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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次,陈仰在他的哽咽声里点了根烟,抬脚走进院子里,一眼就发现了树上的文青。 “你在树上干嘛?”陈仰喊道。 文青神秘兮兮:“嘘。” 陈仰咬住烟,腾开手抱住树干,几下跃上去,他顺着文青的视线望去,没忍住地骂了一声:“操!” 墙外全是僵尸,密密麻麻,幸亏它们不能飞,也跳不上来。 陈仰见过别人数星星,没见过数僵尸的。 文青一只两只地数着,他也不在意自己数了多少,就是好玩。 陈仰吐了口烟圈,看着虚空发呆。朝简现在在干什么呢,他那里有没有月亮…… “你觉得它们可爱吗?”文青忽然问。 陈仰扫了眼文青有一点稚嫩的侧脸,这普通样貌会戴上各种面具,在不同场合随意切换,完美掩藏真正的一面。 “可爱。”陈仰半晌说。 “不过,”陈仰对上文青充满兴味的眼神,“它们再可爱,跟我们也不是一个阵营,你这边是你的队友。” 文青东张西望:“哪呢?” 陈仰用夹着烟的手拍他肩膀:“我不是人吗?” 文青哼哼。 “王先生还没找到。”陈仰往后面的院里看,里奥在翻找着什么,疑似在找大蒜,他不信邪,坚信一定还有。 “饿了就会出来了。”文青挂在墙外面的两条腿晃来晃去。 陈仰习惯了文青的游戏人生态度,还是会头疼,尤其是在任务世界。 “你怎么不说话?”文青委屈地唉声叹气,“这是要抛弃我这个队友了吗?但是我不跟你计较,给你糖。” 文青笑嘻嘻地给了陈仰一片口香糖。 陈仰伸手去接,文青凑到他耳边说:“到现在为止,是不是还是只有我知道你不叫李跃,而是叫陈仰?” “这个队伍里是。”陈仰把口香糖放进口袋里,他在任务开始的当天就把真名告诉了文青,原因不明,那应该和情感无关,但他的情感丢失了。 无所谓的,他们后来还是好友,老战友。 文青满眼期待:“那我们是朋友了?” 陈仰:“是。” “阿仰。“文青喊出一个称呼,风把他的刘海吹乱,他本能地用手去捂额头的胎记。 陈仰嘴边的烟轻抖,他含糊地“嗯”了一声。 “阿仰!”文青跟个找到小伙伴的孩子似的,一遍遍地叫喊,“阿仰!阿仰!阿仰!” 陈仰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来,这是他重置前认识的文青,和他重置后认识的没有什么变化。 朝简说文青没重置过,于是陈仰知道文青的那些灰暗人生和社会关系不是规则给他安排的,而是真的,他脑子里的记忆都是真的,现在陈仰也亲身验证过了。 这就是被现实世界深深伤害过,不再喜欢现实世界的文青会死,他这么早就为了找乐趣让自己热爱任务。 文青在墙头晃啊晃,姿态惬意又愉悦:“找啊找,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陈仰起先只当文青是在唱歌,直到文青重复后半句“你是我的好朋友”,他才知道对方是在等他回应。 “嗯。”陈仰道。 文青对陈仰伸手,直勾勾地看着他:“好朋友?” 陈仰回道:“嗯,好朋友。” 文青冲着墙下大喊,笑容灿烂:“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有朋友了!” 僵尸们想吸干他的血,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陈仰陪文青吹了一个多小时的夜风才下来。夜里,三人轮流值班。 里奥排在第一个,他去门口窝着去了。陈仰坐在椅子上,随时准备出击,而文青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塞,嘴里发出呼噜声。 陈仰以前在火车站的任务里被向东告知,文青那副样子是在装睡,耳机里根本没歌,呼噜声也是假的,他这会真不确定对方究竟有没有睡着。 烛火不知何时被风吹灭,陈仰昏昏沉沉之际,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瞪着趴在文青身前的人影,毫不迟疑地开枪。 