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余温的剧烈喘息和着寒凉温度,在手机屏幕上氤出雾气水珠,又被指尖流出的血混成一片。 直到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轻快铃声传入耳中。 谢不辞颤抖的身体缓缓平静下来,半睁的,略有些失神的眸子定定望着屏幕。 她跪在地上,在昂贵礼服上用力擦拭指尖血液,指尖颤抖着在屏幕上划了又划,终于接通电话。 温砚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端传来,是无奈的语气:“我的大小姐,你终于知道接电话了?” “我刚刚洗碗呢没接着,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在外面玩这么开心啊?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竟然一条都不理!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这次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除非你跟我道歉请我吃饭知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你……” 谢不辞后知后觉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仍旧带着些滞涩,小儿学语般迟缓:“温,砚。” 温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么?” “温,砚。” 温砚一头雾水,觉得谢不辞有点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 谢不辞冰冷苍白的脸紧紧贴着手机屏幕,因为太过用力,指尖被咬出的伤口又开始冒血珠,但她却毫无所觉似的,只执拗喃喃:“温,砚……”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在嘟囔什么,但从对方的语气里大致也能听出,谢不辞现在脑子应该不大清醒。 喝醉了? 别人喝醉了是耍酒疯,谢不辞喝醉了跟她打电话撒娇,莫名还有点可爱。 慢悠悠打开手机录音,心想要把谢不辞的喝酒撒娇证据录下来,等谢不辞清醒了威胁她戒酒,省得这有胃病的糟心大小姐再干乱喝酒的糟心事。 一边录,温砚一边哄她:“嗯嗯嗯,我就是温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要管一辈子的温砚!” 谢不辞略带急促的呼吸从电话对面传来,温砚听到她低低的,气音般重复:“一辈子?” 温砚笑着嗯了一声:“当然,你谢大小姐说话一言九鼎,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一天都不能少,对吧?” 过了十几秒,温砚才听到谢不辞轻轻嗯了一声。 温砚发觉喝醉的谢不辞很好说话,起了坏心思,故意哄人:“谢不辞,我说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好不好?” 谢不辞反应几秒,迟钝地点头。 温砚听不见她回答,权当她答应,清清嗓子:“谢不辞。” 谢不辞乖乖跟着她念:“谢不辞。” “要跟温砚。” “要,跟,温砚。” “好一辈子。” “好,一辈子。” 温砚满意鼓掌:“很好,特别好,非常好!接下来把这几句连起来说,说‘谢不辞要跟温砚好一辈子’,来来来快说!” 她说得太多,谢不辞没能听明白,只喃喃重复已经能流畅说出的那个名字。 “温砚。” 她蜷缩着侧躺在冰冷地板上,紧紧攥着手机,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千万种难以分辨的情绪融进每一声心跳,汇在心脏,被砰砰砸碎揉烂混进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痛的,冷的,暖的,麻的,所有感官都变得模糊,唯有那一个念头愈发清晰,以势不可挡的冲势,从心脏直抵声音,最终化为简简单单四个字。 “我想,见你。” 第27章 因为我喜欢你 谢不辞想见她? 一个喝迷糊的醉鬼说想见她, 估计是醉话吧。 跟喝醉的人讲不了道理,温砚顺着她的话问她:“好,我去见你, 你现在在哪呢?” 这次对面安静了片刻, 温砚把手机音量调大, 才听见对方说“船上”。 温砚问:“好,我一会儿就找你,船上应该有休息的地方吧?” 听了谢不辞说的话,温砚就没打算去见她了,她知道谢不辞家在洛海,可洛海那么大,一句简单的“船上”谁知道在哪?更何况就算知道了,她也上不去船。 温砚回到卧室, 一边捡起笔翻卷子, 一边漫不经心哄骗:“你先找个地方睡觉,一觉睡醒我就到了。” 谢不辞没说话, 却有细微声响从扬声器里传出。 那声音太轻, 温砚没听清, 她打开扬声器, 把声音调到最大,才听清对面细碎, 隐忍, 压抑的哭声。 一阵茫然,温砚后知后觉。 谢不辞哭了? 谢不辞哭了。 谢不辞那样的人,居然也会哭? 