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们的护灵玉,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接住,还有三叔,三叔的酒到底醒了没? 没有旁人的木屋里,小少爷轻轻吸了吸鼻子。 他把木地板上的雪胡乱清出一片,解下外边这件又厚又重的深黑绒袍,就要往地板上铺。厚袍刚要碰到地面,瞥见没怎么清理干净的雪,仇薄灯的手一顿。 算了。 这种破袍子,真拿来垫,不用想都知道多硌人。 仇小少爷这就完全是私人偏见了。 图勒部族的财力固然无法跟东洲第一世家相提并论,但在皮毛方面,他们却拥有十二洲没有人可以媲美的资源。 部族中最好的皮革,是专门挑出来供给大巫的。 首巫穿的黑袍,是用雪原上一种名为“猼”的四角神羊褪下的羊毛织成,边缘又缀有紫貂貂皮精细温暖,触感柔软。猼羊难寻,便是整个图勒部族都只有不到十件。放到东洲去,一件就能卖出天大价钱。 可以说,世上再无第二件大氅能比它暖和了。 相比之下,仇薄灯身上编入火羽的罗烟氅,虽说精致漂亮,但要论保暖与罕见,就逊色不止一筹了。 对此毫不知情的小少爷将罗烟氅在木板上草草铺好。他铺得潦草,也就没发现罗烟氅肩部靠颈侧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一道细细的口子。破口边沿的被切得极其干脆,若是用刀割的,那刀非得薄如风刃不可。 披着黑袍,仇薄灯靠墙坐了下来。 开始哆里哆嗦地解衣服。 一来,这衣服大半沾了狼王的血,又腥又臭,又黏糊,呛得他一个劲反胃。二来,便是疼了。 疼。 身上哪哪都在疼。 打飞舟上掉下来时,接他的红凤再怎么通人性,到底还是只鸟。知道收着力,没一爪子把他抓成两节就不错了。仇薄灯被它抓着飞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挂在它爪子上的风筝,悠悠荡荡…… 在谷里,全身都被冻得僵硬,全靠一点灵气吊命,只觉冷不觉疼。 现在进了木屋,木屋再怎么简陋,好歹是个挡风避雪的所在。家族血脉传承的那点破灵气,就开始晃晃悠悠活络血管。 这一活络,磕磕碰碰过的地方,瞬间就开始疼了。 特别是腰,感觉就跟要断了一样。 只是…… “……怎么这么多带子?”仇薄灯欲哭无泪。 他可算品尝到往日骄奢无度的报应了——同来西洲的婢女姐姐们知道他挑剔,不喜欢穿厚厚的皮子袄子,嫌笨拙,就专门为他准备了层层轻薄的丝绸,又知道他娇气,就专门把衣里的带子缝在不容易硌到的地方。 解了这个漏了那个。 越解越乱。 等到他磕磕碰碰,终于摸索出一点门道时,木门开了。 温暖的火光投进木屋。 来者停在门口。 木屋昏暗,正在解衣的小少爷跪坐在一地褶皱的、流动的、鲜血般的烟云里,微微弯着腰身。 跳动的火光照在他瘦削素白的肩膀上。 融化的狼王鲜血向下淌出殷红刺目的线条,就像祭坛上的纯白羊羔,被涂抹上象征奉献的符号。落在锁骨的雪花早就化了,融成一层盈盈水色,蒙在精致的骨窝,光一照,如细碎闪烁。 ……还有松散的层叠衣物里露出的纯白里衣……比全褪掉更糟糕的里衣,细细地勒出脊骨的线条。向下延伸,直到消失进成年男性的衣物里。 还半拢着的、属于男人的衣物。 厚重的,晦暗的深黑。 压在少年的背上,压在少年跪坐时修长秀美的大腿上。 纤细的手指陷在深黑的厚袍里,指节精致,指腹葱红,正在解的衣带陷进皮肉里。原先白皙的手背、手腕被细带子勒出一道道醒目的红痕,如羔羊自缚……骨节、经络,是可以轻而易举攥住的伶仃细瘦。 随便来一个强壮些的武士,就可以单手把它们拉过头顶,牢牢按住。 根本不需要担心挣脱。 甚至还要收着力,别一不小心把它们攥折了。 美丽的、珍贵的、罕见的…… 祭品。 图勒部族的巫师站在门口。 成年男性的身形将外边渐渐暗淡的天光遮挡,那张镀银的鹿骨面具还未摘下。忽明忽暗的火光照上去,便闪烁出一片细碎的银光。如祭坛的守护者,隔着火把,沉沉地俯看自己送上门的祭品。 被注视的祭品还无知无觉。 他还在扯复杂的衣带,成功把它们打成了死结。 死死缠住了手腕。 ……鹤姐姐她们到底是怎么系的?明明看起来像个简单的蝴蝶。 “你这里有……”他抬起头,话音戛然而止。 被东洲第一世家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后知后觉,感到了危险的气息。 危险来自救了他的雪原部族的图勒首巫。 ——一个强大的、神秘的、不需要顾忌仇家的成年男性。 男人跨进屋。 木门在他背后被风关上。 仇薄灯终于能知道为什么刚刚自己从猛犸背爬进屋的时候,并不觉得寒风恐怖了——就像《四方志》记载的那样,极地的图勒确实是一个以风为鞭,放牧雪原的部族。驱风驭雪的神秘力量,就掌握他们部族中最神秘的巫师手中。 不过他已经无暇去想这些了。 取暖的铜炉连同其他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起被放到地上。火光里,图勒巫师高大的阴影将他的战利品整个罩住了。 伟大的雪原之神图勒朝大地抛了一个战圈。 她将战圈里所有的活物赐予最强大的胜者。 ……他射出的箭。 ……没有人敢同他挑战。 ……他是最强大的胜者。 他有权攥取自己的战利品。 “你……” 仇薄灯惊怒交加的声音消失了。 冰冷的扳指抵住了少年下颌骨,迫使他抬起头来,纤细脆弱的脖颈在昏暗里仰出漂亮的线条。如所有强大的捕猎者最先用牙刀锁死猎物的颈动脉一般,微冷的唇,落到了他的脖侧——与其说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一个标记。 被娇惯的小少爷要付出代价了——为他不知过分美貌带来的危机,为他的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 他终于意识到,独自流落异域的危险。 可惜已经晚了, 他被打上标记了。 就像古老的群体放牧,牧人们用烧红的烙铁,在牛羊身上烙下用以区分的标记。 第7章 “祭品” 第七章“祭品” 原先抵住少年下颌的扳指向左侧移,骨玉扳指雕成兽首状的突翼危险地陷进皮肉。就像雪原的鹰以冷硬有力的利爪按住猎物,限制它在大劫降临时的垂死挣扎——齿锋钉进了肉里,成了烙铁古老的铜纹。 ……牧人们刻出的铜烙纹。 它们在火上烧得亮红,弯弯曲曲的起伏,连成各自的姓氏。 它们落到了少年比初雪还洁白,比羊乳还娇贵的肌肤上,残忍,强硬。锐利的齿尖一直抵到骨上,仿照古□□俗,烙下专属的符号,一个比一个深,一个比一个危险……可怜的无知的小少爷尖叫起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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