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醒太痛苦了，所以他放任自己被拉入黑暗。 像一个无知无觉的死人。 如果时间只停留在这一刻，司时泽会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但是药效总会散去。 他还会醒过来。 他不敢死。 他怕苒苒不想见他。 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 司时泽常住医院，不愿意出院。 因为医生给他打完镇静剂，意识迷茫的时候，可以见到苒苒。 他庆幸自己有钱。 也庆幸自己有一对生而不养的父母。 没有人能拦住他，动摇他。 顾诚看到司时泽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心里满是后悔。 司时泽的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司家封建严肃，可是偏偏司时泽的父母是最离经叛道，独树一帜的。 他们生下司时泽，用他换来了自由，从此非必要不回司家。 司时泽被司家爷爷抚养。 小小的孩子，不论酷夏寒冬，雷打不动跟着老人早起锻炼，美其名曰，军事化管理。 在那个最爱玩闹的年纪，司时泽活得比大人更压抑自律。 难过不敢哭，开心不敢笑，累了不敢坐，喜欢不敢说。 所以，当顾诚发现和楚榆在一起的司时泽会偷偷赛车，聚会，喝酒，抽烟。 桀骜，恶劣，不羁。 顾诚觉得，司时泽总算过得像个普通人，不把自己压抑成神了。 他从来没见过爱，所以，他以为这就是爱。 看完录像带之后，顾诚打电话问自己未婚妻： “你觉得一个男人怎么样才算爱一个女人？” 电话对面，大小姐看了看自己华丽的美甲，毫不走心地说：“多做，多说，多用心，多给钱。” 顾诚沉默了。 他想到结婚的时候，司时泽给许元苒的彩礼。 比周围人结婚时多了好几倍。 而且婚前，司时泽宁愿被司爷爷罚跪，也不愿意和许元苒签婚前协议。 还有司时泽在拍卖会拍下的珠宝，出差时带回来的有巧思的小玩意儿。 总会在之后某一天出现在许元苒身上。 他又在记忆里翻找，司时泽给楚榆送过礼物吗？ 好像没有，顶多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司时泽买单。 想清楚之后，顾诚真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想给许元苒道歉，结果被拉黑了。 都怪他傻，怪他嘴贱。 后来，他马不停蹄地跑到司时泽家里。 看到还没有恢复记忆的司时泽，他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兄弟失忆，他还给他拖了后腿。 13 司时泽靠镇静剂续命。 可是再好的药，也会产生耐药性。 镇静剂起不了作用，那就换成致幻剂。 心理医生严格把控他的药量，他不强求，只是攒着一个月的药一天吃。 等司时泽的父母回来，他浑身瘦骨嶙峋，像个骷髅。 他们把楚榆带到司时泽面前，希望楚榆能够唤醒他。 司时泽看着快十年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内心满是讽刺。 楚榆还是学不会看眼色，站在司时泽面前侃侃而谈。 一场闹剧，耽误司时泽吃药了。 所以他找来保镖，把三人赶出门外。 隔着栏杆，看着司时泽阴沉的眼神，一贯心大的楚榆，终于学会了害怕，随口找了个借口逃走了。 他没有理会，楚家没有了司家的扶持，也倒得差不多了。 像楚榆这种人，爱玩，爱闹，所谓的活泼大胆都是靠钱撑起来的。 转头看向眼含慈爱的父母。 司时泽不会认为他们忽然良心发现，觉醒了对孩子的爱。 估计是怕他死了，以后没人给钱潇洒旅行。 “放心，以后公司的分红会一直打给你们。” 司家人丁兴旺，他死了总会有人接替他的职位，公司倒闭不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年。 直到致幻剂也起不了作用了。 他忍到忍无可忍，还是偷偷跑到许元苒的墓地。 墓碑上，许元苒眼睛好像在闪光，笑得那么乖巧，司时泽满含思念地抬手轻轻触碰。 傍晚的蝉鸣声响彻整个墓园，司时泽脑海里忽然有一种声音： “你的眼睛真好看。” 照片里的身影和记忆里一个摔倒的小身影和在一起。 司时泽头靠在冰凉的墓碑上，悲伤又平静地： “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见过。” 夜半时分，忽然下起了雷雨。 司时泽把墓前的雪山玫瑰护在怀里。 眼前，忽然浮现了雪白花朵旁边粉白的指尖。 他苦笑一声，失忆后的司时泽，是一个懦夫。 在心动之后，选择了逃避。 回家的念头在这一刻打消。 就这样吧，就在这里吧。 