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费可小声说。 陆邢文仍然捏着他的下巴,可他居然没有挣脱,而是着了迷一样地盯着陆邢文看。 陆邢文太英俊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生气的神情、他紧皱的眉头,一切的一切,都俊美得仿佛雕像。 “坏孩子,你在看什么?”陆邢文问。 费可红了脸,连耳朵尖都红了,嘟哝:“我不是孩子……” 陆邢文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你是我的坏孩子。” 费可觉得自己热汗涔涔,被陆邢文手指捏着的下巴似乎化了,他整个人也似乎快化了,化得快跌进陆邢文的怀里。 陆邢文还不放过他,还在继续问:“你第一次亲吻是跟谁?” 费可无法低头,只能用低到快听不见的声音回答:“跟您……” 陆邢文终于笑了:“第二次呢?” “也是您……” 陆邢文凑近了,热气喷吐在费可的嘴唇上,缓缓说:“让我来教你,什么叫接吻。我允许你,想亲吻我的时候,可以亲吻。” 陆邢文说完,不待费可回答,就霸道地吻上了费可的唇。 一个真正的吻。 费可瘫倒在陆邢文的怀里,陆邢文放开了他的下巴,双手抓住他的腰,一下一下地揉,舌尖一下一下地顶。 被放开的时候,费可已经完全懵了,完全晕头转向。 陆邢文仍将他抱在膝上,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唇瓣,说:“我本来不想这么早,我怕影响你拍摄的情绪。但你太不乖了,竟然让我生气。” 费可说不出话来:“我、我、我……” 吞吞吐吐了半天,气都喘不顺。 陆邢文用手掌,摸他的脸,摸他的头发,摸他泛红的嘴唇。 “你知道我的癖好,俞云说的那些,指责的那些,都是真的。我不会伤害你的,乖孩子。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到拍摄结束前,我不会再提起这事。你保留你的答案,到六月底,整部戏拍完。” 什么喜欢,什么答案,费可无法思考了,他甚至有点弄不清陆邢文在说什么。 陆先生的吻好舒服,陆先生的怀抱也好舒服。 但下一秒,陆邢文就放开了他,残忍地说了声“晚安”,而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费可在书房里待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怎么办。 他慢腾腾地起身,走到陆邢文的房间外。发现陆邢文已经将房门关上了了,他站在外面,想着陆邢文是否睡觉了,还是在看剧本?又想了很久什么喜欢,什么答案。 想到脚都麻了,才回房睡觉。 68 依赖-1 夜里费可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睡着,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陆邢文已经离开了。 他睁开眼时,有点恍惚。立刻回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陆先生将他抱在膝上,亲吻他。 还说知道他喜欢他,留给他考虑的时间。 喜欢? 费可懵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 他交往过女朋友,虽然只有手牵手的程度。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他从未想过自己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毕竟异性恋还是占大多数,他也只收过女生的情书,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向。 他崇拜陆邢文,敬佩陆邢文,那就是喜欢吗? 前女友…… 那是个很漂亮很优秀的女生,追了费可半年。费可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开那个窍,从小到大,经常收到女生的表白,但没有哪一次有动心的感觉。 唯独这一次,他实在太累了。 学业本来难度就颇大,他为了拿到奖学金还必须投入更多的精力。同时还得完成导师布置的任务,还得留出打工的时间。 大四了,虽然得到了保研的机会,他却很迷茫。 他太累了,累得不知道自己这么累是为了什么。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家人,从未想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那时候他真的很想找一个人,陪陪他,或许会好一点。 于是就答应了对方。 只交往了两个星期,他就被甩了。 只用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对方就看透了他的本质。他不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校草,而是一个迷茫不安、浑浑噩噩没有自我的人。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脸,但你的个性太软了。”对方说,“如果你也能在乎我一点,给我一点恋爱的感觉也好。可你连这都做不到,连陪我的时间都没有。对不起,我们还是分手吧。可能你只是不喜欢我,祝你早日找到喜欢的人。” 费可觉得对方还是给他留了面子,说他个性“软”,其实说白了,就是他骨子里是一个平庸的人。 长这么大,他除了挣钱减轻家里负担,没有过任何雄心壮志。 所以他才会这么地崇拜陆邢文。 因为平凡,所以向往闪耀的星星。 那就是喜欢吗? 费可起床洗漱,浑浑噩噩吃完早饭。 莉馨姐几次欲言又止地看他,他都没反应,一直发呆。李莉馨终于忍不住,问他:“冯哥早上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费可回过神,这才拿出手机查看:“没有啊。” 但是手机里有几条新信息,费可点开,发现是苗欣发的,时间是半夜。 “不要回应!不要回应!” 费可有些莫名其妙,李莉馨说:“嗯……冯哥可能忙得忘记了给你打电话,总之你去微博看看吧,记住不要回应,等冯哥或小欣的电话。” 费可简直不想再打开微博了,为什么天天有那么多事? 他熟门熟路地点开热搜榜,发现热搜第一是#陆邢文 正面刚#。 费可赶紧点开,陆邢文在昨晚十一点多发了条微博。 陆邢文还附图一张,台灯下,一本《浦溪路三十二号》静静躺着。 当然,网友再一次炸了,整个评论区沸腾得烧开的锅。费可点开的时候,已经十几万条评论了。 