笔被放在桌面上, 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温砚听谢不辞混乱不清地喃喃。 “温砚。” “温砚。” “你骗我。” “你骗我。” 近乎带着恨意:“你、骗、我、” 温砚指尖夹着铅笔, 笔尖朝上,铅笔擦在桌面轻敲两下,徐徐叹气:“我穷,从平昌到洛海的票好贵,还得打车,去一趟我一个月都要吃不上饭了,真的没有钱去找你。” “明天你不是就回来了吗?找个地方休息,明天下午学校见,嗯?” 谢不辞没有说话,温砚听见电话那端的呼吸声逐渐急促。 “不要明天。” “不要。” “不。” 温砚一时没有说话,谢不辞也沉默下来,四周只剩下起伏交叠的细微呼吸声。 沉默半晌,谢不辞低低叫了她一声。 “……温砚。” 温砚靠在椅背上,近乎无奈地叹了声气。 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偏执?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以至于不能接受任何违逆心意的结果? “我要是去找你,你得给我报销路费知道吗?” 谢不辞不见得能分辨清她说的话,却识别到温砚说要来找她:“好。” 醉鬼嘛,喝多了哭一哭,说说胡话,很正常的。等谢不辞闭眼往床上一躺,睡着就不省人事了。 明天大不了说没去洛海的票了,清醒的谢不辞应该不会说什么。 “跟你妈妈打电话,先让她接你去休息。路很远,我过去要好久,你先睡一觉,睡醒我就到了。” “不骗我。” “不能,骗我。” “不要、骗我。” “不骗你。” 温砚嘴里的谎话从来没有重量,她目光转向窗外,晚上八点,天色已经被夜幕笼罩,并不适合出行,更何况她九点还要去工作。 “谢不辞,跟你妈妈打电话,让她来接你,除了她不要跟任何人走,知道吗?” “我,跟你,走。” “你来。” 轻轻的,不仔细听近乎听不到的呢喃从手机里传来,飘进温砚耳中: “我只,跟你走。” 挂断电话,温砚把手机朝下扣在桌面,目光落在卷子上,心不在焉写了几道题。 谢不辞是去参加宴会,身边应该会有其他人跟着,就算没人跟着,宴会主人肯定也会把服务安排好,那种层次的宴会肯定不会跟酒吧一样乱。 谢不辞现在还能跟她打电话,更证明她现在很安全,还是在船上……游艇?游轮?邮轮?货船?办宴会应该是私人承包,人数肯定不会很多,谢不辞不会遇到危险的,应该不会。 更何况她只知道谢不辞去洛海了,连具体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去了也找不到谢不辞。 就算知道谢不辞在哪,谢不辞现在人在船上,难道一个醉鬼还能游到岸上来见她?就算她去了也不可能见到谢不辞,所以过去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温纸墨见温砚穿着外套从卧室里出来,走到玄关处推门,连忙开口问:“姐,你要去上班了?” 温砚把身份证揣进内兜,扣上外套帽子口罩,挡住大半张脸。 听见温纸墨问她,推门出去前回了一声:“朋友喝醉了,我去看看她。” “今晚不一定回来,你先睡。” 晚上温度骤降,温砚穿得厚实,等出租车这么点时间也冻得手指发僵。 冷风一吹,发热的脑子好像稍稍冷却,温砚在风里站了半晌,给朱姐打电话请假。 她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好机会。 谢不辞说想见她,她大晚上匆匆忙忙出门,跨越几百公里到洛海,甭管能不能见到谢不辞,等谢不辞清醒了肯定感动的要命。 这是个加深她和谢不辞友谊的好机会,经过了今天的事,谢不辞肯定不会对谢承业朝她下手的事坐视不理。 奔波一晚上换谢不辞帮她解决麻烦,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谢不辞不会让她吃亏,她路上的开销谢不辞一定会给她报销,能见到谢不辞最好,即便见不到,她也能去繁华的洛海见见世面,开开眼。 要不是谢不辞,说不定她这辈子都去不成洛海。 平昌到洛海的火车要六个多小时,高铁也要两小时,温砚头一次买了高铁票。即便尽力赶时间,等进站检票坐到座位上时,也已经临近九点。 两小时高铁,到洛海得十一点多。 温砚给谢不辞发了条已经坐上高铁的消息,直到手机自动息屏,谢不辞都没有回复。 高铁启动的提示音从扩音器传出,孤身一人前往陌生城市的迷茫和刺激,后知后觉充斥温砚胸膛。 她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却是第一次坐高铁,为了不暴露自己土包子的身份,温砚拿出手机,插上十块钱买的漏音耳机,开始听网课刷题。 好像这样就能显得淡然一点,将拘谨和局促掩藏。 而后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窥着其他旅客的动作。 前面的小桌子旋钮可以打开,座椅能调节,桌子下面还有充电口,可以给手机充电,高铁上还有免费WiFi,不用流量。 座椅的角度不太舒服,温砚学着其他人往下摸了摸,摸到个按钮,按了没反应,就又把手收回来了。 好在她胳膊长,就算座位角度有些局促,也不影响她把充电器插进下方的充电口。 放下小桌子,摸索着联上高铁网,温砚试图把注意力放在网课上,目光却忍不住朝窗外看。 外面的黑暗与车内灯光交错,映出她的脸,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车内却感受不到一点颠簸。 