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声既冷又沉,显露出少年人躁戾的情绪,犹如晴天下冰雹,来得毫无预兆。 陈仰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他困惑的捏住病历本,受伤的手指头一阵抽搐。 操。 陈仰骂了句脏话。 . 拔掉指甲以后,陈仰什么都不想了,身份号,康复院,任务,人生,计划,将来等等,全都死在了四片指甲之下。 陈仰摊在椅子上面,左手的中指裹着纱布,右手是食指,中指,无名指裹了一层。 他后仰头,后脑勺靠着椅背,眼睛闭着,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 朝简坐在一旁看自己的左腿,一语不发。 “阿嚏——” 陈仰前倾身体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我好了,我们走吧。” 朝简跟他同时说话:“回去训练。” “什么?” 陈仰问完就反应了过来,他开心的说:“行,我会给你制定一个计划表。” “从双脚着地的站起来,到站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直到站稳了,我们再走。” 陈仰拍拍少年的胳膊:“我说个话,你看你能不能听进去。” “你的腿是心理原因导致的不能走,不如你试着去找引发这一切的人或者事,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朝简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只道:“从明天开始。” 陈仰点点头:“好。” 看来是听见了,没听进去。 陈仰不动声色的瞥了瞥少年的左腿,不想走,不敢走,不能走,这三者看似差不多,实际有很大的区别。 要找到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可少年明显不会说,陈仰曾经受过刺激,有心理阴影,多少能理解对方的逃避,他也不愿意把待在康复院的那三年多摊开,更不想去拾起自己选择遗忘的那些记忆。 每一幕都带着血的味道。 . 返程很顺,陈仰跟朝简在路上吃的午饭,回三连桥就躺着了。 他俩在大床上睡了个午觉,爬起来给邻居们送草药。 邻居们回以高涨的热情。 陈仰要在一个邻居家里待上好一会才能去下一家,然后又是新的一轮我问你答,你问我答。 话说多了,缺氧,陈仰到平房那边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唠嗑也不是个轻松活。 陈仰拎着手里的最后一袋去武叔家,门是开着的,院里没人,他站在门口喊了几声。 “来了!”里屋传出武叔的声音。 之后又没了动静。 陈仰过了会才看到人,他惊讶道:“叔,你这是怎么了?” 武叔一条裤腿是湿的,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摔了。”武叔揉腰,眼睛往陈仰旁边的少年身上看,“这是?” 陈仰介绍道:“他叫朝简,就住在你们这一块。” 武叔揉腰的动作停了停,他记得上次早早问这一带有没有姓朝的人家,还问有没有长得比明星还帅的男孩子。 今天带过来的不就刚好符合。 那早早当时就是在打听这个孩子吗?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 “真是咱们这的?”武叔狐疑的说。 陈仰咳了声:“真的,他小时候确实住在这里,只不过没怎么出过门,后来就去国外了,最近才回来。” 武叔说:“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面生得紧。”他明晃晃的打量少年,长得好,穿得好,气质也好,就是腿不好。 这块的平房户他一清二楚,小孩子是根据大人长的,他就没见哪个的轮廓能对的上这个少年。 