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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多同族惴惴不安的询问和惊呼,在不安驱使下,他立刻呼叫道:“欧米伽!外面发生什么了?” 欧米伽的交互界面迅速亮起,伴随着机械合成的声音:“正在转接外部监视器……是一道能量风暴,正在上层圣殿上空成型,能级仍在提升。” 紧接着,安达尔面前最大的一道水晶帷幔表面便浮现出了清晰的监控影像,他看到金碧辉煌的上层圣殿出现在帷幕中,圣殿周围笼罩着比往日更加强大的淡金色光晕,而一道可怕的气旋竟赫然倒悬在圣殿的上空——那气旋中裹挟着猩红的火光和闪电,规模甚至可能比整座山峰还要巨大,它旋转着,蔓延着,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呼啸声,而且每分每秒都在扩大! 塔尔隆德境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怕的自然现象?!这片被神明庇护的土地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欧米伽!”安达尔议长立刻叫道,“天气控制器怎么没有反应?” “天气控制器运转正常,该现象在警戒列表之外……”欧米伽迅速做出回应,但紧接着它的汇报便被打断,“特殊联络——安达尔议长,赫拉戈尔大祭司要与您通话。” “赫拉戈尔?”安达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接通。” 下一秒,位于大厅一侧的欧米伽交互界面便被赫拉戈尔那张严肃的面孔所取代了,安达尔随之转过头:“赫拉戈尔,上层圣殿那边……” “一切正常,无事发生,”界面上的龙祭司面无表情地说道,“告诉大家,安心即可。” 安达尔议长眼窝中的机械义眼泛起微光,机械控制的伸缩结构不自觉地微微活动着:“赫拉戈尔,你……” “我们的主正在接待客人,”龙祭司略显冷漠地说道,“议长阁下,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在意那道气旋,它会消失的,明天的塔尔隆德仍然是万里晴空。” 说完这句话,赫拉戈尔也没有等安达尔的回答便单方面挂断了通讯,短暂的噪波画面之后,欧米伽的交互界面便重新出现在大厅一侧的水晶帷幔上。 “安达尔议长,”欧米伽的声音将安达尔从短暂的愣神中惊醒,“是否需要发布避灾命令?” “……不,不必了,”安达尔深深吸了口气,缓慢摇着头颅,“告诉大家,这是天气控制器在做临时调整——没有危险,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议长阁下。” …… “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高文放下杯子,微微皱眉看向大厅的尽头,那里有一个开放式的阳台,然而可能是由于角度原因,他从这里并看不到多少风景。 “不必在意,”坐在他对面的神明淡然说道,“只是些许风声。” “好吧,风声,塔尔隆德一带的风总是很大,”高文看了那“神明”一眼,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他的表情便重新严肃起来,回到了之前那个让他惊愕的差点握不住杯子的话题中,“众神……也就是说,只要‘忤逆’失败,神明就一定会融合为一,成为‘众神’?这个过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这其中有什么原理么?” “你还真是喜欢追究原理,”龙神笑了一下,摇摇头,“可惜的是,我给不了你答案……” 高文盯着对方:“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既不知道,也不能说,”龙神说道,“尽管我是‘众神’融合的结果,但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而且我相信这个过程背后蕴含的真理已经超出了我们交流的‘极限’——即使你我之间,有一些知识也是无法轻易交流的。” “好吧,我明白了,”高文略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随后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大厅入口,看向了赫拉戈尔理论上正待着的地方,“那关于赫拉戈尔的事情呢?你知道的……我在永恒风暴的中心曾见过一个化为人形的龙族,我相信那就是赫拉戈尔。关于这一点,你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么?” 龙神沉默下来。 就在高文以为这个问题过于敏感,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听到对方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应该能看出来,他曾经站在那战场的中心,带领着龙族们奋起反抗失控的神明……很讽刺,不是么?现在他是塔尔隆德身份最高的神官了,侍奉着塔尔隆德唯一的,最高的神明。” 高文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他看着龙神,嗓音低沉:“所以这是某种‘惩罚’么?是众神降下的责难?还是……单纯的‘恶趣味’?” 龙神摇了摇头:“都不是,它是一场交易。” “交易?” “凡人选择屈服,神明结束审判,”龙神坦然说道,“这场交易需要‘象征’,赫拉戈尔就是这个象征。” “仅仅如此?” “仅仅如此。” “好吧,我知道了。”高文点了点头,表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结束。 “或许我们该谈论些轻松的话题,”龙神突然笑了一下,语气变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和日常,“你和你的朋友们已经在塔尔隆德游览了三天——我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不少东西,现在,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对塔尔隆德的看法?”