陆邢文居然还回复了这条微博: 费可看完呆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陆邢文竟然会为了他特意发一条微博,甚至还记得昨天是结婚纪念日。 陆先生帮他出气,帮他骂人,还夸他…… 费可突然想,要是早点认识陆先生就好了,要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陆先生就好了。他一定是一位可靠的大哥哥,会在他无助的时候安慰他,听他倾诉。在他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替他出气。 费可觉得自己是很坚强的,从小到大,他独立自主,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这么一路过来的。 可现在他居然觉得有点委屈,都已经毕业两年了,为什么还有同学对他有这种恶意?他得罪过他们吗?没有,从来没有。他从来不发脾气,别人请他帮忙,能做到的他都尽量做了。他几乎不参加班级活动,除了舍友,跟其他人几乎没有交集,整天疲于学业跟打工,就这样还能有人看他不顺眼? 费可看了一下时间,早上九点。 他问李莉馨:“陆先生今天几点收工?” “今天很晚哦。”李莉馨说,“他今天有夜戏。” 费可犹豫了一会说:“我想去片场……” 李莉馨愣了:“可是……” 费可知道李莉馨没说出口的是什么,可是陆先生拍戏的时候不喜欢人家去片场探班,他休息的时候也几乎不跟别人对话,他想保持住角色的状态跟情绪,一种对自己近乎变态的苛刻。 “我……”费可想了想,“我给他送午饭去,送到了就立刻回来。” 李莉馨想笑:“行,去吧。” 费可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午饭我来做!” 上午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今天拍的是动作戏,比较难,来回NG了好几次。大家都饿坏了。 陆邢文回到休息区的时候,发现梁华没给自己拿盒饭。 梁华一脸神情莫测:“天气很热,去保姆车里吃吧,有冷气。” 陆邢文同意,他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刚好回车上安静一会,片场太吵了。 他一边走一边问梁华:“冯杰有没有打电话?” 梁华点头:“有,早上打了两次,我说你还在拍摄。他让我转告你,不要再发微博,同时,他让你把新密码发给他,他会申请把微博预留的手机号换掉,换成他的。” 陆邢文:“新密码?晚点再换吧,我留着上网玩一会,片场无聊啊。” 梁华:“……” 陆邢文今天心情有点好,拍戏的时候差点绷不住。他昨晚刷了一会评论才睡下的,确实网友说的有道理,谈恋爱耽误事业。 他得酝酿一下情绪,下午不能再分心了。 他刚这样想完,就看见费可拎着一个保温盒,站在保姆车旁。 “陆先生,我来给你送饭。”他轻声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您上车吃饭吧,我这就走了,不吵您。” 天气很热,太阳很大,费可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仍被晒得脸颊红红的。 他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陆邢文,仿佛在等待一个夸奖。 那副乖样子,那种湿漉漉的眼神…… 网友说得真的很对,小娇妻确实使人头脑发热。 平生第一次,陆邢文闪过旷工的念头。 陆邢文好长一会没说话,长到费可以为他生气了,慌忙说:“我、我就走了,打扰您了,对不起……” 陆邢文沉默地拉开车门,示意费可上车。 费可将保温盒放到车上,自己没上车,转身就想走。陆邢文贴到他背后,俯身在他耳边说:“上车。” 费可打了个哆嗦,乖乖上了车坐好。 陆邢文坐在他对面,看着费可忙活,他想把车上的小桌子拉出来放饭盒。陆邢文拉住他手:“等一下。” 费可停下动作,等着陆邢文指示。 陆邢文问:“你吃饭了吗?” 费可摇头:“我回去吃。” “不陪我吃?” 费可有点惊讶:“您不是拍摄的时候,不能打扰吗?我怕影响您……” 陆邢文笑了:“你也知道会影响我,还来?” 费可有些慌张:“对不起……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惩罚你?”陆邢文突然起身,整个人笼罩在费可上方。车厢里的空间太过狭窄,陆邢文不得不低头看着费可,半跪着,双手撑在费可后背的椅背上。 陆邢文还穿着李齐的背心,拍了一个早上,背心早已经脏兮兮满是灰尘。这么近,费可甚至闻到了陆邢文的味道,混杂了汗水、洗涤剂、须后水、身体乳等等,蒸腾出陆邢文特有的味道。 令费可着迷。 “我想,谢谢您……帮我说话……”费可低声呢喃。 “坏孩子。”陆邢文沉沉说道,“谢谢的话,可以留到晚上收工再说。现在跑过来,不就是要影响我工作吗?真是个坏孩子,最近很不乖。” 费可不说话,他睁着眼睛,由下往上,偷偷瞄了一眼陆邢文。 “陆先生……” 这一眼让陆邢文失去了定力,他低头,吻住了费可。 费可被吻得软了,不断往下滑。陆邢文伸手托住他的屁股,起身往后一坐,费可变成跨坐在他身上,双膝跪在座椅上。 这个姿势……实在是…… 费可还在往下滑,陆邢文抱紧他,亲他的脸,他的鼻尖。将头埋在他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叹:“小朋友,坏孩子,你再待下去,我下午的戏都不用拍了。” 费可将脸埋在陆邢文的怀里,一声不吭。 陆邢文说:“今天表现很不好,没有乖乖在酒店等我,没有按我说的,好好考虑,不要影响工作,六月底再给出答案。” 费可还是不说话。 陆邢文能感受到他在自己怀里,因为被吻了太久,一下一下喘粗气。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考虑好了吗,就来找我?我的癖好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接受,这些你都考虑过了吗?我喜欢DS,支配与臣服,你了解吗?” 费可在陆邢文怀里“嗯”了一声。 陆邢文抓了一下他屁股,以示不满:“不,你不了解。支配与臣服是: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坏孩子,我的小朋友;你不能违抗我的命令,要服从我,崇拜我,取悦我。甚至有时候,你不听话,我可能会用点其他手段来惩罚你,皮鞭,或者绑缚。不痛苦,我保证,不是身体上的惩罚,可仍然是许多常人无法接受的。” 陆邢文停了一下,吻了吻费可的头发。 “这些你都好好考虑过了吗?坏孩子,你什么都没想,就跑来了。回去吧,你会影响我工作的,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来片场探班。” 费可仍紧紧地抱着陆邢文。 陆邢文残忍地拉开他的手:“今天表现不好,没有奖励了。” 