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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自缢 谢明月赶到拂柳院时,看见守在一旁的金河玉江,心中陡然一沉,没由来闪过一抹慌张。 戚缙山会怎么想? 会不会以为,是她逼死了他的母亲? “老夫人如何了?”她低声问玉江。 玉江摇摇头,面色不佳:“救下来时,已没了呼吸,如今苟圣手正在里头施针。” 谢明月深吸一口气,拉紧了肩头的粉色斗篷,准备推门而入。 门内,屏风后,苟子涵正喋喋不休:“好久未曾这般打仗过了,这一晚上,又是给你诊脉熬药,又是救你母亲,你知道我的诊金有多贵么!” 他钻着手上银针:“你也是,今日你夫人不是未受伤害么?怎么就激得你情绪不稳了?” 苟子涵想到自己赶到栖海院时,戚缙山双目通红,手中握着一只木雕用力地刻着,衣袍上木屑成堆,混着他指尖沁出的鲜血。 整个人漠然得可怕。 还以为是他母亲的事刺激了,可苟子涵为他熬药后,方才渐渐明白,戚缙山似乎是因为谢明月才变成这样。 “你这样不行,人总有个磕碰,何况你这等家世,人口纷杂、繁文缛节,她是正妻,总会遇到些事,不可能护得和个鸡蛋似的。” 他谆谆教诲,怎料戚缙山冷漠打断:“为何不可?昔日武帝娥后,不正是如此?” 娘哎! 苟子涵恨不得打他一巴掌。 “你和谁比不好?和武帝比?那我问你,武帝为娥后殉情,乃至后世将娥后尸骨挖出鞭笞,你也要学?” 戚缙山不语,神色却说明一切。 苟子涵挠挠头。 没救了。 榆木脑袋。 谢明月停在门前,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病了? 她多想冲过去仔细地看看他,可想到躺在床上的云氏,心绪又一寸寸勉强压了下去。 说不定,正是因为他的母亲…… 她绷紧了下颔,轻敲门后,步入房内。 “夫君、苟圣手,”谢明月微微点头,不敢细看戚缙山的神色,“母亲她……如何了?” “没事,脸色发紫是憋的,现在昏迷,明日就好了。” 苟子涵挥挥手,无所谓道。 戚缙山都不担忧他老娘,他就更不在意了。 况且,做出那种事的人,若非有戚缙山这层关系,他才不救呢! 谢明月的神色有些僵硬,沉默一瞬,还是看向了戚缙山。 还好,还未酿成大祸。 “好了,你有人陪,那我回去睡觉了。” 苟子涵大大咧咧一拍他的肩,捞起药箱飞速开溜。 临走前,还丢下一句叮嘱:“别忘了按时服药!” 戚缙山眯了眯眼,心底给苟子涵记了一笔。 谢明月的眉头瞬间皱起来,走到他面前。 “做什么要服药?” 她明知故问,他胜券在握。 “夫人方才不是都听见了?” 谢明月猛地抬头,撞进戚缙山深沉如海的眼眸。 她微微皱眉。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不该拼命隐瞒她吗? 他这么说,她岂不是该痛哭流涕地感动才行? 可她哭不出来。 虽然心中动容,可谢明月依旧委屈。 那日冷脸的,是他,今日不穿她衣裳的,是他,病了不告诉自己的,还是他。 自己不长嘴,休想将黑锅甩在她头上。 “嗯,我听见了,”谢明月沉沉开口,瞥见床上的云氏,心底有些别扭,“你母亲还躺着呢,这些事,能否私下再说?” 戚缙山静静看着她,看得她心底发毛。 这又是怎么了? 半晌,他缓缓开口:“好。” 谢明月松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没想到下一秒,戚缙山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出了云氏的院子。 她张了张嘴:“你、你母亲……” 云氏才从鬼门关徘徊回来呢。 “不死就行。” 戚缙山将她放下,随手抵在身旁一棵百年老树旁。 他俊美的轮廓,在树影下忽明忽暗地蛊惑她。 谢明月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什么叫不死就行? 怎么云氏的死活,在戚缙山口中和一头猪似的?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绪,戚缙山轻轻捏住她垂在耳边的长发。 “夫人,你的担忧不会成真。” 她的担忧? 是指戚缙山因为云氏的事迁怒于她? 谢明月扑闪着睫毛,犹豫道:“可你……” “我既然出手帮你,就不会在意这件事。” 他看着她有些眼红的模样,浑身坚持的克制如潮水褪去,再也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 “错的是我。” 温度透过薄薄的软锦,熨烫在谢明月心上。 感受到身前男人轻微的颤抖,谢明月面色凝重地环手抱住他。 怎么抖成这样? “戚缙山?”她微微扭开头,看了一眼他,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了!” 对上那双通红的双眼,谢明月死死掐住手心,惊慌道。 “是不是要服药?梧桐,快去拿……” “不用。” 戚缙山捂住她的嘴,将她紧紧摁在怀中,不住地贴在侧颈处摩挲。 “昭昭、昭昭……” 谢明月心急如焚,又不敢贸然推开他,在心底大骂苟子涵跑得快,也不给她说清楚戚缙山到底怎么了! 戚缙山似乎疲惫到了极致,居然就这样抱着她、靠在她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谢明月朝远处的玉江比了个手势,玉江蹑手蹑脚上前。 “大爷究竟怎么了?” 她轻声问。 