高文扬起眉毛,“你要听实话?” “如果我想,我可以听到无数华丽而甜美的谎言——我要听实话,听听你这个‘域外游荡者’发自内心的评价。” 高文看着对方的眼睛,在那双完美的超出凡人的眼睛中,他看到一片平静与虚无。 “畸形,”他说道,“繁荣却病态,先进又腐朽,喧闹繁华的表层之下毫无生机。” 龙神点点头:“辛辣而直接的评价。” “这就是我看到的事实,”高文说道,“塔尔隆德已经停滞多少年了?几十万年?一百万年?或许只有如此长时间的停滞才能解释我看到的一切。第一眼,我看到了它的繁华和先进,坦白说那甚至吓了我一跳,我几乎以为那是幻想中才出现过的先进社会——但随着我看到它的内部,越来越多黑暗悲凉的东西便呈现在我眼前…… “塔尔隆德已经僵死了,僵死在发展到极限的技术框架里,僵死在石头一样僵硬的社会结构里,僵死在这个……被你称之为‘永恒摇篮’的庇护所中。坦白说,在看着塔尔隆德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座废墟——一座正在自动运转的废墟。” 高文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一声叹息:“这座国度被称作巨龙之国,但龙族在这里好像已经成了最不需要的东西——不管是下层塔尔隆德的公民,还是所谓的上层公民,其实都已经和文明发展脱钩,这就是我看到的事实。” 犹豫再三,他终于是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资本主义终极阶段”几个字给说出来。 毕竟,虽然塔尔隆德的情况看上去很像他所知的那个阶段,但他知道二者在本质上仍然是不同的——导致塔尔隆德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的,是更加复杂的原因。 原因之一此刻甚至就坐在自己面前。 龙神这一次沉默了很长时间,甚至长到了高文都开始担心祂是否会摔杯为号召五百刀斧手进来的程度,但最终祂还是开口了,在一声叹息之后,祂露出释然般的表情:“能做出这种评价,你确实很认真地去看了。” “所以,我现在才格外好奇——”高文沉声说道,“神和人之间的锁链到底是什么?它究竟是如何生效的,又是如何把凡人和神困住的?它的威能究竟都体现在什么地方?如果我们想要挣脱它……到底该从何着手,才是‘正确’的?” 第0961章 故事 终于,高文问出了他此行来到塔尔隆德最为关注,也是最重要的问题。 关于那道连接在凡人和神明之间的锁链。 如果说在洛伦大陆的时候他对这道“锁链”的认知还只有一些片面的概念和大致的猜想,那么自从来到塔尔隆德,自从看到这座巨龙王国越来越多的“真实一面”,他关于这道锁链的印象便已经愈发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发展到极致的“行星内文明”,是一个似乎已经完全不再前进的停滞国度,从社会制度到具体的科技树,塔尔隆德都上了重重枷锁,而且这些枷锁看起来完全都是他们“人”为制造的。联想到神明的运行规律,高文不难想象,这些“文明锁”的诞生与龙神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在下城区,他看到了一个被彻底锁死的文明会是什么模样,至少看到了它的一部分真相,而他相信,这是龙神主动让他看的——正是这份“主动”,才让人感觉分外诡异。 因为他能从龙神种种言行的细节中感觉出来,这位神明并不想锁住自己的子民——但祂却必须这么做,因为有一个至高的规则,比神明还要不可违逆的规则在约束着祂。 高文已经和自己手下的专家学者们尝试分析、论证过这个规则,且他们认为自己至少已经总结出了这规则的一部分,但仍有一些细节需要补充,现在高文相信,眼前这位“神明”就是这些细节中的最后一块拼图。 听到高文的问题,龙神一时间沉默下来,似乎连祂也需要在这个终极问题前整理思绪谨慎作答,而高文则在稍作停顿之后紧接着又说道:“我其实知道,神也是‘身不由己’的。有一个更高的规则约束着你们,凡人的思潮在影响你们的状态,过于剧烈的思潮变化会导致神明向着疯狂滑落,所以我猜你是为了防止自己陷入疯狂,才不得不对龙族施加了重重限制……” “域外游荡者,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就在这时,龙神突然开口,打断了高文的话。 高文微微皱眉:“只说对了一部分?” “神确实是身不由己的……但你低估了我们‘身不由己’的程度,”龙神慢慢说道,声音低沉,“我确实不希望自己陷入疯狂,我自身也确实是龙族的枷锁,然而这一切……并不是我主动做的。” 淡金色的辉光从圣殿大厅顶端降下,仿佛在这位“神明”身边凝聚成了一层朦胧的光环,从圣殿外传来的低沉轰鸣声似乎减弱了一些,变得像是若有若无的幻觉,高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可在他开口追问之前,龙神却主动继续说道:“你想听故事么?” “故事?”高文先是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点点头,“当然——我很有兴趣。” 龙神笑了笑,轻轻摇晃着手中精致的杯盏:“故事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烟的年代,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们生活在大地上。那是上古的荒蛮年代,所有的知识都还没有被总结出来,所有的智慧都还隐藏在孩子们尚且稚嫩的头脑中,在那个时候,孩子们是懵懂无知的,就连他们的母亲,懂得也不是很多。 “那个时候的世界很危险,而孩子们还很脆弱,为了在危险的世界生存下去,母亲和孩子们必须谨慎地生活,事事小心,一点都不敢犯错。河里有咬人的鱼,所以母亲禁止孩子们去河里,树林里有吃人的野兽,所以母亲禁止孩子们去树林里,火会灼伤身体,所以母亲禁止孩子们玩火,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孩子,帮助孩子们做很多事情……在原始的时代,这便足够维持整个家族的生存。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孩子们会渐渐长大,智慧开始从他们的头脑中迸发出来,他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知识,能做到越来越多的事情——原本河里咬人的鱼现在只要用鱼叉就能抓到,吃人的野兽也打不过孩子们手中的棍棒。