回去的路上,费可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喜欢,什么答案。 他就是喜欢陆先生的,不然为什么那么期盼他的亲吻? 为什么得到了陆先生的亲吻后那么快乐? 原来这就是喜欢。 如此显而易见,如此理所当然。 69 依赖-2 回到酒店后,一整天,费可都无心看剧本看原作小说,一直在查BDS/M里的DS是怎么一回事。 查完有些吓一跳。 主人与奴隶?支配与臣服? 费可想了想,难怪那个唐唐要叫陆先生主人,说自己是小猫咪。费可有些生气地关掉页面,唐唐都能没有心理障碍地接受,他当然也可以。 费可还不是很明白,但他觉得,这不就是角色扮演吗? 如果是主人跟坏孩子…… 他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 奴隶……他就有点想象不出来,自己要怎么当陆先生的奴隶,跪在他的脚边,真的需要做到这样吗? 就算做不到,陆先生会生气吗? 俞云那样的人,都能当陆先生的男朋友,难道他费可做不到? 说实话,费可有些不相信陆邢文会把他当成完全的所有物来支配来命令。俞云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陆先生都能容忍他了。 他是真的喜欢陆先生,崇拜陆先生,他肯定做得比俞云好。 谈恋爱…… 费可有些晕乎乎的。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人,迟钝到,一直以为自己是粉丝崇拜偶像,不敢多做他想。 可陆先生吻他了…… 他也能得到,陆先生的喜欢吗? 费可突然有了点自信。 费可连午觉都没睡,一直在网上乱逛。 下午,苗欣的电话终于来了,叮嘱他:“不要回应陆邢文的微博,就那么放置吧。冯哥已经撤掉热搜,热度降下去就好了,大众一会就忘了这事。反正你一直很听话,我看我也不用叮嘱你,你这微博就从来没自己发过一条。” 费可的微博账号跟密码都知道,但他从来没上去发过一条微博。都是鲍小瑞帮他代发的各种宣传、广告、代言。 “你有机会也要劝一下陆邢文,不要乱发微博,赶紧把新密码告诉冯哥,他好换掉手机号。陆邢文太难控制了,他发一次微博就要上一次热搜,虽然是免费的,但是热搜待久了也不好,容易引起网友反弹。而且这热度居高不下的,两年后你们还怎么离婚?”苗欣碎碎念。 费可不晓得该不该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陆邢文,可想想,似乎他跟陆邢文也还没正式确认关系。 费可劝苗欣:“陆先生有分寸的,你们不用担心。” 苗欣:“……” 挂断电话后,费可仍然睡不着,一直想着陆邢文,忍不住登录了陆地飞行论坛,在上面浏览起陆邢文的各种帖子,看以前的剪辑,看大手们做的陆邢文个人MV。 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十一点,陆邢文还没收工回来。费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一整天也兴奋得没睡觉,十一点忍不住一直打瞌睡,只好先睡了。 第二天醒来,陆邢文又已经出发去片场了。 费可查看手机,陆邢文一条信息也没给他留。 李莉馨弄好早饭后,说:“陆哥早上走的时候还问你呢,昨天有没有好好读剧本?你昨天是不是在书房里玩了一天电脑?” 费可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一定好好读剧本。” 可费可根本读不下,整个白天,他一直在想陆邢文。 他想去片场看陆邢文,想得不得了,可是不敢去。 就这么魂不守舍地过了一天,好不容易晚上陆邢文回来了,看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的戏有没有准备好?” 费可平生第一次,有种没做家庭作业被老师当场检查的窘迫感。 他吞吞吐吐:“剧本已经背好了……” “嗯。”陆邢文摸了摸他头,就进自己房间了,再没出来。 费可又是浑浑噩噩的一晚上,什么事都不想做,一直拿起手机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想给陆邢文发信息,又不敢。 费可一直以为自己的优点大概只有意志力坚定了,可现在发现原来自己的意志力也薄弱得很。 隔天拍摄开始后,被谈恋爱冲昏头脑的后果显现出来了。 费可的状态一直不对,一直NG,整个上午,一直在NG。 他今天拍的是,小和无意中发现他妈在注射毒品,他问妈妈这是在做什么,他妈却回答他,你小孩子不懂。他就看着他妈在毒品效果发作后神情呆滞的模样。 是情绪比较激烈的几场戏,是一种已经跌到底层了,却发现原来还未到现实的最底点,再一次发现生活还可以更糟的重击。 可他整个状态完全被影响了,没法投入,根本达不到林元生的要求。 到最后,林元生拿着喇叭喊:“你去休息一个小时,没准备好不要来!” 就好像是兜头一盆冷水,将躁动的费可浇了个透心凉。 他愣了一会,才想起跟吕菡道歉:“不好意思,我今天表现太糟糕了。” 吕菡没多说什么,微笑道:“没关系,拍戏嘛,这是正常的,有时候会找不到状态。” 费可看了一眼周围的工作人员,大家或站或聊,等着盒饭。灯光组在旁边调试灯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的光线越来越亮,室内的灯光也在不断调整。 费可从小和家出来,下了楼,坐到自己保姆车里。 一个人拖慢了整个剧组的进度,感觉并不好受。 鲍小瑞安慰他:“没事,谁拍戏没有个状态不好的时候,又不是机器,天天都能保持百分百的完美状态。” 费可叹气,又把剧本拿出来看了一遍。 他知道问题在哪,小和的状态应该是一种伤心、绝望的消极心态,可他因为陆先生的吻过于得意洋洋了,再怎么演,都没有小和的灰暗阴沉。 今天没有陆邢文的拍摄工作,他接到林元生电话的时候,正在看剧本。 林元生一上来就不客气地说:“费可今天没有状态,你必须来解决。” “没有状态?” 林元生就差破口大骂了:“我当时就叫你们要分开住,你怎么跟我说的?你他妈都结婚一年了,还在度蜜月啊?你老公今天早上一来,一脸荡漾,你他妈这两天是不是力气使太大了?!你们今天立刻马上给我分房睡!” 陆邢文:“……我去现场看看。” 挂断电话后,陆邢文心知糟糕了,费可的状态被他影响了。 如果是他,有经验的专业演员,还能赶快调整过来。可费可完全是依靠使自己入戏的方法在表演,一旦心理状态受影响,表演的状态立刻就没了。 陆邢文想了想,虽然舍不得,也只能让小朋友吃点苦。 陆邢文到达时,费可的休息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了。 看见陆邢文,费可眼睛一亮,仿佛抓到浮木,急急地说:“我今天状态很差,导演说――” 陆邢文直接打断他,冷冷说:“我知道,林元生给我打了电话,所以我才赶过来。” 