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不可信,那我又为什么要信你呢?” 傅霆州双手握住王言卿肩膀,急道:“你的户帖、家书都在我手里,我还能骗你吗?这次出来的急,我无法带太多东西,侯府里还有你从小到大看过的书、穿过的衣服,翡翠伺候你十年,对你的生活细节了如指掌,怎么可能有假呢?你如果不信,那就先和我走,等回京城后,我叫翡翠过来回话。你有什么问题尽管盘问,看看到底谁在骗你。”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大,仿佛生怕王言卿犹豫。王言卿默默看着他的眼睛,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傅霆州却像得到什么特赦一般,大喜过望。他飞快扫过王言卿,皱眉问:“那天你走后,他有没有为难你?” 王言卿身上穿着寸锦寸金的妆花云锦,手里捧着温热的茶盏,也不说话,就默然看着他。王言卿的模样委实不像人质,说是陆家的夫人小姐都有人信。傅霆州嗅到茶盏里的辛姜味,面色有些凝滞。 他就算再不关心内宅之事,也知道红糖姜茶是女子来月信时喝的。陆珩清楚卿卿的身体状况,还给她备了暖宫的茶? 这其中的意味颇令人深思,傅霆州不想再想下去。落崖不是王言卿所愿,她失忆后懵懂无知,被人骗也情有可原,只要人回来就好。 但心里依然是不痛快的,傅霆州将那盏刺眼的茶放到桌子上,握着王言卿的手臂站起来。傅霆州问:“你是怎么和他说的,为何会被他关押起来?” 王言卿不是很习惯和二哥之外的男人站这么近,他的手攥着王言卿胳膊,王言卿忍住了,说:“我问他我的户帖在哪里,他说在京城。后来,我就发现身边莫名多了很多人。” 傅霆州叹气,王言卿还是缺少套话经验,这样直白地问,陆珩怎么会不起疑心。傅霆州说:“无妨,我来救你了。趁现在他还在御前回话,你赶紧跟我走,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陆珩了。” 傅霆州拉着王言卿往外走,王言卿一言不发,默默跟上。刚才还布满暗哨的院子不知为何空空如也,傅霆州带着她从侧门出去,左拐右拐,飞快进入一条被树木包围着的小道。进入这里后,傅霆州才松了口气,对王言卿说:“这个地方少有人来,穿过这片树林,前面就是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地盘。等出林子后,你就安全了。” 王言卿顺着小路看,确实,两边草木葳蕤,遮天蔽日,日落后光线昏暗,这里像是一个秘密空间。王言卿问:“你只有一个人吗,你的护卫呢?” 傅霆州心想王言卿终究是嘴硬心软,她说着不信任他,却忍不住关心他的安危。傅霆州说:“他们去引开锦衣卫了。陆珩这个人难缠的很,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起疑了。” 傅霆州不放心让任何一个男人碰卿卿,于是亲自涉险带她走。王言卿手腕被他攥着,亦步亦趋走在悄寂无人的小道,问:“你真的是我二哥吗?” 傅霆州叹息:“当然。你从七岁就来傅家了,祖父怕下人怠慢你,让你跟着傅家小姐的辈分,一起叫我二哥。” 王言卿点头,又问:“我喜欢吃什么?” 她怎么想起问这些?傅霆州皱眉,想了想说:“牛羊肉?你祖籍大同,那里常年和蒙古人开战,你的饮食也偏向蒙古。” “那我喜欢什么颜色?” “朱红茜粉。”傅霆州叹气,“你还在怀疑我?说来还是怪我,先前我因为五城兵马司的职务和陆珩起了龌龊,他这才借掳走你来报复我。你确实在镇远侯府长大,侯府里有许多你的旧物,其他公侯家的人来傅家做客时看到过你,他们也可以作证。” 傅霆州从来没有把王言卿怀疑他这件事放在心上,镇远侯府内处处都是人证物证,只不过现在在南巡,傅霆州暂时没法展示。在他心里,王言卿生疑是因为陆珩这混账给王言卿洗脑,等回去后,他有的是办法让王言卿相信。 