朝简不在意武叔的视线,他神色如常的立在原地。 武叔问道:“哪一家的?” 朝简沉默。 见武叔看过来,陈仰糊弄的挥了下手:“就那边。” 划拉了一圈范围。 武叔象征性的瞧瞧:“噢……噢噢。” . 陈仰把草药给了武叔,告诉他每次泡脚大概抓多少。 “这个好。”武叔说出一串叠音,“这个好这个好,你婶婶背上长湿疹,老毛病了,总是好不了,说不定泡一段时间能有效果。” 陈仰说:“还是要多锻炼身体。” “难。”武叔叹气,“道理都懂,亚健康的人一抓一大把。” “你婶就跟那些小孩子一样,今天腰酸背痛,发誓明天一定要锻炼,到了明天照常懒成一滩。” 陈仰抽了抽嘴:“那叔,我就先回去了啊。” “诶诶。”武叔目送陈仰跟少年出了院子,他正要去关院门,忽然想起什么,几个大步冲出去:“等等!早早!你等等!” 武叔喊住陈仰,懊恼的拍脑门:“看我这记性,这么大的事都能给忘咯。” 陈仰问是什么事。 “你在这,我马上过来。”武叔急急忙忙回去。 下午两三点,巷子里既不明亮,也不昏暗,光泽十分温和。 陈仰看着墙脚的几块青苔,抬起脚蹭了蹭。 这个动作饱含童趣。 “早早。” 宁静中响起少年的声音,陈仰把抵着墙脚的腿放下来:“小名。” 朝简看了他一会,喉咙深处发出浑沉的音节,一字一顿:“陈、早、早。” 陈仰:“……” 这么个停顿法,名字叫起来有种正式的感觉,像是某种什么预示,有非常强烈的仪式感。 朝简侧过脸看巷口,眼眸半垂:“三个字的比两个字好叫。” 陈仰无所谓:“随便你。” “早早。” 陈仰:“……昂。” . 不多时,武叔从院里跑出来,怀中多了个东西,活物。 那是武玉的狗。 陈仰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这条狗没像之前那样,一眼不眨的看他,而是两眼紧闭,像狗玩偶。 “早早,小玉把这小不点放家里了,叫我给你送去。”武叔说。 陈仰难掩震惊:“给我?是不是弄错了?” “这怎么能弄错,小玉的原话是,她回来前,狗放你那。”武叔把狗往陈仰那送送,“它不像别的狗,不叫唤,是个哑巴,吃喝拉撒什么的也好打发,你抱着看看。” 陈仰伸了伸颤着纱布的手,又收回去,他短时间内不太能适应这个走向。 武叔刚才还说好打发,现在却用一种扔烫手山芋似的架势,把狗塞到了陈仰怀里。 陈仰浑身僵硬的托着狗:“武玉有说什么吗?” “没有,只让我把狗交给你。”武叔犯嘀咕,“她没跟你说一声吗?按理说应该是要打个招呼的。” 陈仰安慰道:“可能是忘了吧。” 武叔听他这么说,心里的不安就消散了很多。 陈仰感觉怀里的狗没什么重量,看来只是毛多:“那她什么时候走的?” “上午。”武叔说,“这狗一声不吭的,我就给忘了。” “要不是你来看我,给我送草药,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他叹气,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家里的宠物也是一个理,不会叫,跑哪了都不知道,那肯定会被忽略。 陈仰问道:“武玉有没有说哪天回来?” 武叔摇头:“没说。” “出差了吧,狗带着不行。”他摸了摸搭在陈仰胳膊里的小狗脑袋,“早早,你帮忙照看着点,啊!” 陈仰的心底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武玉有多重视03 ,他很清楚。 武玉去哪了,去做什么了,不能带着狗? 陈仰也不是很懂,武玉是依据什么选定他来暂管这条狗。 托孤一般。 . 陈仰临走前问狗吃什么? 武叔这才想起来武玉还有叮嘱:“等小不点睡醒了,给它喂点牛奶泡的面包,别的它不吃。” 牛奶泡面包?好嘛,两样家里都没有。陈仰只好抱着狗去小区附近的超市。 身旁的少年比往日还要沉冷。 “它叫03。”陈仰给朝简看狗,“还行吧。” 朝简一个眼神都没给。 陈仰凑头闻闻狗毛,没什么味道,他捋一把,捞起来看看,也不掉一根。 这狗好养。 从超市回去,陈仰把狗放沙发上面,弯腰观察。 