安,总觉得这个年关,恐怕不太平。 ----- 除夕之夜,言尚第一次以五品官员的身份参加宫宴。 作为即将致仕的刘相公的爱徒,他如今身兼数职,凛然是皇帝面前的熟人,宫宴上,众官员纷纷与他交际。言尚温声细语应付完这些大臣,抓住机会,寻到了静坐角落里的韦树。 言尚含笑:“巨源还是这般喜欢独自待着啊。” 韦树抬头,见到言尚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玉一般明亮的青年看着他,向他拱手。 宫灯相照,站在灯下的言尚身形偏瘦,眉目清湛,肤色微微苍白,但他笑着看人时,那极佳的气度和他的疲惫一中和,让人顿时如沐春风。 韦树起身,敬言尚一杯酒。 几年不见,韦树哪怕心里高兴,口上却是越发没话说了。好在言尚不以为意,哪怕韦树惜字如金,他也能毫不尴尬地将话题引导下去,让韦树开口。于是,与言尚坐了一会儿,韦树便找回了当初二人的情谊,面上神情放松,愿意多说些话了。 韦树看着言尚:“还未曾恭喜言二哥与殿下终成眷属。” 言尚眼中笑意浅浅,敬他一杯酒:“多谢。” 韦树道:“怎么不见殿下与二哥一起?” 言尚温声:“殿下在后宫女眷那边,我在群臣这边,自然不在一处。巨源想见殿下么,我让人去找她过来?” 韦树摇头:“只是觉得你们夫妻各自好忙。你们平时能见到对方么?” 言尚叹:“只能忙里偷闲吧。” 韦树皱眉,打量着言尚。他看言尚颜色苍白,神采还不如少年时那般明朗,不过是靠好气质托着。他回来长安不到半月,就听说了言二郎的风采。风采是有的,只是这也太忙了些……陛下把言二哥一人当三人用吧。 韦树劝:“二哥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朝堂上的事再忙,也不应拿命去搏。” 言尚目中笑意更深,叹笑着说:“想不到巨源如今也会这般劝人了。我心中有数,巨源放心吧。嗯……巨源今夜可是回你大哥家中守夜么?” 他久在朝中,自然知道洛阳韦氏如今对韦树态度的变化。 韦树却摇头:“不去。我一个人过。” 言尚微怔。 韦树看向他,目光清幽专注。 言尚眉毛轻轻扬了一下,心中猜到韦树的想法,便笑着邀请:“那巨源不如来公主府,与我和殿下一同守岁吧。” 韦树当即笑了:“好。” ----- 群臣这边散席得快一些,宫宴结束后,言尚就邀请韦树同车。原本言尚想等暮晚摇一起,暮晚摇却被皇帝叫去了,言尚只好和韦树先回去。 暮晚摇那边则是因为长公主和贵妃娘娘在宫宴上发生了争执,二人谁都不服谁,一起去找皇帝评理。皇帝对她们这些小事颇为头疼,就把暮晚摇叫过去调解。暮晚摇问清后,很快知道庐陵长公主这次恐怕是故意被人找茬,是无辜的。 最近秦王在朝上很焦灼,引起后宫的贵妃娘娘跟着焦灼,想借此试探皇帝的态度。 暮晚摇自然要抚慰贵妃娘娘,如此就委屈了庐陵长公主。长公主被气了一通,说她们欺负自己,和暮晚摇大吵一通,出宫去了。 暮晚摇也对这些破事厌烦,为了处理这事还被庐陵长公主骂了一通,她心情也不好。薄雪覆落,飘逸清泠。暮晚摇沉着脸出宫,等马车到自己府邸门前,想到言尚在,她心情才好了起来。 说起来,她都好几日没在睁眼时和言尚好好说过话了。 抬头望着天上的雪,暮晚摇心情好起来,加快脚步。 ----- 言尚在府中陪韦树说话,听侍女说殿下的马车回来了,他便起身,出府去接暮晚摇。 韦树许久没见过暮晚摇,心中也是激动,跟随着言尚站了起来。 言尚出了府门时,正好遇上暮晚摇过来。他第一个出现在府门口,玉冠长袍,清清肃肃,后面的韦树并没有被暮晚摇看到。暮晚摇看到言尚,就心中一荡。 自家门前,也不必讲究。 席上喝的酒让人脚步趔趄,暮晚摇急急地过来,拥住了言尚的脖颈。言尚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韦树来了,暮晚摇就凑前,亲在他唇上,她轻轻一抵,迫他张口。 周围侍女们、卫士们齐齐低头。 