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贤杀害钟家全家性命陷害周昀,则是白苹洲针对莲湖洞。 八月初,庆元盐商纲总花懋入京作证周昀查贪数目四百万两属实,景宁皇帝姜變下令,为前庆元巡盐御史周昀平反,抄没陈宗贤、王固、庆元布政使丁冶家财,不入国库,而全数还给庆元盐商,以弥补他们当初给朝廷上缴的一千万两。 以花懋为首的几位庆元纲总却推辞不受,只盼新皇将其充作军费,平定内乱,安抚天下流民。 八月初秋,细柳与陆雨梧一行人回到燕京,柏怜青与杨雍领着紫鳞山护山弟子在蟠龙瀑布迎接。 见杨雍与柏怜青都有伤在身,细柳问道:“禁军围山了?” “是啊小山主,” 柏怜青缠了夹板的右手挂在胸前,“真是好险,还好我们听您的话,早撤出山去了,不然可真让那永嘉皇帝屠了山了!” “既然早撤了出去,怎么还这样了?” 细柳见她胳膊受伤,那杨雍则是腿受了伤,手里住着根竹杖。 杨雍说道:“当日新皇大军包围了紫禁城,我们猜到那永嘉皇帝也许想从乾元殿通往紫鳞山的密道逃走,所以便回来抓他个正着。” 姜寰身边不是没有真正忠心的,单那刘吉的东厂番子便有不老少,杨雍与柏怜青为了拦住他们,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辛苦你们了。”细柳对他们二人说道。 “山主哪里话。” 杨雍忙俯首,又看向细柳怀中的罐子:“山主怀中这是……” “老山主的骨灰。” 细柳低眼,说道。 “什么?玉山主她……”柏怜青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细柳怀中那个漆黑的陶罐,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早该知道的,玉山主先前传信给我,问您的消息,从那以后,就再无音信了……” 柏怜青的眼睑红了。 苗平野的坟墓就在后山,细柳将玉海棠与他合葬在一块儿,又在墓碑上,用细柳刀刻下她的名字——程芷絮。 惊蛰动也不动,看着墓碑上新刻的名字,他想起锦屏山,想起那些从山崖上滚落下来的碎石。 乌布舜与雪花、舒敖就站在一边。 “孩子,别难过,”乌布舜看着细柳,说,“芷絮活着的时候,总是因为自己肩上的责任而感到痛苦,她如今其实是解脱了。” 后山草木茂盛,各色的野花开遍山野,几只蝴蝶掠过碑上,舒敖的目光追着它们远望,说:“在我们苗地,我们信奉人的□□会死,但灵魂是永远不会死的,嫂嫂和大哥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活着,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们。” 细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墓碑,她知道,生离死别,在姨母与师父之间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陈宗贤残害庆元盐商钟家满门性命,陷害周昀,勾结外敌,结党营私,桩桩件件,皆是重罪,是死罪,新皇大军入城的当日,陈宗贤便被李酉亲自带人捉拿,押入诏狱,如今大理寺清查旧案完毕,经由内阁议定,判陈宗贤、王固,以及庆元巡抚,庆元布政使四人,以及一干牵连其中的白苹洲官员五日后一同处斩。 至于那最先掀起那桩庆元盐政贪腐案,谎报贪墨数目,行党争之实的杜元恕,哪怕他早已不在人世,景宁皇帝亦下令削去其子孙在桂平莲湖洞的所有荫泽,抄没全部家产。 除了杜元恕,还有更多当初插手此事的莲湖洞人被大理寺审查,被问罪。 陈宗贤在诏狱中听闻这道旨意,却低声笑起来:“党争是禁不了的,哪怕没有白苹洲,哪怕没有莲湖洞,还会有其它什么洲,其它什么洞,人都是这样,一个人的能力有限,那便结合更多人的利益,为了不同的利益,人们始终要争,始终要斗,这是人欲,是本能,是烧不尽的业火。” “你既然知道人欲乃是无尽业火,又为何要引火烧身?” 牢门外,架子上烈焰灼烧,曹小荣方才宣读完旨意,听见这道声音,他回过头,只见那身穿银灰色圆领袍的年轻公子被一众侍者簇拥而来。 “小陆大人。” 曹小荣笑着作揖。 “曹掌印。” 陆雨梧朝他轻轻颔首。 牢门内,陈平就待在陈宗贤身边,警惕地望着外面那陆雨梧,而陈宗贤的神情却异常平静,他对上陆雨梧的目光:“你就没有人欲?” “没有人欲,便不是人,而该是圣贤,是神仙。” 一道牢门之隔,陆雨梧看着他:“诚如你所言,世上大多人皆因利益而分分合合,党争也许根除不尽,如同天总会下雨,只要下雨,这世上再清澈的江河也会浑浊,天生万物,相生相克,黑与白从来都并不泾渭分明,我也不求那个。” 陈宗贤冷冷地凝视这个过分年轻的后生:“那你求什么?”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陆雨梧声音沉静:“我只求守住自己,不偏不倚。” “天真!” 陈宗贤猛地站起身,束缚他双手双脚的镣铐发出森冷的声响:“陆证天真了一辈子,如今换了你,也是一样的天真!圣贤之道,教化于人,可这些放到官场当中却并不适用,凡是当官的,哪个口头心头不念着那些道理?可你猜他们是为什么念着那些?因为圣贤书是踏脚石,是青云梯!” 陈宗贤抬起手来:“圣贤之道从来不是被捧在手里的,而是被人用来踩的!当官的想踩它,那些还没入仕的秀才举人哪个不想踩着它往上爬?” 陈宗贤低低一笑:“何为圣贤?石阶而已,只有傻子才会入心!” “你不曾入过心吗?” 陆雨梧定定地看着他。 陈宗贤猛然一滞。 “我曾听我祖父说过,你年轻时在地方上做官,爱民如子,当地的百姓都称你为青天,后来你得赵籍赏识,才从地方上到了燕京。从农人之子到一国次辅,至今你也不过才五十来岁,哪怕你妻弟在江州勾结乡绅以天灾造人祸,兼并百姓田地,江州父老也无一人疑你,他们以为你被你妻弟蒙蔽,以为你被你妻子蒙蔽,他们不知道你那所谓贫瘠的,长不出好苗的田地里埋着数不清的银子,不知你清苦的表象之下,实则欲壑难填。”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眼中只见方寸,只有白苹而无天下?” “难道你们莲湖洞中只有一个杜元恕?难道要我放开手,任由你们残害我白苹中人?”陈宗贤脸颊上经年的伤疤颤动,“难道要放任这朝野上下皆成你莲湖洞的党羽吗?那我白苹出身的士子还有什么出头之日?我从来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大局!” “什么大局?” 甬道尽头,纷杂的步履声响起,一道清越的女声随之而来。 银饰碰撞的清音响起,陆雨梧转过脸,盆中烈焰跳跃,映照那紫衣女子腰间银饰雪亮凛冽,而她身边,则还有一个黑衣少年。 细柳走近,与陆雨梧相视一眼,随后她看向牢门内:“为了你所谓的大局,失妻失女也在所不惜是吗?” 一句“失妻失女”,犹如利刃般,骤然狠狠刺入陈宗贤的胸口,他眼睑一抖,干裂的嘴唇也颤动起来。 “陈宗贤,你可知我是谁?” 细柳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他。 陈宗贤抬头,目光却落在她身边的惊蛰身上,定住了,仿佛再也不会挪动了。 惊蛰亦看着他,抿紧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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