狗一直在睡,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是不是生病了?”陈仰奇怪的想,他有两个星期没碰到武玉了,自然也就没见过这狗。上次还是在健身器材那里。 悉悉索索声传来,陈仰指着沉睡的小狗,对拆面包的少年说:“那是给它吃的。” 朝简咬一口面包。 陈仰的脑子里蹦出三个字,吃独食。 他看看温顺的狗,看看吃着面包的不定时炸弹危险分子,果断的选择不再多说。 算了,等狗醒了再操心它的食物吧。 . 陈仰给武玉打了电话,意料中的不在服务区,他把手机放一边,又拿起来刷微博刷新闻。 青城没什么大事。 陈仰翻了翻微信,他一共就四个好友,张琦,向东,武玉,孙文军。 最后一个拉黑了,现在还没加回来。 陈仰忽然说:“朝简,我们要不要加个微信?” 朝简把手机给他。 于是陈仰一手包办了他们的好友关系。 从给朝简的手机下微信,到接受好友申请,全是他自己操作。 “备注就是名字啊。”陈仰用一根手指戳键盘。 朝简叼住面包,长臂一伸:“给我。” 陈仰把手机递过去,他伸头扫了眼,表情一言难尽。 朝简给他的备注是一个字。 陈仰划拉自己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昨天他回复了张琦,说下半年打算就在家待着,明年再找工作。 张琦叨唠了一番,让他到时候确定好时间说一声。 明年说不定康复院还有空岗位。 陈仰没抱什么希望,哪可能他一想找工作,康复院就有空缺。 . 家里多了一条狗,一点影响都没有,仿佛一个装饰物,随便挪哪都行。 陈仰一个下午看了它十几遍,每次都是先从脑袋到尾巴摸上一通,再去挠它肚皮,捏它下巴。 朝简的态度跟他截然相反,一次都没看。 晚上的时候,陈仰要叫外卖,朝简不同意,说难吃。 两人对视了一小会,一同进了厨房。 需要碰水的部分朝简负责,切菜也是他来,剩下的都交给陈仰。 技术含量高的,新手做不来。 陈仰用左手炒菜,中指翘得高高的,他不时指挥朝简拿个碟子,倒点生抽,洒点胡椒粉。 油烟机开到最大档,呼啦啦的吹着,厨房里的饭菜味依旧很浓。 “汤不烧了吧。”陈仰犯懒了。 朝简抿直唇:“我来烧。” “那你来。”陈仰把主战场交给他。 朝简把水壶里的开水倒进了锅里,接着就把冰箱上头的半包紫菜拿了下来。 紫菜汤啊,可以,这个简单,随便搞搞就行,陈仰在一旁想。 两分钟后他才知道自己想太多。 陈师傅忍不住的提醒:“蛋液要边倒边搅。” 朝徒弟绕着圈圈往锅里倒蛋液。 “小虾米忘了放了。”陈仰说,“还有砧板上的葱。” “你别说话。” 朝徒弟手忙脚乱,拐杖“砰”一下把半开的柜门挥了上去。 陈师傅默默撤了。 . 师傅跟徒弟合作出来的晚餐是三菜一汤。 鱼肉炖汤是C位。 陈仰手疼,胃口不怎么样,他随便吃了点就放下勺子,看着朝简吃。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陈奶奶的影响,陈仰竟然觉得这么看人吃饭,心里有种微妙的满足感。 “鸡柳不能放到明天,炖汤也是。”陈仰说。 朝简默默的挨个清空。 除了汤。 陈仰伸头一瞧,还剩不少,他抱着这是朝简第一个成品,不能让对方太受打击的心态,把汤给喝了。 喝完就后悔了,父爱不是这么用的。 该打击还是要打击。 否则怎么会成长,怎么会有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 “你这个汤……” 陈仰组织着语言,批评的话已经挂到了嘴边,少年绷着脸一声不吭的看过来,给他一种紧张跟期待的错觉,他抹把嘴,把那句批评给抹掉了,换成两个字:“挺好。” 朝简冷淡的发出一个音:“嗯。” “你走吧,桌子我收。” 陈仰点点头,他手沾不了水就不添乱了。 . 狗没换过一次姿势。 陈仰坐在沙发边给它拍了一组照片,大多都是特写。 厨房里传来惊心动魄的声响,陈仰的屁股下意识抬起来,他又控制住自己的坐了回去。 有些孩子这个不会,那个不会,都是家长给惯的,不给他们长大的机会,还怪他们不懂事。 