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管高高兴兴收着,她高兴,他也高兴。 至于他递过来的银子,苏九月这回可没要,“我在家用不着什么钱,反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头,身上又怎能没点银子。” 吴锡元却说道:“我这个月还领了月俸,身上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苏九月这才收下了,“那我先给咱存着,若是你今后要用钱,你再找我要。” 吴锡元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留着,今后给咱们孩子读书用。” 苏九月脸色更是红得透透的,吴锡元朗声笑了起来,指着她手上的耳珰说道:“来,我帮你戴上?” 苏九月巴不得他转移话题哩,慌忙不迭地将手上的耳珰递给了他。 吴锡元轻轻地帮她戴上,仔细打量着她,半天不说话。 苏九月急了,伸手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摆,问道:“怎的了?可是不好看?若是不好看,不如咱们拿着去换一个?” 说着,她就准备动手将耳珰摘下来。 却被吴锡元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很好看,好看到我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夸奖。” 苏九月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着唇敛着眸子,下巴却是仰着的。 只见她傲娇地道:“亏你小测还拿了第一名的,必须得好好夸夸我,不然我可不依。” 吴锡元瞧着她这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脸,等到收回手,那细嫩的手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怎的才几日不见,他媳妇儿的小脸似乎又变得更滑嫩了? 这种疑惑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笑了起来,“这有何难?你可听好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苏九月的小脸彻底红了,她虽然知道自己貌美,可却知道自己还没到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他这样实在是谬赞了。 “瞎说甚哩,恐怕也就只有在你眼里是这样。”话虽如此,可是她唇角及眉眼之间荡漾开来的喜悦却是真真切切的。 吴锡元正了正神色,突然问她,“媳妇儿,大嫂生了宝宝,你要不要随我去雍州?” 大嫂的娘家人也来了,大哥二哥也在家,又有陆嬷嬷在家照顾,人手是够用的。 苏九月自然是想去的,她眉头一拧,“这……我应当是要同娘说一声的。” 吴锡元却道:“我来说。” 苏九月抿着唇摇了摇头,“还是我来说吧,你说了娘怕是要生气。我把家里的东西拾掇一下,再跟念娣交代两句,便去寻你。” 吴锡元这才应了下来,“也成。” 两人才刚说了没一会儿话,念娣就捧着碗回来了。 她才刚走进门就发现吴锡元也在,她吓得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从厨房退了出去。 吴锡元见状就出了厨房,念娣眼瞅着他进了正屋,才进了厨房。 她看了一眼苏九月,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 这才放下手中的空碗,顺手洗了。 苏九月也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有些尴尬,才小声问了一句,“大嫂好些了吗?” 念娣嗯了一声,“瞧着今儿比昨儿精神多了,姐姐还让我谢谢你哩。”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耳朵上的耳珰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念娣一眼就瞧见了。 方才她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哩,怎的吴家老三进了趟厨房,她就有了?还不是她夫君给的? 当吴家的女人可真是太幸福了,她姐姐过得好,二嫂嫂也过得不错。 怎的旁人家的女人同她家的女人不一样哩?她也是来到吴家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声讲话的。 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就听到苏九月说道:“都是自家人,大嫂也太客气了。” 才刚说完,她一转头就看到念娣看着她的耳朵瞧。 苏九月敏锐地就察觉到她是在看自己的耳珰,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念娣夸赞道:“真好看。” 苏九月抿着唇半是欣喜,半是害羞地道:“妹子你也太会夸人了。” 念娣又问道:“姐姐,是吴家哥哥送你的吗?” 第475章 扎耳洞 念娣才十二岁,比苏九月还要小两岁,瞧着她一脸羡慕的模样,苏九月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大嫂的娘家到底怎样,她并不十分知晓,但这些年来凡是名字叫招娣的,在家中的日子大多不怎么好过。 更何况她家一连生了五个姑娘,就为了要个儿子,这些姑娘就更不好过了。 她倒是没显摆自己的耳珰,这可是她夫君送的,便是旁人碰一下她都舍不得。 听到念娣的问话,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笑着说道:“你也喜欢?我那儿还有一对,若是妹妹喜欢,我送给妹妹,只要妹妹不嫌弃是我戴过的就好。” 念娣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不,姐姐……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没想要你的东西。” 苏九月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是是是,你不要,是姐姐非要送给你的。先前儿我在雍州的时候,自己买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再莫要推辞了。” 念娣的手做惯了粗活,十分粗糙,一碰到苏九月的小手,她就更加拘谨了,唯恐自己的手会碰疼了她。 苏九月摸着也有几分心疼,不由得想到自己原先小时候,一双手也是这样,还是后来来到吴家,只是干些做饭之类的家务活儿,这才稍稍养好了些。 见着她拘谨的想要收回手去,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妹妹,你随我来。” 念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回了自己屋子。 念娣站在门口打量着屋子,屋子里收拾的十分整齐,凳子上还被她仔细地用碎布片拼了个坐垫。 苏九月一进屋就松开了她的手,自己朝着柜子边走去。 柜子上放着个木头匣子,她将那匣子打开,里边是她这大半年陆陆续续买的胭脂水粉,以及自己赶集买的绒花。 她从里边取出来一对耳珰,是她从前买的,上边坠了两个红珊瑚珠子。 她拿过来递给念娣,“你试试这个。” 念娣哪里敢要,自幼旁人给她东西她都不敢要,要是让她娘知道了,还不得打死她。 因着她们还不起,家里也不会把钱用在她们女儿家身上。 她低着头,两双手抠在一起,支支吾吾地道:“姐姐,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娘会凶我的。” 苏九月却说道:“待会儿我自会同你娘说,你可别在推辞了,只管收下就是。” 念娣不说话了,苏九月又说道:“来,我帮你戴上试试看。” 念娣留着厚厚的刘海,一低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苏九月伸手将她鬓角的头发掀到耳后,盯着她的耳朵一看,才发现原来她居然还没有耳洞。 一般家里人在孩子小的时候就会帮着穿耳洞了,苏九月幼时也不被家里看重,她的耳洞还是后来岳夫人帮她穿的。 她眉头一皱,平日里倒是也没注意大嫂有没有耳洞,但女儿家连耳洞都不给穿,未免也太不受重视了些。 苏九月心里突然就来了一股气,她拉着念娣的手对着她说道:“不要紧,我来帮你扎。” 念娣又是高兴,又是害怕,情绪十分激动,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苏九月拉着她走了两步,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她问道:“对了,我只顾着自己说话,倒是也不曾问你,你想要耳洞吗?” 