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碍于他先前立过大功,许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管,许家长公子许辞闲暗戳戳讥讽了几回,那人仍旧明知故犯,压根不顾当地百姓的死活。 时间久了,那穷乡僻壤之事便也就搁置下来,以至于现在那块地有几个村子、住了几户人家都无从得知,更别提入山的路线了。 闹出这么个笑话,许家自然也下不来台,只得着急忙慌给三人寻了个当地百姓领他们入山,只是那人说是当地的,实际也只知道个皮毛而已,何况现在大雪封山,不仅认路难,行路更难。 “大爷,这路如此陡,哪是能行的样子呐?”魏长停扶着石壁,抬手挡去漫天雪,脚下还得提防着打滑,走的实在是艰难。 “几位公子是不知道,这儿呐,本来是个寸草不生的荒山,没有什么路过去的嘞!里边好像有个村吧,叫啥……哦,叫石筠村!只是现在这雪下得大,也不知里边人啥样咯!” “既然有村,怎连张舆图都没有,许家每年不登记户数吗?”严卿序拦下差些打至顾於眠身上的枯枝,往风来的方向挪了挪。 “嗐,公子有所不知,这贪官当权,百姓受苦呐……许家也不是不管,每年许家府兵都来,只是这地有些邪门,加上入山的路实在难走,官兵甚而许家的府兵都不大愿意进去,所以有字的文书已经是八年前的了。”那领路的老头喟然长叹,像是吃了不少苦头。 老头方一说完,便迟疑着停下了步子,他不自在地搔了搔满头银丝,怯怯道:“三位公子,并非小人不愿送,只是……小人实在放心不下父母妻儿,还恕小人不能远送……” “这里边究竟有什么能把你吓成这副样子?”魏长停伸长脖子朝里头张望,奈何白雪茫茫,满目空阔寂寥。 那老头瞧上去很是慌张,一双瞳子左右晃动,眼神闪躲,说出口的话都有些结巴:“不……不瞒三位公子,这山名‘苑山’,当地百姓也唤其‘怨山’,有道是‘怨山葬白骨,凄凄送亡人’,活人是断然不敢踏入这怨山半步!” 老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三人,见三人面上云淡风轻,莫名有了说下去的底气:“八年前许三爷许临带兵入山,许三爷年轻气盛,加之以术法高强,自然不同凡俗。但我们不一样呐,小人家有老小,惜命呐。” 老头说得恳切,就差没给他们仨跪下了。 “老人家,不必如此,本就是我们有求于您,您先回去吧,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便是了。”严卿序将他小心扶起,面上笑如春风过岸。 那老头有些“受宠若惊”,眼中慌张尽露,着急忙慌道了几声谢便匆匆离开了。 “好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呐……”魏长停勾唇笑道,他轻轻拍落肩头积的薄雪,回过身来,“卿序,总心软可成不了大事。” “他既然怕到如此地步,恐怕也不知过了这山口后要如何行,带着也只是累赘罢了。”顾於眠摆了摆手,没多加犹豫便跨过挡路的枯枝往里头走。 严卿序回头瞧了眼,那老头的身影却早已消失于雪虐风饕间,连带着他留下的足迹一并散入寂寥的雪中,再难觅得。 ------------------------------------- 都道这苑山路难行,也的的确确没有诓人。三个术法高强的十五族人又是御剑又是造屏障的,却还是费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行至山腰。 夜里风雪更盛,御剑不得,三人咬着牙逆风向前,也不知跌了几个跟头,才终于在满目雪白中窥见了一星灯火。 只是走近来,三人才终于发觉——这儿几乎已不能称作“村子”了。 目之所及,惟有腐烂的茅草在寒风中哆哆嗦嗦摆动的模样。再近些,便是一派凄楚景。枯枝混着泥土筑的墙东倒西歪,深雪压塌的茅草屋底下露出一截白骨,却也难辨是人骨还是牲畜的骨。 每户人家的房门都紧闭着,只能隐约从中看见里头晃着几个干瘦的身影,门缝里不时闪出些怪异的光来,有人暗中窥伺着外来客,像是垂涎的野狗似的瞪着大眼。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呐。”魏长停耸了耸肩,又瞥了眼一旁裹紧雪白裘衣的顾於眠和一身玄色大氅的严卿序,笑道,“罢了,求人办事这活还是得我来干。” 言罢,魏长停便兀自寻了个看上去不那么漏风的屋子,叩响了门环。 “有人吗?无意叨扰!但求您行行好,开个门吧!这外头实在太冷了,要冻死人啦!” 谁知,魏长停反反复复喊了几声都没人应答,反倒是隔壁人家的柴门开了个小缝。 只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问:“干什么的!?在这大吵大嚷……” 魏长停见有人应答,忙闪身至那门前,柔声道:“老人家,我们是官府派来查案的,这四月飞雪属实奇怪,如若您不嫌弃,让我们进屋避避风雪便好,我们自个带了干粮,不会多麻烦您的!