里奥被击中后脑勺,他的身子晃了一下,青白的脸转向陈仰,双眼赤红。 “跃哥……你杀了我吧……”里奥控制不住地龇开嘴,喉咙里发出“嗬”“咔”的声音,饥渴感让他分泌出大量唾液,从合不拢的嘴里流了出来。 陈仰的神色一沉,里奥感染尸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在打小敏的时候……陈仰的眉心一拧,不对,那时候里奥没受伤。 文青还躺在床上,陈仰想办法转移里奥的注意力:“你去拿汽油的路上遇到了王先生?” 里奥点头,他的脑袋低下去的幅度不自然,肢体动作已经开始变僵硬了。 “然后你被它咬了。”陈仰说。 里奥绝望地哭了出来:“他妈的,它突然窜出来的……” “它咬我脖子了,就趴我背上咬的,我甩不开它,”里奥的指甲渐渐变黑变长,他被吸走的血不少,不然也不会变异得这么快。 陈仰发现文青的腿动了一下,看来他早就醒了,应该也没被咬。 陈仰松口气:“王先生人呢?” “它在……”里奥看着陈仰的左后方,全红的眼睛瞪大。 陈仰猝然一个转身,那一瞬间,黑洞洞的枪口里再次飞出一颗子弹,正中他右后方的僵尸头部。 七颗子弹还剩五颗。 然而两具僵尸都没死!它们的战斗力比小敏要强,并且智商在线,竟然还知道配合,搞战术。 刚才陈仰要是信了里奥,以为僵尸在他左后方,现在他的脖子两边肯定各趴着一具僵尸。 “阿仰……”文青战战兢兢地缩在床边,害怕得不行。 陈仰飞快瞥他一眼,装的,就想被人关注,不过他的体能是真的一般,武力值就不说了,一言难尽。 “你躲我后面。”陈仰把后背留给他,没有半点犹豫。 文青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什么,他古怪地笑了几声,爬起来扒在了陈仰的背上。 陈仰还剩五颗子弹,不敢用了,他完全靠暴力把两具中枪的僵尸打得反复倒地,跳起。 等到陈仰浑身疲惫地扶着墙坐下来时,文青跟他说了一句话。 “阿仰,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要无聊死了。” 就这句,没别的了。 陈仰做了好几个呼气吸气的动作,才没有拎起文青抽一顿。 下一刻,陈仰猛地站起来:“你被咬了?!” 文青茫然:“没有啊。” “那你身上哪来的血腥味?”陈仰焦急地走过去。 文青笑嘻嘻:“你闻错了吧,王先生不是吸了里奥的血嘛,嘴里肯定都是那味。” 陈仰一顿,也是,结果他提着的心还没掉下去,就听见文青说:“智障才会让僵尸咬,我就是被指甲戳到了。” “被指甲……”陈仰迟缓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沙哑道,“你为什么不躲?” “我睡着了。”文青看着他。 陈仰跟他对视,眼里尽是能把人看穿的冷冽。 文青嘴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他坐回床上:“我想体会感染尸毒是什么症状。” “然后呢?你拿自己做实验,目的是什么?”陈仰看起来十分的心平气和。 文青歪了歪头:“无聊啊,打发时间。” 屋里一片死寂。 文青垂着头玩硬币,一串脚步声停在他跟前,伴随一道冷静的声音:“哪里?” “什么?”文青手里的硬币掉到腿上。 “我问你哪里被戳了?” “阿仰,你好凶。”文青捡起硬币咬住,他卷了卷右手的袖子,“这。” 陈仰查看那处渗着血珠的小伤口,当时里奥的指甲还没长长,戳的不深,感染的没有很严重。 任务还有三天,文青应该能撑下来,他一定能撑下来。 因为文青没有二次重置,他一直在走,不曾停下来过。 接下来的三天,陈仰没有出过大院一步,队伍里就他和文青两个人,食物跟水都够了。 可陈仰每分每秒都过得很艰难,因为文青感染了,他本来就没什么武力值,感染基本就废了。 防僵尸杀僵尸全是陈仰一个人来,他还要腾出时间照顾文青。 