最后的最后，司时泽心里想： “苒苒，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会躲好的。可是，我想见你。” “秦陌，知道错了吗？当年你哥要不是为了救你，也不至于体弱多病！他只是让你把女朋友让给他，他有什么错？你要是再敢去搞破坏，你就在这疯人院待一辈子！” 看着父母这张满是厌恶的嘴脸，这极为相似的场景，秦陌这才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重生在被父母从精神病院接回家，参加哥哥跟林宛瑜订婚典礼的那天。 上一世，他的父母隐瞒了他才是林婉茹未婚夫的真相，让哥哥取而代之，甚至是为了防止他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将他送进精神病院受尽折磨。 他曾试图跟林婉茹说出真相，可在林婉茹的眼里，他只是一个发病的精神病，为了让他清醒，林婉茹亲手将他送进了精神病院的电疗室。 在临死之际，林婉茹那句：你要是清醒了，就不要来破坏我跟秦煜的感情！ 他卑微的哀求过不想死在这里，怕所有的真相未曾有窥见天日的那一刻，可换来的却是林婉茹冰冷的一句，死了就死了吧，死了对大家都好。 而他，带着绝望与不甘，结束了这让人绝望的一生。 幸好老天垂帘，上天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了吧。 爱情也好，亲情也罢，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必去奢求？ “你要是识趣，永远的消失在我们面前，我们会给你一笔钱，也不至于让你饿死。” 见他没有说话，秦母又自以为是的抛出了一个极为诱人的筹码。 “好，我要三百万！” 秦陌深吸一口气，淡然且平静的开了口。 “只要你不破坏你个跟婉茹的婚礼，我愿意给你五百万，这笔钱让你的后半生过得富足，甚至是买块好点墓地死在外面了！” 秦父毫不犹豫的拿出了支票夹，写下了五百万的数额递给了秦陌。 “为了不让我破坏秦煜跟林婉茹的婚礼，你们还是第一次这么大方。”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底气去破坏？ 他的父母似乎是忘了，林婉茹原本可以是他的妻子，是他们为了秦煜将他的妻子，他的人生，强硬的剥夺，而这一切也抵不过，在二十年前的数九寒冬，他掉进了冰窟窿里，秦煜为了救他，差点丢了半条命。 自此，在他们眼里，他秦陌这辈子都欠秦煜的，就算是赔上这条命也不足以抵消秦煜的付出。 由于他们是双生子，从小到大，他以省理科第一的成绩考入的大学，是秦煜顶替他去的！ 他让了名，让了利，让出了原本光明璀璨的一生。 后来，他遇见了阳光明媚的林家千金林婉茹，她的出现，照亮了他原本灰暗的人生。 原本以为，他可以摆脱命运的束缚，结果却差强人意，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林婉茹成为了植物人，再次醒来时，她已经不记得了这个人。 只知道自己有个很爱很爱的人，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父母！ 拿出了所谓的证据，隐瞒了所有的真相，让他的哥哥李代桃僵。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解释了无数次，可换来的都不过是林婉茹的一句痴心妄想毫无礼义廉耻。 直到他死，都未曾换来林婉茹一丝信任。 “钱，我已经给你了，你最好说到做到。”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秦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问道。 “放心，我不会再去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了。” 秦陌淡淡回应了一句，收起这张支票，率先走出了这所困住了他半年的精神病院。 “既然这样，那就回去收拾，等婚礼一结束，我会送你离开的！” 看着秦父深深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秦陌的心犹如刀绞。 想想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为了秦陌的幸福，只恨不得他死在外面，区区五百万对于秦家来说，不过是哥哥秦煜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零花钱罢了，又岂会在意？ 在上车之前，秦陌的手机响起，是林婉茹打来的电话。 “车上的套用完了，你买一盒给我送到滨江公园！”