陈仰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下一刻就给推翻了。 干嘛给自己按这一套,他又不是养儿子。 陈仰继续拍照,拍完就去整理相册,任务世界拍的一回来就没了,自动清除。 现在他手机里的照片不多,几乎都是狗照。 陈仰往前翻,看到了日记本第二页的照片,他突发奇想的从茶几底下拿出小本子跟笔。 朝简干完活走出厨房的时候,陈仰对他招招手,等他走过来了,就把本子上的东西给他看。 四条横线,两长两短。 陈仰用好奇的语气说:“这是我在一个密室逃脱类的贴吧找到的,是个很难的迷题,你看着这个,会想到什么?” 朝简抽纸巾擦手:“线条。” 陈仰:“……” “还有呢?” 朝简用拐杖把垃圾篓拨到脚边,将脏纸巾丢进去:“一对二。” 陈仰:“……” 陈仰让朝简认真点。 朝简在他旁边坐下来:“两条一样长的横线,两条一样短的……” 陈仰端走茶几上的一盘奶片,朝简拽他:“图形。” “什么图形?”陈仰手抖了一下,奶片掉了很多到朝简身上。 朝简捡起来一个撕开:“连起来。” 陈仰把笔夹在食指跟中指之间,小心谨慎的连起了四条线。 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陈仰记得日记本的第三页是十一根线条,全部一样长,他照这个思路用手虚虚的划出来,连了连,就是个长方形。 那种形状的东西多了去了。 陈仰咬着笔尖想,不一定就是连线看图形,对应着找物品。 现在只能说有个方向比没有好,先摸索着,也许摸着摸着,思路就宽了起来。 思路一宽,找对方向的可能性就会增大。 陈仰对日记本的在意程度不比那本书少,他琢磨着,要不要找个时间会一会那个香月。 可他又不想去康复院,怕遇上孙文军。 最好是能在外面碰头。 嘴里的笔尖被扯了出去,陈仰迟钝的去看少年。 “脏不脏?”朝简嫌弃的皱眉。 陈仰心说,管得真宽。 . 当天夜里,陈仰翻了个身,趴着睡,脸压着的地方冰凉凉的,触感不是被子,他一下就醒了。 视野里漆黑一片。 陈仰伸了伸腿,碰到了什么,他用左手去摸,发现是个帐篷。 “……” “朝简?”陈仰在黑暗中轻唤。 没有回应。 这是个单人帐篷。 陈仰的心往下沉,朝简没一起进来吗?他摸索着拉开帐篷,腥咸湿冷的海风扑了他一脸。 随后是海浪拍打礁石声,哗啦哗啦的响着。 陈仰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这第六感,好的不灵坏的灵。 比起下海,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搭档不在。 陈仰身上穿的棉质格子睡衣,他为了避免在被指定接任务的时候,身上没有身份号而面临任务直接失败的抹杀,那东西都是随身携带的,睡觉也揣着。 所以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身份号。 这次的行当比上次还要少。 陈仰被海风吹得打哆嗦,他有多冷就有多烦躁,正当他打算先回帐篷里,等天亮了再说时,左边传来了轻微声响。 是其他任务者,还是鬼? 那声响越来越近了,陈仰的心跳渐渐停下来,他僵在帐篷边,没有轻举妄动。 “是我。” 低低的声音响起。 陈仰猛然跑出去,他跑得太快,刹不住车的撞上黑影。 朝简被撞得倒在了沙滩上面,身上还压着一个重物,他的喉间溢出一声闷哼:“跑什么,不多问问,你就不怕是鬼装的?” 陈仰气喘吁吁:“早先我是担心有鬼伪装你,后来感觉不太可能,难度太大。” 他避开受伤的手指头,摸黑爬起来:“你从哪过来的?”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朝简说。 陈仰顾不上清理衣服上的细碎沙子,他弯腰拉起朝简,跟对方一起站在空寂的沙滩上面。 “这次的任务只有我们?还是说我们是第一批到的?” 朝简突然侧头。 几个瞬息后,那个方向扫来一束光亮,伴随着一声夸张的惊喜。 “哇!” 陈仰的眼皮跳了跳,踩着沙子朝他们走来的不是文青又是谁。 