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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阿爸说我是草原上的乌娜格。 可如今我却站在推杯换盏戴满面具的名利场上,听着周围的假意的恭维。 他们笑我身无分文,嘲我只能像菟丝花依附江盛而生。 我躲在角落喘气时,手机接收了一条十年前短信。 身旁是男人不虞的提醒,让我谨记身份别失态丢脸。 灵魂被爸爸的短信一分为二。 一半沉溺过去不醒,一半行尸走肉活着。 1 收到阿爸短信时,我正因错误不小心打翻一杯红酒被人嘲讽。 秘书挽着江盛的胳膊笑的娇俏连连:“夫人,红酒杯不是那样拿的,怪不得您打翻酒呢。” “害,江太太天天在家亲自带孩子呢,哪跟我们一样,天天闲的没事儿在琢磨这些东西。” “这有些人,别以为攀上了高枝儿就了不起,也得看看高枝儿稀不稀罕你呐,稀罕会有盛大婚礼,不稀罕的就是路边的贱草儿。” 我无措的站在中央,听着这些人的冷嘲暗讽。 江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知道这又是他的惩罚,罚我够不听话。 他在等,等我的服软。 等我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开口向他求助,一旦开口剩下的只有服从。 我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狼藉,说不出的疲惫。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本就不是所谓的上流人士,再怎么学也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许是我的模样太过可怜,竟有人跨过狼藉开始安慰我。 “你听我一句劝,江总心里是有你的,外面那些莺莺燕燕永远上不得台,守着孩子和江太太这个身份,够吃喝一辈子了。” “再说了,生孩子本来就是女人应该做的,你们老大已经五岁了,再要一个也不算过分。听姐的服个软,跟他犟下去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我抬头望着不远处从男人,目光相对。 他眼里划过一丝得意与喜悦,当即撇下秘书跨步向我走来。 是一向稳健从容的步伐,没有半分匆忙与着急。 永远势在必得。 “你看你,都说了你不用来这种酒会,在家安心陪着孩子就行,现在受累了吧。” 一番关切的话语顺利让刚刚的窘迫掀篇。 周围人也配合着调笑,纷纷夸赞他是个好老公,我有福气才能嫁给一个这么优秀的人。 我只觉得无形的巨石压在身上,压的我喘不过来气。 “可不是呢,你们俩这基因不多生几个孩子真是浪费了。” 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眉眼含笑的看着我。 秘书适时端着一杯酒站在他身后,眼神充斥着挑衅。 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我身上,只等我一句话表态。 这看似一切都尊重我意见,实则是背后悄无声息的施压。 而我只能漠然的端着一副令自己都厌弃的模样四两拨千斤的回应。 我活成了曾经自己最厌恶的人,惺惺作态、假模假样。 手机适时弹来消息提醒,我如释重负的笑了笑告饶。 拿着手机靠在角落的墙角翻看着消息。 没想到在微信邮件遍及的时代,居然还有人老套地发短信。 …… 觥筹交错的名利场上,看着这一条条短信,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银行卡传来的流水信息让我又哭又笑。 这小老头,还挺时尚,知道短信定时发送。 可我已经没有阿爸了,没有那个永远会站在草原等我回家的人。 这一刻,我才恍然惊觉除了江太太这个名字。 我还有自己的名字,充满阿爸对我希冀的名字。 乌娜格,是草原的云彩,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泪水止不住的流,背后传来男人踱步的声音,耳旁是他的不耐烦。 “至于吗?再生一个又怎么了,谁家不是两三个孩子?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抬头看着他,突然累了。 当初求婚时,他泪流满面地说会尊我敬我爱我,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 我死死盯着他,字字珠玑:“江盛,你真让我失望。” 2 “你在宴会上一走了之,把江盛的面子放在何处。现在还在楼下等你,你要脸就现在赶紧给江家道歉!” “造孽啊,你弟弟转学的事儿还得麻烦江盛呢,指望你给我养老?还不如我扒个坑提前去死!现在就这样,以后不知道我要跟着你遭多少罪。” 我坐在沙发上揽着抱枕呆呆的望着手机,耳边是母亲的狂轰滥炸,言语间是对江家的屈躬卑膝。 而我的继父在饭桌旁沉默的看着附中的招生简章,时不时的咳嗽是无声的催促。 “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怎么到你这儿就变了个样,小望都六岁了,真不知道你在矫情些什么。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求着给江盛生都没机会!” 这栋房子也是,阿爸早早给我买下。 他说草原太远,但女孩子总要有个避风港,在外面受委屈的时候还能有个地方。 可如今这栋房子里站着的却是那些要我三从四德、贤良淑慧的人。 “妈,我梦见我爸了。” 一句话,她站在原地哑了声。 “都怪你爸,把你都养野了,给你一个女娃买什么房子,倒不如把这房子转到你弟弟名下,男孩子没套房子干什么都寸步难行。” 继父也抬头望着我,随机绕视一圈审视着这套房子的价格。 我嗤笑一声,这怕不是早都想好的主意。 我在她眼里究竟是个什么? “我爸就我一个女儿,我也没有什么弟弟。” 继父脸色一僵,不轻不重的咳嗽着。 当初她婚内出轨,怀了孩子后果断跟阿爸离婚。 我哭着求她,求妈妈别不要我。 她说她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不用认她这个妈。 现在我又哪来的弟弟? 她眼里是喷出的怒火,胸口急促的喘息着。 啪! “是,你清高,别忘了你爸被谁害死的?是你,是你害死你爸!” “要不是你作死非要去当什么探险家,你爸也不会死!现在装什么装,没了江太太这个身份你狗屁不是!” 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确是难得的痛快。 是我!