长大的孩子们需要更多的食物,于是他们便开始冒险,去河里,去森林里,去生火…… “可是母亲的思维是迟钝的,她眼中的孩子永远是孩子,她只觉得那些举动危险万分,便开始劝阻越来胆子越大的孩子们,她一遍遍重复着许多年前的那些教诲——不要去河里,不要去森林,不要碰火…… “她的阻拦有些用处,偶尔会稍稍减慢孩子们的行动,但总体上却又没什么用,因为孩子们的行动力越来越强,而他们……是必须生存下去的。 “一开始,这个迟钝的母亲还勉强能跟得上,她慢慢能接受自己孩子的成长,能一点点放开手脚,去适应家中秩序的新变化,但是……随着孩子的数量越来越多,她终于渐渐跟不上了。孩子们的变化一天快过一天,曾经他们需要许多年才能掌握捕鱼的技巧,然而慢慢的,他们只要几天时间就能驯服新的野兽,踏上新的土地,他们甚至开始创造出各种各样的语言,就连兄弟姐妹之间的交流都迅速变化起来。 “母亲无所适从——她尝试继续适应,然而她迟钝的头脑终于彻底跟不上了。 “她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已经过于老旧的教条,继续约束孩子们的各种举动,禁止他们离开家中太远,禁止他们接触危险的新事物,在她眼中,孩子们离长大还早得很——然而事实上,她的约束已经再也不能对孩子们起到保护作用,反而只让他们烦躁又不安,甚至渐渐成了威胁他们生存的枷锁——孩子们尝试反抗,却反抗的徒劳无功,因为在他们成长的时候,他们的母亲也在变得越来越强大。 “现在,母亲已经在家中筑起了篱笆,她终于再也分辨不清孩子们到底成长到什么模样了,她只是把一切都圈了起来,把一切她认为‘危险’的东西拒之门外,哪怕那些东西其实是孩子们急需的食物——篱笆完工了,上面挂满了母亲的教诲,挂满了各种不允许接触,不允许尝试的事情,而孩子们……便饿死在了这个小小的篱笆里面。” 高文露出思索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似乎很容易便能理解这个浅显直白的故事,里面母亲和孩子各自代表的含义也显而易见,只是其中透露的细节信息值得思考。 但在他想要开口询问些什么的时候,下一个故事却已经开始了——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一位先知。 “那同样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世界一片荒蛮的年代,有一个先知出现在古老的国度中。这先知没有具体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人们只知道先知充满智慧,仿佛知晓世间的一切知识,他教导当地人许多事情,因而得到所有人的敬爱。 “在那个古老的年代,世界对人们而言仍然十分危险,而世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格外弱小——甚至弱小到了最最普通的疾病都可以轻易夺走人们性命的程度。那时候的世人懂得不多,既不明白如何治疗疾病,也不清楚怎样解除危险,因此当先知到来之后,他便用他的智慧为人们制定出了许多能够安全生存的守则。 “不可以食用沼泽地附近生存的野兽,因为这些野兽中大部分的肉都是有毒的;不可以饮用某座山上的水,因为那会导致肠胃的感染;不可以跨过某条河流,因为那河流的对面长着毒草,而人类还作不出解毒的药膏…… “留下这些训诫之后,先知便休息了,回到他隐居的地方,而世人们则带着感恩接过了先知充满智慧的教诲,开始按照这些训诫来规划自己的生活。 “很快,人们便从这些训诫中受了益,他们发现自己的亲朋好友们果然不再轻易生病死去,发现这些训诫果然能帮助大家避免灾祸,于是便更加谨慎地奉行着训诫中的规则,而事情……也就渐渐发生了变化。 “人们对这些训诫越来越重视,甚至把它们当成了比法律还重要的戒律,一代又一代人过去,人们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些训诫最初的目的,却还是在谨慎地遵守它们,于是,训诫就变成了教条;人们又对留下训诫的先知越来越崇敬,甚至觉得那是窥探了世间真理、拥有无上智慧的存在,甚至开始为先知塑起雕像来——用他们想象中的、光辉完美的先知形象。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先知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他看到原本贫弱的王国已经繁荣昌盛起来,大地上的人比多年以前要多了许多许多倍,人们变得更有智慧、更有知识也更加强大,而整个国度的大地和山川也在漫长的岁月中发生巨大的变化。 “一切都变了模样,变得比曾经那个荒芜的世界更加繁华美好了。 “于是先知便很高兴,他又观察了一下人们的生活方式,便跑到街头,高声告诉大家——沼泽地附近生存的野兽也是可以食用的,只要用合适的烹饪方式做熟就可以;某座山上的水是可以喝的,因为它早已无毒了;河流对面的土地已经很安全,那里现在都是良田沃土……” 龙神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文:“你猜,发生了什么?” 高文轻轻吸了口气:“……先知要倒霉了。” “是啊,先知要倒霉了——愤怒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冲来,他们高喊着讨伐异端的口号,因为有人侮辱了他们的圣泉、圣山,还妄图蛊惑平民踏足河对岸的‘圣地’,他们把先知团团围住,然后用棍棒把先知打死了。 “这就是第二个故事。” 高文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他起初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两个故事中的寓意,然而现在,他心中突然泛起一丝疑惑——他发现自己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母亲和先知都不仅仅指代神明,孩子和平民也不一定就是凡人……是么?” “我很高兴你能想得如此深入,”龙神微笑起来,似乎十分开心,“许多人如果听到这个故事恐怕第一时间都会这么想:母亲和先知指的就是神,孩子和平民指的就是人,然而在整个故事中,这几个角色的身份远非如此简单。 “所有人——以及所有神,都只是故事中微不足道的角色,而故事真正的主角……是那无形无质却难以对抗的规则。母亲是一定会筑起篱笆的,这与她个人的意愿无关,先知是一定会被人打死的,这也与他的意愿无关,而那些作为受害者和加害者的孩子和平民们……他们从始至终也都只是规则的一部分罢了。 “或许你会认为要破除故事中的悲剧并不困难,只要母亲能及时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只要先知能够变得圆滑一点,只要人们都变得聪明一点,理智一点,一切就可以和平收场,就不用走到那么极端的局面……但遗憾的是,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龙神的声音变得缥缈,祂的目光仿佛已经落在了某个遥远又古老的时空,而在祂渐渐低沉缥缈的述说中,高文蓦然想起了他在永恒风暴最深处所看到的场面。 那片静止的战场,交战双方是那般的不留余地,不留情面,仿佛含着刻骨的仇恨,仿佛唯有你死我活才能让一切结束——但仔细想想,那战场上的双方真的是因为“仇恨”才走到那个局面的么? 恩雅的声音平静响起:“……群体的思潮是一种强大而充满惯性的力量,当一个种族千百年来都恪守一套规则,而这套规则又指向宗教和神明,那么这种力量就会变得……富有威力。很多时候,你无法在一代人的时间里改变十代人积累下来的观念,这种观念对冲就会直接作用在思潮中,掀起惊涛骇浪,你们称之为‘神的疯狂’——然而神其实并没有疯狂。 “神只是在按照凡人们千百年来的‘传统’来‘矫正’你们的‘危险行为’罢了——哪怕祂其实并不想这么做,祂也必须这么做。” 高文看向对方:“神的‘个人意志’与神必须履行的‘运行规律’是割裂的,在凡人看来,精神分裂就是疯狂。” “确实,从凡人的角度来看……当神明选择毁灭所有生灵的时候,这行为是‘矫正’还是‘疯狂’也就没有区别了。” 高文沉默良久,沉声说道:“从文明的发展规律来看,在一个健康且持续发展的社会里,新事物以及新思想的诞生速度永远是越来越快的——在一代人的时间里改变十代人积累的观念是一种必然,因为生产力必须得到发展,除非……” 高文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停了下来,尽管他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事实,然而在这里,在当前的情境下,他总觉得自己继续说下去仿佛带着某种狡辩,或者带着“凡人的自私”,然而恩雅却替他说了下去—— “除非陷入‘永恒摇篮’。” 祂的表情很平淡。 “龙族已经失败了,众神已融合为一,心灵上的锁链直接困住了所有文明成员,所以我不得不把塔尔隆德变成了这样一个摇篮,让一切静止下来,才能确保我不会失手杀光他们,而结果你已经看到——他们还活着,但也仅仅是活着,塔尔隆德已经死去,是机器在这片土地上运转着,那些毫无生机的钢铁和石头上沾染了一些曾经叫做‘龙族’的碎屑……让这些碎屑保留下来,已经是我能为他们做的一切。 “那么,域外游荡者,你喜欢这样的‘永恒摇篮’么?” 第0962章 回响 喜欢这样的永恒摇篮么? 高文突然想到了那只刚刚从孵化囊中醒来的幼龙,想到了对方冲自己发出的欢快叫声;想到了下城区那些已经在增效剂和致幻剂成瘾中浑浑噩噩,完全成为神明养分的“劣质公民”;想到了那个迷乱而疯狂的竞技场,那些在赛场上拼杀的龙……那是十几具冰冷的钢铁机器在拼杀,机器上捆绑着沉浸在增效剂幻觉中的颅脑与神经节。 这些龙确实还活着——但塔尔隆德已经死了。 “真可怕啊,”他突然轻声说道,“生死皆无价值。” 随后他顿了顿,又问道:“永恒摇篮可以被打破么?” “那要付出很大代价,”龙神静静说道,“成功几率却十分渺茫——归根结底,这摇篮本身便已经是失败的代价,而自然法则对失败者从不宽容,任何种族——哪怕是强大的巨龙,也很难有失败两次的资格。” 说到这里,祂突然抬起眼睛,视线落在高文脸上:“那么,你想帮塔尔隆德打破这个‘永恒摇篮’?” “我?”高文指了指自己,不禁失笑,“我哪有这个本事?” “你甚至可以一个指令毁了它,”龙神淡淡地微笑起来,“何不假设你也有能力打破这片大陆上的‘摇篮’呢?” 这似乎是在开玩笑,然而高文还是忍不住认真想了一下,几秒钟的思考之后,他却还是摇摇头:“不,至少现在我不能。” “为什么?”龙神露出一丝好奇,“你不是感觉这个摇篮很可怕么?” “我不是龙族的救世主——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高文很认真地说道,“而且就像你说的,打破永恒摇篮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我可以想象这些代价是什么,也可以想象这些代价是由谁来支付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牺牲别人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拯救’戏码,所以我也没资格替龙族做决定,没资格替他们去选择牺牲还是苟活。 “所以,不管是要在永恒摇篮里沉沦至死,还是要奋起一击为整个种族寻找未来,这都是龙族自己的事情,应该要他们自己做决定,要自己选择要不要去付出那个代价。 “塞西尔不插手别国内政——这是我的规矩。” 高文说完了自己的想法,面前的神明却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秒,随后祂才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些话从一个在人类世界公认的‘英雄’口中说出来还真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你已经把自己定位为人类世界的‘拯救者’了,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高文摊开手:“我没拯救任何人,我们所有人都是在自救。” “……你似乎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人类中的一员,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员了,域外游荡者,”龙神有些好奇地看着高文,“我突然很好奇——在你的故乡,人们也会面对如这个世界一样的难题么?