玉江欲言又止,见戚缙山闭眼靠在谢明月肩头,呼吸匀称,只得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她。 谢明月好奇地接过来。 翻看两页,发现这似乎是…… 云氏写的手记? 云氏居然会写字? 她心中巨震,单手翻着那本册子细看起来。 云氏会写的字应当不多,每日所写很简单,只有在记录到戚缙山的事时,会多写一些。 她慢慢翻看着,心中越来越五味杂陈。 透过这本手记,她看到了戚缙山的成长痕迹,也看到了一位母亲辛苦拉扯独子的拳拳母爱。 任谁看了云氏这些记载,都要哀叹一声。 好端端的,为何变成了如今这样? 谢明月继续往后翻,看到后面,眉头越锁越紧。 云氏的记载逐渐改变,尤其是戚缙山在乡试中高中解元后,她的思想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满篇的文字,全都变成了一个词。 虚荣攀比。 云氏惊喜爱子出色,主动寻了顺清侯的行踪,不顾戚缙山意愿,一味进入侯府,此后每一页纸,俱是她深沉的野心。 她要当一品诰命,她要扬眉吐气,她要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从这开始,云氏全然变了。 爱子对她来说,变成了博宠的工具。 谢明月一颗心起伏交错,涌上一股酸涩。 所以戚缙山是看到了这些,才…… 她继续往后,到戚缙山娶她之时,云氏的字迹堪称癫狂,通篇都是诅咒与谩骂。 谢明月凝神细看,字眼间,竟全是云氏曾在他们之间做过的恶事。 她洋洋洒洒记录下来,十分自得。 第77章 致命误会 看完那本手记,谢明月只有一个想法。 云氏疯了。 倒不是说她人变得疯疯癫癫,而是她的想法、她的毕生所求,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可谓“癫狂”的状态。 入府前后巨大的环境落差让云氏十分害怕自己失宠、害怕戚缙山失败,当初戚缙山为了娶她,牺牲仕途,云氏整整七日没有睡着,手记里画满了鲜红的朱砂。 她求遍神佛,甚至信奉邪教,做了厌胜人偶,只怕自己再次失去如今获得一切。 这些年来,云氏对谢明月做过的事都有记载,从下药、买凶到栽赃…… 可谓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可惜谢明月在最初吃过瘪后,就始终龟缩在院内,吃穿用度一应十分简单,加之戚缙山看顾着她,云氏想下死手非常艰难。 最致命的两次,分别在谢明月嫁给戚缙山的第三年、与第八年。 云氏买通了侯府下人,伪造了谢明月写给戚修玉的诗,被戚缙山捡到。 那时的戚缙山在官场崭露头角,忙得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根本想不到母亲会离间自己与妻子。 这一次直接导致了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分崩离析。 第八年,云氏接了自己的侄女入府,虽戚缙山一力回绝,但她仍旧不遗余力地买通了下人,在谢明月周围营造出大房即将纳妾的假象。 这一次,谢明月的心病更重了,甚至到了见到戚缙山就会晕倒的地步。 这以后,他们形同陌路。 攥着手记,谢明月死死仰着头,收紧了拥着戚缙山的胳膊。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戚缙山很久前说过的话。 他说,是他没护住她。 看到这本手记的内容,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谢明月简直无法想象。 她看着戚缙山眼底的乌青,不知不觉中,眼泪一点一点从眼底浸下来。 每当她自以为已经了解他时,却发现自己看见的,不过是沉默山峦的一角。 “所以这次的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摸了摸戚缙山锋利的眉眼,谢明月轻声喃喃。 “是恨自己未曾发现云氏的诡计,还是恨我们之间疏离至此,连这点拙劣手段也无法勘破?” 在金河玉江的帮助下,她将他慢慢架回了房间。 “大爷已经有三日未曾合眼。” 屏风内,戚缙山安静地躺在床上,睡意深沉,即使房内有人也未惊醒。 谢明月一袭素裙坐在一旁,隔着屏风问玉江。 没人看见她的手指尖被攥到泛白。 “他这般多久了?” 玉江:“两年。” 两年…… 也就是说,她晕倒后,他也病了…… “夫人,小的斗胆说一句,大爷对您是一等一的上心,若您担忧大爷的心思,其实真的……不该如此。” 玉江斟酌着开口。 他其实也冒着很大的危险在劝慰,若让戚缙山知晓他多嘴多舌,只怕要将他往外院赶了。 但他就是看不得大爷与夫人好不容易合在一处,却又莫名起来地分开。 毕竟大爷一怒,受折磨的还是他与金河。 谢明月抓住戚缙山干燥温热的手掌,自嘲地笑了笑。 她当然明白戚缙山的心意。 可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纵使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戚缙山对她很好,很珍爱,她自己也如此认为。 但……她没办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就放弃自我的坚持,全身心地敞开给他。 这是违背常理的,无论如何,她对他也不能凭空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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