言尚骇了一跳,他手拖在她腰上,原本好整以暇,此时当即上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推开。言尚维持着一手撑着她腰、防止她摔倒,另一手捂住她嘴,将她脸推开。 他镇定地低头和暮晚摇笑:“殿下喝多了罢,走路竟不稳了,差点摔倒。莫让巨源笑话了。” 韦树在后拱手,垂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殿下。” 暮晚摇:“……” 她慢慢拉开言尚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她看眼言尚,见言尚面上噙着客套的笑,可他耳根已经完全红透,显然他比她更不自在。暮晚摇瞪他一眼,嫌他说话说得太慢,让她在韦树面前丢了脸。 暮晚摇咳嗽一声,声音温和:“巨源怎么来了?” 韦树低着头:“言二哥让我一起来与你们守岁,不知殿下是否介意。” 暮晚摇促狭道:“我倒是不介意,但你也不用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呀。” ----- 太子今夜不在东宫。 他出现在杨府,出现在杨三郎的寝舍中,靠墙而坐,看着面前的青年掀开了兜帽,露出了真容。 太子盯着他:“私自回长安,好大的胆子。” 杨嗣道:“我若是不回长安,还不知道你要做些什么。殿下,你是要将我摘出去么?” 他跨前一步,眸底蓦地红了,声音压抑着:“原来你逼我成婚,逼我留在幽州……都是让我和你解绑么?!” 第142章 风清人静。 太子靠着凭几, 一腿蜷起,一腿伸直。他有些懒散地坐着, 颇有些意兴阑珊地端详着立在他面前质问他的杨嗣。 少年时的肆意被青年时的稳重所替代,然而杨嗣到底还是杨嗣, 他无法自己坐享其成, 看着他人为他牺牲。 他依然是那个鲜衣怒马的杨家三郎。不听调遣而偷回长安,他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可他还是来了。 太子正要说话,正逢外面烟火绽开,五色绚烂。 太子便扭头去看那天上砰然的烟火, 看它们繁丽多姿, 又看它们尘屑一般地从天上掉下来。 初时绚丽, 终是潦草。 人生不过如此。 却也不甘如此。 太子淡声:“既然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 何必回来?我的事自然和杨家脱不开干系,也不过是让你走远一些,保平安罢了。我若事成, 好处少不了你。我若事败, 能少牵连你。 “傻子才回来。” 杨嗣道:“傻子才不回来。” 他跪了下来, 望着太子淡漠的面容。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涩涩的, 想要拼命喷涌出来些什么。他握紧拳头, 深吸几口气,重新睁开寒锐的眼睛。 他如重剑无锋,跪得笔直,对太子哑声:“朗大哥, 我不需要你这样。咱们从小就在一起,没道理这个时候将我摈弃出去。这道理你信,别人会信么? “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回长安我就回,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娶谁我就娶谁,不让我娶我就说不。而这些年,我也得你关照……我知道我能够肆意妄为,都是有你兜着。我知道我能做潇洒无羁的杨三郎,都是有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人常说帝王家都是无情人,你也无情,可是你对我不一样。旁人如何怪你我无话可说,但是唯独我,不能说你一个不字。你对我仁至义尽,我却转头就走,朗大哥,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太子的眼中有了异样,看他的眼神不再那般敷衍。 太子嘲讽道:“你要如何?” 劝他放弃么? 