高铁真的比火车快很多,也稳很多,连座椅都比火车的软和。 怪不得有钱人不坐火车呢。 比高铁更贵的是飞机,谢不辞去的时候是不是坐飞机?也不知道飞机坐起来又是什么感觉。 * 许镜心要把谢不辞介绍给旁人时,才发现谢不辞不在场内。 三两句缓和气氛,许镜心笑着点头走开,避开向她打招呼的人群,给谢不辞打去电话。 一连三通电话谢不辞都没接,许镜心面上神情冷下来,直接让下属陈素去调监控,查谢不辞在哪。 十分钟后,陈素发来一段视频,从文字语气里都能看出有些不安。 [许总,大小姐在顶层观景台,好像又犯病了,半小时前差点从船上跳下去。] 许镜心眉头瞬间皱起,眸色也冷下来,有人叫了她一声,她勉强压抑住烦躁,回头冲对方笑着点了下头。 [带她回房间吃药,看着她别让她出来。] 匆匆回复完,许镜心收起手机,抬手唤来托着酒盘的侍者,取下一杯酒再转身时,脸上已经恢复微笑。 陈素领了老板的指令,匆匆赶到顶层观景台时,谢不辞还蜷缩着身子靠在栏杆边躺着,脑袋低垂,看不清神色。 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了。 她匆匆走近,触碰到谢不辞裸露在寒风中的胳膊时,几乎以为自己摸到的是具已经被冻僵的尸体。 直到对上谢不辞没有半分情绪,却切切实实还能眨动的双眸,那一瞬的惊惧感才缓缓消退。 她不敢直言说要带谢不辞去吃药,只微微俯身用力,把谢不辞拉起来。 “谢小姐,外面冷,我带你回房间。” 谢不辞没有反应,她仍旧半睁着眼,却好像已经丧失了思维意识,连瞳孔都有些溃散。 陈素不再试图跟她沟通,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谢不辞身上,联系邮轮工作人员带来轮椅,推谢不辞乘电梯回房间。 宾客按照身份高低,分别住在内舱、海景、阳台房和各种套房里,谢不辞则被安排在复式套房。 二十多平的阳台里已经堆满奢侈品礼物,放不下的礼物堆在复式套房的一层地面,能看出已经被人仔细规划整理过,却仍旧占据了不少地方。 房间温度适宜,陈素把谢不辞搀到二层床上。 打开蓝牙音响播放舒缓音乐,喂谢不辞吃过药,又给她包扎伤口涂抹药膏,一切结束才终于松了口气。 部分药物含有安眠功效,谢不辞靠在床上,明明眼皮困倦地眨了又眨,可还是强撑着不肯闭眼。 陈素只留下床头夜灯,把谢不辞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放轻声音:“睡吧,睡一觉就不难受了。” 谢不辞仍旧没有闭眼。 陈素退到卧室一侧,靠坐在椅子上,拿手机处理工作。 半个多小时后,房间里忽然灯光大亮,陈素下意识抬眼,看到谢不辞半撑着床坐起来。 她面色仍旧苍白,神情却已经沉静下来,掀起眸子看陈素,声音有些哑:“陈姐。” 陈素起身过去,给她倒了杯温水:“许总发现你不在,让我调了监控找你,把你带回来……别想这些了,先好好休息,一切等你休养好再说。” 房间里温度暖和,谢不辞身上出了层细密的汗,她掀开被子,接过陈素递来的水杯,将温水饮尽。 “陈姐,帮我放下水吧,我想洗澡。” 陈素是许镜心身边的得力助手,虽然不常跟谢不辞碰面,但跟谢不辞关系还算融洽。 她有心想问问谢不辞这次是因为什么,疏导疏导她,可看着谢不辞一副疲惫模样,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行,你在外边冻了那么久,是该泡个热水澡回回暖,洗的时候注意伤口,别沾了水。” 谢不辞嗯了一声,看她离开才拿起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温砚半小时前发的消息跳出来,说她已经坐上来洛海的高铁,十一点多到站。 谢不辞垂着眸子,屈起手指,指骨捻着太阳穴,那些细碎的,片段似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来。 手指僵住。 “小辞,水放好了。” 谢不辞吐出口气,踩上拖鞋起身。 陈素从二层浴室里退出去,下到一层继续处理文件。 谢不辞换下沾着酒气的礼服迈进浴缸,温热的水漫过腰腹,脊背,锁骨,停在下巴处,水面悠悠晃着。 略带凉意的手背覆在眼睛上,谢不辞闭上眼。 说来可笑。 前十八年的人生里,温砚不是她第一个朋友,却是和她关系最亲密的朋友,尽管她们认识才不过两个月。 她记事时,许镜心已经和谢文康成婚,在她还不明白什么叫私生女时,旁人打量中潜藏的鄙夷轻蔑,已经烙进她心底。 她的身份,许镜心的身份,父母的前尘往事,被零零碎碎灌给尚且年幼的谢不辞。 她是父母失德的印证,是错误,是不该存在的存在。 谢文康和许镜心早就定情,却在之后和孙家小姐订婚,成婚。许镜心明知谢文康有了家室,却仍旧选择生下她,一个见不得光的,错误的私生女。 她的存在就是原罪,可她竟然没有拒绝的资格。面对给予她生命,生养她的人,她好像连恨的情绪不该产生。 那些自诩为上流圈层的人们,不会把私生子女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带到人前,大都是给一笔钱打发养在外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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