现在离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外面的人拖不了多久,陆珩随时可能回来,他要赶紧将王言卿送走。只要把王言卿带出锦衣卫的地盘,就算陆珩过来抢人傅霆州也不怕。大不了闹到圣前,让皇帝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理亏。 傅霆州走得快,王言卿被他拉在后面,近乎是小跑。忽然王言卿痛呼一声,身体委顿下去,傅霆州一惊,连忙回头,见王言卿弯腰捂着小腹,脸色苍白,嘴唇紧咬,看着非常虚弱。 并不是中箭,傅霆州微微放心,随即又提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忘了王言卿还在来小日子,刚才一心赶路,完全没顾及她的身体。傅霆州靠近王言卿,扶着她问:“怎么了?” 王言卿摇头,虚弱地说:“没事,缓一缓就好了。” 傅霆州往来路看看,立刻作出决定:“我抱着你走吧。” 王言卿捂着小腹,没力气拒绝。傅霆州圈住王言卿胳膊,正要将王言卿打横抱起,突然感觉到侧腰一痛。 傅霆州不可置信地抬头,王言卿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她紧紧握着刀柄,鲜血不断从傅霆州伤口流出,染红了王言卿手指,顷刻就打湿了她身上造价不菲的莹白色妆花云锦。 傅霆州从小就被教导如何上阵杀敌,被偷袭后,他理当立刻反击,杀掉偷袭之人。她离他这么近,傅霆州轻轻一折就能扭断她的脖子。但傅霆州不忍心动手,他忍着身上的痛,问:“卿卿,为什么?” 王言卿肤白胜雪,眸如墨玉,这是他看习惯了的脸,但此刻,那双眼睛里早已不见他熟悉的温柔乖巧模样,而是冷若冰霜。王言卿冷冰冰看着他,说:“镇远侯,我为了两家颜面,再三忍让,没想到你不识好歹,竟然越来越过分。你连我喜欢的口味和颜色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是和我朝夕相处了十年的哥哥?” 鲜血汩汩涌出,从王言卿手指上蜿蜒滴落,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因为失血和疼痛,傅霆州的脸色快速苍白起来,但他始终盯着王言卿,完全没有搭理身上的伤口:“你说什么?” “我十分厌恶羊肉的膻味,也不喜欢大红大绿。你见我来自大同府,就想当然认为我喜欢吃牛羊肉,简直贻笑大方。” 傅霆州死死盯着她,仿佛她连根没入的一刀,都不及现在这句话给他的伤害大:“你不喜欢?” 王言卿目露嗤然,觉得十分可笑:“你想要骗人,竟然连这点功夫都不肯下吗?亏我还差点被你蒙骗,怀疑我真正的二哥。” 傅霆州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像是愤怒又像是被背叛,咬着牙道:“你还是相信陆珩?” “她是我的妹妹,当然相信我。”树影深处乍然响起一道气定神闲的声音,陆珩单手负后,含笑踏着晚风走来,“镇远侯,别来无恙啊。” 二哥来了,王言卿松开匕首,后退一步和傅霆州拉开距离:“二哥。” 陆珩看到她手上全是血,自然而然地展开手臂,示意她过来:“都说了不用你,你非要亲自做饵。怎么样,伤到你没有?” 王言卿刺了人后本来有些慌张,听到陆珩这样说,她像是闯祸的孩子见到家长,快步跑过去,带着些撒娇意味说道:“没有。哥哥,我抓到傅贼了。” 第68章 恶犬 陆珩伸手,示意王言卿过来,王言卿果真立刻跑过来,话语中的亲近和依赖自然而然。陆珩接住她,将她拉至自己身后,含笑看向傅霆州。 这个动作充满了示威意味,仿佛猛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傅霆州一手堵着汩汩涌血的伤口,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眼神恨不得将陆珩碎尸万段。 