杨嗣:“我和你一起干。” 太子眼神凝住,他怒地一下站起:“胡闹!” 杨嗣仍跪着,他仰头,面容沉冷,眼中神情很平静:“我不劝你,我知道你不容易。你已经忍了很多年,那位却迟迟不死,现在还要被神医续命,而你手中筹码都要被他拔干净了……他不拿你当儿子,他一直在压制你,打压你。 “你心有不平,你不能忍受……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干吧。反正杨家和你脱不了干系,反正我本来就是你这一脉的。朗大哥,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只有‘休戚与共’‘死生同袍’。” 太子怔怔看着他。 良久,他撩袍跪了下来。他与杨嗣额抵额,他颤抖的,愤怒的,悲伤的。万般语言不用多说,他只道:“好兄弟,兄长必不负你。” 杨嗣:“我也不负兄长。” 烟火在天上绽放,怦然喧哗,光华若流,人间如寄。 ----- 烟火在天上绽放,怦然喧哗,光华若流,天地已寂。 丹阳公主府中,摆开了小案几在撤掉屏风的大堂中,仆从们退下,由几位主子叙旧。 韦树看去,见暮晚摇华裳未换,便与言尚坐在同一案后。 她亲昵地靠着言二哥的肩,因为烟火声太大,她掩手于颊畔边,悄声咬言二哥的耳朵,和言二哥说话。 她面颊上荡着几分酒意,眸中清盈含笑。 言尚则听公主的话,他微笑着,低头在为她削果子吃。 暮晚摇还来招呼韦树,自然坦率:“巨源,就如在自己家一样,不必客气。好几年未曾见你,你竟已及冠了,今日正该让我好好瞧瞧。” 韦树心中浮起恍惚感,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除夕,就是他与言二哥、公主一起过的。 只是那时候公主和言二哥尚未光明正大在一起,那时候殿下是和自己坐在一起,像是为了避嫌一般,还刻意和言二哥拉开距离。 然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这一次,暮晚摇可以光明正大地依偎着言尚的肩,将头靠在他肩上,而不必顾忌风言风语。 韦树面上浮起清雅的笑,低声叹道:“真好。” 言尚望过来,眸子如夜一般黑,关心地看着他。 韦树诚心道:“二哥和殿下成婚,我觉得真好。” 言尚面微赧,他拱了拱手,自然说不出什么话来。暮晚摇却是大大方方地笑,眼尾染上飞红:“我也觉得很好。” 她叹道:“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以为成婚是件极可怕的事。你二哥那时候天天耳提面命,催着我定下婚事,我就一直不肯。那时我总觉得,成不成婚,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影响。难道少了一纸婚书,我们的感情就会受到影响么?” 她真诚道:“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名分是真的很重要。言二哥哥消除了我对婚姻的恐惧,让我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一个样子。他消除了我的很多恐惧……” 她想说她不害怕男人在黑暗中的亲吻,因为知道是言尚;她不害怕被人从后抱着做了,因为他那般温柔;她不害怕男人的强势,因为言尚不会对她那样。 君子若水,上善若水。言尚就是水一般的君子,他日日反省自己的一言一行,他把自己逼得如同圣人一般自律,而暮晚摇是享受到他的这种好处了。 因为这般好处格外巨大,她便能接受他其他的不好—— 比如他对世间万物的博爱,比如他的朋友众多。 暮晚摇轻声:“我们不成夫妻,便始终不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始终有隔阂。只有成了一家人,你二哥才能真正接受我,真正和我好好过日子。 “你知道他婚前,都背对我睡么……唔!” 