小朋友立刻被他的冷淡神色震住了,收了声,怯怯地看着他。 陆邢文真想上去抱住他,亲他吻他,告诉他没关系,不是他的错,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影响了他的工作。 可是不行。 陆邢文继续说:“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费可回答不出来。 “我告诉你,六月底再给答案。” 费可点点头:“我――” 陆邢文再次打断他:“可你现在,让我很不想接受这个答案。” 费可愣住了。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喜欢处于支配地位,而我的对象必须臣服于我。可你听话吗?”陆邢文缓缓关上车门,在费可对面坐下,冷冷地说,“不,你不听话。你没有清楚地意识到,何为支配与臣服,你就想草率地给出一个答案。” “我没有――” “你有。”陆邢文说,始终与费可保持距离,不再抱他,接触他,“这个角色,是我帮你争取来的,你做不好,林元生首先就来找我。我有我的工作,我的角色,我不能天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你必须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费可的神情可怜极了,明显被陆邢文动摇了心神。 而此时此刻,陆邢文除了无尽的怜爱情绪,心里还隐秘地升腾起一种不可告人的快感。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小朋友已经被他占据了全部心神,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轻易影响小朋友的心情。 他的乖孩子,无条件地信任他,毫无怀疑地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依赖着他。 这确实是一种折磨,也确实会影响工作。 陆邢文起身:“这一段,我们已经练习过,你演得好的,只是你不听话。我说六月底,就是六月底,不要为这个影响工作,我不喜欢工作不认真的人。” 费可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他回到拍摄现场,NG了两次,第三遍终于过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他完全是一种梦游的状态。他一会逼迫自己回想自己家陷入绝境时的心情,一会又想起陆邢文冷冰冰的话。 收工后鲍小瑞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问怎么了,鲍小瑞也不说。 回到酒店后,一进房间费可就觉得哪里不对。 李莉馨刚刚做好饭,看了看费可,又看看鲍小瑞。 费可走进书房,发现陆邢文的东西都不见了,他的书,他的剧本,杯子,都不见了。 鲍小瑞这时才告诉他,陆邢文换了个房间,不跟他一起住了,说会影响拍摄状态。 费可一下心里空落落的,魂不守舍地自己吃完了晚饭。 饭后,苗欣打来了电话,劈头就问:“你跟陆邢文怎么回事?!鲍小瑞说你们两个怪怪的,你不会喜欢上陆邢文了吧?!” “是。”费可回答。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了?你不会说了‘是’吧?”苗欣急得想从手机那头爬过来。 “是。”费可再一次回答。 “……”苗欣啪嗒挂了电话,连夜买了机票,飞到片场。 70 依赖-3 苗欣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她一落地,飞速赶往酒店,直奔费可房间。 费可已经洗漱好准备睡觉了,看见苗欣吓了一跳:“欣姐,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苗欣一脸恨铁不成钢:“出什么事了?你问我出什么事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陆邢文突然要换房间?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你们突然分房,你猜你们要不要上热搜,媒体会不会说你们婚变?” 费可脱口:“婚变就婚变。” 苗欣瘫倒在沙发里:“天啊,不会被冯哥说中了吧?你们两个别感情用事啊,现在这紧要关头,你刚刚拿到这么好的资源,你们两个婚变,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后续资源还要不要了?一个弄不好,全网嘲,什么都飞走了,资源、热度、你的前途,都没了!” “你问陆先生吧,是他突然搬走的。”费可说。 费可这一天心情起起伏伏,陆邢文赶来片场指责他时,他很惶恐,毕竟是他太不专业,影响了工作。可当收工回来,发现陆邢文竟然搬走,费可既失落又有点生气。 亲他的是陆邢文,抱他的也是陆邢文,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翻脸了。 工作是很重要,可是、可是他不是故意的,也努力完成了,为什么要搬走? 整个剧组都住在同一个酒店,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他们分房睡,别人会怎么想,那个唐唐会怎么想? 生气过后,费可又有点失落。 失落于自己的能力太低。 要不是他演技不好,不够强大,影响了工作,陆邢文也不会生气…… 回想这一个多月,他几乎都是在陆邢文的帮助下拍完戏的,很多场都是因为跟陆邢文有对手戏,被他带着走,才能有好的表现。 作为一个独立的演员,他根本不够格。 这样的他,怎么能获得陆先生的特别关注? “冯哥在问了。”苗欣说,“你现在老老实实交待,你说喜欢上陆邢文了,你确定吗,百分百确定吗?你不是直男吗?” 费可只说了两个字:“确定。” 苗欣绝望:“你是不是跟陆邢文表白了?他不接受,才换了房间?” 费可想了想,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但是现在陆邢文确实还不接受他。 “陆先生说,我这样会影响工作。”费可忍着羞耻把话说完。 在经纪人面前讲这种事,实在太尴尬了。 但是艺人与经纪人就是这样的关系,经纪人必须知道艺人所有的隐私所有的秘密,处理一切可能会影响人气的问题,解决突发的意外。 苗欣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三四个来回后才问:“陆邢文的意思呢?他喜欢你吗?你们要谈真的恋爱吗?” 费可摇摇头:“不知道,他让我想清楚。” 苗欣崩溃:“什么意思啊?想什么清楚?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到底什么意思?