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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出现的那个。” 杨沛的背脊发冷,这么说,楼里至少有两个鬼,其中一个是厉鬼。他的脚步抬不起来,要不他不送快递了,干脆就熬到任务时间,大家集体违规,一起死算了。 不行,他没办法那么干。他看得出来,要是再过两分钟他还没进楼,那个耳朵上戴圆环的男的肯定就会打死他。 杨沛使劲抓了抓刺头,武庆送到五楼都没事,他二楼的,风险要小很多,只要他速度快点,一会就能出来。 杨沛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设,继续往居民楼走,他有种走进鬼门关的错觉。 阿缘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扬声道:“哥们,你可能还会碰到那个鬼,到时候情况允许的话,你可以尝试着套问一下信息。” 杨沛回了句:“放心!” 这是个人任务,又不是团体的,谁管你们。 . “那小子不会调查的。”向东啧啧。 陈仰说:“我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你要在轮到你送快递的时候查探?”向东别有深意,“到那时你可是一个人进鬼楼啊,不怕了?” “怕啊。”陈仰叹息,“怕也要查线索,至于独自做任务……”他抿嘴,“习惯就好了。” 向东拉长声音:“是啊,习惯就好了,总会习惯的。” 陈仰听出不对,斜眼道:“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我烟抽完了,你给我来根。”向东懒洋洋地笑。 陈仰把背包里的那包烟丢过去,无意间看到武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跟武叔相像。 “大叔,你是哪的?”陈仰随意问道。 “龙保镇的。”武庆说,“青城乡下,很偏远,你估计不知道。” 陈仰是没听过那个镇子:“那你有亲戚在三连桥吗?”他在对方疑惑的眼神里解释道,“我住在那边,有个邻居长的有点像你。” 武庆不敢置信地“啊”了声:“我没亲戚在三什么桥啊!” “长的像只是凑巧吧,”他想了想,“我记得有那种新闻,不认识的两个人却跟双胞胎似的。” “也是。”陈仰碰碰朝简,小声说,“你看呢?” 朝简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陈仰转头看他。 “我跟你说过不止一次,我不关注不相干的人,你没有一次能记得住。”朝简冷着脸道。 陈仰发现了什么,他把一张脸凑近:“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朝简的面上的冷意一凝,转瞬间四分五裂,他淡淡道:“进了灰。” 陈仰脱口而出:“那我给你吹吹?” 说完一窘,视线也往左右飘,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还那么自然??? 陈仰怀疑人生的时候,听到朝简说:“不用。” 他松口气,岔开话题道:“我们去槐树底下?那里挺阴的。” 朝简看了他一眼:“好。” 陈仰提了蝉的事,用的是任务者们都能听见的音量。 大家既费解又觉得毛骨悚然,没有蝉,却有叫声。 那蝉叫代表什么? 陈仰没有得到哪个任务者的脑洞跟猜想,得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 “也许这只是误导。”陈仰坐到老槐树底下的时候说。 朝简没有言语,他听着聒噪的蝉鸣,闭目养神。 陈仰靠着粗糙的老树观察中年快递员,对方正在翻手里的东西。 那些都是单子,用铁夹子夹着,厚厚一摞。只有一张是武庆拿回来的,其他都是他自己的。 陈仰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摞单子上面,它透露出的信息是,那中年人跑单跑的很勤。是一个认真工作的快递员。 “任务开始到现在过去十分钟了,只有一个快递完成了派送,第二个还不清楚进展。”陈仰捡起羽毛状的槐树叶子,捏在指间把玩。 朝简握住他的手:“把叶子扔掉。” 