是我任性妄为害死了阿爸! 老旧的居民楼什么声音都挡不住,江盛快步夺门而入。 两人讪讪的站在原地赔着笑,褶子里填满了卑微渴求。 “小盛,都是她不听话,妈替你教训教训她,肯定让她回去乖乖听话,再给小望添个弟弟。” 江盛没接话,蹲在我面前轻声道。 “囡囡,是他们欺负了你吗?” “是吗?他们要是欺负你我现在就帮你出气。” 我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顺着眼眶往下流。 真令人恶心啊,曾经的江盛根本不会这样问,如今的江盛只会让我开口服软。 阿爸说,爱你的人只希望你好,不计后果不图回报。 我擦了泪,拿起手机裹着衣服出了门。 江边的风比草原的风温柔许多,不够冷也不够劲儿,但足够让我清醒。 江盛开着车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江盛,我们离婚吧。” 他下车靠在车门上,拧着眉头满是不解:“就因为我今晚没陪在你身边?” 我笑了笑:“对,就因为这个!” 3 江盛不出意料的没同意,我也丝毫不在意。 当即回了江家别墅收拾东西,阿爸留给我的东西太少了,少到我失不去任何一个。 晚上十一点,江望野依旧穿着睡衣在客厅里,漠然的小脸跟江盛如出一辙。 见我回来,他脸上的不开心溢于言表。 “妈妈,你浪费了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快点来给我念书。” 我驻足瞧着我生的孩子。 他来得悄无声息,孕初期我还跟一群驴友去登山。 后来阿爸为救我命丧当场,我情绪激动险些流产,后面一直也没养好。 生他时候体力不支大出血,他生来体弱,我元气大伤。 江母一直对我不满,为了亲自抚养他,我辞去工作一心在家。 五年里,他的所有一切都是我亲力亲为。 从牙牙学语到上幼儿园,我没错过他的每一刻。 江望野也不愧是江家的血脉,现在已经出类拔萃,令人骄傲。 “不好意思,我的时间也很宝贵,没时间陪你。” 他站在原地不解的歪了歪头。 “你有什么工作吗?你每天在家无所事事,只知道花爸爸的钱,你的时间有什么好值钱的。” “妈妈,你仅剩的价值就是给我念书。” 江母从房间出来,心疼的抱蹲在他身边。 “以后别动不动就出门,难为我们小望熬到现在还没睡觉,嫁进江家就要守江家的规矩!” “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不懂规矩,真不知道江盛瞎了眼看上你什么了?好在还有个肚子能生,趁年轻再多生几个孩子,也不枉江家在你身上花的钱!” 是了,即便她对我不满意,但对江望野可谓是百依百顺,每天来回奔波看望宝贝孙孙,对他细数着江家继承人的责任。 我彻底释怀了,笑了笑说:“您放心吧,江家的规矩还是让江家的儿媳守,我就不守了。” 而后认真的对江望野说:“以后会有其他阿姨给你念书,我不值钱的时间就不值得你等。” 说罢,我自顾自的去房间拿了行李。 其实也没多少,当初一个小行李箱能装满的东西,现在只需要一个小盒子就够了。 一个装着阿爸给我所有东西的小盒子。 江盛站在门口拉着我的胳膊,眉头紧蹙:“要是因为我妈和望野的话,我保证以后这些事再也不会存在了。” 我站定看着他。 我跟江盛是大学情侣,曾经也轰轰烈烈地爱过,校园墙上至今存有我们相爱时的照片。 可惜,所有偶像剧都应该演到结婚处就好。 是我不自量力。 如今也算是回归正轨。 挣开他的手,我拎着盒子朝外面走去。 我卖掉了阿爸给我买的房子,离婚事宜全权委托律师代理。 阿爸给我的太多,多到即便脱离江家我也衣食无忧。 我躺在出租屋里一睡不醒,为了配合江盛和江望野的作息。 我日日早起给他们做早餐,赖床的人再也没赖过床。 这一觉睡的也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 梦见我骑着小马驹在草原跑着,阿爸跟着后面笑的爽朗,吆着嗓子让我慢点。 梦见大学江盛拉着我在银杏路上跑个不停,笑的恣意明媚。 也梦见江望野小时候带着口水巾不停流口水的模样。 我想让阿爸抱一抱他,可阿爸怒吼着让我快跑。 “不要——!” 从梦魇中惊醒,大汗淋漓。 撑着精神去做早餐,可我下意识做的居然是三明治。 江盛和江望野都更钟爱西式早餐,我是吃不惯的。 我喜欢喝咸鲜奶茶、吃噎人的糌粑,啃大块的骨头,驯最烈的马。 结婚后,江家嫌那些东西上不得台面,他们要把我养成模范女人。 要学礼仪课,不能丢江盛的脸; 要学做饭,这是女人的工作; 要学着体贴,这是妻子的职责; 要孝顺江母,这是儿媳应当的…… 自从嫁给江盛后,我的灵魂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沉溺过去不醒,另一半行尸走肉的活着。 走着走着,把最初会笑会闹的自己都弄丢了。 呆愣看着桌上三明治,我放声痛哭。 这些年,我究竟把自己过成什么样了! 阿爸说让我回草原看看他,可是草原空空荡荡。 草原的乌娜格也无家可归。 4 看见门口一大一小时,我毫不意外。 找个人对江家来说不值一提。 江望野看了看他爸爸,对着我鞠躬道歉:“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否定你的价值。” 其实他一点也不像我。 阿爸说我小时候又野又闹,从来不知道礼貌是什么。 扎西老爹家的鹅被我薅的光着屁股,为此没少追着我骂。 阿爸说,他倒要看看我以后当阿妈是什么样。 思即此,瞧着他挺直的小身影,我不禁想摸摸他。 “但是妈妈,你不应该逃避问题,你也要因为迟到向我道歉,保姆阿姨做的早餐我不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做的早餐。” 手指顿在身旁,不像我的孩子也没必要留恋。 江盛眉头一皱,示意司机把他带走。 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妈那边我会跟她说的,江望野我以后也会好好教育,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靠在吧台上,不解的问他:“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要离婚。” 他冷了脸:“离婚?!你在家被人伺候惯了,不知道外面社会状况,离了婚你寸步难行,那还能过上富太太的生活。还以为自己能回草原呢,醒醒吧!” 说着他又软了声:“是我不好,平时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没注意你在家受了委屈,我保证,这些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你弟弟上学的事我会安排的。