您看这大雪都没个停的时候,您便可怜可怜我们吧……” 魏长停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这会装得一脸无辜,也不知凭这招骗了多少家姑娘。 老人犹豫半晌,低声嘀咕了几句:“不出大事便不来了么?早该来不来……” 他话是这么说着,但见三人披了一身的雪,眼睫上都结了层霜棱,到底还是心软,一咬牙把吱呀作响的门拉开了条每次仅容一人进入的缝。 三人忙点头道谢,也都松了一口气般入屋去了。 老人在屋内灶台生了火,几人便围着那灶台坐着,这屋子虽不漏风,但屋墙都是泥砌的,墙面薄,难以御寒。 衣薄的老人不住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恰是天寒地冻时候,他发着颤坐在枯草堆上,像一柄残烛于忽明忽暗的光中摇摆不定。 严卿序本就练就一身好功夫,内里穿的也多,瞧见老人瑟缩模样,心里更有些过意不去。 他自顾自将大氅脱了下来,起身过去欲盖到老人身上。那老人吓了一跳,伸手要挡开,严卿序只轻声道:“老人家,您收留我们,我们本已感激不尽,却也无从回报。在下身子骨尚是硬朗时候,也不怎么畏寒,若能让您暖暖身子就好了。” 那老人觉着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不住点头,谢过严卿序。 “老人家,您就自个住呐?”魏长停瞧着屋中破碎的棉絮散了一地,沾满了污泥。 闻言,老人的眼神黯淡下来,迟疑半晌,这才叹了口气道:“我连口棺材钱都没有,哪能养的起家眷?” 三人递了个眼神,都没在这话题上深入。 “您这平日吃的都是些什么?这毒草树皮可经不起长吃。”魏长停瞥了瞥那锅中剩菜,又问。 “那能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岭本就不是活人的地方!难道我要同他们……” 语声急停,屋外呼啸风声登时如虎狼嘶吼入耳。那老人张皇失措,一双如柴枯瘦的手攥成拳状死死压住衣摆。 顾於眠见状,轻轻挪到老人身旁,盯住老人那飘忽不定的眼神,真诚道:“老人家,我们是来查案的,您同我们讲明白了,我们才好帮您解决呀!” 见老人犹豫,他轻轻握住老人发颤的手:“老人家,这几年不作为皆是我们无能。没能护住这一方太平亦是我们的罪过,我们是狼心狗肺的畜牲,我们真该死!我们对不起乡亲们!如今……如今我们便是来将功补过的!是我们软弱!是我们怯懦……” 顾於眠虽是在骂自己,实际却是借着这机会泄愤,随心骂了一通这地的官,心情为此还舒畅不少。他越说越激动,近乎要侮辱“自个”祖上十八代了。 还是严卿序从后边扯了扯顾於眠的袍摆,露出个讪讪的笑,顾於眠才了然地住了嘴。 老人小心翼翼瞥了顾於眠一眼,见那生得漂亮的小子神情坚定,眼中清澈,不自禁叹了口气,似乎有了几分心软。 然而他一开口,连唇都开始打颤,瞧上去似乎更焦躁了:“哎呦……你们存心想让我遭报应吗?我说你们几个黄毛小子来这怨山干什么……怎么就是不知怕呢?” 老人脸上本就布满岁月沟壑,这会愁得更是拧紧了眉头,他紧闭双唇,阖起了双目。 “老人家,我们……”顾於眠以为自己方才那番话触了老人的逆鳞,正欲开口,谁知老人叹了口气便将他的话打断了。 “吃人啊……怨山哪有鬼吃人,是人吃人呐!” 老人将满头银丝埋入臂弯,一时间无人言语。 低低呜咽声在静得出奇的屋中如同被打碎在地的瓷碗,碎瓷片在每个噤声的外来客心中都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第11章 风雪 吃的都是人肉,喝的都是人血!…… 屋外碎琼乱玉肆虐翻飞,屋中四人却无一不是攒眉蹙额、面露难色。 “人吃人?说的是那个胡作非为的贪官么?”魏长停将已然抬至唇边的酒囊垂下,只盯住老头一双发愁的眼。 “什么贪官呐?!这穷乡僻壤哪里是他一个贪官刮得了半点脂水的地方?人吃人就是人吃人!你们这群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怎可能猜得到这村子户户紧闭家门的缘由?!” 一向嘴快的魏长停没能接上话,那老人家只啐了一口,又继续骂道:“避寒?我呸!他们一个个易子而食,每个人脸上都见不得光!有良心的吃树皮野菜,没丁点良心的畜牲就擅开荤腥,吃的都是人肉,喝的都是人血!” 老头目眦欲裂,通红的眼中本怒意喷薄,谁料将鼻子一抽,却生生带出两行热泪来。 “官兵早哪去了?哎呦!都是罪过啊!” “这世道竟还能有这种事发生……”顾於眠心口倏地一紧,好似被人捏了心脏,疼得他的手都细微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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