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伸出去又嫌自己手脏,正要缩回来,李策已经握住她的手臂。 他轻盈地起身,不情不愿地跟着叶娇走到食匣边,看一眼里面丰盛的午膳。 这些日子李策在西市监工修楼,差不多已经把西市逛很熟。要凑够眼下的这些,最少得去四条街,走半个时辰路。 他抬头看一眼窗外,严从铮已经离去。 那个男人情意深厚,却不曾吐露半句。 叶娇吃起东西很香。 食物在她口中,似乎发挥了最大的价值。她细细地咀嚼,时不时露出满意的表情。 她也不遵从“食不言”的规矩,尝到好吃的,便给李策讲第一次吃的感受。 说起小时候和朋友们偷吃果子挨打的趣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小时候跟谁玩?” 李策停止咀嚼,想了想。 “皇陵没什么孩子,但是有鸟。我起初跟它们玩,拿谷子喂它们。结果常常引来猛禽和蛇虫,反而把那些鸟儿都杀死,我就不喂了。” 他语气平淡、声音如往常那般柔和,叶娇却分明听出了落寞和孤寂。 她总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这像是一种天分。 “那你自己,做什么啊?” 李策笑了笑道:“晒太阳啊。太医说,晒太阳对我有好处。我就躺在太阳下,用书盖着眼睛,一天天地晒下去,就长大了。” 还是长大了好,能决定很多事情,能遇到太阳般炙热的姑娘。 叶娇诚挚地点头,桃花眼里盛满笑意。 “好啊思思,以后我来陪你晒太阳。” 她的手伸出去,在李策的头上抚了抚,像在安慰一个孩子。 李策怔在原地,他口中是青精饭的甘甜,鼻中充满食物的香味,而头顶,仿佛有一整个夏天降临。 说晒就晒。 叶娇果然把竹简搬到院落里去。 秋日的阳光很柔和,她坐在台阶上,红色的裙裳垂地,在一摞摞的卷册中寻找李策说的人名。 李策就坐在叶娇旁边。 他翻动得很慢,仿佛不着急找到那个人。 叶娇一面翻找,一面同李策说话。 “晒太阳有什么难的,你以后会有很多朋友,他们都会陪你晒太阳。不过我……不会晒黑吧?” 李策笑起来,起身取来一把伞,撑在二楼栏杆,给她罩出一片阴凉。 “你已经够热了,”他温和地笑,“不需要晒。” 叶娇乐呵呵地低头,目光渐渐凝固,仔细靠近竹简看看,惊喜地喊道:“我找到了!司马承恩!我看看他的路引,他是……” 叶娇的声音渐渐消失,手指在竹简上不受控制地抖动,过了许久,才念道:“胜州陈王府。”她抬起头,眼眸中满是迷惑,“司马承恩,是先陈王府的人?” 胜州,是先陈王的封地。 先陈王,是叶娇姑母的丈夫,叶娇的姑丈。 安国公府的败落,便是从先陈王谋逆开始。 叶娇定定地看着李策,感觉自己正行走在悬崖的边沿。崖底遍布迷雾,让她不敢向下看。 事情已经够糟了,她不想因为引出旧事,让安国公府再次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楚王殿下,”叶娇屏息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策看着慌张的叶娇,俯身拿起那卷竹简,点头道:“就是他,他是道士,是令尊的朋友,也是先陈王的幕僚。” 叶娇的心如坠谷底。 所以还是跟安国公府有关。 为什么……就躲不过去呢。 …… 第34章 找人若不知道姓名,无异于大海捞针。 知道了,查起来也就很快。当京兆府府尹刘砚看到李策摊开的账册时,有些惊讶。 他从高耸的案卷中抬起头,询问李策。 “楚王如何判定,这人便是玉琼楼下的尸骨?” “因为住过甲字一号房的,只有这一位是道士。刘府尹若不信,可以让内廷核对鱼符。” 内廷早就开始核对鱼符了,奈何总也找不到。如今既然怀疑死者是先陈王的人,就容易许多。 果然过不多久,派去的京兆府少尹回禀,内廷已查实,此鱼符的确是先陈王所佩。 怪不得找不到。 因谋逆被诛的人,跟他有关的东西,想必早已封存不动。 先陈王李乾,死于永庆十二年。皇帝仁慈,没有株连李乾旧部。就连陈王妃,都只是被罚在淮水旁守墓。 听说当初是李珑平叛,因为平叛有功,才获封肃王。 “肃”有严正、清除之意,尽管这个封号不够正统,却是当初皇帝的执念。 事涉谋逆旧案,刘砚再也无法淡定。 他仓促起身道:“容臣去求见圣上,再同楚王商议。” 李策没有同刘砚一起去,他静静地在京兆府等着,晒晒太阳,听听鸟鸣。 刘砚去了很久,回来时汗水湿透官服,神色也有些惶惶。 “圣上命我等查明司马承恩死因,”他沉声道,“且已经下令十六卫,快马追回肃王李珑。” 