你乖一点回家,我还有工作要忙呢。” 听着这些话,我轻笑一声,对着他抬手扇了上去。 “江盛!你别忘了最初是谁跟着你一起创业的,那时的苦我能吃,没了你之后,我更是不用受一点苦!” 回想着过往,这一巴掌犹不解气,我又送了他一个对称。 “你敢说你不知道你妈平时怎么对我吗?啊!你知道,你只是不想夹在中间为难,所以你视而不见,任由我在你们家左右为难!这富太太的生活,我过不起也不想过!” “江盛,你不就是觉得我孤身一人,生了孩子也没工作,只能靠着你活吗。你不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对我肆无忌惮。” 巴掌印清晰的印在他脸上,他红了眼:“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家……” 我冷静下来,讥笑道:“你没有,你真的没有吗?” 他哑了声,撇过脸不再看我。 刚结婚时,也是最兵荒马乱的时候。 阿爸刚刚去世,我又先兆流产,总是会无端的哭。 他即便工作在忙,晚上都会等我睡着后再处理工作。 生江望野大出血,他满手是血的在产房里哭的泣不成声,跪在地上求我别放弃他。 后来,他回家得越来越晚,身边跟着应酬的貌美秘书挨着换。 吵架之后不再是沟通,而是逼我服软。 家庭矛盾永远都是让我多体谅他,能忍就忍忍,江母独自一人带大他也不容易。 我开始怀疑自己,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我努力的让自己没那么与世脱节,也想要融入他的世界。 想出去工作却被江母嘲讽丢人现眼,江盛说他在外面辛苦工作就是为了让我好好当个贤内助。 所以我硬着头皮去参加不喜欢的酒宴,看着他与秘书谈笑风生。 悄无声息地向我试压,逼我服软。 曾经情投意合的人闹得这般难堪,真够跌份儿的。 “江盛,找个时间把程序办了吧,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好!离就离,我们江家不稀罕你这个灾星!” 江盛赶忙拦着,作势要把她送出去。 她一把拍掉江盛的手: “当初要不是看你死了爸,又怀着江家的骨肉,不然就你还想进江家的门,痴人说梦,离了好!离了好啊!” “我们江家有的是人争破头想嫁进来,天天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寄生虫一样还敢挑剔我儿子!” 我将吧台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玻璃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迸溅的碎渣溅在江母腿上划出血痕。 “都他妈给我滚出去!我烂命一条,别惹我。” 江母被吓得护着江盛连连后退:“活该你死了爸,就算没有小盛给你爸打电话,你爸迟早也要被你作弄死。” 我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江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5 好啊,好啊! 江盛跟我说,当年我被困在山里,是警察局给阿爸打电话,阿爸担心我一路开夜车,所以才会在路上出车祸去世。 当时我悲伤过度,又太过信任江盛,才会毫不犹豫地信了他的说辞。 原来是他给我阿爸打电话的! 可笑! 若不是今日说漏嘴,我怕是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江盛快步走到我身边:“我也没想到会那样,我只是怕他担心。” 我抄起吧台上的装饰瓶朝他砸了过去,砸得毫不留力。 眼泪断了线地流。 他怎么能,怎么能恬不知耻地嘲讽我无家可归! “你不知道!你没想到!好一个不知道、没想到啊!” 江母冲了过来,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要不是你非要去徒步遇了险,阿盛至于给你爸打电话?归根到底是你把你爸害死了,怨我们阿盛干什么!” 我偏过头又哭又笑。 是了,我能怨谁呢? 江盛出于担心才打了个电话,而我才是罪魁祸首。 我心神俱伤。 喉头一股腥甜,一口血喷溅而出。 如果,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江盛该多好!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江盛抓着我的手,守在床边 “你醒了,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好好反思自己。” 我不喜不怒抽出手道:“江盛,放过我吧。” 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仿佛睡着了就什么也没发生过,梦中阿爸依旧牵着马驹在草原等着我。 看到了阿爸,他还是那副样子,皱巴巴红彤彤的脸上永远映着爽朗的笑。 “草原的乌娜格,自由的风。阿爸的宝贝,你是雪山保佑的孩子,阿爸希望你活的轻松,草原是阿爸的归宿。” 我哭得不成样子。 可是,可是我好想你啊,阿爸。 这里的日子太压抑了,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 “回草原吧,回草原跟阿爸喝杯酒吧!帮阿爸把草原照料好。身回草野,魂归天灵,阿爸永远在那里。” 身体跟着除颤器剧烈起伏着,阿爸的身影越来越淡。 “草原的乌娜格,自由的风,草原很大,世界很美,替阿爸去看看。” 睁开眼那一刻,眼泪无声划过。 6 出院后,我约了心理咨询师。 中度抑郁的结果我并不意外,只是配合着看病吃药。 曾经工作繁忙的江盛,现在倒是有大把的时间在咨询师门口等着我。 无心收拾,胡子茬啦的蹲在那里等着我 “娜娜,我不会同意离婚的,你也离不了。我可以给你时间去散心,但你记住,你的家在这里!” 我嗤笑:“别在这里恶心我。” 我回了草原,下飞机迎面的风呼啸而来。 吹得脸生疼,我的灵魂却无必轻盈。 仿佛割裂许久的灵魂在此刻合二为一,成了完整的人。 阿爸把房子修的坚固又漂亮,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把房子打扫干净,染上人烟。 “洛桑老爹家的女儿,我阿爸喊你去吃饭。” 门外是独属于草原的马蹄声和响亮的吆喝声。 即便现代科技再发达,这里依旧淳朴善良。 回来那晚也是扎西老爹喊我吃饭。 饭桌上摆着鲜嫩的羊肉、热乎的奶茶,还有我从小心心念念的鹅。 扎西老爹沉默的抽着旱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面过不下去就回家。” 