喜妹小时候就很怕疼,扎耳洞的时候一直磨蹭到八岁,见着大家都有了,她还没有,这才央求这蒋奶奶给她扎了耳洞。 念娣纠结了许久,苏九月心中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强人所难了,才又对着她说道:“没关系的,你若是怕疼,咱们就不扎耳洞了。” 可谁知道念娣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点了点头,看着苏九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想。” 苏九月这才咧嘴笑了起来,“那成,待会儿你可别怕疼啊。” 她先是取了个针出来,又去厨房拿了颗花椒,就开始动手了。 用花椒按在耳垂上,使劲碾磨。等到耳垂变得薄薄的,才点了油灯,将针用火燎了一下,稍微吹凉一些,猛地一戳,就过去了。 念娣才刚痛得叫了一声,苏九月就已经将自己那对耳珰给她戴了上去。 “瞧着还不错哩!” 念娣只觉得耳朵上沉甸甸的,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她下意识地晃了晃,耳垂麻麻地也渐渐的开始有了痛觉。 但是她的嘴角却渐渐地扬了起来,这大约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叛逆的事情了。 苏九月见她笑了,也跟着笑,“很好看!” 念娣由衷地向着她道谢,“谢谢你,九月姐姐。” 苏九月的视线从她的耳朵上移到她的脸上,“不用客气。” 两人这一番折腾,锅里炖着的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了,苏九月将鸡汤盛了出来一碗,将没放调味品的那一份儿专门给大嫂送去,才给锅里丢了八角茴香之类的调味品再接着炖。 这是方才她娘特意叮嘱了的,说是可不能放那些东西,当心断了孩子的口粮。 念娣端着鸡汤的碗,小心翼翼地去了大房的屋子。 从进了门,她就屏住呼吸低着头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是她将鸡汤递过去的那一瞬,她娘和大姐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谁给你扎的耳洞?这耳珰又是谁的?!”徐氏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她对自己女儿从来都不是很有耐心。 念娣全身一僵,就听到徐氏又接着催促道:“说话!” 念娣这才支支吾吾地道:“是九月姐姐……” “小狐狸……”徐氏下意识地就想骂苏九月两句,却被陈招娣一把拉住了胳膊。 “娘,慎言,我婆母很喜欢三弟妹的。” 徐氏这才皱了皱眉头道:“女孩子家家的会生儿子才是正途,整日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作甚?你那三弟妹嫁过来也有大半年了吧?怎的还没点动静?” 陈招娣听了她娘这话,心里实在觉得憋屈。 平心而论,三弟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这阵子一直在照顾她跟二弟妹,也从无怨言。 人家天生就好看,还不兴人家好好打扮了?作甚戴个耳珰就成狐狸精了?实在让人意难平。 第476章 不许戴 陈招娣忍不住替苏九月辩解两句,“娘,你也是的,也不看看她才多大啊,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呢!” 徐氏见自己一向乖巧地女儿居然反过来替旁人说话,眉头一蹙,“多大啊?也有十四五岁了吧?” “才刚十四。”陈招娣强调了一句。 徐氏这才又瞪了她一眼,“十四也差不多了,早早生个儿子,早早了事。” 陈招娣实在不喜她娘这一点,整日将生儿子挂在嘴上,就仿佛活着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生儿子似的。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女人,作甚还这样? “娘,我婆婆人家都不着急,您就别管了。” 徐氏想着这是在吴家,这才收敛了几分,转头看向了念娣,“去,赶紧摘了还给人家!女孩子家家就该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作甚?” 念娣也一反常态,退后了几步,“就不!” 徐氏下意识地就想找扫炕的笤帚,可这里不是她家,陈招娣自幼被揍到大,从来不肯将扫炕的笤帚放在炕头上。 “你再说一遍!” 念娣抿着唇,心里却觉得自己这样还真不如嫁出去,像大姐那样,像九月姐姐那样!都挺好的。 “我不,九月姐姐说我这样很好看。” 徐氏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一把就将念娣拉到了自己跟前。 “连你老娘的话如今都不听了?你瞧瞧如今说亲,都是看哪家娃娃能干,哪家娃娃体格好。谁还会看哪家娃娃会打扮?你这样回头说不到亲,我看你咋办!” 她的唾沫星子都蹦到了念娣脸上了,念娣也根本不敢动手擦。 只是扁着嘴,低着头,倔强地道:“可我只是戴了个耳珰,村里其他姑娘都戴的。” 徐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快去摘了!” 念娣不动,徐氏气地火冒三丈,直接伸手上去抓住那颗红珠子一扯…… 念娣一声惨叫,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半是痛得,半是难过。 她直接捂着耳朵,转身哭着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徐氏手里还捏着那个耳珰,气急败坏地看着念娣的背影直跺脚。 “在别人家里,瞧瞧这是个甚样子了!” 陈招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有些不敢置信,她小时候有时候是会挨揍,但到底还能忍受。这次她娘直接将耳珰扯下来了,那得多疼啊? “娘,您将妹妹耳朵都扯坏了,即便是不让她戴,你给她摘下来不就好了吗?” 徐氏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耳珰,耳钩的部分已经的掰直了,上边还沾了许多血渍。 她皱了皱鼻子,说道:“是该摘下来的,这都弄坏了,怎的给人家还啊?” 陈招娣看着她娘,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九月正在厨房熬汤,听着外头似乎隐隐又哭声传来,她吓了一跳,急忙就跑出去看。 就见到念娣正蹲厨房后边的墙角哭,她连忙走了过去,“妹妹,咋的了?谁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念娣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渍,顺着那血渍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她耳朵上。 她的小手捂着耳朵,有鲜血从指头缝里冒出来,苏九月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不小心扯到了吗?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帮你扎耳洞的。”苏九月实在是自责。 说着她便要伸手念娣起来,“妹妹,你随我来,我给你上些药。” 念娣被她拉着再次进了自己屋子,她打了盆干净的水,用小帕子沾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她耳朵上的血渍清洗干净。 期间念娣痛的将下唇都咬得发白,却连一声都没出。 再看她的耳朵,整个耳垂从下边都扯开了,苏九月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挂哪儿了?怎的会这样?你再忍着点,我给你上点金疮药。” 金疮药还是先前儿给宋将军用过剩下的一点,效果很好,约摸要不了多久她的耳朵就会重新长好,只是会不会留疤她就说不好了。 等上好了药,苏九月剪了块干净的布给她包扎好,才对着念娣说道:“等伤口长好了,你再看看还要不要扎耳洞,不过下次可要当心哦。” 她的语气一直温温柔柔的,或许是原先哄自家弟弟妹妹习惯了。 念娣听了她这话,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许多。 “是我娘扯的。” 她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苏九月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什么?!” 