陈仰下意识照做,之后才问朝简原因。 朝简没睁眼:“脏死了。” “你之前不也……”陈仰发现手被抓着,他的话声顿了顿,试图挣脱。 朝简没有松开力道。 看到那一幕的向东忍不住爆粗口,我操,他妈得怎么还牵上手了? 凤梨拦道:“东哥,做任务就不当电灯泡了吧,你看我连狗粮都不吃了。” 向东龇牙:“电灯泡?” 凤梨很想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难不成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东哥显然没有。 . 居民楼里,杨沛被中药味冲到,他压下反胃的感觉骂了句脏话。 武庆只说有中药,没说这么大味啊! 杨沛正要去二楼,101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他条件反射地侧过脸看去。 出来的是个老奶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七老八十的样子。 老奶奶颤巍巍地蹲下来,伸出干枯的手 把炉子的铁片往里推了推,只留了一条更小的缝隙,让砂锅里的中药慢慢熬。 杨沛反应过来暗骂自己有病,竟然不抓紧时间送快递,速度送完速度出去,而是站在这看了半天。 老婆子熬药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杨沛急匆匆往二楼走,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年轻人,你是在送快递啊?” 像是孤寡老人对过路人的期待和邀请,和我唠唠嗑啊,说两句话也行。 杨沛没功夫搭理,他几个大步跨台阶,很快就到了二楼。 二楼确实是武庆说的那样,比一楼要暗。 又脏又破的墙面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广告,杂物堆得乱七八糟。 武庆清理出的走道是往楼上去的,杨沛要去的是201,路不通,他得自己清理。 楼道里传出“砰”“哐”声响,杨沛一边怕那个鬼出现,一边快速清杂物,他也顾不上轻拿轻放,这扔一个那丟一个,只想赶紧进去。 不多时,杨沛满头大汗地站在201 门外,气喘吁吁地敲门。 可他才敲了第一下,就吓了一大跳。他感觉敲过门的那只手上沾满了滑滑的液体。 杨沛低头一闻,一股恶臭感扑进鼻子里,他被恶心的想吐。 “这是什么啊……”杨沛嫌恶地抹在墙上,他不用手碰门了,直接抬脚踢,连续踢了好几下,屋内才有不耐烦的声音传出来。 “妈逼的,谁啊?”这是个怪里怪气的男人声音。 “你的快递!”杨沛大声回答。 “快递?”怪气男人疑惑了一会,才随口说道,“你放门口吧。” “不行,公司规定一定要当面签收的。”杨沛说,“麻烦你签个字吧。” “你妈的,怎么这么多事啊?签个屁签!”怪气男暴怒,“放下赶紧滚!” 杨沛的脸色铁青,碰上这种垃圾玩意儿,避开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鬼任务却非要客户当面签字,不然就是任务失败。 想到这,杨沛只能骂骂咧咧地再次踢门,响动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不止。 “谁啊?”屋内再次传出男人声音。 “抱歉,还是我,这快递真的需要您的签字。”杨沛扭着脸,温声温气地恳求道,“这是公司的规定,麻烦先生您帮下忙吧。” 屋内沉默了许久之后,怪气男的才回答道:“等会!” 接着杨沛就听到屋子里有一阵叮叮砰砰的乱响,像是各种家具的碰撞声。 “吱嘎……” 房门终于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油腻,上身赤膊的男人探出了身子,神情极为烦躁。 客户是决定生死的关键,杨沛赶忙扯开嘴角摆出一个笑容。武庆送的包裹上只有门牌号,他的除了那个,还有个名字。 “您好,请问是史一升先生吗?” “对啊!”怪气男撇嘴。 “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了。”杨沛一手拿着纸袋,一手将笔递了过去。 幸好武庆提醒他了,不然他还得让客户回屋拿笔,耽误时间。 