她嘴一下子被一枚削好的果子堵住。 她瞪过去,言尚道:“好好吃你的,不要胡说。” 暮晚摇心知他是不想让她说他的私事,她咽下了口中的果肉,瞪言尚一眼,才又像个小女孩儿般地抱怨道:“你言二哥就是这般死心眼。” 韦树莞尔。 暮晚摇又像世上所有成婚的男女那般,自己幸福快乐,觉得婚姻是件好事,便希望身边的人跟着自己一样幸福。 暮晚摇兴致勃勃地倾身看向韦树:”巨源,你如今都及冠了,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郎?韦家不管你的婚事么?不可能吧? “你若是看中哪家女郎,我可以代你去相看,帮你提亲啊。” 言尚在旁打断暮晚摇的兴致盎然:“巨源刚回长安,哪有认识的女郎,你不要乱点鸳鸯了。” 谁知道韦树沉默一下,开了口:“我倒真有一位喜欢的。” 言尚诧异地扬眉,没想到韦树这般安静内敛的人,才回长安就有喜欢的。他心中有几分不安,却勉强抑制,笑着问:“不知是哪位女郎?” 韦树脸微不自在。 他道:“是赵五娘。” 暮晚摇当即:“啊……是她呀。” 言尚追问:“赵御史家中的五娘子,与你一同出使的那位五娘子么?” 韦树点头。 暮晚摇和言尚对视一眼,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隐患。到了如今岁月,昔日赵灵妃拼命追慕言尚的那点过往,两人都不再计较。 但是韦树刚回长安,恐怕不懂长安如今的局势。夫妻二人便压下自己的忧虑,对韦树含笑。 言尚不说其他,只说赵灵妃本人:“五娘娇俏可爱,又大胆活泼,与巨源倒是彼此互补,极为合适。” 言尚说话如此好听,韦树自然听着高兴。 暮晚摇在旁抿嘴笑,看她夫君斟酌着,似要把难听的话再补一补,然而就在这时,侍女们在外通报:“殿下,言小娘子来了。” 言尚和暮晚摇皆诧异,因这般晚了,言晓舟怎会过来? 二人让人请言晓舟来,韦树作为客人,则站了起来,眼见着一位腰肢纤细、面若芙蕖的妙龄女郎披着厚氅,款款而来。 言晓舟与韦树双双见礼后,才对自己的哥哥嫂嫂笑吟吟道:“是这样,我们知道哥哥嫂嫂今晚参加宫宴去了,所以没来打扰哥哥嫂嫂。但是方才我们听到公主府有动静,便猜到你们回来了。 “阿父说天晚了,就不叫你们过去一起守岁了。阿父让我给你们送压岁钱。” 她取出两封红色的信封,里面装着金叶子,笑着递给公主的侍女。而她对韦树抱歉地笑一下,示意自己不知道这位郎君也在,不然多准备一份压岁钱更好。 暮晚摇收到言父的压岁钱,惊诧又惊喜。 她始终觉得自己和言家人的距离很远,融入不进去。但是今夜收到这个,让她觉得言父将她当做了儿媳。 暮晚摇珍视无比地翻看红色信封,将里面的金叶子摸了又摸,她欢喜地一遍遍问:“是给我的?真的给我的?我从来没收到过压岁钱哎。” 言尚本来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成婚了,还要接受父亲给的压岁钱。 但是见暮晚摇在旁如此高兴,他心中一叹,怜惜她的不易,就将推拒的话收了回去,向妹妹拱了拱手。 而他妹妹正笑着回答公主:“新妇过门,头一年过年,不都要给压岁钱么?我们这边是这样的。我哥哥怎么说也是娶了嫂嫂嘛。 “嫂嫂虽然以前没收到过,但必然也收到陛下赏赐的许多礼物,不知比这个珍重多少倍。我阿父还怕殿下看不上眼呢。” 暮晚摇笑了笑,道:“不一样的。” 她经常接受她父皇的赏赐,但她父皇的赏赐不动摇任何根基,赏了她,她父皇也不痛不痒,她父皇也许从来就不知道他给她赏了些什么。只知道很珍贵。 但最珍贵的,应该是人心。 言家人肯给她这颗心,她父皇却不给。 暮晚摇对言晓舟微笑:“明日我与言二哥哥一起登门去拜年,谢谢阿父的压岁钱。对了,我们也该给你备压岁钱才是——晓舟还没嫁人,还是个孩子呢。” 言晓舟一瞬间想到了自己那日在街上见到的杨嗣模样。 她羞红脸道:“好好的,殿下说这个做什么?” 如此,欢欢喜喜地将言晓舟送出了公主府。