念娣抬起头看向了她,问道:“九月姐姐,为什么我们和弟弟同样是娘生的,她却总是要这样对我们?” 苏九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世道从来都对女人不公平,只是在她的家里格外的不公平一些。 “可是你娘不让你戴耳珰?”她问了一句。 念娣点了点头,神情十分失落,还带着些迷惘和伤痛。 苏九月见状也十分自责,她若是知道她娘会这样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戴这个耳珰的。 “那你还是别戴了,等今后你嫁了人再说。” 若是没出嫁,一直跟自己娘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再这样坚持,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念娣却忽然说道:“九月姐姐,你说我若是去大户人家给人当丫鬟,会有人要我吗?” 苏九月没成想她心里头居然起了这种念头,连忙打断了她,“你个傻丫头,你如今已经十二岁了,过两年就要出嫁了。可你若是去给人当丫头,一旦入了奴籍,后半生自己可就半点主都做不了了。” 念娣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若是我娘将我嫁给那人依旧同我爹一样呢?” 苏九月皱着眉头,“不会!她到底是你娘!不会将你往火坑推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九月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 今年是个丰年,若是再旱一年,那念娣的出路恐怕也只有被卖一条了。 念娣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痛的一个瑟缩,“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离开家里,还能自己做主?” 第477章 离家 苏九月立刻就想到了橘子,只是…… 谁知道念娣说的是气话,还是真的想离开家里。 “倒是可以出去做个学徒,只是女娃娃一个人在外头实在不容易,可能吃的苦要比你在家中还要多。” 见着念娣不说话了,苏九月惦记着自己炖在锅里的鸡汤,站起身来,“妹妹,你再仔细想想,我去看看锅里的饭。” 徐氏闹了这么一出,刘翠花又哪儿能不知道? 可人家训的是自己孩子,她也不能多管闲事儿啊?更何况若是她们起了争执,老大媳妇儿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下午一家人吃过饭,吴锡元单独留下来同她娘说了想带九月一起上雍州的事儿。 刘翠花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但也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总是分开也不是个事儿。 再说了,如今锡元马上就要考试了,身边咋不得有个人帮着洗个衣服啥的。 这样一来,她很快就同意了,“去吧去吧,有九丫盯着你读书,娘也能放心些。” 话虽如此,但她自己的儿子到底如何,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这小子自幼读书就让人省心,夫子布置的课业没有做完,哪怕是两个哥哥都去玩,他也不去。 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前途不可限量。 吴锡元得了这个信儿也十分高兴,就跑回屋子去找自己媳妇儿。 他一进门就激动地喊道:“媳妇儿!” 可挑起门帘,四下一看,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 他有些奇怪,又从屋子里走出来,想出去找找她。 但是才刚刚掀起门帘,就正好迎面碰上了苏九月,她刚从外边回来,手里还拿了个小匣子,里头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媳妇儿,你去哪儿了?”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先去跟大嫂她娘道了个歉,我不该给念娣扎耳洞的,也省得她受这种委屈。” 吴锡元方才也见到了念娣的耳朵被包起来了,但是到底是嫂子的妹妹,他也不好总是盯着人家看,就没多问。 这会儿听到自家媳妇儿去道歉了,他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怎的还要你去道歉?可是你给人弄伤耳朵了?” 苏九月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自然不是,是大嫂她娘扯得,不让她戴。” 吴锡元到底比苏九月多见了许多世面,有些人家确实对女孩子要求十分严格,有时候苛刻到跨台阶先迈右脚都是错。 但是这又关他媳妇儿什么事儿? “哪儿还用你去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吴锡元皱了皱眉头。 苏九月却笑着说道:“我还不是为了念娣妹妹,我去道个歉,徐氏心里也能舒坦些,省得她把气撒在妹妹身上。” 吴锡元拉着她坐下,“你一贯都是个心善的。” 也幸好明儿他就要带着九月去雍州了,不用跟她们朝夕相处,自然也就不会受这些委屈。 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苏九月手上的匣子上,问道:“你这是什么?” 苏九月冲着他一笑,把匣子推到了吴锡元面前,神秘兮兮地对着他挤了下眼睛,“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锡元看着面前的匣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到底还是打了开来。 凑近一看,才发现里边居然装着一只喜蛛。 “原来是要乞巧的,差点忘了,我家媳妇儿还是个小姑娘来着。”吴锡元恍然大悟。 苏九月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不,我如今既然做了这绣坊的生意,自然是要乞个巧了!若是得了织女娘娘的青眼,回头我指不定还能成为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绣娘呢!” 吴锡元听了这话,作势对着她一抱拳,“那日后还请娘子多多照应我了,我一穷书生,怕是只能跟着娘子沾点光。” 苏九月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凑趣,就十分配合的一摆手,“好说,好说,只是今儿这肩膀有些酸痛……” 吴锡元见状立刻起身,来到她身后,就要帮她按按,却被苏九月拉住了手,“好啦,我说着玩儿的,咱们也赶紧洗漱,早点歇了吧,你明儿还得起个大早哩!” 吴锡元对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可不是我要起个大早,是我们。” “我们?”苏九月一脸不解。 吴锡元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对,就是我们,明儿你跟我一起走,我已经同娘说好了。” 苏九月面儿上一喜,“娘同意啦?”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这哪儿还能不同意,娘估摸着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头。” 苏九月神采奕奕,显然十分高兴,吴锡元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下,催促道:“别傻笑了,快去看看要带什么东西?明儿咱们一起走。” 苏九月应了一声,就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 第二日一早,她做早饭的时候念娣居然没来,苏九月还有些奇怪。 这两日都是她才起没多久,念娣就跟着起来了。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指不定那小丫头今儿是想睡个懒觉呢? 她做好饭,看着她娘起来了,就跟她打了声招呼,带着饼子跟吴锡元一道走了。 因着吴锡元辰时还要上课,两人骑着马一路紧赶慢赶的朝着雍州城走。 苏九月靠在吴锡元怀里打了个哈欠,吴锡元瞧着她困了,便说让她小睡一会儿。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不要,我要同你说话,不然你一个人赶路也太过无趣了些。” 