怪气男不耐烦地接过笔,像鬼画符一样签下名字,中间还因为写错了一次,随手涂了个墨团。 看着单子上这么丑的签名,杨沛心中非常不屑,他断定这个怪气男肯定没好好上过学,但他嘴上还是装的很客气:“好的,可以了,麻烦您了。” 怪气男冷哼了一声就要关门。也就是趁着这时候,杨沛向屋内扫了一眼,顿时一阵恶寒。 如果说屋外是脏乱差的话,那屋内简直就是垃圾场了,在各种东倒西歪的破烂家具之间,堆放中喝剩下的酒瓶易拉罐。其中还有不少散发怪味的塑料袋,估计是些吃剩的外卖。 房门关上之后,杨沛也不愿再停留,他连忙下楼。 可就在他走到堆放破烂家具的转角处时,不由得眼皮一跳,不知是不是他紧张过度产生了幻觉,他感觉垃圾堆好像动了一下。 “轰隆……” 垃圾堆忽然倒塌了下来,几个破家具堵塞了楼梯口。杨沛跳骂着把单子塞进口袋里,快速用手去搬家具。 操,搞什么东西啊! 好在这些家具并不是很沉,杨沛很快就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类似床头柜的时候,他刚把手放在上面,心脏猝然一跳,一股滑滑的液体感黏在他手里,和门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恶心东西,怎么柜门上也有? “啪!” 杨沛发愣之际,柜门猛地打开,里面伸出两只手臂,一把将他死死抓住。然后就这样把他往柜子里面拖去。 杨沛双目圆睁,他拼命挣扎,可那两只灰白的手臂力大无比。 眼看就要被拉进柜子了,杨沛疯狂哭骂了起来:“放开!草!救命!救命啊!” 他的侧脸就贴在柜门上,脸颊逐渐扁平,贴着柜门的那只耳朵轰轰作响。 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失聪的时候,一股细小的声音从柜内传来,开始还听不清楚,只是声音不断重复。 随着声音的逐渐变大,犹如男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杨沛终于听清了。 “谁是史一升?谁是史一升?谁是史一升?……” 那声音不断在杨沛耳边回荡,或许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他竟然从抓住他的那双手中挣脱开。 杨沛的大脑死机,身体下意识的开始向着楼下飞奔。 “砰!” 跑了半个楼层之后,杨沛一个踩空就从楼梯翻滚下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呆呆揉了揉摔破皮的额头,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那个恐怖的声音没有了,四周静悄悄的,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杨沛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想了一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吓得全身狂起鸡皮疙瘩。 “他根本不是史一升!”怪气男根本不是史一升。 “真正的史一升,是那个柜子里的……” 杨沛吓得身体都瘫软了,就这样倚着墙,瘫坐在低头。 不管了,先出去吧。出去再说! 杨沛爬起来的动作倏地一滞,他感觉有什么在看着自己,本能地往后扭头。 只见他身后的墙像是裂开了,有半个人影从墙里伸出,黑洞洞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122章 你的快递到了 蝉突然不叫了。 陈仰折奶片包装纸的手轻颤, 他迅速把纸放进朝简怀里,大步走出老槐树下面,脸色凝重地看着前面的居民楼。 蝉叫的时候, 武庆没死, 他活着出来了。现在蝉不叫了。 陈仰盯着居民楼入口, 喉咙里溢出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喘息,杨沛可能出事了。 坐在不远处空地上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有什么发生了,他们全都站了起来。 蝉叫的时候他们嫌吵嫌烦,它不叫了以后, 大家又觉得四周太静了,静得像一座坟墓。 “嘭” 三轮车那边传来一声响动, 中年快递员丢了第三个包裹下来, 灰尘飞溅。 众人的表情一变,他们从中年快递员的举动里得出一个信号,杨沛不会出来了。 武庆呆滞地坐在地上。 周远飞蹲下来, 轻声说:“大叔,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武庆冤枉道:“没有啊。”他抬头看其他人,“我没有隐瞒,我看到的听到的都说了。” “那为什么你能出来,杨沛却死了?”周远飞按着武庆的肩膀。 武庆两只手抓着土渣, 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见过那个上下楼的鬼, 对方不害人,所以他没事。害人的鬼他没碰到,杨沛碰到了……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武庆哽咽着,涕泪横流。 周远飞还想问,一道严厉又偏沙哑的女声打断道:“周先生,大叔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想不通, 你们不怕吗?” 周远飞踌躇地起身,对上阿缘黑亮得像是能把人看穿的眼睛,吞吞吐吐道,“人,人就那么死了,不明不白的……” “每个人都有包裹要送,想知道原因,轮到自己的时候查呗。”阿缘说。 周远飞不吱声了。 老槐树里一片寂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蝉确实是报丧的,无声地报丧。 . 第三个包裹是101的,中等纸盒。 向东抓到了那个快递的单号,这一单由他派送,他拿起包裹看了看,收件人信息是老太。 凤梨觉得他东哥的运气好好,一楼都不用爬楼梯,进去拐个弯就到了,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跑出来。 “刚才那纸团是我拿的……”周远飞往前走了两步,直勾勾地盯着向东手里的包裹。 “你不是又放回去,换了别的吗?”凤梨甩出指甲刀,掰开磨指甲的铁片对着他,“哥们,你不会是现在知道那上面有单号就后悔了,想要回来吧?” 周远飞尴尬得一张脸通红。 抓阄,每个人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抓502单号的时候,大家抱着的是“五楼不低,但跟顶楼比要好一点”的理性态度安慰自己,抓到就抓到了。 到了201单号那会,气氛十分紧张,选择纸团的心态很谨慎。而101更是攀上了另一个高峰。 当时周远飞犹豫不定,拿起了最左边那个纸团,觉得不太可能是有单号的那个,就丢了换成了别的。 谁知最左边那个纸团里面就是单号,他跟好运擦肩而过,悔不当初。 . 向东拿到101的包裹并不激动,哪层不是送啊,对他来说无所谓,他走到中年快递员那,倚着三轮车说:“包裹是你随意丢下来的,我们这边利用抓阄选了派送员,显然没有强制性的选择目标,那是不是说,抓到单号的人也可以选择放弃,让别的人来送。” “反正只要有个人能把包裹送到客户手里就行?”向东用的是唠家常的口吻跟姿态。 中年快递员僵硬地站着,发青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不行?这他妈抓个阄还认主了是吧?”向东低骂了声,烦躁地拍了下凤梨的后背,“本来想给你,看来行不通。” 凤梨怔怔道:“老大,你是要换给我啊?我还以为你想换给仰哥。” “他又不菜。”向东说。 “……”感动得要哭的凤梨把眼泪憋了回去。 向东口袋里揣着陈仰的那包烟,嘴边叼着一根,包裹被他夹在胳膊里,他低头点燃烟,深吸一口。 “仰哥,有什么要说的没,没有我就出发了,我动作快点,给你们节省时间。” 陈仰说:“101是那个门外放小炉子熬中药的那个住户。”他指指向东要送的包裹,“里面十有八九是中药材。” 向东抬抬下巴:“还有呢?” “你不是第一次做任务了,一般的突发情况你能应付。”陈仰摆摆手。 “话不能这么说,咱老任务者有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向东语气沉重道,“我要是死里头了……” 向东的尾音拖了半天,迟迟没把后半句讲出来,陈仰看过去,听他淡笑着说道:“别为我哭,我会走不好。” 