比如……当你们遇上巨大的社会变革时,当你们的社会群体也要遇上巨大的思想转变时,当你们的信仰遇到考验时,当你们也不得不抛弃传统和教条,面对环境的巨变时……你们是怎么应对这一切的? “啊,或者我应该首先确认一下——你们也有种族、社会、信仰和国家么?” “我们当然也有社会、国家之类的概念,”高文笑了起来,但很快笑容中便多了一些复杂的感慨,“我们也当然会面临你提到的那些……‘挑战’。说实话,当我故乡的人们面对来自传统、现实、信仰以及思想上的转变时,他们也会有动荡和不安,整个转变过程往往是痛苦和危险的,但和这个世界不一样——那些传统就只是传统而已,人们的思维观念也仅仅是思维观念,它们确实有巨大的约束性,但……它们不会变成任何具备实际威慑的‘实体’,也不会产生超越现实的‘力量’。” 说到这里,高文突然发现这些在地球人听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在这个世界说出来很可能是匪夷所思的,甚至是连恩雅这样的神明都感觉难以理解的,他不得不一边斟酌词汇一边又解释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一个世代居住在深山中,将山视为神明的种族决定搬出深山的时候,他们只需要面对族中老人的反对,而不必担心真的被山神降下神罚。” 龙神有些惊讶地听着,最后祂终于理解了高文描述的是怎样的世界规则,这位神明脸上竟露出有些恍惚的表情来,直到几秒种后,祂才轻声说道:“真美好。” “其实也很不容易,”高文忍不住想要多解释几句,“即便思潮不会形成切实的力量,反抗传统不会带来直接的神罚,我们那里的人们要改变一项传统观念也仍然困难重重,旧势力在思想上制造的阻力有时候并不比……” 他只说到一半,便犹豫着停了下来。 龙神坐在他的对面,身上缠绕着难以计数的黑色锁链,锁链另一端的“错乱之龙”漂浮在塔尔隆德上空,如同一颗随时可以毁灭整个巨龙文明的不定时炸弹,整个国度锁死在这场致命的平衡中,已经谨小慎微地残喘百万年。 “是啊,真美好,”他叹了口气,“和这里比起来。” 随后他突然想起什么,视线落在龙神身上:“对了,你刚才说故事一共有三个,但你才说了两个——还有一个故事呢?” 龙神看着高文,突然露出一丝——高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第三个故事还没有发生。” 高文:“?” “把所有故事都讲完就无趣了,就当我是在吊胃口吧,让我们在第三个故事上留个悬念,”这位“神明”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也很好奇第三个故事会如何发展——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再讲给你听的。” 神殿外那隐隐约约传来的轰鸣和呼啸声愈发微弱了,似乎一场迅猛却短暂的暴风雨正在渐渐止息,高文向着远处的露台方向看了一眼,却只看到跟之前没多大差别的星光与夜色。 “还有什么想问的么?”龙神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多聊一点。” 高文想了想,整理着自己来塔尔隆德之前想好的几个问题,问道:“关于上古时代的那场‘逆潮之乱’,以及塔尔隆德西北方向的那座高塔,可以跟我讲讲么?” “那要看你具体想听哪方面的,”龙神点点头,“我会尽量回答。” “据我所知,逆潮帝国是因为错误地接触了起航者留下的知识才误入歧途的——根据目前我们找到的线索,当时的主要问题出在了‘将知识归为神迹’上。逆潮帝国是将起航者的遗产神化了么?龙族和逆潮帝国爆发战争也是因为这个?” “大体上没错,”龙神点点头,“起航者的遗产……那对于尚困于大地的种族而言是太过超前的东西了,尤其是在上百万年前,大量‘遗产’还拥有强大力量的年代。那个凡人文明突然得到了远超他们理解的知识和力量,而他们的统治者又无法向民众解释那些东西背后的原理,他们的学者也无法复现那些遗产背后的逻辑,所以将其神化就成了必然。 “人们会将远超自己理解的事物归咎于神迹,这是很多凡人文明很容易踏入的陷阱。 “龙族和逆潮帝国爆发战争……就是因为他们的这种‘神化’行为在制造出新的、不可控的思潮产物,而这场战争本身……对双方而言其实都不光彩。” “对双方而言都不光彩?”高文瞬间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下意识地身体向前倾了一些,“这是什么意思?” 龙神看了高文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很简单,因为最初培养逆潮帝国并指引其接触起航者遗产的……就是龙族自己。” 高文:“……龙族自己?!” “那是一次不成功的尝试,鲁莽而大胆的‘破局计划’,”龙神淡淡说道,“它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在那个时候,‘永恒摇篮’还没有彻底稳固下来,塔尔隆德套上锁链还没有多长时间,许多龙族都还保持着强烈的自由意志以及对未来的期待,而在这种冲动驱使下,龙族开始从外部寻求破局的办法。” 高文皱起眉:“扶植一个独立于塔尔隆德的凡人势力,让他们吸收起航者留下的力量,迅速强大起来,然后打破塔尔隆德的……‘摇篮’?”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怪异,因为他和龙神都很清楚“打破摇篮”意味着什么,然而龙神自己脸上的表情比高文都要淡然,所以这个怪异的话题便继续了下去。 “现在看来,这算不上是个成熟的计划,但他们还是满怀希望地实施了它,”龙神说着,摇了摇头,“那时候的逆潮帝国还很弱小,弱小到了任何一个成年巨龙都能轻易引导其发展的程度,因此龙族们便失去了谨慎……他们认为一切都可以控制,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一切都可以控制在龙族手中。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很容易想象——傲慢是最大的原罪,龙族们认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逆潮帝国从一开始就不甘心成为另外一个种族的工具,龙族的插手和引导反而加剧了他们的反抗和叛逆精神,并导致事态恶化的速度远超预料。