吴锡元闷笑出声,苏九月靠在他的胸膛上,感觉着他的胸腔轻轻震动,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她嘴角微微上扬,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去的,帮锡元做做饭洗洗衣服,他一定很开心。 两人没走多久,前头忽然出现了个人影。 瞧着那背影像是个姑娘家,应当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荒郊野岭的怎的会有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边? 可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苏九月也越看越眼熟,直接惊呼出声,“念娣!” 前边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抓她回去的,立刻就撒丫子跑了起来。 第478章 划清界限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个骑着马,她又怎么跑得过,很快两人就追上了她。 “念娣,是我!九月姐姐!” 念娣一抬头,见着追上来的是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才停下了脚步,但眼中还是带着警惕。 “九月姐姐?你怎的来了?” 苏九月盯着她背上的小包袱,回答道:“我跟夫君去雍州,倒是你,怎的也在这里?” 念娣扯着自己的小包袱带,小声且倔强地道:“我也去雍州。” 苏九月闻言,眉毛一挑,问道:“你去雍州作甚?” “我也去当个学徒,今后跟村子里的陈二娘子似的,全家都是她说了算。” 苏九月可不知道陈二娘子是谁,但是她却清楚,一个小丫头要跑这么远的路,定然是天不亮就走了。 路上指不定还会遇上狼,她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只这一点,就让她看出了念娣的决心。 “念娣,你真要走啊?” 出了村就意味着要抛头露面,她这种已婚妇人倒是还好,可念娣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啊。 念娣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九月姐姐,你以后也别叫我念娣了,我想改个名。” 苏九月是真的瞪大了眼睛,“你要改什么名儿?” 念娣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我是腊月生的,今后就叫腊月好了!” 苏九月:“……” 这名字……怎么跟她的一样草率…… 吴锡元见状从马上跳了下来,还顺便伸手将苏九月抱了下来。 对着陈腊月说了有生以来第一句话,“那便走吧。” 陈腊月顿时眼睛就亮了,九月姐姐的夫君可不是普通人,她娘说了,他可是秀才老爷,他都说让自己一起走,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事到如今,吴锡元倒是对这小丫头有几分敬佩了。 家里人对她不好,她还敢跑,比那些只知道逆来顺受,怨声载道的强多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身处泥坑当中,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自然不会人人都帮。但若是有人想要努力的挣脱这泥坑,他也不介意帮一把。 原本两人骑着马赶路,现在多了个陈腊月,他们干脆也下来走着。 苏九月担心吴锡元跟不上,让他先走一步,自己和腊月两个走着去城里,却被吴锡元拒绝了。 “无妨,如今夫子课上也只是解惑,并不传授新的知识,迟一些也不碍事儿。” 腊月有些自责,让他们先走,也被苏九月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你自个儿一个人,怎的行?若是没碰上也倒罢了,既然碰上了,你又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不能不管。” 就这样三个人走了许久,快到午时才到了雍州城的大门。 城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苏九月和吴锡元主动上去排队,才走了两步发现腊月没跟上来。 她便回头一看,见到腊月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眼底有光。 “腊月,走了!” 陈腊月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来了!” 才扯着自己的小包袱朝着苏九月跟前小跑了过去,“九月姐姐,这城墙也太高了吧!我能上去看看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可不能上去,上去会被将士们撵下来的。” 陈腊月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不去了。” 苏九月笑了笑,又问她,“你要去雍州作甚?可想好了?不若去我那绣坊当个绣娘?” 陈腊月刚想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果断摇了摇头,“不,我自幼笨手笨脚的,做不来女红(gong,一声,同‘工’)。” 苏九月也拧起了眉头,“那你要做甚?” 陈腊月哪儿是做不来女红,她只是担心她娘会因着自己跟着九月姐姐去绣坊,而连累到九月姐姐。九月姐姐是个好人,但是她娘有时候实在也是真的不讲理。 因此,她琢磨了片刻,抿着小嘴巴道:“我要学酿酒!” 苏九月:??? 她真没想到她居然会选这样个路子,就听陈腊月说道:“陈二娘子就是个酿酒的,赚了好多钱哩!” 苏九月听她这样说,便道:“不然你先随我回去,等安顿好了,我带你去找酿酒的师傅?” 陈腊月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九月姐姐,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拜师,才更有诚意的。” 苏九月也不知道小丫头在哪儿学来的这一套,但是却不大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寻师父。 若是遇到坏人了可咋办? “不行,这里人多眼杂,我不放心你。” 正好一队巡视的将士从她们身边走过,陈腊月就指着他们道:“城里这样多将士,怎的还会有坏人?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旦找到师父,就立刻去跟你说一声。” 苏九月拗不过她,只好将自家的住址告诉了她。 看着陈腊月走远了,苏九月才叹了口气,“这丫头也是个懂事儿的。” 吴锡元如何不能看出,这小丫头是故意同他们划清界限的。 雍州城距离她们刘家村说远也不远,万一某日她家里人寻来了呢?到时候至少不会连累到他们。 “城里酿酒的铺子就那么几个,等回头咱们去找找她就是了。”吴锡元安慰道。 苏九月也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可陈腊月去拜师,真没那么顺利。 边关多来客,这里的人迎来送往的都喜欢喝酒,便是没客人自己没事儿也喜欢喝两杯。 所以,酿酒这个行当在雍州相当受欢迎,所有酒馆里的人都满满当当的。家里但凡有点家底的,都想着去把孩子送去当个学徒。 陈腊月这小胳膊小腿的,自然不被人放在眼里。 五大三粗的酿酒师傅,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轻嗤一声,“你学酿酒?你连酒坛子都搬不动!” 陈腊月要抱给他看,却被他拦了下来,“行行行,就算你能搬得动,学手艺可是要交束脩的,你可准备了?” 陈腊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束脩是甚?” 酿酒师傅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儿去,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就是银子!” 第479章 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腊月是从苏九月家里出逃的,就带了两个饼子,以及自己带去吴家的一身换洗衣服,哪儿有什么银子?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 她扁着嘴歪着脑袋琢磨了片刻,才伸手在自己的小包袱里依依不舍的掏出了苏九月先前儿给她的那对耳坠子。 其中一个是今早她醒来的时候从她娘枕头边儿拿走的,上头的血迹都擦掉了,只是那耳钩已经扯变形了。 