陈仰好不容易凭着强大的意志跟信念坚持到最后一天,眼看已经到了任务倒计时,他也可以顺利离开了,谁知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 准确来说,虽然是在陈仰的意料之外,却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是幻境,是走马灯,是他的过去,他多少都有点感应。 夜风阵阵,文青站在了墙头上面,背对着一大片僵尸。 “下来!”陈仰确定他掉下去,会在眨眼睛被咬死,吸干血。 文青的右手有点腐烂,指甲发黑,他嚼着口香糖,舌尖舔过变尖的牙齿,想喝血。 “还有八分钟,我们就能出去了。”陈仰耐心道。 “阿仰,我知道你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是给我留的吧。”文青慢悠悠道。 “……”陈仰抹脸,这其实是他稳妥的性子促使的,他留一颗子弹,是为了防止任务最后出现变数。 陈仰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说了出来,他知道文青很聪明,能分辨出他有没有撒谎。只要文青想那么做。 可文青显然不想,他笑的虚假又敷衍:“哦。” 陈仰说:“真的,别犯傻,你感染的症状不重,这八分钟里你不会彻底变异,你能活着出去。” “我知道啊。”文青的笑容不变。 陈仰怕他掉下去,犹豫着走到墙边,仰视道:“你不想出去。” 文青轻哼:“我就是觉得没劲。” 陈仰听文青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了,他无声地叹气,人活着要有盼头,盼头就是前方的照明灯。 “你想想里奥,小敏,王先生,还有这个任务的其他人,别的任务里失败的那些人,他们都回不了家了。你现在能回家了,却要放弃。”陈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是想解绑身份号,想去终点。”文青蹲下来,腿在晃,“我又不想。” 陈仰的心跳冲到嗓子眼:“那就享受过程!” “没意思。”文青摇头。 陈仰说:“现在没意思,不代表以后没意思。”他顿了顿,“也许你会遇到谈得来的朋友。” 文青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陈仰还没组织好语言,文青就用一句话刺了他一刀。 “几天前我在墙头跟你说我们是朋友了,那是我们在做游戏,你没看出来?”文青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陈仰要吐血了。 文青又站了起来:“让你误会了呢,我们只是普通队友而已。” 陈仰咽下一口老血:“文青。” 墙头的青年已经张开了手臂,刘海乱糟糟地吹起来,他没有再遮胎记。 “你往前走看看。”陈仰说。 “看什么?”文青嘴角含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恶趣味,他把有胎记的那边对着陈仰。 陈仰面不改色,即便是曾经的他,也不可能露出吃惊或恶心的表情:“看你想看的。” “文字游戏吗?”文青欲要向后仰的姿势一停。 陈仰心里有多紧张,神情就有多随和:“对,文字游戏,很有意思。”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文青的眼睛一眯,他笑起来,“那我再往前走走。” 陈仰整个后背都湿了。 “阿仰,我们又是朋友了!”文青坐到墙头上面,对陈仰吹了一个粉色大泡泡,他的胎记乌黑丑陋,笑容有几分纯真。 那一刹那,陈仰拿到了这场走马灯的另外半块记忆碎片,获取了任务后半段的信息,跟他经历的一模一样。 陈仰的心头生出几分感慨,原来我曾经在文青想要停下的时候,推了他一把。 文青忘了,我也忘了。 陈仰长长地叹口气,耳边忽地吹过一股香风。 “小仰仰,你叹什么气啊?” 陈仰猛一回神,他发现自己在一辆公交车上面。 乔小姐坐在他身边。 