陆珩唇边挂着笑,眼睛中却没有多少笑意。他毫无诚心地惊讶了一声,说:“呀,镇远侯受伤了?镇远侯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到要紧处吧?” 王言卿恨傅霆州绑架她,三番五次诱骗她,所以才忍无可忍捅了他一刀。但她知道轻重,她的命和镇远侯的命不是一个份量,如果傅霆州真出了什么事,镇远侯府绝不会放过她。 王言卿不想给陆珩惹麻烦,这一刀并没有往要害处去,最多流点血、受些疼,教训一下傅霆州而已。以习武之人的身体,养几个月就完全恢复了。然而看傅霆州的表现,这一刀仿佛捅到了致命要害,他的脸色都完全白了。 而陆珩还非要说些风凉话刺激傅霆州,王言卿怕出事,悄悄拽陆珩的袖子。陆珩感觉到她的动作,似乎不高兴了,重重将她的手握住。 陆珩手上用了力气,王言卿有些痛,默默收敛了动作,乖乖站在陆珩身后。陆珩这才满意,傅霆州看到那两人交握的双手,眼睛发红,宛如负伤的野兽。 他冷笑一声,声音冷若寒刃:“陆珩,是你在搞鬼?” “怎么能叫搞鬼呢?”陆珩不动声色笑着,眼睛微微眯起,“事不过三,你前两次骚扰我的妹妹,我都忍了,如今你竟然还想掳走她。傅霆州,你私闯我的行院,莫说她只是出于自卫捅了你一刀,便是被锦衣卫乱箭射死,也是你活该。” “陆珩,你如此行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陆珩轻声笑了,“我不过是为君分忧罢了。” 两人心知肚明他们在说什么,可是陆珩不挑穿,依然说着模棱两可的哑谜。他刚刚替皇帝解决了一个燃眉之急,即便闹到圣前,皇帝也会保他的。就算强抢女人又怎么样,傅霆州凭什么和他争? 傅霆州手指无意识绷紧,他极力压制着自己,腰侧的伤口受到刺激,再次崩裂,血久久不止。傅霆州不想和陆珩多费口舌,这个人不知廉耻,和他说话只会被活活气死。傅霆州看向王言卿,说:“卿卿,他在骗你,过来。” 陆珩冷冷嗤了一声,回头对王言卿说:“天黑了,林子里阴潮,你先回去歇着吧。” 王言卿悄悄扫了陆珩和傅霆州一眼,乖巧点头,松手欲要离开。傅霆州气得肝胆俱裂,再次高声道:“他在骗你。你的户帖、旧物都在镇远侯府,傅家有伺候了你十年的婢女,还有许多熟识你的人。他手里有什么?” 陆珩叹气,对王言卿说:“我就说了这个人疯疯癫癫,为了离间我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你不用搭理这个疯子,赶快回去吧。灵犀在林子外等你。” 王言卿心想你们两人都挺疯的,她默默点头,转身没入树林。傅霆州亲眼看着她沿着来时的路线,一步步走远。他花了这么大力气带她逃到这里,最终,却是她自己走回去的。 傅霆州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脱力靠在树上,树皮立刻沾染了鲜红浓稠的血迹。王言卿走后,陆珩也不必装了,他负着手,慢悠悠走向傅霆州:“镇远侯这一刀伤的可真不浅,看来当时用了大力气啊。” 傅霆州冷笑:“陆珩,你是故意的?” 陆珩对此仅是轻轻一笑:“要不然,你以为凭你,能从我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 “你派人软禁她,也是做给我看的?” 陆珩点头,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傅霆州在淇县掳走王言卿,陆珩早憋了一肚子火了。陆珩不会承认,真正惹怒他的是王言卿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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