婶子不停的往我冒尖的碗里夹着菜,时不时抹着眼泪说我没以前活泼,外面害人不浅。 蹭吃蹭喝这几天,扎西老爹帮我买了一批母羊和小羊羔。 德吉手把手的教着我怎么喂养,怎么接生。 在这里,我渐渐找到一点又野又刁的感觉。 “乌娜格!你的羊羔跑了,快去抓!” 扎西老爹一家跟着我遍地的抓羊,德吉抱着最后一只小羊羔送到我面前时。 我笑的直不起腰:“德吉,你把羊当孩子抱呢,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的羊羔是最好的,阿妈让我像祖宗一样侍奉它们。” 我正乐的时候,江盛带着江望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 他瘦了很多,也沧桑了许多,眼底是长久休息不好的红血丝。 跪在地上哑声求我回去,说他知道错了,他不能没有我。 江盛的日子并不好过。 江氏作为上市公司,向来事有能力者居之。 不然江盛当初也不会选择先创业再继承家业,创业公司就是他交给江氏的投名状。 可江家不止江盛一个儿子,他的叔伯兄弟们对江氏总裁的位置也是虎视眈眈。 上流圈子没有秘密,表面上和气生财,背地里江家的名声坏透了。 把前妻折磨成抑郁症后,放下公司不管不顾的求人原谅。 他们瞧不起江盛,嫌他心里脏。 没了我,他跟江望野三餐从来没合过心意。 江家没了我,却处处都是我的影子。 房间里养的绿植,书房里我买的书,厨房里我买的餐具,沙发上我买的抱枕。 从前回忆里美好的一幕幕,如今像钝刀子一样伤人。 江望野也不似从前听话,总哭着闹着要找妈妈。 江母的唠叨让他心烦意乱,公司的决策频频出错。 江家是持股最多,但江氏并不是非江盛不可。 7 江盛跪在地上,哑着嗓子冲我道歉。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忽视你,也不该总想着操纵你。我总想要一盏夜里亮着的灯,妻子亲手做的饭菜,乖巧可爱的儿子,不论何时回家总有人在等我的温馨。想要父母平安顺心,妻子温柔体贴。却忘了你的感受。”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已经把秘书部的人全换成男的,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忙于工作疏忽你的感受,也绝不会让我妈在干涉我们生活,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讥嘲地想。 你看,男的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是不想知道而已。 不知道便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他们要我的血肉,却又漠视我的灵魂。 江望野也皱着一张小脸: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那样说的。” “保姆阿姨的饭一点都不好吃,没有人陪我写作业做手工,也没有人接我上下学。妈妈,没了你,我和爸爸都过的不好,我们俩知道错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我瞧着如出一辙的父子,开口道:“不好,没了你们,我过得很好。” 没了晨昏定省般的三餐,没了受人眼色的婆婆,没了伸手要钱的羞辱。 在这里,有我驯服的马驹,有我养大的羊羔,有我热爱的烈风,也有阿爸的心血。 我过得很好。 灵魂踏上实地,血肉疯狂滋长。 江盛每天带着早餐在门口蹲着我。 我只觉得搞笑,还以为是年少无知时候,廉价的道歉就能挽回一切。 婶子每次路过都得呸呸两声,扎西老爹的马经常在他跪的地方拉粪。 我照常昼出晚归,草原很大,人却并不算富裕。 回来那天我就递了项目本,得到用地审批。 我想建一个现代化羊场,把本地的产品外销全国,带着阿爸的草野走向更远的地方。 可建厂过程中屡屡不顺,先是建筑公司临时违约,羊场那边也不把小羊羔卖给我。 婶子跟着我东奔西跑,嘴角起了燎泡。 江盛守了半个月后终于要离开了。 他看着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执念:“有困难及时告诉我,没准儿我有办法呢。” 我猛地回头看着他,是他在背后搞鬼。 “你不愿意回家,我能怎么办呢?草原不适合你,你养尊处优惯了,根本不知道商场的险恶。我知道错了,那些事儿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望野也需要妈妈。” “娜娜,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家,我现在就投资这里,帮你完成阿爸的心愿。没有钱你寸步难行,回到我身边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一脚踹翻他的行李箱。 “江盛,你真没品。” 他漾开了笑,笑的从容又势在必得,眼底是掩不住的狠厉。 “你这辈子只能在我身边,只要你回去,工厂立刻开工,江氏会接手一切。娜娜,时间拖久了,对这里不好。” 我恨得眼眶发红。 江盛是个好猎手。 他一直等到这个时候,卡着规划时间动手,不能如期交付,违约金足够把我赔得精光。 这里面是牧民赞了一辈子的辛苦钱啊! 迎面的风吹得我眼眶酸涩。 “娜娜,你不是草原的风,你是玫瑰,精心灌养的玫瑰,离了合适的环境就要枯萎,跟我回去吧,我会改的,我们会像以前一样生活的幸福。” 我好像真的很差劲,什么也做不好。 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住我的手腕,矮矮的身形挡在我面前。 8 婶子朝着他狠狠的呸了一声:“没良心的东西!不就是羊羔,我们家多的是!” 扎西老爹骑在马背上,马鞭高高的扬气,成群结队的羊群走来。 身后是草原的居民,阿爸的朋友。 “洛桑那老东西的女娃娃,就是我们的女娃娃!他不在就由我们护着,哪能让一个外乡人给欺负了去!” 这是拉瓦婶子,拥有最多羊群的女人。 “软脚羊的男人,令人恶心。赛不过烈马的下作手段,我们可不怕你!” “草原的乌娜格,自由的风,我们的宝贝。她要带领草原富起来,要把知识带到草原,她是天赐的格桑花。” 我看着身后的一群人,热了眼眶。 江盛铁青着脸走了:“我到要看看一群下贱的乡下人能帮你什么!” 我依旧找不到任何建筑公司。 扎西老爹的熟人递了话,说是有人拦着,现代化羊场这事儿大公司不接,小公司也不敢接。让我们去外地找找,没准儿能在外地找到。 扎西老爹回家后沉默地抽着旱烟,半晌拍板说自己建! 房子他们都能建的,羊场就是个大房子,唯一就是住人跟住羊的区别。 我们搞不了高级的现代化,但遮风避雨的房子还是没问题。 