腊月原本是想收着这个这辈子收到的唯一一个礼物,但如今她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用这个当束脩可以吗?”她有些底气不足。 酿酒师傅一瞧,顿时更气了,直接就将她撵了出去,“赶紧滚滚滚,什么玩意儿都往爷跟前凑,不过是两个不值钱的珠子,就想换爷的手艺,你想的倒是挺好。” 腊月被连着轰出来许多次,整个雍州城所有的酿酒铺子都被她试了个遍,却没一个肯收她的。 她将身上背着的饼子掰下来半个勉强填了填肚子,才打算换个行当。 怪不得九月姐姐说了想出来打拼可比在家受委屈更难一些,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个女儿家,这难度就更高了。 她转悠了镇上许多铺子,也吃掉了身上最后的半块饼子,最后在一家铁匠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那男人生得五大三粗的,身上只穿了件汗衫,手上举着一把巨大的锤子,砸得那斧子砰砰作响。 结实的肌肉上暴起的青筋,以及挥洒的汗水,瞧起来都格外地有力量。 腊月心中十分羡慕,她多想自己是个男孩子啊,也这样有力气,那样找什么活儿都简单了。 彭成正在干活儿,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眉头一蹙,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对着她扬声问道:“小孩!你瞅着我作甚?可是要打东西?” 腊月见着被人发现了,也有些慌,不过她也实在没地儿去,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大哥哥,你们铺子招学徒吗?” 彭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底满是诧异,“小孩儿,别处玩儿去,就你这身板儿连个锤子都是拿不起来的。” 腊月也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可以打些小的,大哥哥,求求你了,我实在没地儿去了。” 彭成见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拧着眉头接着问道:“你爹娘呢?” 腊月不想说话,彭成还以为她爹娘没了,城里总会时不时有这样的小孩子来找活儿。 对着这么个小姑娘,他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干脆问道:“你可会做饭?” 腊月连忙点头,“会!我什么都会做!” 彭成这才应了一声,“行吧,那你就留下来,每日给我做些饭菜,我给你工钱。” 腊月一看自己有了出路,实在喜不自胜,可下一瞬就听到彭成又接着说道:“我可先跟你说好了,我天生命硬,旁人都说我克死了爹娘兄弟,你若是被我拖累了,我可不管。” 他这话说的随意,显然自己是不信这些的。 他爹娘兄弟之所以死,都是胡人的错!大将军早就替他们报了仇。 腊月现在觉得只要有人愿意收留自己,那么他就是天上的活菩萨,哪儿还会在意这些。 她咧嘴一笑,“无妨,我命软,以柔克刚。” 彭成扯了扯嘴角,一时间还真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那你就留下吧。” . 苏九月将自己那个小院子收拾出来,吴锡元便又同先前儿一样,每日回家。 两人安顿好了,苏九月便抽空寻找腊月,可是一连问了许多家酿酒铺子都没有找到腊月。 苏九月这才有些着急了,虽说城里治安还算不错,但是腊月一个小姑娘身上也没什么银钱,她能跑哪儿去呢? “这孩子,找不到活儿也不要紧,不都告诉她住址了吗?” 她找了一天,一直到了黄昏,念着吴锡元下学要回家吃饭,才打算先回家。 只是这一次她才刚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了腊月小小的身影。 “念……腊月!” 腊月原本坐在台阶上等着她,见着她来了,才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她兴奋地招手,“九月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苏九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你跑哪儿去了,可急死我了!” 腊月嘿嘿一笑,“九月姐姐,我找到活儿干了!” 苏九月闻言也是在替她高兴,能走出来是第一步,能找到活儿干养活自己这就是第二步。 “你找了个怎样的活儿?累吗?” 腊月摇了摇头,“我去了铁匠铺子!” 苏九月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瞪大了眼睛,“铁匠铺子?你能打铁?” 腊月摇头,脸上依然很兴奋。 “彭大哥需要有人给他做饭,就将我留下了,每个月给我开三百大钱哩!” 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腊月来说,三百大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苏九月却还在担心这个彭大哥到底靠不靠谱,“你说的那个彭大哥?是个铁匠?” 腊月应了一声,“是哩!他爹娘兄弟前年被胡人杀害了,家里给他留了个铺子,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说他忙起来没空做饭,就将我留下了。” “是他主动要留你的?”苏九月追问道。 腊月摇头,“不是的,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留下我。” 苏九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想要叮嘱腊月一两句,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只能先说道:“走,咱们先进屋,今儿就在这儿吃饭了。” 腊月却摇头道:“我还得回去给彭大哥做饭哩!九月姐姐,改日我再来找你玩啊!” 苏九月见她要走,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腊月回头看她,眼中带着些疑惑不解。 苏九月这才轻咳一声,“腊月,你……” 陈腊月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便说道:“九月姐姐,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苏九月一想也是,就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腊月,这些话我若是不说,怕是没人会同你说了。男女有别,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要小心保护自己。平日自己的屋子可千万不能让旁人进去,也要离你那个彭大哥远一些,知道了吗?” 第480章 秋闱 陈腊月也有十二岁了,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便乖巧的点了头,“我知道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再四处看看,若是能找到别的活儿就最好了。那铺子里只有你跟那个铁匠,人言可畏啊……若是你再大一些,怕是不好说亲事。” 陈腊月也知道苏九月这是为了她好,就像在村子里,谁家姑娘跟哪家男娃私下多说了两句话,那流言怕是要飞到天上去。 她微微颔首,“九月姐姐,我晓得了,您也别操心我了,我都好着哩!” 苏九月将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几十个大钱都给了腊月,“前日忘了给你些零用钱,这些你先拿着。” 腊月说什么都不要,苏九月只好道:“你先留着用,等你日后发了月俸,再来还我就是。” 腊月这才收下了这几个大钱儿,她拿回家数了数,统共五十三个。 . 腊月这一走就是一个月,再没上过苏九月的门儿,她担心家里人找过来,总是跟九月姐姐走动,容易暴露。 苏九月整日也忙忙碌碌的,每日给吴锡元买个大西瓜解暑,直到他快考试的前一阵子才停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八月八,苏九月瞧着比吴锡元更要着急。 “墨别忘了啊,还有笔也要多带两支,我给你带了点薄荷,若是那里头气味大,你就含一片叶子……” 乡试总共要考九天,每三日一场,许多人考完这三场就脱了层皮。 更有甚者,根本撑不下来,上一世的吴锡元也参加过乡试,见了太多人撑不下来。 就连他自己,最后一两日也因着中暑并未发挥好,在放桂榜的时候也才中了二十七名,还是后头殿试上表现颇佳才能留京任职。 这一世为了避免此种情况,他早早就开始做准备,每日早晚先在外头打半个时辰的五禽戏。 