我要怎么做公关?!” 费可只好说:“不用做公关,先不用。就算我们没在一起,合约还是得继续,跟以前一样的。” 正好这时候冯杰的电话过来了,苗欣接完电话,情绪略微稳定。 “陆邢文说,是导演看你状态不好,要求你们分房的。这段时间我就住下了,待到你这边工作结束。冯哥让我看着你们两个,怕你们两个――主要是陆邢文,惹出事。” 费可给苗欣倒了杯水,苗欣终于放下心,猛灌了一大杯,喘口气后问:“感情上的事是你个人的自由,不过你是我一路带过来的,我得对你负责。小可,是你先喜欢上陆邢文,还是陆邢文勾搭的你?他可是影帝,魅力无边,这几年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的人数之多,我都有所耳闻,你能hold得住他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他的特殊癖好吗?” “没有那么严重。”费可轻声说。 苗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还记得俞云发的那些照片吗?他身上的那些伤痕――” “那也是他自己答应的,陆先生不会强迫人的!”费可分辩。 苗欣无奈:“反正你一定想清楚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真的要慎重。” 费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苗欣,他心里没底。陆邢文没有说过一句明确的话,他只说等到六月底,可又忽冷忽热,谁知道再过两个月又会是什么情况? 到时他给出答案,陆邢文还接受吗?还喜欢他吗?陆邢文会不会怪他不听话?而陆邢文又是想要多听话的情人? 陆邢文……会像网上说的那样,去外面认别的……奴隶吗? 费可心情忽上忽下、忽喜忽忧。 他突然想起他的前女友曾跟他说,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真是一点不明白,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你为什么答应跟我交往,可又一点不在意我,你使得我很痛苦。 他那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觉得她的问题简直是哲学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现在,他终于理解前女友的心情了。 “小可。”苗欣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告诉费可,“我跟冯哥打听了一下,陆邢文……冯哥知道的,谈过两次恋爱,都是对方提的分手。” 费可惊讶:“对方提的?怎么可能?” 苗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的,怎么可能呢?影帝又帅又有钱,还有资源,怎么会有人主动跟他分手?这就是问题!肯定他身上有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他的特殊癖好!已经严重到连俞云这种人都忍不下去了!所以你――” 费可打断苗欣:“俞云是他自己的原因,他心术不正。” “行吧,你现在是恋爱脑,听不进去别人说陆影帝不好。但就这件事你一定要先弄清楚你能不能承受,不能承受,一定要及时止损,知道吗?”苗欣叮嘱,“我是真不放心你,谁谈恋爱我都不会这么担心。你……唉……” “我又不是小孩子!”费可无奈,为什么陆先生也觉得他会没想清楚?他是成年人了,他能对自己负责。 苗欣想了想:“大概因为你这张脸太保鲜,长得就像还在读书的好学生,只知道做数学题,不懂得谈恋爱那种。” “行吧,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还得拍摄。反正我就待这里了,重点监视你们两个,别出幺蛾子就行。你就算谈恋爱了,我也盯着你。”苗欣看了看时间,跟费可说了晚安就走了。 费可跟苗欣聊了半天,心情好了一点。可惜好心情只保持到第二天,就没了。 陆邢文依然很冷淡,在片场几乎不与费可交谈,两人在保姆车里也是沉默到令人心慌。 费可一直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让自己入戏。 可当陆邢文化身冷漠的李齐时,他仍然难受得不得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跟小和融为了一体,期盼着李齐给他一点关注,常常因李齐不知从何而来的厌恶而陷入灰暗心绪里。 胖哥心情不太好,他最近感觉怪怪的,常在一起喝酒的几个有生意来往的朋友也说最近有人在打听他们。 胖哥怀疑是夜店里那个死掉的女的,引来了警察。 那女的,完全是自己找死。 她出来透气,撞见了他拿一点小玩意儿给李少。撞见就撞见了,她还非作死拿手机拍。被李少的保镖抓了个正着。 她还要问李少,那天给莎莎硬塞的是不是就是这种东西。 真是找死! 他当场就赶紧走了,李少自然会处理。谁知道那喝多了的有钱人做了什么,竟然人就死了。 莎莎当晚也不见了。 这又关他什么事,他就是在夜店里喝喝酒蹦蹦迪,顺便卖点小玩意儿。 警察要找,也不该找他啊。 反正胖哥心情很不好,一回家看见小和蹲在茶几前翻他那几本破书就来气,抬脚就踹。 没想到小和本来就警惕着,一见他过来就飞速把书扫进书包里,奔也似的飞蹿出去。 胖哥追着他上了楼,跑到楼顶都没找到小和,不知道这兔崽子跑哪里去了,胖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下楼回家。 小和喘着气,看着他面前的李齐。 他是被李齐拽进来的,李齐正要出门,看见他飞奔上楼,下意识把他拉了进来,“嘭”地关上门。 等胖哥下了楼,摔上自己家大门,小和才开口:“齐哥。” 李齐冷冷扫了他一眼:“我不是你哥。” 原来喊他哥的人可能就是小和爸害死的。 小和被那种尖锐的冷漠刺了一下,讷讷不敢再说话。 李齐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翻找东西。 小和听了听楼下的动静,跟进厨房,鼓起勇气问:“最近怎么没在小饭店看见你啊?” “不在那边做了。”李齐一边切葱一边说。 “哦……”小和努力找话,“那你现在去哪里做工啊?” “不做了。”水烧开了,李齐放面条。 小和觉得在厨房里的李齐没有那么冷漠可怕了,就劝:“那、那怎么行,不做工没钱的……” 李齐打鸡蛋,不回答了。 小和着迷地看着李齐打鸡蛋熟练的手法,觉得李齐怎么什么都会,会打架还会做饭。 面条差不多了,李齐放鸡蛋,放葱花。 小和还没吃晚饭呢,咽了咽口水,突然想起似的补充道:“你可千万不能去做违法的事赚钱。” 