第182章 走马灯 陈仰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曾经的文青长相嫩点,性格没变,处事作风也还是那样, 就连穿衣风格都没变化。 可乔小姐的变化挺大的, 她的旗袍, 大波浪长卷发,以及烈焰红唇都没了,而是高马尾,素颜, 黑色修身上衣配牛仔裤,火辣而干练。 身上也没有香水味, 只有淡淡的汗味。 陈仰印象里, 乔小姐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是雪白的,白得晃眼,真没想到曾经的她是太阳晒出来的小麦色,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白回来的。 “乔姐。”陈仰吐了口气,喊道。 乔小姐的一条手臂撑着椅背,眼尾上挑起了一个懒散的弧度:“嗯?” 陈仰心说,性格似乎变得不大,他正要看自己的身份号, 余光不经意地瞥到旁边过道, 拉开背包拉链的动作猛然顿住。 坐在过道那边的是个男人,很瘦,长得斯斯文文的,身上有股子干净又纯粹的书卷气,像教书先生。 陈仰听到自己的声音:“王宽友?” 王宽友摩挲着腿上的公文包,闻言转头:“啊。” 陈仰的呼吸, 王宽友竟然也是他过去的队友之一! 王宽友见陈仰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眼里的紧张不安快要溢出来了:“李先生,有发现?” “没有。”陈仰发觉王宽友的状态没有老集村那次好。 而且…… 陈仰的眼皮跳了跳,老集村是王宽友的第二个任务。但他通过这个任务的前半段记忆得知,王宽友在这个任务开始的时候,介绍自己是第四次做任务。 这就是说,老集村那时的王宽友被二次重置了。 陈仰沉沉地喘口气,以前的王宽友不一定就停在这里。 我已经在老集村送走过王宽友一回了,不可能曾经也送过一回,他想。 陈仰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将视线收回来扫视公交车厢,这一扫,他有了一种晕车的感觉。 公交车是纸扎的,不是白纸,而是报纸,全是报纸,一块一块地无缝连接在一起,密集恐惧症待在里面,能痛苦死。 车上的座位没有坐满,空了不少。 司机跟乘客都是纸人! 陈仰吞了口唾沫,这是他这场走马灯里的其中一站,已经发生过的,他进来只是回顾而已,人和事都已成定局。 可那种窒息感依旧清晰而强烈。 陈仰把手伸进背包里,捏着白卡的手发紧,二十三个队友,要坐二十三站。 每一站都会上来一只鬼,规则会随机指定一个任务者帮对方查出凶手,并将凶手的名字告诉司机。 那鬼就会在下一站下车。 如果答案错了,任务者就会变成纸人,坐在鬼的位置上面,被鬼附身。 而查找凶手的信息来源就是这辆报纸糊的公交,信息都在报纸上面。 每站的间隔时间都是一样的,五分钟。任务者查线索期间,其他队友可以帮忙,不能逼迫,要自愿才行。 这任务跟送快递有点像,既是单人任务,也是团体任务。 车里的纸人全是队友,他们任务失败死了,成了纸人。每个纸人的身上都有一只鬼。 现在存活的是六个人,陈仰在内的其中四人都完成任务了,还剩王宽友和乔小姐。 陈仰一点都不奇怪,队伍里就那两人是他的熟人,这是规则给他留的,准确来说,是他自己决定的。 因为朝简说曾经的他做过太多任务,多到数不清,所以不可能每个都让他回顾一遍,能回顾的,只会是在他这条路上留下的痕迹比较重的,比较多的人和事。 人生的一些重要节点吧。 节点回顾了,点亮了,记忆那条彩灯就会整个亮起来。 陈仰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乔小姐跟王宽友,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走马灯幻境比朝简要难过,现在才知道他想错了,弄反了。 朝简是疯着进最后一关的,人生只有他,走马灯也自然全是他,可他带给朝简的不止是幸福,还有苦痛,因此朝简走马灯的每一站都会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是晴,一半阴。 