文青停在陈仰跟朝简面前,举着手机照了照他们,又把手电筒的光对着自己,还是那张普通的脸,厚刘海,邪气的笑。 “帅哥,栗毛,真高兴还能再遇到你们。” 陈仰:“……” 文青还没好好开展一场感人肺腑的叙旧,其中一个帐篷里就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惊惶失措的问:“请……请问这里是……是什么地方?” “欢迎来到海水浴场。”文青微笑。 第56章 海水浴场欢迎你 随着文青说完, 又有人从帐篷里出来了,这次是个肺活量很大,中气非常足的年轻人。 “这是哪里?救命啊, 救……鬼……鬼啊!啊啊啊!!!” 年轻人发出一串天崩地裂的嚎叫, 他连滚带爬的逃跑, 脚下踉跄了一下,直挺挺的栽倒进了沙子里面,吓晕了。 “一个结巴,一个晕了, 没劲。”文青嫌弃的啧了一声,他往陈仰那凑凑, “幸好有你们, 不然我这一轮要无聊死。” 陈仰光着脚,沙子挤满他的脚趾,细细绵绵的触感往他皮肉里渗, 他有点不舒服的用右脚蹭蹭左脚背。 “帅哥,你的装备不太理想啊。”文青在手电筒的光里打量陈仰,“手怎么还包上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能碰水的吧, 现在好了, 要遭罪了,哎。” 嘴上同情,眼里却是幸灾乐祸。 陈仰并没有配合文青的演出,他抓着朝简的拐杖说:“天快亮了。” 朝简望着远处。 没过一会,沙滩上就站了十个人,其中有个竟然还是陈仰的熟人, 第一个任务里的另一个生存者。 赵元。 那阳光大男孩看到陈仰,激动得热泪盈眶。 “陈仰!”赵元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大喊,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情感满溢。 “待会说。”陈仰晃晃手让他冷静。 “小迷弟啊。”文青唉声叹气,“好羡慕你,我就没有。” 他越说越来劲,假惺惺的说:“这种粉丝见面会的场景,我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遇上。” 陈仰:“……” . 一小片薄薄的白色出现在天边,渐渐的,海上浮起一个橘红的圆饼。 万丈霞光在海平面上扩展,柔和的光晕蔓延至沙滩。 天亮了。 浴场的景象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礁石,帐篷,更衣室,售票处,厕所,救生员的高台,几个卖沙滩用品的小棚子…… 一阵裹着橘黄光点的海风吹过,贝壳做的风铃清脆响。 陈仰对数量很敏感,他奇怪道:“十一个帐篷,只有十个人,还有一个呢?” “哦豁,难道这回是个很精彩的开局?”文青自告奋勇的跑去查探帐篷,挨个查,他走到最后一个那里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顿时就不见了。 “怎么了,人死了吗?”赵元紧张的看向陈仰。 其他人也条件反射的看过去。 陈仰收回观察文青的视线:“刚好相反。” . 文青想要一个精彩的开局。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第十一人是个酒鬼,还在帐篷里呼呼大睡。 文青对着上空弹硬币,在它落下来时用手接住,另一只手盖上。 不知道他的人,以为他想通过花跟数字来判断凶吉,一双双眼都盯着他的手。 然而他只是在装逼。 “这一轮的十一个人全都是年轻人,男性。”文青看也不看硬币,直接捏在了指间,“看起来会很好玩。” “希望真的如此。”他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大家,像是在说,拜托了,让我心想事成吧,谢谢。 众人:“……” 不了解文青的,通过这一出给他打上了神经病的标签。 . 赵元接下了给新人科普的工作,他有问必答,每次的答案都是很长一段,附带着他的脑补。 新人们问完想问的,一片死寂。 