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直绣、盘针、套针、抢针…… 我对自己说:「做人总不能一无是处吧,伯母和李妈妈费了心的教,好歹学会一样,不然她们多寒心。」 针线熟练之后,我给周伯母绣过一方帕子,给李妈妈绣过钱袋,还给周伯伯的扇坠上打了个络子。 算不得好,但他们都笑眯眯的,说不错,继续努力。 因着他们的一路鼓励,蠢材的刺绣功底越来越好,周伯母很满意。 后来等我手艺属实不错了,觉得不能厚此薄彼,给周彦的玉吊坠也打了一个络子,鼓起勇气递给他,结果被他嫌弃的一把打落在地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丑死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送东西给他了。 2 周彦是个混世魔王,我很怕他。 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会突然伸出手揪我的头发、趁大人不注意推我一把、心情不好时莫名的踹我一脚…… 我已经很乖很乖的叫他「阿彦哥哥」了,可他仍是很讨厌我。 鉴于他的恶劣态度,我一度躲着他,隔老远看到他,吓得扭头就跑。 后来周伯母带我去过几次贺知州府邸,我才知道原来他的厌恶只针对了我一个人。 贺夫人雍容华贵,贺家的女儿大我两岁,名字叫「楚楚」 楚楚娇荷香欲染。 贺楚楚连名字都这么美,不像我,秦俭秦俭,一听就是小户人家出身,勤俭节约。 楚楚是明艳漂亮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令我自惭形秽。 对我恶语相向没个好脸的周彦,对楚楚异常耐心和友好。 他在贺家很吃得开,贺知州的两个儿子一个跟他同岁,一个年长他三岁,关系都甚好。 男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楚楚就拉着我一起画画、下棋。 哦,还有王通判家的小女儿,王嫣。 有时候楚楚和王嫣画了画,会拿给贺夫人她们看,大人们纷纷称赞。 这个时候我会敏感的把手里的画往身后藏,周伯母表情淡淡的,看我一眼,又很快瞥过脸去。 然后王嫣突然跑过来,一把抽出我的画:「你们看,俭俭画的水鬼,张牙舞爪的,多么形象。」 众人哄堂大笑,我红着脸手足无措。 她知道,我画的是水牛,不是水鬼。 笑过之后,贺夫人看着周伯母道:「到底不是亲生的,蠢笨了一些。」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周伯母,衣角揉搓的皱巴巴。 楚楚拉我一起下棋,周彦他们偶尔也会过来看一眼。 每次他过来,我都格外紧张,手中的棋子不知往哪儿放。 因为无论我往哪儿放,都会听到他一声嗤笑—— 「蠢笨如猪。」 后来我再也不想去贺知州府里玩了。 周伯母也不想去了,因她每一次回来的路上,都大发雷霆,对李妈妈抱怨:「她有什么可神气的,说我们孩子蠢笨,若不是贺大人比老爷官高一级,我用得着受她的气,她们楚楚好歹大了咱们两岁,得意什么……」 说着,又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我的脑袋:「榆木疙瘩,回去好好画个水牛给我看看,画不出来饭也别吃了。」 周伯伯说的对,伯母心肠最软。 明明罚我不许吃饭,可是李妈妈偷偷给我端一碗,她也会装作看不见。 十岁那年,我生了一场温病,来势汹汹,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险些丧命。 伯母让府里管事连夜去请大夫。 她坐在床边照顾我,脱不开身,因我一直拽着她的衣服,迷糊的唤她:「娘,阿娘,你来接俭俭了……」 伯母皱着眉头,命李妈妈拿了辟邪三宝过来,还将周彦从睡梦中提了起来。 周彦睡眼朦胧的站在我屋里,一脸懵。 然后周伯母举着辟邪三宝说道:「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孩子既然已经到了我这里,我自会把她当女儿待,我家小子也会真心对她,你且速速离开,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她那样知书达理的妇人,板起脸来十分威严,还踢了一脚周彦:「你说话!」 周彦一激灵,哭丧着脸说:「我说什么啊?」 「说你今后会对俭俭好,绝不会欺负了她,让她受委屈。」 我在周家四年,伯母常说我是蠢笨的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可是私底下也会拿着我绣的帕子,冲周伯伯笑:「你瞧妞妞绣的多好,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手艺。」 