而此时天色已经极晚,言尚看韦树有些疲惫,便让侍女领韦树下去休息。 韦树喜欢他们夫妻两个,在公主府中格外自在,便也不拒绝。 韦树走后,言尚和暮晚摇仍回去大堂下的食案前,坐下来一起看天上的烟火。 暮晚摇凝望天上一波波的烟火,手上捏着言父给的压岁钱。 看着韦树走远,暮晚摇叹:“赵公如今作为内宦的走狗,为士人所瞧不起。巨源喜欢赵五娘,但是韦家不会愿意和一个内宦走狗结亲的。” 言尚低声:“是。我改日会与巨源说明这件事。他不了解如今内宦和士人之间的矛盾,如今巨源出使归来,身份远非昔日可比,吏部正商议着给他礼部郎中做。他正是风光得意之时,赵家也风光得意……只是和巨源的风光不同。 “双方立场如此不同,韦家将巨源当作优秀子嗣栽培,必然不会接受赵家女郎的。若巨源是昔日的巨源,他想娶赵五娘无妨……但他到底才华出众,一旦显露人前,必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暮晚摇沉默半天。 她忽然低声:“立场不同,也未必不能结成姻亲。” 言尚心中一动,偏头看向她。 她盯着他,格外认真的:“只要有一往无前的决心,有牺牲的决心,两个人真心喜欢,还是有办法走到一起的。立场是可以调节可以迂回的,只要自己真的喜欢这个人,自然会义无反顾地走向他。” 言尚脸微烫。 他想说什么,但到底只是笑了笑,奖励她一般的,倒了一盏酒,递到了她眼皮下。 暮晚摇眸子弯起,毫不犹豫地接受言尚的敬酒,仰头一饮而尽。 有言尚看着,她婚后饮酒不多,每次都是浅尝辄止,如此才更显得每次的吃酒机会很珍贵。 酒液香甜,郎君的害羞也香甜。这些都让她脑子晕了,她想要更多的。 暮晚摇抓着言尚的衣袖,好听的话儿就不要钱一般地流向他:“我十八岁时就喜欢你了!还在岭南时我就喜欢你了!” 言尚笑,温声:“我知道。” 暮晚摇挑眉,言尚低头:“我那时就知道你喜欢我。你若有若无地勾我时,我心里是有感觉的。只是你那时姿调太高,我根本瞻仰不得。后来、后来……我觉得你的喜欢很不值钱,就算了。” 暮晚摇顿时反驳:“我的喜欢怎么就不值钱了?” 言尚想了想,说:“因为你那时候喜欢我,我觉得和喜欢一只小猫、一只小狗没区别。你就是看我好玩,喜欢逗我而已。因为你那时太压抑,初入政坛又什么都不懂,总被人算计。你需要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恰好你觉得我好玩,就来逗我。 “但你其实并不想负责。我刚到长安的时候没去找你,我觉得,你私下应该都是松了一口气的。” 暮晚摇抿唇。 她以前的绝情,她确实无话可说。只是言尚说的他自己多无辜一般,就让她不高兴。 暮晚摇反驳:“你又如何简单了?你不也一样。那时你和我说话,经常说着说着就没话了。不正是因为你心虚么?我喜欢逗你怎么了,你那般性情,不就是等着我撩拨么?我看我亲你的时候,你明明张嘴了……” 言尚一下子捂她的嘴,他脸红啐她:“我那时只有十七岁,我什么也不懂……” 暮晚摇拉下他的手,眼眸圆溜溜,又像猫儿一样妩媚:“什么也不懂你也张嘴了。你分明对我就是有好感,就是一直不敢承认。我敢说,如果我当时要睡你,你也半推半就应了。” 言尚恼:“胡说!我绝不会那般的。” 暮晚摇还要反驳,但是忽一顿,觉得这是在干什么,像是要翻旧账和他吵架一般。而争的还是谁先喜欢谁这种问题。 暮晚摇不禁失笑,将头抵在他颈上,她娇媚笑道:“好啦,随便你说,反正我心里知道你有多好推倒就行。” 言尚脸颊滚烫,他侧过脸,低头无奈看她:“以后这种话,我们私下说就好。不要让外人听到了罢?” 暮晚摇偷偷地去拿桌上的酒盏,漫不经心道:“不。” 言尚:“……” 他没说话,却伸手按在了暮晚摇手上,制止了她继续喝酒。暮晚摇从他手中夺酒壶,他却不给她。 他平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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