逆潮失控了,他们在偷偷发展许多技术,偷偷发展许多教派,他们破解了起航者留在大地上的机密武库,跳跃式地强大起来。 “在塔尔隆德反应过来之前,‘逆潮’就完成了蜕变,他们迅速成为了一个极端排外、仇视龙族、武力强大的帝国,而且最最关键的,他们是一个‘神权帝国’。 “对起航者遗产的过度依赖以及神化行为直接导致整个逆潮帝国不可控地神权化,即便他们中少数有识之士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危险,也无法阻止这一进程。逆潮帝国以起航者的信徒自居,将塔尔隆德的龙族视作背叛、窃取起航者遗产的‘异端’,而这一切……与塔尔隆德最初的计划截然相反。 “因此,那场逆潮之战便爆发了。” 高文张了张嘴,几秒种后才组织好语言:“……这一切都是你默许的?”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高文忍不住问道,“你没发现这其中的风险么?” 龙神嗓音低沉:“塔尔隆德的龙族们没有发现,所以我也没有发现——而且即便我发现了风险,只要龙族们培植逆潮帝国的行为本身也没有触犯塔尔隆德的‘传统思潮’,没有触发‘越界’,我就无法阻止这一切。” 高文想到了龙神刚刚给自己讲述的“两个故事”——在这一刻,他对那两个故事背后所隐喻的规则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那一场战争,摧毁了整个逆潮帝国,在魔潮来临之前终结了一季文明,也严重打击了塔尔隆德,”龙神则继续说道,“战争带来的损失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信心和信念的打击——整个塔尔隆德社会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而这震撼几乎立刻便反映在了龙族们的‘群体思潮’中……” 高文迅速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这也形成了新的‘锁’?!” “在正常的文明身上,这种短暂的、缺乏积累的群体情绪其实不算什么,然而巨龙的众神已合而为一,神明和人类之间的相互影响空前强化,以至于他们任何强烈的、群体的精神波动都会迅速在思潮中产生大范围的回响,随后——回响就变成了新的锁。 “巨龙在那之后至今的一百多万年里,都不曾再干涉塔尔隆德之外的世界,甚至连每年离开塔尔隆德的龙族数量都要严格限制。 “他们不能对其他文明吐露太多有关逆潮战争的信息,不能随意泄露起航者的秘密,当其他文明接触起航者遗产之后要第一时间想办法回收那些‘危险物’……这些都是在当年的逆潮之乱后龙族群体产生的‘反思回响’,这些回响变成了强制性的‘锁’,任何龙族都必须无条件遵守它们带来的约束,哪怕过了一万年,十万年,百万年……哪怕起航者的遗产全部被时光磨灭,哪怕再也无人记得‘逆潮帝国’具体指什么,龙族也必须永远遵守下去。” 高文愕然地听着,突然忍不住说道:“但梅丽塔在跟我提到要回收某些危险物或封锁某些消息的时候只是说那是上级的命令,是‘企业规定’……” “这样,至少听起来好听一些。” 第0963章 逆潮的残响 这就是连接在人和神之间的“锁”。 这个世界的规则比高文想象的还要残酷一些。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梅丽塔几次对自己吐露关于逆潮和神明的秘密之后为何会有那种濒临失控般的痛苦反应,知道了这背后真正的机制是什么——他一度只以为那是龙族的神明对每一个龙族降下的惩罚,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连高高在上的龙神,也只不过是这套规则下的囚徒罢了。 神明既是锁链,也是囚徒,甚至同时还是刽子手,而这整个“监狱”,却是由凡人自己的信仰打造而成的。 龙神看到高文若有所思久久不语,带着一丝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到了梅丽塔——她对我说过一些古老的事情,现在我才知道她当时冒了多大的风险。” “啊,梅丽塔……是一个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孩子,”龙神点了点头,“很难在较为年轻的龙族身上看到她那样复杂的特质——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有着强大的创造力,热衷于行动和探索,在永恒摇篮中长大,却和‘外面’的生灵一样鲜活……评议团是个古老而封闭的组织,其年轻成员却出现了这样的变化,确实很……有趣。” 古老封闭的评议团中出现锐意进取的年轻成员么…… 高文却突然想到了梅丽塔的出身,想到了她和她的“同事”们皆是从工厂和实验室中诞生,是企业定制的雇员。 他收敛了略有些飘散的思路,将话题重新引回到关于逆潮帝国上:“那么,从逆潮帝国以后,龙族便再没有插手过外界的事务了……但那件事的余波似乎一直持续到今天?塔尔隆德西北方向的那座巨塔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已经知道很多关于神明诞生和运转的机制,那么你想必也意识到了,在这个世界,足够强大的群体思潮可以‘投射’在某些事物上,从而引起‘神化’现象,”龙神不紧不慢地说道,“塔尔隆德西北方向的那座巨塔……它原本是起航者的遗产,也是当年龙族们扶植逆潮帝国时让他们中的‘最初启迪者’接受‘传承’的地方。” “接受传承?”高文立刻抓住了这个字眼,“你是说利用起航者遗物的独特性质……” 龙神点点头:“是的。起航者的遗产拥有记录数据,灌输知识和经验,影响生物思考能力的力量,而在恰当引导的情况下,是可以大致选择让它们传承怎样的知识和经验的——龙族当初用了一段时间来做到这一点,随后将逆潮帝国中最优秀的学者和思想家带到了那座塔中。 “实验卓有成效,他们创造出了一批拥有卓越智慧的个体——尽管凡人只能从起航者的传承中得到一小部分知识,但这些知识已经足够改变一个文明的发展路线。” 高文已经猜到了之后的发展:“所以之后的逆潮帝国就把那座高塔当成了‘神赐’的圣所?” “……龙族们没有预料到短寿种的易变和短浅,也错误估计了当时那一季文明的贪婪程度,”龙神感叹着,“那些从高塔返回的个体确实用他们传承来的知识让逆潮帝国迅速强大起来,可同时他们也借此让自己成为了绝对的神权领袖——那个失控而可怕的信仰就是以他们为源头建立起来的。 “在一系列宣传中,位于北极地区的高塔成了神明降下赐福的圣地,渐渐地,它甚至被传为神明在地上的居所,短短几百年的时间里,对龙族而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逆潮帝国的许多代人便过去了,他们开始崇拜起那座高塔,并围绕那座塔建立了一个完整的神话和膜拜体系——以至于最后逆潮之乱爆发时,逆潮帝国的狂热教徒们甚至喊出了‘夺回圣地’的口号——他们坚信那座高塔是他们的圣地,而龙族是窃取神明恩赐的异端…… “因此,那座高塔从某种意义上其实正是逆潮战争爆发的根源——一旦逆潮帝国的狂信徒们成功将起航者的遗产污染成为真正的‘神明’,那这整个世界就毫无未来可言了。” 高文叹了口气:“我对此并不意外——对短寿种而言,几百年已经足够将真实的历史彻底改造并重新梳洗打扮一番了,更别提这之上还覆盖了神权的需求。这么说,逆潮帝国对那座塔的神化行为导致那座塔里真的诞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叫做逆潮之‘神’,”龙神淡淡说道,“逆潮帝国数以亿计的民众坚信那座塔中有一位降下赐福的神明,于是神明便响应思潮而诞生了,起航者留下的高塔就此被神性污染……不得不说,这实在是相当讽刺的事情。 “在整个事件中,我们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那座塔中诞生的‘神明’并未完全成型。在事态无法挽回之前,逆潮帝国被摧毁了,高塔中的‘孕育’过程在最后一步失败。因此高塔虽然变异、污染,却没有产生真正的神智,也没有主动行动的能力,否则……今天的塔尔隆德,会比你看到的更糟糕百倍。” “所以起航者遗产对神明的抗性也不是那么绝对和完美的,”高文笑了起来,“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它对自身内部遭到的污染并没那么有效。” “或许吧……直到今天,我们仍然无从得知那座高塔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也不清楚那个在高塔中诞生的‘逆潮之神’是怎样的状态,我们只知道那座塔已经变异,变得非常危险,却对它毫无办法。” 高文皱起眉头:“连你也没办法清除那座塔里面的神性污染么?” “我没办法靠近起航者的遗产,”龙神摇了摇头,“而龙族们无法对抗‘神明’——哪怕是外部的神明,哪怕是逆潮之神。” “这也是‘锁’?!” “这也是‘锁’。” “嘶……”高文突然感觉一阵牙疼,自接触塔尔隆德的真相之后,他已经不止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了,“所以那座塔你们就一直在自己家门口放着?就那么放着?” “别无选择,”龙神坦然说道,“至少放在眼前我们还能时刻监控它的情况,如果那座塔位于世界上其他地方才是真正的危险——逆潮帝国的信仰让那座塔有着强烈的向外传播知识的倾向,如果放任它和其他凡人文明接触,将会诞生无数的逆潮帝国,诞生无数以起航者为崇拜目标的失控神灾。” 说到这里,龙神突然看了高文一眼:“怎么,你有兴趣去那座高塔看一眼么?或许你不会受到它的影响——” “不去,谢谢,”高文毫不犹豫地说道,“至少目前,我对它的兴趣不大。” 开玩笑,那可是一座实打实因神性污染而变异了的起航者遗产——神性,变异,起航者,基本上这个世界最大的危险因素它都给占了,这种情况贸然进去岂不是想回棺材?高文自认自己对神性污染有一定抗性,但他知道自己的抗性是来自起航者,而那座塔就是被神性污染之后的起航者遗产,自己这种抗性在那座塔面前还管不管用完全是个未知数。 更重要的——他可以用“废弃协议”来威慑一个有理智的龙神,却没办法威慑一个连脑子貌似都没发育出来的“逆潮之神”,那种玩意儿打没法打,谈没法谈,对高文而言又没有太大的研究价值……为何要以命试探? 说到底,关于逆潮帝国的好奇心对高文而言还只能算消遣,算不上刚需——在他看来刚需程度甚至赶不上杯子里的可乐。 他端起盛满“倒影”的橡木杯,满饮一口定下心来。 在刚才的某个瞬间,他其实还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如果把天上某些卫星和空间站的“坠落坐标”定在那座高塔,是不是可以直接一劳永逸地摧毁掉它? 但这个想法只浮现了一瞬间,便被高文自己否决了。 因为他没有把握——他没有把握让那些太空设施准确地坠毁在高塔上,也不敢保证用起航者的遗产去砸起航者的遗产会有多大的效果。 关于前者,早在出发前用苍穹站的系统来模拟在轨设施坠落流程的时候,高文便发现了那些老古董的坠落误差其实大的吓人——过于老旧的系统和能量短缺导致的动力偏差都在影响它们的坠落精度,尽管那座高塔的基座规模可能有一座岛屿那么大,然而那些在轨设施的坠落误差却可能直接偏到旁边的塔尔隆德…… 这也是为什么高文会用废弃卫星和空间站的方式来威慑龙神,却没想过把它们用在洛伦大陆的局势上——不可控因素太多。用来砸塔尔隆德当然不用考虑那么多,反正巨龙国度那么大,砸下来到哪都肯定一个效果,然而在洛伦大陆诸国林立势力复杂,卫星下来一个助推引擎出了偏差说不定就会砸在自己身上,更何况那东西威力大的惊人,根本不可能用在常规战争里…… 而至于后者……更加值得担心。 用起航者的卫星去砸起航者的高塔——砸个灰飞烟灭还好,可万一没有效果,或者正好把高塔砸开个口子,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了呢?这责任算谁的? 一番思索和权衡之后,高文最终压下了心里“拽个卫星下来听听响”的冲动,努力板起脸沉下心,带着一脸严肃和深思的表情继续嘬可乐。 龙神静静地看了高文一眼,或许祂察觉到了后者的思索,或许祂也在思考让这位“域外游荡者”帮忙解决掉那座高塔的可能性,但最终祂也什么都没说。 关于逆潮帝国以及那座塔的话题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这似乎略显尴尬的安静持续了整整两分钟,高文才突然开口打破沉默:“起航者……究竟是什么?” “我以为你对此很清楚,”龙神抬起眼睛,“毕竟你与那些遗产的联系那么深……” “我只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阴差阳错和那些遗产建立了联系,”高文坦然说道——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很少会遇上这种能够坦然说话的场合,却没想到第一个能跟自己彻底敞开交谈的对象竟然是一个“神明”,“我和它们共生了很多年,但从那些残缺的数据库中,我并未找到关于起航者自身的描述。” 