第二天扎西老爹带着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开干。 宽敞明亮的羊棚拔地而起。 我眼眶通红的看着他们,婶子们爽朗的笑着。 她们拉着手围着我唱:“草原的乌娜格,自由的风~” 我哭得泣不成声。 羊场渐渐步入正轨后,招工越来越多。 第一批羊羔卖出去后,羊场当晚宰杀了一头羊。 鲜香的羊肉扑鼻而来,外面的风呼啸而过,老人小孩围着唱歌。 “乌娜格,有人找!” 江母挽着包满脸嫌弃的站在羊场面前,看见我倒还吃惊了一把。 孱弱病态从我身上褪去,草原的几个月把我养的面色红润。 白嫩的手指在烈风中皲裂,痩白的面庞爬上了高原红。 她站在那里,高高在上的说只要我同意生二胎,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我笑问江家最近还好吗。 江盛不顾一切用江氏名头在草原阻碍我的发展,这项决定对江氏的发展可谓百害而无一利。 江氏最近投资频频失利,股价狂跌,股民纷纷抛股。 偏偏江盛无心事业,每日晃神的去大学里转个不停。 中高层技术股干也被对家趁机挖走了不少。 董事会的不满已经堆积到了极点,委婉的劝他休息几天。 江母脸色一僵,软了声。 “以前都是我不好,阿盛没有半分对不起你,算我求你,你就回去吧,没了你这个家怎么办。” 她边说边哭:“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过,还有望野,他断断续续生了好多病,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冷眼瞧着她。 江家珍惜的不是我,是我带给他们的价值。 所有的都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里面的拉瓦婶子高声喊着让我快点,她给我留了最嫩的羊腿。 江家是我的禁锢,这里才是我的家。 9 几天后,江盛怒气冲冲的跑到了羊场,质问我对江母干了什么。 我好笑地反问他,江母佛口蛇心,我能对她做什么呢? 他红着眼流泪的看着我。 “我妈回去路上出了车祸,两条腿都保不住了。” 我一怔,不由得笑了起来。 “所以呢,我要对你妈负责吗?” 他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冷声问我怎么能冷血到这种地步。 要不是我,江母也不会千里迢迢的飞到这边。 要不是我,江母也不会被气到连夜赶飞机回家。 要不是我,江母也不会出车祸,也就不用截肢,她一大把年纪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我觉得搞笑,抄起赶羊的棍子劈头盖脸的朝他打了过去。 一棍一棍用尽全力,我恨不得把江盛打到死! “当初你说给我阿爸打电话时没想到会那样,怎么?如今刀子戳自己身上反而受不了了!” 当初江母口口声声说,他儿子出于好心。 要不是我自己作死,阿爸也不会死。 怎么现在换个位置,就都成我的错?可笑! “要不是你懦弱、颓废,你妈也不会一大把年纪飞来飞去,也不会大晚上赶飞机回去给你擦屁股,是你把你妈害到这地步!是你!是你害的你妈没了腿!” 他大声地反驳:“不是!都是你害的。” 随即又泄了气般的放弃抵抗,蹲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 “跟我回家吧,咱们俩好好对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江盛是个这种东西。 “怎么,江总雇不起保姆,居然还想让我回去当牛做马,做梦!” 他抬头充满恨意地看着我:“你以为这个破羊场能干的起来,就凭这些赶了一辈子羊的人?你醒醒吧,江氏一根手指头就能把这里捏死。” 我无所畏惧的迎着他的目光:“来啊,摇摇欲坠的江氏总裁。” 和江盛不欢而散后,财经频道里江氏独占鳌头。 他率先更改公司体制,踢出一大批关系户,怒骂这些蠹虫。 急功近利地吃下好几个项目,整个公司昼夜不停的加班加点。 江氏营收一个月内瞬间回升。 我扔下遥控器,看着江盛自寻死路。 混吃等死的关系户却是公司高层稳定的基础。 他无端发作只会引起董事会更多不满,毕竟谁没有几个拐弯抹角的亲戚。 好几个项目看似威风,可惜太贪了,平平无奇不如一鸣惊人。 在商场分毫不让就是把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后方无援。 江氏不是初创的新锐公司,需要势不可挡的冲劲儿。 它是成熟的上市公司,需要的是稳扎稳打的根基。 瞧着手边终于批下的预算表,不由得感慨还是新来的大学生敢想敢干。 愣是带着我的企划本杀出重围,一举拿到上面的扶持资金。 以现代化羊场为基石,以民俗文化为根本,打造全新产业链供应链,带动当地旅游经济创新。 江盛大刀阔斧的时候,我也没闲着。 自媒体账号经营起来:草原风光、骏马肥羊、赛马大会…… 在羊场里面直接开展24小时直播,小羊从出生到出栏,全程草料喂养,宰杀快递一条龙,保证新鲜到家。 开启认养小羊模式,打造专属于你的羔羊。 母羊从产奶到奶产品制作加工全产业链透明,让消费者吃的放心安心! 我们的直播间24小时都有人看,我们的小羊认养人不计其数。 “吃惯了僵尸肉,猛地一吃真肉还怪不习惯的呢。” “楼上的,建议把羊给我,你继续僵尸肉。” “高中生还是喝这种奶我才放心,高营养才能跟得上孩子的消耗。” “丢,只有我一个人在看衣服吗?饰品好好看啊,能不能三二一上链接。” 半年内,羊场翻新换上全新的装备,再也不用人工铲粪。 所有人的收入翻了两番,小羊羔再也不用担心被压价。 扎西老爹家盖了新房子,拉瓦婶子给女儿攒够了嫁妆。 多亏了我,才让他去开会挺直了腰杆子,把那些看轻他的人打脸啪啪响。 我骑在马上看着这个厂子,热泪盈眶。 我没辜负大家的期望,阿爸要是看见肯定为我骄傲。 我是乌娜格!是草原的儿女! 不是什么温室里的玫瑰花! 10 再见到江盛是两年后,我受邀参加经济峰会。 我们的羊场大获成功,带动草原旅游业发展,外出务工人员回流,引来许多技术骨干扎根。 德吉在市里买了房子,说以后也要让自己孩子好好学习,做文化人。 婶子们笑作一团,说学习这事儿看命。 在峰会上我分享我们的创业思路、可复制之处、创业成果还有未来发展规划。 台下阵阵掌声,学生们下笔极快的在记着一些数据。 我鼻头一酸。 三年前,我作为男人的附庸被众嘲拿红酒杯姿势不对,被劝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生孩子。 三年后,我站在经济峰会论坛上,代表我的家乡发言,和那些男人平起平坐! 茶歇时,身后被猛地一推,咖啡失手洒在衣服上。 “贱人!都是你把我们家害成这样!