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 许烟杪听到这里,只感觉自己被一阵恶心击中,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这也太过分了。幸好不是他们夺得天下。” 太子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他自认为当时他们夏军从不屠城,比当时乱世中其他军队不知胜了几筹。 “而这次百姓受屠戮,也有我的过错。” 太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许烟杪眼神讶异:“殿下怎么这么说?” 太子:“我爹原先的战略是,趁那支起义军攻打常州,夏军攻克无锡与镇江,随后直扑郑陆桥,包抄起义军后路,将其堵在常州城门外。” 许烟杪眼睛微微睁大:“难道……” 太子微微垂眼:“对,因为我轻敌冒进,夏军无法攻克无锡。失了先机,常州落进那支起义军手中,对方回过劲来,反身回护无锡和镇江,那时常州、江阴、无锡、镇江,还有高淳、溧水等县都落入敌军手中,夏军只能停止西进,另寻他法。而常州百姓,便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许烟杪不太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想了想,索性借花献佛,从刚回来的随从手里接过梨膏糖,递给太子:“殿下吃点甜的?吃甜的能让心情好。” 太子歪着头看着许烟杪:“多谢。”接过梨膏糖,吃了一小块,倒也确实心情好多了,便继续道:“不过,半年后,我爹就打回来了。” 太子:“破常州城之后,我们把敌人俘虏了。百姓原本对军队避之不及,听到他们成了俘虏,都想打死他们。也不知道那半年里他们到底干了什么腌臜事,那个起义军统治的其他州府,在听说我爹打过来后,百姓纷纷自发反抗起义军,好几个地方直接献城了,才不到一个月,苏州、昆山、太仓、青浦、嘉定、新阳、松江这些地方,都落到我们手里了。” 许烟杪认认真真听着,指头那么大的梨膏糖含在嘴里,花生、糖和芝麻的味道一下子爆发开来,口感也是不腻不粘。 阳光悄悄爬进车厢,太子看了看阳光,又看了看外面的百姓,笑了一下,手轻轻摸了一下跛了的脚:“河清海晏的世道真的来之不易,本宫真的希望天下能一直太平下去,百姓能一直吃饱饭,能有钱买糖吃。” 许烟杪点点头:“天下才太平不到四十年,再经不起动荡了。” 从太子到随行的太子舍人,再到锦衣卫,一个个目不斜视,充耳不闻。 没听到!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一点都没听到许烟杪在连名带姓骂陛下! 许烟杪瞳孔地震。 冷不丁听到熟悉的渔舟唱晚声,生生打断了思路。 太子舍人在车外轻轻敲了两下车厢:“郎君,许郎,扬子江边到了。” * “菜饼、大麻糕、加蟹馒头、酒酿元宵、素火腿、五香萝卜干——啊?这个要腊月才做?好吧。那再按人头各来一碗糊粥,胡葱笃豆腐也来一份,今个儿有什么江鲜,鱼啊虾啊蟹啊,挑新鲜的来,再配个羊肉锅子——就这些吧,你们还有什么要点的吗?” 太子不愧是老饕,一坐下来就开始点菜,仿佛自己是个土生土长的常州人,点的菜那叫一个地道。 点完后顺便问一下店家,附近有没有桑葚地可以摘桑葚。 ——他们这一次没带什么任务,确确实实就是出来玩的。 打听好了,菜也点好了,等店家退下去后,许烟杪禁不住感慨:“现在常州确实繁华了很多。” 太子随口道:“常州位于江南,江南之地大多数时候都非常繁华富庶。” 又看了许烟杪一眼,似乎是顺口介绍:“江南近些年来,出现了不少会馆,都是百姓为了做工不被富人商贾剥削,不会出现克扣薪粮之事,抱团组建的。” 许烟杪眼睛亮亮:“那很好啊!团结就是力量!” “这话在理!”太子笑着称赞一句,又摇摇头:“但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会馆确实维护了工人不被富人商贾剥削,但会馆内部会有剥削。” 许烟杪瞪大眼睛。 太子说着自己混迹会馆那段时间了解的内幕:“工人加入会馆必须缴纳入会费,每个月也得交会费。会馆会帮工人寻到做工的地方,但会向工人勒索大笔佣金。” “那……” 太子一眼看出来许烟杪想说什么:“不加入也不行,不加入会馆你就完全找不到活干,整个府城哪里需要佣工,他们心里门清,总能先一步为对方提供工人。” 许烟杪沉默了。 是什么,他的心声里也没继续说下去。 太子稍作休息,喝了两口桌上倒好的凉白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百姓也没办法,他们就算想办法自己找到一个工作,只会过得更苦。主家知道这些人身后没有会馆,就是没有靠山。” “要么被官府剥削,要么被商贾剥削,要么被会馆剥削……” “也有可能三者都有。” “也不知怎么样才能让百姓过得好。