第一个出来的叫冯初,是个文静秀气的白衬衫少年,那个嚎叫着晕了的是何翔睿,他从事的是健身教练的工作,身上穿着紧身运动衣,勒出两大块胸肌,运动裤下是肌肉盘虬的黝黑小腿。 剩下的五人分别是还睡着的醉鬼,三十八线小明星钟名,一身灰色道袍的小兄弟清风,络腮胡摄影师,脏辫男孩张劲扬。 众人站着或蹲着,一时都没说话。 无声的崩溃比有声的还要压抑。陈仰忽地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他拉着朝简问:“药带了吗?” 朝简不语。 陈仰的眉心拧了起来:“没带?”他看了看少年,脚上没光着,而是穿着棉拖,说明进来之前不是在床上。 那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 “我起来吃药。”朝简说。 陈仰没问少年怎么又睡不好,这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他带没带药。 朝简指指自己的睡裤口袋。 陈仰下意识把手伸了进去,摸到什么抓出来一看。 是药片。 一共五粒。 陈仰:“这怎么……” 朝简神色淡然:“当时我刚吃完药,倒出来一点数着玩。” 陈仰一愣,这是什么孩子气的怪癖,他沉思着说:“你现在一天吃几次药?” “三次。” 陈仰又问:“一次几粒?” “三粒半。”朝简的额发凌乱,语调平平。 说话的人波澜不起,听众却犹如被惊涛骇浪拍晕。 陈仰的印象里,小尹岛那时候,朝简一天吃早晚两次药,一次两粒。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朝简好像发展成了早中晚三次,一次两粒,他不是很确定。 没料到朝简现在竟然是一天三次,一次三粒半。 药物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这是个极其恐怖的变化。如果得不到缓解,朝简用不了多久就会…… 陈仰竭力压下内心的不安,深呼吸道:“你来之前吃过药,现在天亮了,今天就不要吃了,剩下的一天一粒,可以吗?” 他用的是征求的语气,不敢带一点强迫。 少年盯着陈仰,冷冷开口:“我不吃药的时候很可怕?” 陈仰:“……” 这问的。 “不是可怕,就是有点暴躁,其他方面跟平时没多大区别。”他睁眼说瞎话。 朝简又盯了陈仰片刻,不再出声。 陈仰觉得他是答应了自己的提议,忙说:“我去那边的棚子里找个袋子,给你把药片装进去。” “药放在我这,每天早上我拿给你。”陈仰怕少年控制不住的时候,一口气全吃了。 朝简拄拐去离他们最近的棚子,陈仰抓着药片跟上。 不远处,偷听到这场谈话的赵元一屁股坐到沙子上面:“完了。” 蹲在旁边的钟名如临大敌:“怎么了?什么完了?你是个有经验的,别这么吓唬人!” 赵元喃喃:“他药没带够。” 钟名听不明白。 赵元羡慕的看了小明星一眼,无知无畏,真好。 . 几个棚子里的物品大同小异,游泳用具,小孩玩的吹泡泡的东西,海螺,珊瑚,挖沙子的工具等。 陈仰把装着药片的袋子卷吧卷吧,塞进裤兜里面,他在摆放的鞋子那里瞧了瞧。 有潜水鞋。 陈仰用左手的拇指跟食指捏起一只看鞋码,不适合自己,他放了回去:“我穿42的,你帮我找找。” 朝简抬起一根拐杖,在陈仰的目瞪口呆中把所有男士潜水鞋翻个边。 一眼望去,鞋码一览无遗。 陈仰找到了自己的鞋码,他也不管什么花里胡哨的款式,随便拨一双进塑料袋里:“朝简,你也穿这个吧,拖鞋不方便。” 说着就给他找了双43码的。 陈仰跟朝简往更衣室走,途径售票处,那是个小亭子,台面上放着很多布满沙尘的牌子。 每个牌子都圈着一圈皮筋,有点老化。 就像棚子里的物品一样。 这个浴场跟火车站不同,年代背景不是现在,是过去。 三年前。 这是陈仰通过棚子里那些物品的生产日期发现的。 然而他们的帐篷却很新。 . 更衣室里非常简陋,只有一面储存柜,三张长凳,一排淋喷头。 陈仰在角落里找了根水管。水很冰,冲到他脚上的时候,一股凉意从他脚底心窜上来,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也太冷了。”