李齐瞄了他一眼:“什么违法的事能赚钱?” 小和又噤声了。 李齐将煮好的面倒进一个大碗里,端到客厅的茶几放下,只说了一个字:“吃。” 小和惊讶:“我?” 李齐点了点头,走开看报纸去了。 小和看着那碗面,热气腾腾的,眼眶有点热。他觉得李齐是除了妈之外,最关心他的人了。 “齐哥,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啊?”小和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烫得咂摸嘴。 李齐当然知道,他在小和家偷偷装了一个窃听器。 听见小和一个早上都没出门,自己一个人在数他的钱。 李齐没回答,小和也不在意,飞速吃面。 妈最近好像,连他都不关心了,已经好几天没给他钱了,说她没钱了,让他省着花。前天,房东还上家里来催房租,看他一个人在家,说让家里大人打电话,不能再拖欠了。 小和觉得,妈肯定是拿钱去吸那种玩意儿了,爸呢,一个子儿也别想从他口袋里捞出来,他爸也没钱,都赌光喝光了。 他今天在家里数了好久的钱,不知道他们家能不能撑到他高考完。一考完,他就带着妈走。 但是他妈跟不跟他走呢?他不知道,他跟她提过,她说,小孩子别说傻话。 吃完面,小和将碗拿进厨房洗了,出来时李齐仍然在看报纸。 小和在李齐旁边坐下,拿过书包准备做作业。他一打开书包,就发觉书包被翻过了。 他很小心的,他把银行卡缝在书包夹层里。有没有人动过他的书包,他一下就知道了。 是齐哥。 …… 天气渐渐热了,剧组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林元生的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随着几场重头戏的到来,林元生日渐焦躁,要求也越来越高,几乎每个人都“被休息”过。 他不骂人,就摆脸色,觉得演员拍不好,直接“你去休息一小时”,有时候两小时,有一次叫陈斯煜休息一天,陈斯煜脸色都变了。 陈斯煜接不了陆邢文的戏,特别几场冲突激烈的戏,陆邢文阴狠、残酷、咄咄逼人,好几次逼得陈斯煜接不住戏,NG了。 鲍小瑞回来咋舌:“陆哥黑脸了,好可怕。哇,现场气氛太可怕了,陆哥好像要把陈斯煜吃了,我看了我都害怕,他太会演了吧!陆哥这次又要拿影帝了,陈斯煜完全被秒杀,太可怕了,陈斯煜快气死,被林导叫回去休息,好没面子。” 两大影帝飙戏飙得都翻脸了,剧组悄悄流传。 费可的戏拍得差不多了,跟其他人的戏都拍完了,只剩下几场跟陆邢文的对手戏。 李齐几次试探胖哥在卖的货是什么,甚至跟踪小和,小和终于开始怀疑,李齐是什么人?是不是警察? 他有时候关心小和,有时候又隐藏不住那一丝厌恶。 小和伤心了,他觉得李齐是警察,只是为了收集犯罪证据接近他,并不是真的关心他。 有一天他们拍了一场有冲突的戏。 面对李齐的试探,小和终于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就想问我爸在卖什么?其实你根本不关心我!” 李齐的仇恨在此刻全部掩盖不住:“你真的需要别人的关心吗?我看你就像条狗!被你爸打得半死,他叫一声你就摇着尾巴去替他送货。你恨他?你恨他你为什么一直帮他做事?你把你送的货送去警察局,你爸不会被抓起来?可你呢?觉得自己很惨很可怜,结果还抱着畜牲的大腿不愿意放!你算什么!” 如果说以前的戏里,李齐的冷漠只是一根刺,此时此刻的李齐,在陆邢文的表演下,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顶着陆邢文的脸,说着狠毒的话,眼神里满是仇恨,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费可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冷到了骨头缝里。 他哆哆嗦嗦,不断打颤,说不出台词。 最后这一段林元生很喜欢,虽然费可没说出台词,但他很喜欢费可打颤的样子。 “绝了!你这个肢体表现得太好了!可能是拍摄以来最好的一次!我看台词就不用补了,无声的颤抖效果更好。邢文,你觉得呢?” 陆邢文平静地望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费可,点了点头。 71 杀青-1 费可的最后一次剧本围读。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费可参加了无数次剧本围读,可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低落、灰暗、抑郁。 上一次拍摄已经过去了三天,这期间陆邢文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拍摄结束的当天晚上,鲍小瑞递给费可一颗巧克力。费可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奖励,奖励他表现得好。 陆邢文的巧克力、李齐的冷漠,这些不断在费可大脑里来回翻滚。 他有些分不清了。 他盯着读剧本的陆邢文,听着他尖锐、充满仇恨的话语,想着,这是陆先生,还是齐哥? “费可?费可?”林元生的声音将费可拉回现实。 费可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发呆,连忙道歉:“对不起。” 林元生摆摆手:“今天的剧本围读先到这里,费可跟陆邢文留下来,再把明天的戏好好对一下。” 大家陆续离开,小会议室很快空了,只剩导演、编剧,还有费可陆邢文四人。 林元生点了一支新烟,吸了一口后说:“费可明天是最后一场戏,也是小和最重的一场戏。我把这场戏安排在最后一场,是考虑到你是新人,入戏跟出戏都比较难。拍完最重的戏份后,你可能会沉浸在那种过度的情绪里一阵子,无法及时出戏的话,会影响其他戏份的拍摄的。现在排在最后一场,拍完你可以直接杀青、休息,回到现实生活中,出去跟朋友聊聊天吃吃饭喝喝酒,出戏很快。” 费可点点头,不可控地望向陆邢文。 陆邢文没看他,在看剧本。 林元生说:“最后这场戏,对小和来说是个爆发,对李齐来说,是转变。所以特地把你们两个留下来,再讨论讨论。” 编剧这时才开口:“这场戏对小和来说,就两个词,一个是绝望。” 绝望? 费可轻轻念着这个词,想着小和。 绝望这种情绪,费可并不陌生。 “另一个词是,灰暗。”编剧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灰暗? 费可有点不明白。 编剧抛出问题:“小和很崇拜李齐,因为李齐从家暴的父亲脚下救了他。可他却不愿意将他父亲贩毒的事告诉李齐,为什么?” 费可读了好几遍剧本了,包括原作。剧本里没写出来的,在原作里有相当详细的心理描写。 “因为再烂,再坏,那个人还是他爸。”费可说。 