孟玉春一开始在一旁凑热闹,后来也被他拉过来一起练。 “这都什么怪模怪样的动作,练这个作甚?有这功夫还不如再多去看两页书。”孟玉春问道。 吴锡元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你练你的,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到了初九这一日,苏九月和阿福阿贵一同将吴锡元送去了贡院。 比起其他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吴锡元就像是前去监考的考官似的,还反过来让苏九月放轻松。 同他一样轻松的还有孟玉春,他老远就看到了吴锡元,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锡元兄!” 见着苏九月还同她见了个礼,苏九月也象征性地说了两句鼓励的话。 孟玉春半点儿都不紧张,他乐呵呵地道:“我才没甚好紧张的,该看的我都看了,若是没考中也没关系,我今年才十九,三年后考也还年轻哩!” 吴锡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他有这心态就还挺好的。 看着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进了考场,苏九月担心他们进去晚了,就急忙催促道:“快些进去吧,可别来不及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嗯,你们就先回去吧。” 考生们进去后先被安排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统一的衣裳,才各自拿着自己的号牌去了自己号房。 洗澡换衣服是为了避免有人舞弊,也是为路远的学子们接风洗尘。 考生们的号房是按着《千字文》排序的,吴锡元的号房是“宙”字房,他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通风还算不错,便坐了进去。 一考就是九天,苏九月给准备的薄荷、驱蚊的东西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孟玉春也是这时候才清楚当初为何吴锡元会说,等到时候自己便会感激他的。 还真是,若不是他拉着自己每日打那个劳什子的五禽戏,指不定这九日他还真撑不下来。 两人在贡院外头汇合的时候,看到对方憔悴邋里邋遢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孟玉春更是说道:“老天保佑,我赶紧一次考中吧!若是再考两次,我这小命怕是都要交代到这儿。” 吴锡元笑道:“不好好读书就是这等下场,考完只能求老天保佑。” 孟玉春挑眉,“我天资有限,自然没法同你这等天才相比,但我好歹有颗上进的心啊!” 吴锡元没搭理他,四下环顾找自家小媳妇儿。 这等大日子,他媳妇儿定然早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果不其然,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媳妇儿,身后还跟着阿福和阿贵两兄弟。 原本苏九月都没去找他们,他们也不知怎的得知苏九月回了雍州城的事儿,又巴巴儿的赶过来当差。 吴锡元身量较高,站在人群里又比较显眼,苏九月也一眼就瞅见他了,急急忙忙朝着他身边跑去。 见着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眼眶都红了,“怎的瘦了一圈儿,这考试也太折磨人了。” 吴锡元笑了笑,“那你回头可得做点好吃的,好生犒劳我一番。” 孟玉春在一旁啧啧两声,“简直没眼看,你们小两口的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便先回去了。” 拎着匣子才走了两步,就又回头冲着吴锡元喊道:“锡元兄,明晚一同出来吃酒,可别忘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看着他走远了,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家媳妇儿不善的眼神。 “自己什么样的酒量也不清楚?还敢去喝酒?” 吴锡元急忙哄道:“这不是同窗们高兴吗?指不定明日过后,再也就见不着了,我不喝酒,只是去同他们聚聚。” 苏九月这才作罢,“倒也不是不能喝,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到时候让阿福大哥同你一起去。” 吴锡元知道媳妇儿是为了他好,也没反驳,一口就应了下来。 阿福走过来接过他手上拎着的匣子,一行人才朝着家里走去。 晚上苏九月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吴锡元从里到外好生洗了个干净。 屋里的桌子上点着个灯,他只穿着身亵衣盘腿坐在炕上看书,头发丝儿上的水滴在了亵衣上,渲染出浓重的一团湿意。 苏九月端着碗热粥走近来的时候,就瞧见他这副模样,眉头一皱,“怎的也不知道擦擦头发。” 第481章 你做的我都喜欢 吴锡元放下书,抬眼看她,唇角还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如今天热,没多大功夫就干了,作甚这样麻烦。” 苏九月将热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拿起架子上搭着的帕子朝着他身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天儿热才更要小心哩,你这几日本就元气大伤……” 吴锡元听着她说,也不反驳,只是将头往她身边凑了凑,厚着脸皮道:“那你帮我擦。” 苏九月也拿他没辙,只得任劳任怨的拿着帕子帮他擦头发,“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你原先自己在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 吴锡元嗯了一声,“今后不会了。” 苏九月刚想夸他两句,就听到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今后我媳妇儿会帮我擦的。” 苏九月手下的动作都没停,嘴上却巴巴儿的谴责道:“自己擦!多大人了。” 吴锡元就喜欢看她这样担心自己却拿自己没辙的小模样,勾着唇看着她,“你不擦,我也不擦。” 苏九月手上的力气都稍稍大了些,只能认命地道:“行,帮你擦,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吴锡元看她跪在床上帮自己擦头发,低声笑着道:“那你洗头发的时候,我也帮你擦。” 苏九月看着自己指尖黑亮的头发,怎么忽然觉得这就是锡元想要的结果呢? 不过,夫妻间哪里需要计较太多,左右她帮着他擦头发也挺开心的。 一直等到苏九月将他的头发擦干,他才下床去坐在桌子边儿喝了一口温热的粥。 过了这半会儿,粥的温度刚刚合适,喝起来也不烫嘴。 苏九月就给他煮了点蔬菜粥,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说道:“这几日你都没吃什么好的,若是直接吃大鱼大肉,指不定得吃坏肚子了,先喝些粥养养肠胃。” 吴锡元应了一声,“只要是你做的,怎样我都喜欢。” 苏九月抿着唇偷笑,心情显然是极好的。 翌日,吴锡元骤然空了下来,还有些不大习惯。但是他还依然同原先一样,起来在院子里读书。 院子里放着个木头桌子,清晨的日光也不大强烈,苏九月在一旁洗衣服,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大约到辰时的时候,外头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苏九月跑去开门,就看到等在外头的孟玉春。 孟玉春今日也比昨儿瞧着好多了,胡须剃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身干净的。 “孟公子,来找我家夫君?” 孟玉春笑着点头,“正是哩,锡元兄可在?” 苏九月点了点头,“在里头看书呢!” 孟玉春一边朝着里边走,一边赞叹道:“锡元兄果然跟旁人不同,我等考完出来,连书碰都不想碰,恐怕我所有的同窗里头也就锡元兄一个人还会看书的。” 听了他这话,苏九月难免有些骄傲,“做学问是个日积月累的事儿,又不只是为了科举,你们可得多向我夫君学学。” 孟玉春笑得不能自已,“那是自然,必须得向锡元兄多学学。” 他走到院子里,见到吴锡元已经放下书,朝着他看了过来,便对着他做了个揖,问道:“锡元兄,可是我上门打扰到你了?”