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底还是怕眼前这个男人的…… 阮凝玉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在谢凌冰冷的审视下,直直地跪了下去。 谢凌望着她,一时无言。 身为谢家嫡长孙,他身上有着士族鹤骨松姿的风骨,更有着长兄的威重。 自打出生,所有人都告诉他是嫡长孙。他被要求着要懂事,过早地开蒙,读书写字,要勤学进取,不可贪图安逸。教育府中弟妹,不让他们行差踏错误入歧途,及时点醒,拨乱反正,是他身为兄长的职责。 对上,他要成为一个合格优秀的长孙。对下,他是长兄,要立下表率。 而他也真的做到了,乃家中子弟的典范。 府中弟妹他都见过,可唯独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 不仅招蜂引蝶,还与小侯爷私奔。 眼见少女跪在他身前,她便缓缓垂下了眼帘,那张精致的脸依然透着点儿张狂和骄气,谢凌长眉蹙得更深了。 府中有两位表姑娘,先前他对阮凝玉的印象也不深。 谢凌见过之前的表姑娘,她总是穿着一身素衣远远地站在府里女眷身后,当见到他时,便会瑟缩着身子,低颈垂目。即使她过去也有野心,但远远没有今日这般心比天高、狂放不羁过。 以及,这般宁折不弯的傲骨。 他只在忠烈之后的将女,又或是帝后生养嫡出的公主身上见过。 ——将门之女和王朝公主,她们身上都有个共同点,那便是她们与寻常女子不太一样,她们身上都有某种类似“继承者”的思维。 不像其他女儿家被教育要相夫教子。 她们自出生起都能跟男儿一样享受权力,她们亦是权力的使用者。 其他女人是跟女人激烈竞争,而她们是跟男人争夺资源和权力! 历史上不乏有公主逼宫的事迹。 可一位在别人家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又如何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谢凌垂眼,敛去了眸中的思量。 阮凝玉跪着,却极其憋屈。 她前世贵为皇后,除非是遇到陛下和太后,否则她不用向世上第三个人行大礼。 他谢玄机,又如何配得上她这一跪?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年轻了至少十岁,她如今又变回了谢家表姑娘,他是长兄,她现在还没有任何能耐能跟他抗衡……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 很快,头顶便徐徐传来了不轻不重的嗓音。 阮凝玉垂着脑袋,不作声。 突然一个凌厉的眼风刮来。 “你议论之人,乃陛下先祖,大明王朝的慕容高祖!你在臣子府邸肆无忌惮地议论,甚至自比先皇!” 谢凌负手,俯视着她,长目忽的森冷地眯着,“你可知,倘若被有心之人听见并加以利用的话,轻则便是你犯下杀头之罪,重则是谢氏满府都被你牵连殃及!” 阮凝玉心有不服。 她突然抬头,目光充满锋利的野心。 他说的其他话,她都认了。 ——唯独那句,自比高祖,为何不可? 谢凌是什么人?前世饶是他这位旷世奇才的首辅大人,她亦有时能杀他个片甲不留,折了他的左膀右臂! 她也曾跟他博弈,抗衡一二,去争一争那让历代枭雄都垂涎觊觎的权力过! 只是奈何她后期身体不好,只能成为个没用的药罐子躺在床榻上,也奈何她身居后位,囿于宫墙,局限太多,自小被三纲五常教化,妇人眼光,醒悟得太晚。 否则,她为何不可同他一样翻云覆雨,颠覆了这江山! 这望进眼前男人一双冷寂澄明的眼睛,里头凉得她打了个激灵。 只一瞬,她便掩去了眸中的野心。 谢凌看到的时候,便是她看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去望她的时候,她又垂下了眼帘。 谢凌原本以为她如此顽劣,忤逆尊长,会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能让她低头。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阮凝玉跪在地上,开口了。 “表哥所言极是,我知错。” 原本平静的谢凌眼帘微动,看了过去。 只见她的睫毛卷翘而浓密,以他的角度来看,便像是一把柔软可爱的扇子。 她今日发髻不是全梳上去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双膝下跪,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乖巧。 阮凝玉说完,亭中寂静。 她盯着地面的砖缝,过了好半晌,依然没听见上方的男人有任何的动静。 即使前世运筹帷幄、权势滔天的谢首辅也退回去了十年光阴,可是他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势似乎从此至终都未曾变过。 