朝简一站接一站地穿过,最后走出来的那个是病态的,残破不堪的朝简。 陈仰想,他的走马灯里有各色各样的人。 那规则希望他感受的东西就会和朝简有细微的不同,朝简要在一遍遍经历从天堂摔进地狱深渊之后,还能守住手中的那簇希望的火光,他应该是……不忘初心? 陈仰无声地呢喃:“不忘初心。” 我的初心是什么? 陈仰的脑中浮现出香子慕的声音,她说:仰哥,你做任务是为了交朋友。 交朋友。 我的初心是交朋友。 陈仰再次去看旁边的两个熟人,朋友…… 后面响起抽噎声,陈仰的思绪被打乱,他回了下头,哭的是个年轻女白领,她蜷缩在椅子边的地上,对着斜对面的纸人哭。 那是她从高中一起走过来的未婚夫,上一个五分钟时间到了,车到站的时候,他没有找出凶手,死了。 纸人的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鲜艳的红领巾。 陈仰的视线扫了扫车内的情况,其他纸人的胳膊腿上也都有个物品,那都是附身在他们身上的鬼生前的东西。 陈仰把身份白卡往背包里面放放,他的手指倏地一僵,下一刻就不敢置信地扒开背包往里伸头,入眼是一本非常厚的黑色笔记本。 陈仰慢慢触到笔记本,用力抓住,他明明在出发前将它郑重交给了向东?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他包里? 上一站走马灯里还没有这个…… 陈仰抖着手捞出笔记本,快速翻开,他的鼻息乱了起来。 笔记本是崭新的,空白的,一个字都没写! 这是新笔记本,陈仰记起了关于它的那部分记忆,它是他在一个路边摊上买的,摊主的样子是模糊的,他没想起来。 陈仰只知道他买完笔记本就进来这里了,没功夫把它拿出来。 “这本子挺厚,能记很多东西啊。”旁边的乔小姐脸上露出几分心血来潮的意味,“小仰仰,我有个想法。” 陈仰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的双眼微微睁大,捏着笔记本的指尖有点麻麻的。 不等他说话,乔小姐就递过来一支钢笔,对他抬抬线条柔美又不失利落的下巴:“我们来做一件有仪式感的事吧。” “什么?”陈仰的声音透着干哑。 “我们每个人在笔记上写下自己的经验和联系方式,怎么样?”乔小姐勾着淡粉的唇。 “不行,我试过了,在任务世界留联系方式,出去了就会被规则篡改,不会是原来的样子。”前面的眼镜男回头提醒。 乔小姐的眉型是天生的凌厉英气,没有修,就是很自然的样子,她轻皱的时候给人一种利剑出鞘的感觉:“也许有奇迹出现。” 那眼镜男的气场顿时弱了下去,他咳了声:“不可能。” “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万一让我们逮到规则犯懒或者出Bug的时候呢。”乔小姐凑到陈仰耳边,跟他说悄悄话,“是吧,小仰仰。” 陈仰笑了笑:“嗯,对。” 后排的其他几个人全看过来,就连那个抽泣的女白领都扭了扭头。 乔小姐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说:“车里太闷了,我们需要做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 “好。”陈仰不由自主地翻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写了满满一页。 那上面有七个任务,没有细写。任务点都是他曾经走过的,他写完的那一刻就都想起来了。 陈仰的视线往下游走,停在那一页的最后,看着他不自觉写下的签名。 ——CY。 陈仰以为自己的心境会天翻地覆,实际上他很平静,笔记本是他的啊,难怪…… 难怪他做完老集村的任务回来,站在厨房写笔记的时候,感觉自己什么时候也那么写过。 那是记忆残留,又或是一种感知反应。 陈仰把笔记本和笔给乔小姐,看着它们在她手上待了会,传给前面的男人,依次往下传,一个接一个。 