这个问题,我想了几十年也想不明白。” “难道百姓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好的吗?” 第220章 百姓必须过得好。不然他的腿不是白断了吗? 许郎倾听太子的话时,依旧保持着他温顺且谦卑的姿态。 但心声激动如浪,拍打着心壁。 “吃饭吧。”太子冷不丁说了一句。似是看不惯自己这抱怨的样子,摆摆手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许烟杪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顿饭他吃得很沉默,明显心不定了。 吃完饭后,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去摘桑葚。 “怎么是田边?”许烟杪诧异。 太子笑着说:“种庄稼的,哪里会舍得用好田好地去种桑树,他们连大豆、高粱这些都舍不得种进去,只种在田边地角。” 许烟杪贫瘠的种田知识告诉他:“不需要轮种吗?” 桑葚成熟后,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在摘桑葚的人。旁边有种地的笑着插话:“轮种!怎么不轮种!上半年小麦,下半年水稻,轮着来。” 许烟杪:“啊?不种大豆肥田?” 那种地的人笑道:“这种上好田地,种大豆可惜了。” 随行的农官小声地对许烟杪说:“水稻和小麦轮种可以互补,也能提高土壤肥力。不过寻常土地一开始的肥力就不够,也轮种不来。” 许烟杪恍然大悟。 又有一农人搭话,面上笑逐颜开:“还有那红薯、土豆——朝廷这次发的粮种真是好粮种哎!往山沟沟里一种,又是一份粮食!平日里那些山沟沟的地根本就种不来,只能扔在那里,现在多亏了有土豆红薯。后生,你不知道,往年田边这些桑葚,各家看得死死的,外人谁也不许乱摘,哪能像现在,肚子填饱了,外人路过摘一些桑葚吃,主家也不在乎了。” 先前那个种地的揶揄他:“老张,你现在说土豆红薯好了,前年你不是死活不肯种,觉得朝廷是在变着法儿多增加你手里的田地数量,你种三分地的红薯能在田簿上记你有一亩地的良田,好多收田赋吗?” 张姓老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怪我怪我,是我把朝廷想得太坏了!” 转身摘了一袋子桑葚:“后生!来!随便吃!” 许烟杪:“这……” 张姓老农哈哈笑:“这就是我家的地,桑葚我自个儿种的,看你这后生白白净净讨人喜欢,就想多送你桑葚吃。” 许烟杪便感谢了张姓老农,看对方笑得高兴,自己便也浅浅笑了。 当晚。 许烟杪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把自己记忆力所有关于屠龙术的知识抄录下来,放进匣子里,随便在城外找了个土地埋下去。 ——通常确实不开城门,但是,许烟杪到底是个侍中,还是皇帝宠臣。 他很难得的,动用了权势。 ——百姓不一定识字,但也许他们会挖出来去送给识字的人。 也许也不会。 也许挖出来后,看到的人会直接烧了。也许也有可能对方学了屠龙术,颠覆腐朽的王朝。 也许……甚至……连挖都不会被挖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海桑田地埋藏。 但是,终究是一个希望。 许烟杪记住了这个地点,慢慢地回城。夜色很深了,城里大多数地方都很安静,只有那些明亮的楼里,鼓乐笙箫,喧阗震耳,男男女女的调笑声,胭脂水粉的香气伴随着浓烈酒香,赶集似地挤出来。 哪怕季岁经常打击青楼,哪怕皇帝宠臣明摆着不喜青楼,哪怕京师风向是禁止青楼存在,但其他地方,依旧会光明正大地存在着这些地方,通宵达旦,欢笑盈门。 这是时代的现况,个人无法改变,只有时代的洪流能冲垮它。 许烟杪愈发沉默了。 而在他离开不久,锦衣卫闪了出来,抬手去挖,将那匣子挖出来。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给本宫吧。” 锦衣卫愣了一下,立刻把匣子交给太子。太子拍了拍匣上土,将它举起来,对着月光看锁眼:“真漂亮,真结实啊。” 坚实的匣子在月光下晕着柔软的异彩。 锦衣卫询问:“殿下可要火折子?” 太子漫不经心地抱着匣子在月光下走,似乎心不在焉:“嗯,来一个吧。” 锦衣卫低头去翻火折子,再抬头就看到太子抱着匣子,站在扬子江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激荡的扬子江浪。 锦衣卫的声音堪称惊恐:“殿下!!!” 太子侧头,对着他露齿一笑。双手一松,那防水的匣子就落进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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