她不由后背泌出冷汗,打湿衣衫。 谢凌正在观察着她。 里头似乎有观察,有审度,甚至有……一丝淡不可查的起疑。 阮凝玉的心紧了紧。 她沉默片刻,掩去心中那层细密的恐惧,她又平声道:“至于在园子里发生的事,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是我同文菁菁有何恩怨,都不关表哥的事。” “我能对王母娘娘发誓,砸人,我问心无愧,就算再来一遍,我亦不悔!” 很快,她的声音无比的恶毒。 “我只恨,我怎么没能一击即中,砸死她,令她毁容!” 谢凌的眸子都冷了。 原本以为她能知错就改,就怎么也没想到她刚认下错,很快就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阮凝玉仰着下巴说完,很快就感觉周围的气息冰冷得仿佛能结冰。 谢凌似乎是用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位表姑娘的眼神,从她的头顶一直打量到她的脚边。 阮凝玉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言有何不妥。 前世文菁菁对她做过的事,她就算将她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恶毒又怎么样?前世在她手里死掉的人不计其数,每晚午夜梦回却不见一人前来索命过! 相反,她睡得很安宁,只因她绝不滥杀无辜,每次死在她手里的人都是死有余辜! 谢凌又如何想她,一切都不重要。 跟沈景钰私奔一事,加上先前,在一向推崇四书五经的谢凌眼里,她冥顽不灵,孺子不可教也。 而他们先前又是一世的宿敌,阮凝玉恨眼前这个男人,又如何会同他解释? 她的行事作风,又凭什么向他解释? 谢凌站立着,手里捏着串菩提手串,竟也窥探不出他在想着些什么。 他道:“她是你表姐。” “文菁菁若去告状,不过是在祠堂上又添了一条罪名,躲不过,我亦不会躲。事情自有上苍定夺,便不由表哥费心了。”阮凝玉声音冷淡。 谢凌看了过去。 她五官还未彻底长开,肌肤白里透粉,脸上也带了点儿婴儿肥,用手指轻轻捏一下,仿佛都能掐出点儿带花香的奶糕味来。 然而却是顶着这张清纯稚嫩的脸,说出最天地不容的话。 或许是被她的离经叛道太过骇然。 谢凌一时半晌,都没说话。 便一直让她这么跪着,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 在这样的父权时代里,他还是一家长兄,这样冰冷的缄默却更像是阶级压迫,精神施虐比起体罚有过之而无不及。 阮凝玉又想起了前世的首辅大人,是如何对待她将她赶尽杀绝的。那个狠厉残忍的男人……她不禁颤了颤,连额角也泌出冷汗来。 谢凌戴着玉扳指的手依旧在转动着菩提佛珠。 前世,他同外祖母一样信佛,刚踏入朝廷时也是位清廉高洁的圣人。 他吃斋念佛,可丝毫也不影响他今后无情嗜血,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独揽大权的权臣。 她上辈子临死前,油尽灯枯的她即将闭眼时。 跟她斗了半辈子的姜贵妃过来看她了。 隔着凤纹繁复床幔,她见到了一身牡丹宫装的贵妃娘娘端着碗药站在边上。 阮凝玉神志浑噩,寿命将尽。 未央宫里的凤鸟衔环香炉仍飘着她最熟悉的玉蓉香。 直到寿命的最后一天,她才知道,这香是有毒的,一直在悄无声息地销蚀她的身体。 临死之前,她似乎从女人的口中听到了一声。 ……谢大人。 原来,原来……她前世的命,竟是身为表哥的谢凌杀的! 阮凝玉后背泌着冷汗,她强忍着恐惧,长久的罚跪,让她的膝盖连同双腿都开始酸痛。 谢凌终究是开口了。 “出手伤人,伤害族姐。” 他轻启,“你便不怕我罚你么。” 阮凝玉闻言,似乎是想到了前世在祠堂上他对她的刑罚,他手持戒鞭,那样狠的力道,刮破了她单薄的衣衫,那样羞辱的情形,她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那夜暴雨,雷声震耳。 从她耳边刮起的还有谢凌手里的戒鞭划破空中的声音。 她匍匐在地上,破碎的衣裳透出底下通红的细皮嫩肉。 无论她怎么求他,怎么求啊…… 都不见得眼前的男人有任何的怜悯。 他眼里,只有纪纲人伦。 回应她的,是更绝情残忍的鞭声。 一想到今日祠堂又要遭受这种凌辱,阮凝玉忍着战栗,合上了眼。 须臾,谢凌便听见她道:“表哥不是本来便要罚我么,何惧再添一条罪名。” 少女抬起眸子,竟对他露出了个讥讽的笑。 这样的讥讽,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谢凌不由得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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