陈仰哆哆嗦嗦的踮着脚跑到长凳那里,脚上的水没东西擦,他只能自然晾干。 “你有什么线索吗?”陈仰问拄着拐看凳子的朝简。 朝简的拐杖抬了抬。 陈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怎么……” 看见了什么,陈仰煞白着脸跳到了地上。 是头发。 有一小缕,细细长长的,就夹在长凳的一处缝隙里面。 陈仰的后脑勺一阵阵的发麻,这里是男士更衣室,怎么会有女生的长发? “不一定就是女生的,男的也有留长发的。”陈仰说出第二种可能。 朝简没理他的自我安慰。 “滴答” 角落里突然传来水滴砸到地上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更衣室里显得尤其清晰,它出现在那缕长头发之后,这样的时机让它变得惊悚。 陈仰欲要背起朝简跑出去,结果他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手伤的手指头。 钻心的疼痛压倒了恐惧。 陈仰两只手抽搐着放在嘴边吹了吹。 朝简厉声道:“不长记性。” 陈仰用手背蹭掉滑到脸上的生理性泪水,哭笑不得的说:“别提了,这次真的坑人。” 朝简的目光落在他还在颤的手指头上面,沉默了片刻:“换上鞋出去。” 陈仰不敢坐长凳,也不敢靠着储存柜,他就倚着朝简,快速把潜水鞋从塑料袋里倒出来,两只脚一左一右的塞进去,弯下腰左手挨个拽上。 鞋子的材质十分柔软轻便,穿了跟没穿一样。 . 陈仰跟朝简走出更衣室的时候,赵元热切地迎面跑了过来。 现在不叙旧,等少年病发了就没机会了,赵元喘着气看陈仰:“哥,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陈仰的视线越过赵元去看沙滩上的其他人,回答他道:“规则干扰了,号码是错的。” 赵元满脸卧槽。 那时候他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了陈仰的联系方式,一回到现实世界就打了过去,接听的是个陌生男声,说是不认识陈仰,打错了。 赵元以为自己没记对号码,他想陈仰很谨慎,肯定不会像他这么蠢。 于是赵元天天等陈仰的来电,从早等到晚,一直等,上课的时候频频摸手机,睡觉都放在枕头边。 等了一个礼拜,赵元觉得事情不妙,他把备忘录的那串数字拎出来,重新排序,轮流试,一个都不对。 赵元萎了。 哥们都认为赵元谈恋爱了,又失恋了,天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特么的操蛋,赵元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 陈仰把注意力放到赵元身上:“你后来是什么时候进的任务世界?” “没有啊。”赵元语出惊人,“这里是我第二个任务。”他被陈仰的表情变化弄懵了,“你不是吗?” 陈仰说我不是:“我是第四个。” 赵元傻了。 “怎么会这样,”赵元瞪大眼睛,“我们不是同一批的吗?为什么你的任务会这么频繁?” 陈仰无言以对。 赵元失控的情绪回来了一点。陈仰跟他一样,他们都是被动进出任务世界,不能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更不知道终点在哪,还有没有尽头。 他们是被推着往前走的任务者,哪能摸得清规则。 赵元感觉眼前一片黑,没有曙光,他机械的薅了把头发,说出一句:“还好你都没事。” 陈仰轻动眉头,这孩子是在真情实意的担心他。 赵元发现了往这边走来的黑发青年,步伐慢悠悠的,像是在公园里散步,不见丝毫慌乱焦虑。 他小声问陈仰:“那个文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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