是你害得我没了双腿!” 这还真是许久未见啊。 江母坐在轮椅上,鬓边花白,面容扭曲地咒骂着我。 瞅见轮椅盒里一沓名片和企划本,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盛在一年前脱离江氏自立门户,对外说是公司规划发展变动,实则被人赶下台。 他承作的一个项目出了纰漏,让本就不满的董事会抓住了漏洞,联合罢免了他的董事长职位。 江母本想靠联姻度过危机,结果没有一个豪门望族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一来是他没有投资潜力,二来江盛对前妻念念不忘却又百般打压的事儿出了名。 谁也不想养个中山狼。 我抽了张纸擦拭着污渍,漫不经心道:“要不是您儿子作死不跟我离婚,你又怎么会在路上出了车祸没了双腿。” 一年前我起诉顺利起诉离婚,趁机刮走了江盛所剩无几的大半家产。 不过那钱我嫌脏,干脆捐了盖学校。 “贱人!就是你害的!我儿子就是被你给害惨了!我的腿啊。” 我不虞地眯起了眼,俯身抓住她的两只手。 “阿姨,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我阿爸。怎么刀子戳自己身上反而不行了呢?” 她恨得双眼通红,嘴里不饶人地骂着。 “让人看见江盛有这样一个母亲,怕是拉投资的事儿成不了啊。” 她哑了口,惊恐地看着我,努了努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谁啊,放开我妈!” 我起身回头打量着江盛,没了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也不过如此。 他怔怔地望了我一会儿,最后赶紧仔细端详他妈。 江母看见他,瞬间有了主心骨:“阿盛,快让她给投资,不然我们就告她!望野吃喝拉撒什么都要钱,凭什么她一分都不掏。” 江盛尴尬地让她闭了嘴,窘迫地把企划本往后塞了塞。 今非昔比,当日他凭着江氏把我逼到绝路,今日却要卑躬屈膝地找我投资。 主办人端着酒杯找我寒暄,说要插队买只小羊羔,他爱人就好这一口。 我大方地应了是,等新一批长大就给他送一只。 “这是江总,现在脱离江氏自立门户,在计算机方面小有成就,您看看有没有兴趣投一笔。” 主办人说着不停地给江盛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把本子递给我。 他今天能进场就是看在主办人的面子上,扫了主办人的面子,以后就再难拉到投资。 我看见他脸颊的虎爪骨动了动,最后咬紧了牙弯腰朝我递了本子。 我没接,扭头笑道:“我一个靠乡下赶羊人发达起来的小本买卖,怎么能给江总投资呢?毕竟当初还是江总亲自放话,我们是江氏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的下贱乡下人。” “您肯定不知道这些往事了,只不过前夫的公司我还是不投了吧,万一他哪天起来了再搞我怎么办。” 主办人脸色一僵,不自然的打了个圆场。 显然,他也知道江盛往日那没品的行为。 江盛弯着腰一动不动。 江母瞬间闹了起来,抓着主办人的衣服不放。 “我儿子说的没错,沾着羊粪味儿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江家站在一起!” “她必须给我儿子投资!当初离婚要走了我儿子大半的钱,要不是那样我儿子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你答应给我儿子引荐,当初要不是我儿子施以援手谁知道你现在躺在哪要饭呢!不行!她不投你就投。我告诉你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你们如何对我们母子的,我们以后都会加倍的还回去。” 她这一闹,算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主办人当即黑了脸,江盛让她别闹了。 这一闹算是把投资人彻底给闹没了,谁会给这种人投资呢,多想不开。 保安适时地把他们俩拖拽出去。 江母闹着不肯走,扬手把企划本纷纷扬扬地撒了出去,喊着让所有人看看,保证是个好项目。 她扒着桌子回头怒骂保安,让他们的贱手放开自己。 谁知没坐稳直接从轮椅上摔下来,狼狈地爬在地上。 保安趁机直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抬了出去。 江盛不甘地被保安推搡着,不停地扭头往回看。 我站在人群中央,朝着江盛高举酒杯。 一路走好! (全文完) 第一章 上班第一天,抓个小偷庆祝一下 2006年,夏。 早上七点四十。 沈青云穿着警服,背着双肩包走出了富民县火车站。 “妈,我知道,您放心吧。” 沈青云拿着自己的二手诺基亚,笑着说道:“不就是当个片警儿么,您放心,回头我就立个一等功!” 放下电话,沈青云露出一抹笑容。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但说实话,他现在一点都没有背井离乡的难过,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兴奋。 是的。 重生一世,沈青云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 不过很可惜。 别人穿越要么是有随身老爷爷,要么是有系统。 自己倒好,除了长帅点,就只剩下一个省政法委书记的老爹了。 这也算金手指么? 但不夸张的说,有这样的家庭背景,在旁人眼中沈青云根本就不需要奋斗,只要老老实实混吃等死,就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可沈青云却不这么想! 上辈子他干了一辈子刑警,亲手抓捕了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号称罪恶克星。 结果呢? 最后活活累死在工作岗位上,到死都只是个刑警。 所以,重活一次之后,沈青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活的精彩一些。 他要在这仕途当中步步高升,就像自己的名字那样,平步青云! 这就是他这辈子的追求! 也正是因为如此,毕业之后他向父亲要求,把自己分配到偏远地区,结果父亲还真把他分配到齐城市富民县这个偏远的地方做派出所民警。 原因很简单,越是这样的地方,立功受奖升迁也就越快。 ………… 离开火车站,沈青云打听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目的地红岸派出所距离这边并不远,步行大概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想了想便决定走着过去。 毕竟这是自己今后几年要工作的地方,就当熟悉一下地形了。 现在是早高峰,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穿梭在人群当中,沈青云倒是显得很自然。 走着走着。 忽然从旁边的路口跑出来一个身影,直愣愣的对着沈青云撞了上来。 沈青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可还是被他撞在了肩膀上面。 眉头皱了皱,沈青云刚要开口斥责对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抓小偷!” “抓小偷!” 沈青云定睛一看,发现撞了自己的那个家伙,手里竟然拿着一个女士钱包。 卧槽! 沈青云二话不说,手里的背包直接就扔了出去。 砰! 那背包重重砸在了那家伙的背上。 沈青云的背包足足三十多斤,那家伙发出一声惨叫,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沈青云这边,二话不说就扑了上去,一个擒拿手抓住了那家伙的胳膊。 “不许动,我是警察!” 沈青云按着那家伙大吼道。 他可是警校今年最优秀的毕业生,不管是格斗还是枪械等所有科目,全都是优秀。 对付这种家伙,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这个时候。 周围的人也都围了上来。 “小偷啊!” “这家伙跑的还挺快。” “幸好有个警察同志路过。” “这小伙子挺年轻的,看样子刚参加工作。” “干什么不好,当小偷!” “真是不要脸!” “这回被抓住了,算是彻底完蛋了。” “…………” 一群人说什么的都有,把沈青云和那个小偷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是警察,麻烦你们有时间的跟我去红岸派出所做个证!” 沈青云对那些人喊道。 他今天第一天上班,压根没有手铐什么的,只穿着一身警服,还是找几个证人比较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听说要去派出所作证,刚刚还为自己叫好的那些人,转眼间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看热闹没问题,去派出所做笔录还是算了吧。 沈青云顿时满脸无奈。 果然,前世今生都是如此。 人心不古啊! 这时候。 一个二十出头跟沈青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跑了过来。 “警察同志,谢谢你,谢谢你。”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钱包,对沈青云连声道谢。 “不用客气。” 沈青云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女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穿着一身休闲装,修长的双腿踏着一双高跟鞋。 看上去有点像前世自己印象当中某个叫高媛媛的女明星。 他笑了笑道:“能麻烦您跟我去趟派出所么,这家伙偷了您的钱包,咱们做个笔录。” “好。” 这姑娘答应的倒是很痛快,并没有犹豫。 沈青云单手按住那小偷,重新把包背起来,然后又把那家伙从地上拉起来,直接说道:“我告诉你,老老实实去做笔录,要是敢拒捕逃跑,我可就下死手了!” 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仿佛铁钳子似的大手抓住,这小偷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声求饶:“警察同志,我错了,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沈青云却压根没理会他,径直朝着前面走去。 ……………… 此时此刻。 红岸派出所门口。 所长孙健和指导员闻强两个人正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这都快到点了,那个叫沈青云的怎么还没来?” 孙健眉头紧皱着说道。 原本今天派出所有新人来报到,他特意跟指导员两个人在门口等着。 结果这从七点半等到快八点钟了,那家伙竟然还没来,好大的架子啊! 闻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闻言笑了笑道:“说不定有事耽搁了,毕竟刚毕业的大学生,听说还是外地人,找不到咱们这很正常。” “你啊,就是脾气太好。” 孙健瞪了自己的老搭档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弄的所里那些小年轻都不怕你。” “我一个指导员,让他们怕我干什么。” 闻强摆摆手,笑着道:“你也不要太生气,我看那个沈青云的资料了,人家可是今年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好几个单位都抢着要,愿意来咱们这种基层派出所,也是很不容易的。” 听到他的话,孙健冷笑起来:“你真当我傻啊,这种人肯定家里有关系,来咱们这就是镀金的,呆两年就滚蛋了。” 他说的是心里话,富民县本身就是个穷乡僻壤,作为老工业基地如今已经落寞的不成样子,一个警校的优秀毕业生怎么可能愿意来这里吃苦受罪? 分明就是来镀金的大少爷! “行了,你就别生气了。” 闻强对孙健说道:“有那个功夫,还是想想今年年底的评优吧,咱们所已经连续五年破案率在全局垫底了,今年要是再倒数第一,我反正是没脸干下去了。” “倒数第一,倒数第一!” 孙健嘴里念叨着,脸色愈发的难看。 他也没办法,所里这帮人虽然很努力了,但红岸派出所的辖区人流量太大,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有,警力严重不足,这破案率始终都上不去。 好不容易盼着来了个新人,结果这家伙是个来镀金的大少爷,上班第一天就迟到! 无组织! 无纪律! 一想到这里,孙健脸色愈发阴沉了起来。 同时心里面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给那个沈青云好看! 第二章 大案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眨眼间已经来到了八点十分。 