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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也关外面了!” 没人理他,玉海棠一进去便手挽白练将陆雨梧往前一推,推到靠墙那张竹床前,陆雨梧一手及时撑住床沿,缠住他腰身的白练骤然收回,又成了玉海棠臂弯的披帛。 满屋苦涩的药香,陆雨梧抬眸方才看清床上女子的脸,一只手便压下他的肩骨,迫使他离她更近:“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蝉蜕吗?” 玉海棠嗓音透着阴寒。 陆雨梧肩骨的伤处被牵连撕裂,痛得他额角青筋微鼓,细柳的脸近在咫尺,他清晰地看见她颊侧青紫的脉络时浓时淡,蔓延至她颈侧,仿佛有个什么东西正在那一层苍白单薄的皮肤之下疯狂鼓动。 “看见了吗?它就在这里。” 玉海棠在他身后冷冷道。 大医乌布舜站起身:“芷絮……” 玉海棠却并未理会乌布舜,她手上用力,迫使陆雨梧去看细柳的手臂,她的衣袖此刻都挽了起来,乌布舜给她用了紫杉木削成的细刺,扎在她手臂青紫的脉络中间,浸出来发黑的血。 “蝉蜕每发作一次,她浑身筋骨都要碎裂一回,就好像她此刻的这双手,非但握不住刀剑,连动一下手指都难。” 玉海棠说着,伸手摘下一根紫杉木刺,发黑的血珠冒出来,顺着她的手臂流淌到她指尖,她的手已经肿胀不堪,无声应证着玉海棠的断筋断骨之说。 “怎么会……这样?” 陆雨梧声音几乎发颤,猛然转过脸去,他紧紧盯住乌布舜:“路上还好好的,一个时辰前她还没有这样……” 乌布舜叹了口气:“我让叔敖带去的药虽可以压制一二,但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工夫了,蝉蜕之所以有其名,全因其生的特性,正如蝉立夏生,白露死,夏尽之时通常为蝉蜕的一大劫。” “但与蝉不同的是,它是每隔三春三夏才会有此一劫,若它能度过劫难,便如蝉蜕旧壳,再获新生,它有极强的求生意志,所以一到春天,它就会因惧怕夏的来临而狂躁不安,提醒宿主要捱过筋骨重塑的劫难,但一旦它察觉宿主气弱难支,它就会疯狂报复,啃噬宿主心脉,与她同归于尽。” 这就是蝉蜕。 依附人的血脉而生,却轻蔑于人的意志,不肯轻易与人和平相处,它为了自己的生,时刻折磨着人的一副躯壳神魂,若这个人哪怕有一刻松懈示弱,它就会疯狂地发泄自己的愤怒,玉石俱焚。 人从来不是它的宿主,它才是控制着那个人生与死的主宰。 “七年前,她已经十岁了,她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即便有好的根骨,习武也要空耗个十几春秋才能有所成。” 玉海棠近乎冷漠地看着细柳肿胀的手臂:“可是那实在太慢了,蝉蜕弄碎她的筋骨,不但可以弥补年纪的缺憾,还可以让她做到比常人习武更快。” 她说着,忽然发觉指间温热濡湿,低眼,只见少年肩骨浸出血来,她神情有一瞬细微的闪烁,不过片刻,她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再看向细柳那张清癯的脸:“看到她耳下那道半寸长的疤了吗?那也是蝉蜕留下来的,蝉蜕可不止会重塑她的筋骨,它还会慢慢地改变她的长相,从七年前到现在,刚好够她变成一副谁也认不出的模样。” 陆雨梧耳畔轰鸣,他仿佛被人攫住呼吸,怎么也喘不出胸口那股沉闷的浊气,他随着玉海棠的一字一句不由地去看竹床上女子的脸,不知何时,她眉心当中竟然出现一道锋利的血线,悄无声息地将她原本清冷的眉眼多添一分诡秘的艳丽之色。 那是一种陌生的艳丽。 陆雨梧胸口的浊气犹如巨石一般狠狠挤压着他的心肺,他撑在床沿的手指节泛白,喉间腥甜上涌,他侧过身,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陆公子!” 乌布舜立即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扣住他的脉门。 