第一次看剧本看到这里的时候,费可就有了共鸣。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但他从小到大,心里一直在期盼他亲生父亲会回来,接他走,或者看看他。即使他很清楚,他亲生父亲就是个不负责任、没担当的男人。走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没有来看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一眼。 但他心里还是会期盼,期盼他父亲回来,跟他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来看过他关心过他。 或许是因为他父亲离开的时候他年纪太小了,他总无法真正地恨他。 而小和也是一样,从小被打骂到大,一方面他心里很恨他爸,一方面他又不想他爸真的被抓。 “一种灰暗的情绪。”林元生说,“人生不是非黑即白的,经常是灰色地带。小和对他爸的情感大概也是这种情况,恨他,却又无法将他的犯罪事实告知李齐。” 费可点点头。 “你得找出一点绝望的、灰暗的情绪。”林元生最后总结,“你觉得这最后一场,你应该怎么表演呢?” 费可犹豫地说:“一开始应该是震惊,他以为李齐快被打死了,接着是难过、伤心……” 明天就要拍了,但其实费可根本不知道怎么演。 嘴上说着震惊、难过、伤心、绝望,但其实他一点概念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怎么演。 费可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从小到大,每一次考试他都胸有成竹。就算是拍《仙华宗门录》,做好准备之后,他心里也有底。可拍《浦溪路三十二号》真的拍得太痛苦了,有好多次,他在拍之前完全不知道怎么演,只能硬着头皮,遵循本能。 跟陆邢文拍对手戏是相对比较轻松的时候,陆邢文演得太好了,他总能轻易被带入戏。 林元生摆摆手,示意费可不用说了,大概他也清楚费可根本不知道怎么演。 “你今天回去,听一点悲伤的、黑暗的音乐,然后呢,想一些不开心的事,越不开心越好。记住那种不开心、难受的感觉,明天现场发挥吧。表演这种东西,跟读书一样,需要思考。但是呢,没有一定实力的演员,在遇到这种需要强烈情感爆发的戏,怎么思考也没用。”林元生说得很直白。 夜里十一点,费可还躺在床上看剧本,已经把每个字,包括人物的动作神情都背下来了。 他明明不理解,但只能用“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来安慰自己。 他正纠结着,房门被敲响了,陆邢文的声音响起:“到书房来。” 费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陆邢文大概跟李莉馨拿的房卡。 费可下床,拿着剧本走到书房。 陆邢文还跟以前一样,坐在他惯常坐的沙发椅上,正在看剧本。他像个老师一样,指着对面的椅子,头也不抬地说:“坐。” 费可坐下了,犹豫了一会问:“这么晚了,还要读剧本吗……” 陆邢文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在这一场戏之前,小和妈妈不见了,他找不到她,很担心,没睡好,第二天去找李齐求助。我认为适当不睡觉,有助于表达这种疲累的状态。” 费可赶紧闭嘴,一下明白陆邢文来指导他了。 虽然心里清楚陆邢文是为了帮他入戏,才故意不跟他说话,并搬离房间。但他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一直在猜,这是单纯为了帮他入戏,还是因为他不听话,同时也在惩罚他呢? “你知道明天怎么入戏吗?”陆邢文问。 “我、我回来听了一晚上的音乐,努力回想了一下不开心的事……但是效果好些不太好……” 陆邢文放下剧本:“一个演员,一生当中要饰演无数个角色,这些角色职业不同、性格不同、经历不同,如果想要靠演员自身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感悟去饰演这些角色,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脱离演员本身的真实情感,纯靠技术去饰演,也是不行的,无法引起观众的共情。” 费可努力地听。 “所以,最聪明的办法是,选取一些相同的情绪,将之放大,去跟角色感同身受。你演了这么久的小和,还不清楚小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陆邢文严厉地问。 费可下意识看了看剧本,那上面标注得密密麻麻,都是他对小和这个人物的理解。 “小和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童年大概也不是很快乐。” 陆邢文直接打断他:“他当然没有安全感,他当然不快乐,穷,还经常被打,怎么可能快乐。你需要再挖出一些更深的东西,小和内心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你自己内心不愿意面对的东西。如果我是小和,我跟他个性完全不同,我怎么去酝酿情绪?我会去回想我最不开心的事,我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费可愣愣,陆邢文最不开心的事? 陆邢文慢慢说:“我最不开心的事,是我的童年。看着我爸妈争吵,离婚……” 陆邢文的表情变得阴郁,他没再详细说下去。 陆邢文语气仍然冷漠:“童年的感受,是最深刻的感受。我在遇到很难的戏份,很复杂的情感表达时,我一般都是靠童年时的情感去帮助自己进入那个情绪里。” 费可没有在哪一个访谈节目、哪一篇采访稿里看到过陆邢文的这个说法,这是他第一次知道。 “李齐很孤单,又充满仇恨。怎么去表达他那种孤单?”陆邢文像解剖自己一样地说,“我通常靠一个场景的记忆就可以马上进入李齐的孤单。我爸妈离婚之后,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我回到家,长时间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我也不想待在狭小的房间里,但是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只有电影、文学陪着我,里面有很多故事,有很多人。” 费可的眼泪涌了出来。 陆邢文说着自己的事,表情却依然平静:“看,马上引起了你的共情。实际上,我有时候是把这些情绪放大了。现在轮到你了,你得去找自己的情绪,深入自己的内心,翻找那些被你藏起来的,你最不想面对的情绪。” 72 杀青-2 学校一下课,小和就奔回家。 早上他出门上学的时候,他妈还没回家,很奇怪。