就连好脾气的闻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这可不是一个优秀警察应该做的事情。 尤其是看到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孙健,闻强就知道,这个新人少不了要被骂一通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孙健出声道:“那个,要不然打电话问问吧,我记得好像档案里有他的联系方式,问问怎么回事,是不是半路耽搁了?” “不打!” 孙健咬着牙说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家伙什么时候来。他要是敢不来上班,以后也别来了!” 孙健真是被气坏了。 一个刚刚上班第一天的警察竟然迟到! 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怎么做一个合格的警察? 闻强张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也赖不得孙健生气,实在是这个小伙子有点儿过分了。 就在这个时候。 两道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走在后面的那个,赫然穿着一身崭新的警服。 “好像是沈青云!” 看过沈青云档案的闻强连忙说道。 可随后他又皱起了眉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孙健也是眉头紧皱着。 等两个人走近,沈青云看到门口站着的孙健和闻强眨了眨眼睛,立即单手敬礼道:“报告领导,我是沈青云,今天第一天上班,这家伙是我路上抓到的小偷。” ???? ???? 孙健跟闻强直接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上班第一天迟到,居然还抓了个小偷来! 这么说,岂不是非但不能批评他,还得给这家伙来个通报表扬? 这在年底的时候,评优评先进可都是资历啊! “咳咳,那个沈青云同志,欢迎你来到红岸派出所。” 闻强最先反应过来,招呼着人把那个小偷押进去,同时对沈青云说道:“我是指导员闻强,这位是咱们孙所长。” “所长好,指导员好。” 沈青云啪的给两个人敬了一个礼。 “呵呵,不错,不错。” 闻强看着剑眉星目,身材高大的沈青云满意的点点头:“小沈同志不错,上班第一天就立功了。” 说着话,他看向一旁表情严肃的孙健:“是不是啊,所长?” 孙健咳嗽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就看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饮料。 孙健和闻强看到来人顿时一怔,有些意外的问道:“小雪,你怎么来了?” “我来感谢沈青云同志啊。” 刚刚钱包被偷了的女孩子看了一眼孙健,笑着说道:“孙叔叔,今天要不是有沈青云同志帮忙,我这钱包可就丢了。” 沈青云一头雾水。 闻强笑着说道:“青云同志,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孙所长的侄女周雪,在附属第一医院工作。” “哦哦,你好你好。” 沈青云一听是自己人,连忙问候了一句。 周雪笑了笑,对沈青云道:“你叫我小雪就行,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沈青云同志。” “没事,我应该做的。” 沈青云笑了笑道。 虽然眼前的女孩子很漂亮,但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两世为人的他,对美色的抵抗力还是很高的。 孙健这时候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他又不是白痴,人家沈青云来上班的路上因为帮自己侄女抓小偷而耽搁了时间,他要是还发火,那就太不讲道理了。 更何况,这位周雪虽然是他的侄女,可事实上的身份却非同一般。 那可是他老领导的女儿,这要是在自己的地头上被人偷了钱包,自己就干脆一头撞死好了。 “行了,既然这样,那就先进去吧。” 孙健闷闷的点点头,看了一眼沈青云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别乱逞能,受伤了怎么办?” “是,谢谢领导关心。” 沈青云连忙点头道。 “走吧,走吧,咱们进去说。” 闻强笑了笑,便带着几人往所里走去。 很显然,周雪跟所里的干警们都非常熟悉。 看到她进来,不少人都主动过来打招呼,而在听说是她的钱包被偷了,顿时一个个义愤填膺不已。 至于孙健。 自己老领导女儿的钱包被偷了,当然要去审问一下那个小偷了。 而闻强这边,则对沈青云说道:“我看了你的资料,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你自己有什么想法么,去内勤还是巡逻队?” 沈青云眨了眨眼睛。 派出所的内勤可不是个轻松的工作,收发文,上传下达,接待下来检查的领导,统计数据制作表格,安排值班,接待兄弟单位,管理派出所财务,填报销单,所有杂七杂八的内务类事件,包括但不仅限于采购东西、找人维护派出所办公设施、派出所宿舍内务管理、交水电费、统计加值班休假状况等等。 真要是去了内勤那边,自己估计得从早忙到晚。 而且还没什么功劳可以立,毕竟没办法亲手抓犯人。 想了想,他对闻强说道:“要不然,我还是去巡逻中队吧。” “也好,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有好处!” 闻强点点头,拍了拍沈青云的肩膀。 对于沈青云这种刚刚入职的年轻警察,多在基层锻炼一下,对他们快速熟悉业务是有帮助的。 “指导员,有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警察快步走了出来,对着闻强说道:“刚刚抓回来的那小子,身上有案子!” “什么?” 闻强顿时一怔,随后笑着看向沈青云:“你小子运气不错啊,这小偷的身上竟然还有案子,看样子年底的优秀警察是跑不掉了。” 对于警察来说,这种功劳评优评先进是绰绰有余的。 哪怕沈青云是个新人,也一样可以参与。 “…………” 听到闻强的话,沈青云也很无语。 他实在是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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