这本子能丢,只有一个原因,他死了。 他死后,规则抹掉了笔记本初次使用后的所有痕迹,机缘巧合之下被别的任务者得到,添加新的内容,又被重置后的王宽友传到了他手里。 轮回一般。 片刻后,陈仰抚摸着多了六份记录的黑色笔记本,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合上了眼睛。 现在的它在向东那,如果它最后还能回到他手里,被向东送还给他,那可就真的……太好了。 “小仰仰,等你出去了,记得试着给姐姐打电话。”乔小姐笑道。 “我会的。”陈仰应声。 “要是能打得通,你就来找姐姐,姐姐请你喝咖啡,吃好吃的,还送你小玉石,姐姐有很多那玩意。” 陈仰听到了细碎的哗啦声响,他刷地睁眼,乔小姐手上拿着一个药瓶,她准备吃药。那药瓶他很熟悉,三连桥的审核任务见到过。 这时候的她就已经被性瘾侵蚀了吗?她给他的感觉并不像啊。 陈仰看着她的药瓶:“乔姐,你这是……” “家里有钱,高中时候被绑架过,回来就病了。”乔小姐仰头咽下几粒药片,说笑话的口吻道。 “吃药麻烦。”她盖上药瓶,吐槽似的轻声说了一句。 陈仰不出声了,他阻止自己去想象那是什么情景,很生硬地岔开话题:“你……”他想问她认不认识朝简,结果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说出来。 陈仰从缺氧的状态里出来,摸着干燥的脖子吐气,规则盯着他呢,不能违规。 公交车突然开始减速,倒数第三站就在前面。 王宽友做了两三个深呼吸,头往漆黑的窗外伸去,乔小姐双臂环在身前,显得很沉着。 “有个乘客上来了!”前面的司机喊道,“大家往后走!都往后走!不要挤在前面!” 车里的过道上空荡荡的,司机这句话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报纸糊的车门没有打开,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上来,可是前面的一个空位子上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皮包! 陈仰的瞳孔微缩,那就是上来的乘客!他往王宽友和乔小姐那看。 王宽友的脸上多了一块血红的斑印。 这次轮到他了! 只要在一站的时间内找出凶手完成了任务,血斑就会消失。 公交车再次开了起来,伴随着司机的声音:“下一站是玉门站。” 任务开始了。 王宽友丢下自己的公文包,踉跄着离开座位,脸色发白,眼神涣散。 陈仰的视线落在王宽友神经质地捏动的双手上面,他是不是有PTSD?在前一个任务里带出来的?他曾经这个样子,不排除是和他真正的,没被规则替换的人生经历有关。 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眼下重要的是怎么完成任务出去。陈仰站了起来,他刚要让乔小姐让一下,好让他出去,她就也起身,径自看起车里的报纸。 除了那个未婚夫死了的女白领,其他任务者都纷纷找起线索。 过了会,女白领也调整好悲伤的情绪加入了进来,之前轮到她的时候,王宽友帮过她。这次到他需要帮忙的时候了,她必须搭把手。 只要能确定自保,大多任务者都是愿意在队友有难的时候扶一把的。 . 陈仰在看座椅上的黑色皮包,那包用很久了,几个角磨损得比较厉害,其他地方的皮也开裂了很多,拉链也坏了。 包的左下角有一块水迹类的东西。 陈仰凑近看看,看不出名棠,他用手指刮了一点,反复搓了搓,很黏,能闻到一点荔枝香味。 “李先生,那是什么?”王宽友问道。 “棒棒糖的糖液。”陈仰说,“家里有小孩。” 王宽友灰暗的双眼一亮,可他又消极起来:“就不能是她自己喜欢吃吗?棒棒糖也不是小孩子的专属零食。” “不止那个线索,还有这个。”陈仰指指咧开嘴的包,任务者不能乱翻鬼的物品,但这包的拉链是开着的,包口朝上正着放的,能看见里面的一点东西。 王宽友在队友的提示下往包里看,他看见了一个粉色小星星的头绳,儿童款。 