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一记重锤打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上辈子，他也接到了这个电话，林婉茹特意挑在今天，跟秦煜发生关系。 他不想林婉茹做傻事，着急忙慌的赶过去想要阻止，而他看到的却是衣裳不整的两个人在车上翻云覆雨。 林婉茹那厌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他眼睁睁的目睹着自己得爱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听着她在动情时喊人老公。 无法接受这一切的他哭的就像是失去一切的孩子。 “好！” 秦陌深吸一口气，思虑再三之后才应了声。 根据前世的记忆，他在江边看到了那辆微微颤动着的车。 即便是不靠近，却也能够设想到，车内的战况有多么的激烈。 秦陌走到车旁面无表情的敲了敲车窗，林婉茹缓缓的抬起头，降下了一半车窗，他将手里的草莓味递了过去。 “你来晚了！用不上了！” 林婉茹一改方才那魅惑的模样，脸上逐渐浮现起了一抹寒霜。 纵然是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看着林婉茹身上那点点用印，以及秦煜那嘲讽且挑衅的目光，只觉得自身开始弥漫起一股冰寒。 “那就放着吧。” 秦陌并未多言，将手里的东西往车里一丢准备离开时，却再次被叫住。 “秦陌，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警告，收起你那龌蹉的心思，虽然你长了一张跟阿煜一样的脸，但你就算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可能多看你一眼！” 林婉茹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推开车门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声色平淡，在林婉茹眼里，他就像是一快垫桌脚都嫌碍事的废物，上不得台面，能好好跟他说话已经是她林婉茹的施舍。 “我知道！” 秦陌低下了眼眸，逼迫自己不去多看一眼，这些话简简单单，却字字句句犹如利刃刀刀入骨。 “阿陌，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所怨恨，从小到大你总是想压我一头，但感情这种事情不能勉强，你能想明白最好了。婉茹，你把请帖给阿陌一份吧，我想我们的婚礼能收到他的祝福。” 秦煜走到他的面前，满是关切的宽慰着。 看，他明明就是既得利益者，却又装出了一副纪委大度的样子。 可就在林婉茹上车拿请帖的那一瞬间，他在秦煜的脸上看到了一抹算计，几乎是同时，秦煜拉着他的手一起坠入了冰冷的河水当中。 秦煜比谁都清楚，因为年少时的事，他早已对水产生了一定的恐惧，在入水的那一刻，他慌张的不知所措。 他眼睁睁的看着，林婉茹跳入水中将秦煜托举上岸，任由他沉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将他的灵魂撕扯，模糊间，看着林婉茹紧张的开着车离开。 这一刻，他突然之间明白，曾经那个将自己爱在骨髓的少女，再也不似当年模样。 他闭上了沉重的双眼，想要彻底的放下与不公的博弈。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深处在医院当中，身上遍布的管子限制了他的行动。 “你可算是醒了！” 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见他醒来了之后，如释重负。 “我昏迷多久了？” 秦陌张了张略显干涸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三天了，你也是福大命大，你知不知道钓鱼佬发现你的时候，你前面就是发电站，差一点就要尸骨无存了。” 护士的言语中是秦陌从未体会到的关切，再给他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护士这才笑着补充了一句，“要不要我打电话联系你爸妈？” 秦陌还未开口说话，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看着眼前的父母，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必了，他们来了。” 护士瞥了两人一眼，笑着叮嘱了一句注意休息后起身离开。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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