我与伯母之间,到底是有母女缘分,她曾对李妈妈说:「贺楚楚长的是挺好看,王家的女儿也比俭俭聪明些,但那终归是别人家的,咱们秦俭笨了些,但没办法,谁叫她是我们家的孩子。」 反正周伯母是很疼我的。 初到周家时,在我身边服侍的丫鬟很是怠慢,欺我年幼,偷吃偷拿,还偷拧我的胳膊。 我的胳膊常被掐的青一块紫一块,但从不敢吭声。 后来还是李妈妈无意发现,告诉了伯母。 伯母十分生气,打发牙行把人卖了,还把府里的下人全都叫来,「睁大你们的眼睛认认清楚这孩子是什么人,既来了周家,她便是你们的主子,往后不知尊卑的东西也不必留在府里了,直接发卖了。」 我一直以为,周伯母是不会让我给周彦做媳妇的,她也曾亲口说过,若周彦不愿,那桩婚事就作罢。 但我十一岁那年,她又一次带我去贺知州家。 与贺夫人及几位县丞夫人闲聊时,她拿出了我新给她绣的荷包,显摆了下—— 「想来也是天意,我这媳妇儿,是自幼养在膝下,把我当亲生母亲孝顺,这孩子心眼实在,从前看着也不觉得多好,但现在啊是处处顺眼,我喜欢的紧。」 几位县丞夫人纷纷夸赞,说是她调教的好,自幼养在身边的媳妇儿感情就是深厚,令人羡慕。 伯母适时的展示了下我的刺绣功底,话里有话的说:「瞧瞧这手艺,咱们棣州的姑娘家,我没见过有绣的比她好的,我们俭俭才十一岁,就有这样的好功底……」 当时我站在一旁,呆愣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只知道贺夫人的脸色很难看,据我所知,她曾经跟贺知州提议要与周家攀亲。 因为当时有风向说周伯伯快要调动到京里升迁了。 我不知道伯母说我是媳妇儿是不是认真的,有没有问过周彦的意思。 因为我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翻天的时候,儿女情长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足挂齿。 贺知州开采私矿,贪赃枉法,判了个满门抄斩。 朝廷来的人是个太监,据说是天子近臣,司礼监掌印冯公公。 这样的案子,一旦与司礼监扯上关系,就是天崩地裂,血雨腥风。 当朝几大太监,鲜少有人性的。 那日李妈妈陪我一起出了趟门,去刺绣庄子买了点绣品式样。 回去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满城风雨,官兵开道,人来人往。 一队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鱼贯入城。 周家已经被包围了,我和李妈妈回去,等同于自寻死路。 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塌的太快,让人无从判断。 我只知道锦衣卫拿人的时候,李妈妈将我推开了,她拼命的喊:「她不是周家的人!她姓秦,叫秦俭,是城南玲珑绣庄的学徒,你们不信可以去问苏掌柜。」 李妈妈说的是事实,在周伯母发现我刺绣功夫不错时,着重培养,让我拜了玲珑绣庄最好的绣娘为师。 周家,最后只活了我和周彦两个人。 仔细来说,周彦也不叫活着,我拜托苏掌柜找人将他从牢里拉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了。 他还被净了身。 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至少他还活着。 贺家的两位公子,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那年我十一岁,靠着给玲珑绣庄打样,挣得些许碎银。 苏掌柜是个好人,借给我们一处旧宅子,暂时栖身。 周彦很久才缓过来。他面容惨白,嘴唇干裂出血,整个人被打的半死不活,下半身伤口溃烂,无法愈合。 也幸亏他意识昏迷,我才能脱裤子给他清洗上药,否则以他那样的性子,怕是宁愿去死。 我把身上能当的东西都给典当了,所有钱都拿来给他买药。 自古净身之后的人,能撑过伤口感染活下来,也算是幸运儿。 我日夜照顾他,唯恐他死了。 熬药,熬粥,一口一口的喂。 后来他好不容易撑过来了,但整日躺着一动不动,跟死了也没区别。 我向来是不会安慰人的,而且从前就很怵他,但那个时候我说了一生之中最多的话,一边哭一边说,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说,死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就这么死了,阿彦哥哥能甘心吗? 我不信周伯伯是共犯,但我是女孩子,没能力伸冤,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好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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