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你也知道的眼神,孟玉春嬉皮笑脸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才同他说道:“即便是吵到你了也没辙,今儿我过来就是给你送信儿的,咱们同窗约着后日在归云阁吃顿散伙饭。” 吴锡元应了一声,“我记下了,后日什么时辰?” “申时末。” “后日你来叫我,咱们顺道一起去。” 孟玉春刚点了下头,脸色就不对了。 吴锡元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你怎样了?” 孟玉春捂着肚子,夹紧屁股,面色十分难看,“又来了又来了,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总是腹痛难忍。锡元兄,你家茅房在何处?快快借我一用。” 吴锡元看他连嘴唇都在抖,也知道人有三急,这事儿上可是急不得的,就立刻给他指了方向。 苏九月站在原地看着,也忍不住失笑,“八成是吃坏肚子了。” 吴锡元赞同的点头,他们在里头考试的时候,吃的干粮都是自己带去的。因着天气炎热,他媳妇儿给他准备的饼子都比较干,就为了能多放几日。 可即便是这样,到了最后他的饼子都有了些霉点点。 最后几日还真因此淘汰了不少人,有人闹肚子脱水被抬了出去,也有人饿着肚子最后晕了过去。 他将那些霉点掰掉,凑合着吃,也还算是撑到了最后。 至于孟玉春,他估摸着也是那几日吃坏肚子了的。 苏九月从家里找了些止泻的草药,给他煮了碗水。 一直等到他出来,才问道:“孟公子可是吃坏肚子了?” 孟玉春叹了口气,“前两日那馒头都发霉了,可不就吃坏肚子了嘛!” 苏九月又问道:“昨儿孟公子回家去,伯母给你做了甚吃的?” 孟玉春砸吧了下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自然是好东西,我娘说我这半个月受苦了,便给我炖了红烧肉。” 苏九月:“……” 看来这问题应当就是出在红烧肉上头了,她将自己熬好的草药给他端了过来,“孟公子,这是我先前儿给夫君备的草药,是止泻的,您先喝了缓缓。” 孟玉春十分羡慕地看了吴锡元一眼,瞧瞧人家这媳妇儿,咋啥事儿都能想到呢? 他接过药碗,对着苏九月真情实感的道了声谢,也顾不得那药苦,直接将草药一饮而尽。 苦点算什么,若是再这么拉下去,他可就里子面子全没了。 苏九月接过空碗,才又说道:“孟公子,前几日你们在里头考试,伙食上实在不咋样,肠胃也有些弱,这几日还是少吃些辛辣油腻的。” 孟玉春又抱拳道了声谢,心中琢磨着自己回去还真得好好养养,如若不然,等到后日大伙儿一同吃饭的时候,他还总是跑茅房。 难不成这辈子给同窗们留下最后的印象,居然就是这个吗?那未免也有些太丢人了。 第482章 班师回朝 巍峨宫墙,红砖绿瓦。 烈日炙烤下的汉白玉台阶泛着白光,只是瞧上一眼,便又多了几分燥热。 宫门口一个小太监急急匆匆地低着头朝着勤政殿赶去,“皇上!大喜啊!” 穆天合虽说身上余毒已解,但这连日来的燥热还是让他有些许精神不振。 听着小全子这话,他也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何喜之有?” 他病了一年,又大旱了一年,整个江山都满目疮痍,实在有负先皇所托。 小全子躬身行礼,皇上不叫起,更是连动都不敢动,只低着头飞快地答话,“大将军班师回朝了!” 穆天合果然来了精神,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苏庄回来了?” “回皇上的话,正是苏大将军回来了!” 穆天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老东西果真年纪大了,朕的圣旨下了有月余,偏他磨蹭到这时候才回来。” 小全子知晓圣上同大将军感情甚笃,也不便多说,只在一旁等着皇上下旨,看他要何时见大将军。 “他现在何处?” “同大军一起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之处。” 穆天合坐直了身子,一手拍在龙椅上,兴奋地道:“传朕旨意,明日大开城门,朕要携文武百官亲自去迎一迎大将军及众将士!” 圣旨下下去,没有任何一人敢反对的,实在是苏大将军劳苦功高,当得起圣上亲迎。 将军府的苏怡也很快就得了这信儿,这信儿也不是旁人送去的,而是穆紹翎为了献殷勤亲自跑了一趟。 “什么?我爹回来了?!”苏怡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满的写着欣喜。 虽说她离开爹爹并没有多久,可是她的爹爹干的确实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她又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怎么能不担心? 先前儿还有爹爹派人送来的信件,这阵子也不知是怎的了,居然连她送出去的信儿都杳无音讯了。 穆紹翎这几日瞧着她日渐消瘦,一半是因着苦夏,另一半则是因为担忧她父亲。 他变着法儿的送新鲜玩意儿来将军府,可是瞧着也没甚作用。 如今瞧着她真心实意的开心,他也十分欣慰,“是哩,大将军如今就在城外,父皇已经下旨了,明日大开城门,圣驾亲迎。” 苏怡可不管什么圣驾亲迎这是多大的荣耀,只要她爹能回来就成。 她开心极了,“明日我也要去!” 穆紹翎应了下来,“这是自然,明日卯时我来接你。” 苏怡说道:“若是你有公务要忙,就不用来了,我自己也是能去的。” 穆紹翎却不答应,“明日可是个大场面,我担心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藏在其中,你就跟我一道,别给那些人任何可乘之机。” 他说这话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依据的。 上一世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比如今要晚两年,那一日也是圣驾亲迎,却有死士行刺。 众人都以为目标是皇上,就连大将军也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皇上,可谁知道对方竟然只是虚晃一枪,下一瞬那长剑就朝着大将军而去。 大将军身上穿着甲胄,再加上反应迅速,躲过了要害,可肺上到底还是受了伤。 如此一来,每到冬日就会咳嗽不止。后来在边关的那些年,一年比一年难捱。 他估摸着若不是身体日渐虚弱,也不会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这一世虽说比上一世早了两年,但谁又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提前动手? 而大将军也唯有苏怡这么一个软肋,他那么信任自己,因此他务必要在保护好大将军的同时,也要护苏怡周全。 今日整条街上都是他布置的人,他就不信自己提前洞悉了事情的进展,还能让那些贼人得手! 苏怡虽说觉得不大可能,这里可是京城,但自幼她爹爹就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小心些为上。 “好,我等你来接!”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南关正街早就清了道,百姓只能远远看着,一睹大将军的风采。 卯时初刻,宫门打开,金碧辉煌的圣驾自宫门口抬了出来。 暖煦的斜阳自地平线下跳了出来,照在龙椅上,远方的百姓们都自发地跪了下去。 宫门口的钟楼上,钟罄之声浑重悠扬,第一声钟声起,外头一道道的钟声就扩散了出去。 穆天合坐在龙撵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无比舒畅。 他想,他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了苏庄这么一员大将,才会有这山河犹在,国泰民安的盛况。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跟着他一同朝着城门口走去。 苏怡跟在穆紹翎身旁,轻车熟路的换了身小太监的衣裳,忍不住朝着门口张望。 也亏得如今好奇张望的不止她一人,不然定会露馅儿不可。 “怎的爹爹还不来?”她压低声音对着穆紹翎问道。 穆紹翎担心今日会出事儿,正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了她这问话,也还是忙里抽空回了一句,“快了,再等等,太阳马上就升起来了。” 苏怡乖巧地应了一声,“嗯。” 卯时三刻,号角声也响了起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开城门!” 苏怡立刻激动了起来,扯着自己袖子,伸长脖子不住的朝着门口看去。 外头马蹄声也响了起来,气势汹汹,威武不凡。 第一道身影从城门口走了进来,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高头大马,身上穿着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凭白就多了一道肃杀之意。 