他妈通常是两点下班,半夜三点前到家。 他总是在半夜两三点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大门响,他妈的脚步总是很沉重,包随便一扔就进房间了,“砰”一声摔上房门。 有时候他爸在,还会骂骂咧咧一会,嫌他妈吵。 可昨天夜里,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没听见。跑出来一看,主卧里空无一人。 他爸不在是常事,可他妈也不在。 他白天给妈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从来没有过的。妈不会跑出去玩,因为在夜店里卖酒太累了,常常自己要喝很多,妈一回来都是立刻睡倒,要一直睡到下午四五点才会醒。 小和五点多到家,家里依然一个人都没有。 再给妈打电话,已经变成关机了。 小和犹豫了半个小时,终于给他爸打了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他爸好像刚睡醒,迷迷糊糊喂了一声,听见是小和后,开始骂:“你他妈打电话干吗?!你老子昨天一天没睡,刚睡一会就被你吵醒!” 小和说妈一天一夜没回家了,他爸也毫不在意:“你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没你的事!”说罢就把电话挂了。 小和觉得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他爸不是说“我不知道”,而是说“你别管”。 恐慌立即袭上小和的心头。 小和想了想,给夜店打了电话,那头接电话的人一听明白小和的问话,立即说:“她已经下班了,去了哪里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小和又给平时跟妈要好的芸姐打了电话,妈怕有急事他找不到她,特地留了一个芸姐的电话。 芸姐接起电话,没有立即挂掉,小和问完后,她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别人说的,说你爸昨天来找你妈了。小和,你……” 小和挂掉了电话。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小和的第一反应,是憎恨。 下周就要高考了,出事了。为什么? 为什么一直被打,还不离婚? 她是妈妈啊,为什么不保护他?为什么不带着他离开人渣? 现在出事了,他怎么考试?她是不是想要他死? 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都为了孩子的升学,焦虑担忧,紧张烦恼。而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下周就要高考了。也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想考什么学校,没有问过一次他的成绩。 为什么他们一直在烂泥坑里打滚,他想爬出这个烂泥坑,他们不推他一把,还要把他拉回来! 他不想待在这个烂泥坑里了。 他不想过这种生活了。 他不想没有自己的房子,连房租都交不出来,被房东在门外叫骂。 不想被同学偷偷议论他的孤僻、他的家庭。 不想住在蟑螂、老鼠成群的破旧居民楼里。 他想要有一个干净整洁的房子,属于自己的。 他想要上大学,毕业后有一份工作,每个月有三四千的工资,不用担惊受怕。 接着小和又觉得害怕。 再怎么样,他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爸呢,根本不能算是父亲了。今天如果是小和失踪了,估计他爸也是这么个反应吧,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小和就这么一个破烂的家,也快没了。 这个家,一直是支离破碎的,充满暴力、病态。 可小和仍留恋着这个家,因为他只有这个了,这个没了,他就什么都没了。 妈妈,妈妈到底去哪里了? 小和想报警,又不敢报警。 他不知道他妈妈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是不是跟毒品有关系。 小和一个人,在家里发呆,等他回过神,屋子里早已漆黑一片。 晚上九点了,妈妈还没回来。 他再打了一遍他爸的电话,他爸没接。他打第二遍,直接被按掉了。 这就是他的父亲。 绝望之中,小和想起了李齐。 他也只能想起李齐。 李齐上次骂他像条狗,小和很生气。现在想一想,他确实像狗,卑微、可怜,摇头摆尾想乞求一些平静,没有用。 小和上楼,他决定去找一找李齐,如果李齐赶他走,他只好去报警了。 小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找李齐有没有用,也不知道李齐这样的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莫名地,觉得李齐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到。 小和停在李齐家门前,敲了敲门,意外地发现门没关。 他喊了一声:“齐、齐哥。” 没有人回答。 小和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小和摸索着打开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李齐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满脸是血。 有那么一瞬间,小和以为李齐死了。 他心脏一缩,从脚底开始发冷。 直到此时此刻,小和才惊觉,李齐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李齐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再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了。 他竟然是,如此地孤单。 小和不知道自己站在门口大脑空白了多久,直到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传来说话声,他才回过神来,急忙把门关上。 他走过去,强忍着恐惧,一声声叫:“齐哥,齐哥。” 小和无法自控地开始发抖,他伸出手指去试李齐的呼吸,指尖抖得厉害,几次碰到李齐的脸。 “齐哥,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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