龙神的视线在高文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似乎是在判断此话真伪,随后祂才淡淡地笑了一下:“起航者……也是凡人。” “凡人?”高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凡人,即使他们强大的不可思议,即使他们能摧毁众神……”龙神平静地说道,“他们仍然称自己是凡人,而且是坚称这一点。” “好吧……一个不管强大成什么样都坚持称自己是凡人的种族……”高文点点头,“那然后呢?他们又是怎样出现的?” “那是更加古老的年代了,古老到了龙族还只是这颗星球上的数个凡人种族之一,古老到这颗星球上还存在着好几个文明以及各自不同的神系……”龙神的声音悠悠响起,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历史长河对岸飘来,带着沧桑与回忆,“起航者从宇宙深处而来,在这颗星球建立了观察站与哨所……” “他们从宇宙深处而来?”高文再次惊讶起来,“他们不是从这颗星球上发展起来的?” “当然不是,”龙神摇了摇头,“他们的故乡在更遥远的地方,是一个被他们称作‘流放地’的古老星系。” “流放地?”高文忍不住皱起眉,“这倒是个奇怪的名字……那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颗星球建立观察站和哨所?是为了补给?还是科研?那时候这颗星球已经有包括巨龙在内的数个文明了——那些文明都和起航者接触过?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们都随起航者离开了——只有龙族留了下来。” “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那时候龙族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发展太多,已经不具备脱离的条件,而起航者……必须继续航行下去,他们还有自己的使命,没办法留下来等待龙族。” 注意到高文脸上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这位神明淡淡地笑着,桌上杯盏再次斟满。 “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我也好久没有跟人讨论过关于起航者的事情了,”祂嗓音柔和地说道,“让我从头给你讲讲关于他们的事情吧——那可是一群不可思议的‘凡人’。” 第0964章 上古神灾与起航者 起航者不是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他们只是一群过客——在龙神那久远的、褪色的,甚至于连神明都感觉有些模糊的记忆中,这颗星球的上古年代是一个更加符合高文“奇幻想象”的世界,是一个太空中没有环轨巨构体,也没有卫星群和空间站的世界。 是剑与魔法,王国与龙的世界。 “……那时候,洛伦大陆比如今更加靠近北极一点点——整个文明世界都比如今这个年代要寒冷一些。龙族最先在塔尔隆德繁衍生息并建立起自己的王国,而另有数个智慧种族居住在洛伦大陆和另外两处陆地上——他们最初分散为近百个部落和小国家,后来又变成了几个较大的联合体或帝国,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塔尔隆德的龙都和世界上的其他种族共同占据着这个世界……” “你说另外两处陆地?”高文忍不住打断了龙神的讲述,“是如今位于洛伦大陆东西两侧的陆地么?” “是的,”龙神点了点头,“洛伦大陆上的凡人们如今已不知道它们的存在,但在龙族古老的语言中,它们分别被称作‘卡尔多’和‘摩尔’——其中位于洛伦大陆西部的卡尔多便是如今白银精灵的上古故乡……但那已经是数万年前的事情了。” 高文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龙神在不经意间提起的这些古老知识,每一条对他而言都是巨大的收获! “精灵果然是从大海西部的另外一块大陆迁徙到洛伦的?!”他忍不住问道,“那你知道原初精灵们当年为什么要迁徙到洛伦大陆么?” “很遗憾……即使是龙族,也没有办法不间断地监控整个世界,尤其是逆潮之乱形成新的枷锁之后,龙族的活动范围和探索能力更是被进一步压缩,而我的视野受限于龙族的视野——过于远离塔尔隆德的事情,连我也不清楚,”龙神摇了摇头,但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塔尔隆德也会在规则许可的极限条件下偶尔派出一些‘远行者’对远方进行快速的探索,在精灵迁徙到洛伦大陆差不多四个世纪之后,有一个远行者小队曾短暂飞到卡尔多附近——根据他们粗略的观察,卡尔多已经化为一片废土。” “化为废土?”高文语气中带着惊愕,“精灵的故乡已经化为废土了?” “是的,非常明显的废土,大地焦枯,植物灭绝,沿海到处都是巨大的、烧焦的城市废墟,而且看上去已经被毁弃了数个世纪之久,”龙神说道,“精灵们不是因为探索行动或居住空间有限而进行迁徙的——他们的故乡被某种灾难毁灭了。” 高文的好奇心被完全调动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那个叫做‘卡尔多’的古大陆现在情况怎么样?上面恢复了么?有人了么?” 龙神慢慢摇了摇头。 “根据两个世纪前塔尔隆德对卡尔多方向的最后一次观察,那里仍然被致命的有毒物质和放射性污染笼罩着……废土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尽管远行者没有深入大陆内部,但想必那种环境下也不会有什么幸存者。” “……好吧,”高文遗憾地叹了口气,将卡尔多这个名字和刚才听到的“摩尔”古大陆的名字都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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