苏怡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若不是碍着自己身上这幅装扮,她指不定都要激动地跳起来,大声喊叫着“爹爹!” 从苏庄进城门的那一瞬间,就在四处打量,寻找着他朝思暮想的乖乖小女儿的身影。 今儿这日子,他女儿定然是要来给他接风的,只是人有些太多了,他一顿好找,也还是没看到。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不远处圣驾旁的燕王穆紹翎,视线稍稍一移,就看到了穆紹翎身边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他的眉眼立刻柔和了下来,是她,是他的女儿啊。 第483章 兄友弟恭 只是这穆紹翎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他的女儿一副小太监的打扮,混迹在男人堆里,这又成何体统? 不过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去找自己女儿相认。就只是给了穆紹翎一个眼刀,便骑着高头大马朝着皇上的方向走去。 “臣拜见皇上!” 穆天合也从龙辇上下来,来到他的面前,亲手扶起了他,“爱卿平身。” 苏庄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关切的询问道:“皇上,近些日子可好?” 穆天合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不松手,面儿上却始终带着笑,“甚好,见着你就更好了!朕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到底还是让朕挺过来了。” 苏庄知道前阵子经历形势严峻,皇上遭到歹人迫害,龙体欠安,也幸好有黄太医妙手回春,将人从阎王殿给拉了回来。 他也有些热泪盈眶,“圣上无事,才是国之大幸啊!” 周遭的文武百官们听到他们这话也都跟着抹眼泪。 就在这时,忽然街道两旁的铺子顶上跳出来几个人,一个个不管不顾的朝着皇上的方向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立刻就锦衣卫围了过来。 “有刺客!保护皇上!” 穆紹翎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对面屋顶冒出那几个人,他的心中才算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果然被他猜中了,背后那人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总是想着要他父皇。 不,是苏大将军的性命。 如果父皇出事,按照年龄顺序,以及手中的实权来说,显然拥戴他的人会比较多。 背后之人又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替自己做嫁衣? 按着这个思路摸索下去,便可以猜出,对方的目标应该只是苏大将军。 至于到底是谁想要对付苏大将军,那值得怀疑的人可就多了。 苏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手中实权在握,这些年在朝廷上也没少得罪人。 当然,胡人显然也心心念念想他死,这些人是胡人派来的也说不准,唯有将他们先抓起来再做打算。 来的这些刺客显然都是死士,根本不做任何防备,哪怕拼着自己性命也要冲过来。 苏庄也连忙拔刀替皇上挡住了这一击,但谁知道背后又有人冲了过来。 那些大臣们也都成了惊弓之鸟,四下惊慌的逃窜。 场面一时间更是乱作一团,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看着身上的衣裳应当是大理寺的人手,穆紹翎脸上的神色更是缓和了许多,对着身后的苏怡小心叮嘱道:“你就躲在我身后,千万莫要乱跑。” 苏怡也是个有经验的,就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别在腰间的软剑也抽了出来,“你也小心些,爹爹会没事儿的吧?” 她葱白一般的指节紧紧地抠在剑柄上,因着用劲儿而微微泛着红。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冲过去,那些人都是死士,她此番过去根本帮不了爹爹分毫,反倒是爹爹还要反过来护着自己。 她爹爹很厉害,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穆紹翎似乎知道她很紧张,借着自己宽大的衣袍,拉住了她的手,“别怕,我暗地里派了陆青他们去保护岳父大人和父皇,一定会没事儿的。” 苏怡看着远处那群人,里边有道身影确实很像穆紹翎身边的陆青。 苏怡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也紧了紧,“多谢。” 穆紹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因着穆紹翎提前有准备,那那伙儿死士到底没能伤得了皇上分毫,苏庄大将军身上也半点伤痕都没有。 出了这么一遭,皇上也不敢在外头久留,就吩咐下去要摆驾回宫。 苏怡依然跟在穆紹翎身后,一直到了泰和宫,穆天合这时候才问了一句,“后来出来救驾的是谁的人马?” 穆紹翎走出来对着皇上一抱拳,毕恭毕敬地道:“父皇,是儿臣的人。” 穆天合看着他这个儿子,心中十分欣慰。 明明在去雍州之前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在和苏大小姐定亲之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此番你立了大功,朕……” 一听皇上这话,穆紹翎立刻慌了,可不能立这个功! 他情急之下也实在顾不上什么君臣礼节,就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的,“父皇!”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诧异的侧目,包括苏怡和苏庄父女二人。 就见穆紹翎直接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直接拜了下去,“父皇,此番这功劳实在不能算在儿臣身上。” 穆天合听了他这话,也一挑眉,问道:“哦?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穆紹翎双手抱拳,“回父皇的话,正是,是穆王担忧父皇您的安危,才拜托儿臣增派人手的。” “穆王?”穆天合彻底愣住了。 他那小儿子如今八岁,居然也知道惦记他了? 不错不错,看着他们兄友弟恭,他心中也甚是欣慰。 穆天合哈哈大笑了起来,“此番这功劳是你兄弟二人的,你便去同小五商议一番,看看他有什么想要的。” 穆紹翎才不想跟他共享这功劳,便说道:“父皇,儿臣作为兄长又怎能抢了皇弟的功劳?若是您真要问,那儿臣斗胆,还请父皇为皇弟请个新的太傅。” 先前的苏宪武被人污蔑在菜市场斩首示众,回到京城之后,穆宗元的学问确实落下了许多,他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他这好兄弟可得好好上进啊!再不努力,今后还怎么掌管天下?! 穆天合闻言更是诧异了,干脆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该给小五找谁当太傅呢?” 穆紹翎心中早就有了盘算,“儿臣觉得伍思卓大人德高望重,见识不凡,若是皇弟能跟随伍大人学习,定然会学有所成。” 穆天合心头一怔,居然还真是为了小五好? 啧啧啧,他这个儿子还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尽管如此,他也觉得伍大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便又转而问道:“伍爱卿以为如何?” 第484章 翻案 伍思卓也没想到,最后话题会绕到他身上,连忙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能教导穆王爷乃是做臣子的荣幸。” 穆天合见状便直接顺水推舟下了圣旨,“那便封伍大人为太傅,即日起穆王爷穆宗元每日去弘文馆学习。” 穆紹翎欣慰的点了点头,似乎看到自己那幼弟逐渐长成,独挡一面的模样。 也不知道到时候他还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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