胸口并没有因为这一口血吐出来而好受许多,又开始变得空洞,严寒风霜往里胡乱地灌,陆雨梧一呼一吸都是疼的:“为什么?” 他一把挥开乌布舜的手,目光沉沉,盯住玉海棠,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你为什么要给她用蝉蜕?” “若这世上没有蝉蜕,她绝活不到现在!” 玉海棠看着竹床上像是被拆了骨头的木偶人一般的女子,她看似平静地注视着细柳眉心的血线,下颌却紧绷了一下:“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将她变成另外一个和周家毫不相干的人,可你却不依不饶,一定要找到一个活生生的周盈时,可是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将她藏起来,又或是改名换姓便能安稳一生吗?” 玉海棠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他的年少天真:“陆雨梧,你以为这天下很大吗?什么天涯海角又是这头顶耀日照不尽的?哪怕是深渊,亦有零星光隙,你对她的念念不忘,非是善意,而是杀她的利刃。” 头顶耀日。 深渊光隙。 陆雨梧浑身一震,外面明明没有滚滚雷电,也没有朔风吹卷,可他却觉得自己耳中轰鸣难止,耳膜生疼。 他好像猛然从玉海棠别有深意的这番话中窥见了深渊一角。 玉海棠看着他,残忍道:“你还不如像你父亲一样袖手旁观的好,你根本帮不了她任何,你想认她,只会害她。” 玉海棠拂袖转身,那道门一开一合,而后房中寂寂,隐约可闻外面雨露沙沙作响。 陆雨梧浑身筋骨冷透,他怔怔地望着竹床上昏睡的女子,她在浑噩中亦不曾松开眉头,没有人可以驯服蝉蜕,它依附在她的血脉里作乱,毁掉她的记忆,折磨她的躯体。 她的双臂都肿了,那双脚也是。 陆雨梧不敢碰她,他在恍惚中不断回忆玉海棠的每一句话,看着她的脸,她是盈时,也是细柳,他眼睑憋红。 大医乌布舜在旁,他慈蔼的眉目浮出一分不忍:“孩子,她只是手脚的筋骨出了问题,如今还没有到蝉蜕应劫的时候,我用了些苗地的办法暂时压制下来,今夜撑过去,她手脚就会好的。”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你也不要怨山主,若这个女娃娃能作为周盈时活下去,她也绝不会用蝉蜕将其变成如今的细柳。” “哪里只是细柳丢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呢?” 窗外细雨沙沙,乌布舜看着陆雨梧道:“是人都有自己的来处,紫鳞山主玉海棠也不是她的本名,她原姓程,名芷絮。” 陆雨梧猛地侧过脸,盯住他。 屋中挖的一个浅坑里火堆已经快烧尽了,钓钩上的茶壶摇摇晃晃,大医乌布舜站在一片晦暗的阴影里:“听说,周昀周大人那位早逝的夫人也姓程。” 火星子噼啪几声。 陆雨梧心头一震,周世叔的夫人早逝,他虽从未见过其人,但茏园里的那棵山枇杷树却清晰地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程氏,芷柳。 半开的窗外风雨如晦,陆雨梧近乎迟缓地抬头,吹来的寒风迎面刺骨,他望向那片凄风冷雨,有生之年,他头一次心中生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哪怕今日阴雨,天光亦织如密网朝他压来。 压得他喘不过气。 太阳底下,人如尘埃,他亦只是其中一粒,回过头,竹床上的女子一双手臂被紫杉木刺扎出点点血痕,他还记得江州山野,衰草掩盖的山洞。 那天,她蜷缩在他的怀里,浑噩地说:“我要活,不要死。” 陆雨梧用衣袖边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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