女鬼,有孩子。 这是半分钟里获得的信息,王宽友亦步亦趋地跟着陈仰,俨然已经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李先生,乔燕他们几个能完成任务,都是你找到的关键线索,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王宽友攥着手,恳求道。 陈仰一顿,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曾经做过的,被他无意识地翻新一遍,那时候的王宽友也这么跟着他啊…… 那王宽友就更不可能停在这里了。 陈仰对曾经的自己是很有信心的,他不信有他的帮忙,王宽友还会失败停在这。 公交开得很平稳,稳得就像是静止一样,但景物又确实在往后退。 陈仰往前门走,视线里是密密麻麻的报纸,眼睛有些疼,他这是用眼过度的原因,报纸上的字太小了。 座椅,地面,拉环扶手……所有东西全是报纸做的,就连司机的方向盘都是。 他们想从报纸上找线索,可想而知有多费劲。 陈仰站在前排往后看,每个纸人都端正坐在椅子上面,表情各有不同,他的眉心蹙了一下,一般来说,纸人是不会有眼睛的。 可它们全都有眼睛,是纸人,又不是纸人。 陈仰定了定神,他没有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找,而是在原地回忆脑中的记忆。 已经有十七个队友做过任务了,每个队友做的时候,他都会仔细地查看车里的报纸,十七次累积下来,不说全都看了个遍,起码超过一半都从他眼前晃过。 现在就找找看那一半多新闻报道里面,有没有关于王宽友这个任务的信息。 王宽友也在想他看过的报纸都有哪些,他很焦虑,眼里长了不少血丝:“李先生,你有没有……” “不要吵。”陈仰打断道。 王宽友拽了拽衬衣领口,逼迫自己冷静点,冷静点…… 几十秒后,陈仰大步去一个座位前,他蹲下来靠近座椅上的纸人。 它像是在对他笑,很诡异。 陈仰垂眼不去跟纸人对视,他前倾身体,往座椅里面的扶手上凑。 报纸不是一张张糊的,是一块块,一篇报道,这部分内容在这里,剩下的内容被糊在各个角落。 禁忌是不能用手机拍照。 这个任务的规则简单粗暴,对过目不忘的任务者很有利。可这世上基本都是普通人,所以做起来就很想死。 在任务世界,运气和人品很重要。 就像那个女白领,她要查的重要线索就在她屁股底下,她起身的时候习惯性地看椅子,无意间瞄到了,任务迅速完成。 而有的人到时间了,依旧一无所获,什么信息都没找到。 王宽友的运气不错。 “老闵山里发现一具女尸,”陈仰照着扶手上的那块报纸念,“现场只有一个破旧的大众款式黑色皮包,警方经勘察,死者面部有多处砸伤,初步判定是他杀。” 陈仰眯起眼睛,歪着头费力看字迹,他很想把纸人扔掉,整个扑到座椅上去。 “照片上的皮包跟那个是一样的!”王宽友指着刚才那站上来的女鬼皮包,神情极为激动。 “老闵山,女尸?”后面传来乔小姐的声音,“我这有发现。” 她看着车顶的报纸,“死者身份为王某玲,二十出头,全职家庭主妇,一个人带三岁孩子。丈夫刘某某,三十三岁,出租车司机。” “老夫少妻啊,矛盾比每天吃的饭粒还多,凶手就是她丈夫吧。”女白领说,“这年头夫妻中有个人出事了,第一嫌疑人就是另一个人。杀妻案不是挺多的吗,开出租车的很累,压力大,收入一般,三十多的男人又在更年期,回家看着三岁正闹腾的孩子,还有同样疲惫要跟他唠叨的老婆,指不定多暴。” 眼镜男和一个黄毛男出于男性的本能想反驳,被陈仰制止了。 “别讨论了,赶紧找其他线索!”陈仰绷着脸催促,报纸上不会写明凶手的名字,要推。 五分钟,一半时间找报纸,一半时间整理线索进行推理。 不一会,两分钟时间到了,大家全都集中到了一起,分享自己看到的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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