李珑,走不了了。 百里曦的住处很简陋。没有雕梁画栋,也没有群仆美婢。 他是科举出身,家世清白、官声清廉,从校书郎一直做到御史中丞,官居正五品。 言官闻风奏事,即便没有证据也可检举官员。 但百里曦从不莽撞,他秉承肃正纲纪之责,总要有确凿证据,才开口进谏。 故而只要百里曦弹劾,那官员十有八九会获罪下狱。朝臣视他为眼中钉,百里曦也不以为意。 因为皇帝器重他,甚至让他做了二皇子的老师。 今日百里曦归家后,只吃一碗咸粥,便到书房做事。过不多久有人敲门,百里曦听得那是约定的暗语,便亲自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精壮的男子,那男子头戴斗笠,对百里曦施礼,并呈上信笺。 “殿下一切安好,请老师放心。”男人恭敬道。 百里曦转身坐下读信,立刻写好回信,交给来人。 “去吧,”他声音轻松道,“京都一切如愿。” “如果事事如愿就好了。”叶夫人斜倚凭几,叹了口气,“那时你姑母已经怀孕,老夫人开心得在家里缝制老虎鞋,结果鞋子还没有做好,便出了那事。你们的祖母病倒去世,那可怜的孩子也没了。” 因为同样失去过孩子,叶柔感同身受,眼含清泪。 叶娇风风火火地回来问事情,此时快速摇动蒲扇道:“那事儿会不会是误会?我听说陈王府有位道士叫司马承恩,还是父亲的朋友。” 提起司马承恩,叶夫人笑了笑。 “他跟你们父亲年纪相仿,脾气大性子急,但做事还算稳妥。他认为修仙需入世历练,便进了陈王府。陈王信任他,司马承恩便常常往返胜州和京都,帮助陈王送信议事。他熟悉路况不惧劫道匪,怀里揣块饼,能走三百里。后来陈王自尽,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叶娇把蒲扇放下,没有说出玉琼楼尸骨的事。 她原本担忧那人是父亲,知道不是后松了口气,如今听母亲聊起司马承恩,不由也感觉惋惜。 当初逍遥自在的道长,如今身披羽衣却未成仙,而是被埋在玉琼楼的地板下,十年才得见天日。 验尸房里她看过司马承恩的尸骨,那灰白的骨骼,不觉得阴森可怖,只让人感到凄惨难过。 终究是,道法未成,没有升仙。 理智告诉叶娇不要管这些事。 人已经死了,查出来又有什么用。万一对国公府不利呢?那现在的这点惨淡光景,也不会有了。 可是情感,让她离开家,把消息送到李策那里去。 “司马承恩,”叶娇道,“他是负责送信的。” 李策正在翻看案卷,闻言点头道:“这就能解释他为何佩戴先陈王的鱼符。” 鱼符是出入宫禁的凭证,带上鱼符,更容易求见皇帝。 但司马承恩没有见到皇帝。 他去了玉琼楼,为什么? 李策抬头看向阴云笼罩的天空,缓缓道:“他去见了别的人,一个往日能带他进宫的人。” 但是这一次,那人把他杀死在玉琼楼,连尸体都封进地板,抹去了他来到京都的痕迹。 “是谁?”叶娇问。 李策看着她,迟迟不语。 叶娇来得慌乱,连他递上的茶水都没有来得及喝。她白皙的脸颊像是沾着桃花花瓣,稍微不均匀的红铺开,鲜艳活泼,也略显急躁担忧。 叶娇一定很担心这件事跟安国公府扯上关系。 她原本该无忧无虑飒爽自在地生活,是因为他的连累,才让她这么煎熬。 想到此处,李策故作轻松道:“你放心,跟国公府没关系。这件事如果查清,说不定还对你有好处呢。” 叶娇苦笑着摇头,坐在李策对面。 “你到底,”她问道,“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十二年前,李策也只有八岁而已。 八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 “那一年,我病了。” 李策再次把茶水递给叶娇,把那时的事讲给她听。 八岁的孩子,已经病了一年。 七岁时,李策掉入盗洞,在古墓中整整九日,才得以逃脱。那九日,李策为了活命,吃下许多东西。 墓壁上的藤蔓、陪葬的酒水、掉进盗洞的虫蚁。他不顾一切想活,盗墓贼更想活。 有一个盗墓贼晕死两日后醒来,想杀了李策果腹。 他用死尸身上拔出来的匕首,刺了李策一刀。 刀上有毒,后来太医说,是难解的尸毒。 传说染上尸毒者会皮肤溃烂、身体僵硬,直至失去理智发狂死去。但李策的情况好一些。 他只是很虚弱,必须常常晒太阳,咳嗽无力,难以起身。 熬到八岁,李策的夫子听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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