向东装了个逼就往居民楼那走,丝毫不给朝简出手的机会。 凤梨把手放在嘴边大喊:“东哥,加油,你是最棒的!” 向东的身形一抖,黑着脸回头怒吼:“喊个几把,跟紧你仰哥!” 凤梨泪眼婆娑,一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样子。 陈仰给他奶片,凤梨摇头。 “仰哥,我老大会没事的吧?”凤梨哭出了鼻涕泡,他窘迫地用手抹掉。 “当然。”陈仰说。 不论是什么性格什么人生经历什么生活背景,只要绑定身份号进了任务世界,心态就会发生很多变化。 对走到今天的陈仰来说,康复院的那些不愉快经历在几次的合作中消散了,他跟向东如今有共同的目标,走下去,活下去。道同,于是相谋。 从理性上讲,向东毋庸置疑是老队友,感性上的话,他是那种找打欠抽,有时候能气得扑上去揣几脚,有时候又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说话的朋友。 能走远点就走远点,别轻易停在任务世界。 陈仰的后颈一疼,他“嘶”了声,后仰头看站在他身后的人,不解道:“干嘛?” 朝简冷冷看他,不答反问:“你在想什么?” “随便想想。”陈仰吃痛地说,“我脖子是不是破了?” 朝简捏着他后颈的手指没有拿开,指腹摩着那处咬痕:“我不高兴。” 陈仰本想让凤梨帮忙看看他后颈的心思瞬间消失,他愣怔地维持着往后仰头的姿势,从下往上看朝简。 两人四目相视,个高的那个稍微低下头就能吻上去。 但他只是把捏着对方后颈咬痕的手往上移,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向前一摁。后仰着头看他的人便只能看前面的居民楼。 他们的视线不再交缠。 凤梨小声咂咂嘴,这儿是任务世界,刚开窍的人没心思谈情说爱,等了他很久很久的人也不敢让他分神。好惨。 . 蝉又叫了起来,它的叫声在通知任务者们,进楼的人现在没出事。 陈仰没有回到老槐树那里,他就站在居民楼的台阶下,顺利的话,向东不到两分钟就会出来。 “我们要送快递,代表的是快递员。”陈仰自言自语,“只要进了楼就是快递员。” 原本陈仰以为任务是派送快递,现在武庆送完了没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跑单子的活不止一轮,后面还有,另一种情况是……送快递只是误导。 陈仰挠了挠湿乎乎的额头:“做了好几个任务了,竟然还没到九月份,今年的夏天好长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快点过去。” “快了。”朝简低语。 陈仰感慨:“夏天过去就好了。” 朝简没有回应,过了片刻他才开口:“或许吧。” 陈仰感受到了朝简的颓跟阴暗,他忍了忍,最终还是试探地问道:“你怎么了?” “烦。”朝简大力捏烂奶片,眼底翻腾着几分克制的躁戾。 陈仰噎了噎,耐心诱哄:“那你跟我说说。” “跟你说了有用?”朝简掀起眼皮。 陈仰清清嗓子,含糊道:“你先说,说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朝简看着他。 陈仰避开了朝简的视线,他看着远处的老槐树,声音微哑:“我想我们能走下去。” “走下去……”朝简咀嚼了几遍,将三个字拆开咬碎在了齿间,“好啊,走下去。” 陈仰愣怔地转过头。朝简按了按拢起来的眉心:“看我干什么,你不是特地来这等那个丑八怪的吗?以前说是疯狗,现在成了朋友,他进去做任务你在出口处等他,以后呢?生死之交?你的生死之交来得还真是不值钱。” 朝简对陈仰阴鸷地轻笑。 陈仰没有发火,有的只是担忧跟……心疼,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确定是那样的情绪,而且强烈得让他不知所措。 站在他面前的人性情一会一变,时好时坏,多疑神经质越来越失控,必须尽可能的接受治疗,越快越好。否则他想象不出朝简会变成什么样,他又要怎么面对。 陈仰不想他和朝简走到崩坏的地步,他希望他们好好的。 任务这条路还在走,黑暗得看不到曙光跟终点,他想身边都能有朝简同行。 “生死之交怎么会不值钱,那是缘分。”陈仰说,“就像我们一样,生死与共。” 朝简的眼神一空,曾经有个人对他张开手臂,笑着说,我们同生共死,相依为命。 “吃奶片吗?”陈仰看出朝简的心情又变好了一点。 “不吃。”朝简冷冰冰地坐到了台阶上面,他的手却不受控地伸过去,拿走了陈仰剥好的奶片吃掉。 “……”陈仰看手机,向东进去有两分钟了,他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出来? 向东的脑力跟武力虽然不配套,但差距应该在不断缩小。 陈仰还没见过他正儿八经的做任务,估计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式,不至于上去就是粗口加拳脚。 . 向东叼着烟把一楼的楼道逛了一遍,他半蹲在101门外的小炉子前,一股股的热气卷着中药味扑向他,热情似火。 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奶奶走出来,向东起身打招呼:“老太您好。” 老奶奶看了眼他嘴边的烟,不适地捂嘴咳嗽。 向东夹开烟。 “年轻人,抽烟对身体的危害大着呢,不健康。” 老奶奶咳着说。 “老太您说的是。”向东随意掐灭。 老奶奶浑浊的双眼转了转:“你是个好孩子,听话。”她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看向东,“听话好啊,听话好。” 向东笑了笑,下一刻就听到老奶奶说:“你怎么打耳洞了啊?这不好。” 刚才还慈祥的老奶奶此时瞪着向东,布满老年斑的脸上尽是冷意:“男孩子打什么耳洞,不像样子!” 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训斥,语调有种瘆人的尖锐和强势。 我操!向东一口老血涌到了嗓子眼,他把耳朵上的小圆环取下来:“老太,我这都是生活所迫。” 老奶奶不说话了,两只眼睛盯着他。 向东若无其事地捏住小圆环,听老人突兀道:“你是快递员啊。” “对。”向东咧咧嘴,挺俊的一张脸上挂着正经的表情,“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这是您的快递,我给您送过来了。” 老奶奶惊讶道:“是药材啊,我昨天让小何在网上给我买的,今天就到了?” “现在网购效率高。”向东一边记住小何这个人物,一边按下自动笔,提醒老人,“您在这签个名字。” 老奶奶说:“我老眼昏花的看不清,你帮我签一下。” “那不成。”向东为难道,“公司明文规定,客户一定要亲自签收。” 老奶奶说:“很多快递员不都是自己写的吗?东西还没开始送就签收了。” “别人是别人,我这儿真不行。”向东苦笑,“老太您要是不亲自签收,我这个件就等于白跑了。” 老奶奶拢了拢一头稀松白发:“你老板不在这,你签了没人知道。” “不是这个理。”向东神色严肃,“工作不能这么糊弄。” 楼道里偏暗,老奶奶一身黑衣几乎要跟背融为一体,空气里的中药味跟霉味都压不住她身上的老年味。 向东把呼吸跟心跳都控制在正常频率。单子是肯定要签的,不然他就没以后了,那他妈的可不行。 过了一会,老奶奶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慈祥和蔼:“你这个年轻人死脑筋,不会变通。” 向东说笑:“我是觉得做人得有原则。” “快递员这活不讨喜,你不错。”老奶奶接过向东的自动笔,在单子上签字。 向东看着老人签下名字,悬着的那颗心放了回去。 “那老太,您忙,我先……”向东撕下单子就要走,没留神碰到了炉子上的砂锅,他反应敏捷地一把拖住砂锅,顾不上烫就给推回炉子上面。 向东把烫到的手放到阴冷的墙上蹭蹭,妈得,还好他速度够快,他敢确定,只要砂锅掉地上碎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老太,您这中药的味道闻起来好苦。”向东吹了吹火烧火燎的手掌。 老奶奶揭开砂锅的盖子看看:“良药苦口啊。” “说的是。”向东安慰道,“老太您喝药的时候可以准备一块糖,喝完药吃点就不难受了。” “这药不是我喝的,是我儿子喝的。”老奶奶说, “他偷偷跑出去了,一直没回家,我就把药温着,等他回来喝。” 向东挑眉,还有个儿子? 老奶奶把盖子盖回去,佝偻着背看他:“年轻人,你送快递的时候有见到我儿子吗?” “我不认识您儿子,见到了也不知道。”向东说,“要不您给我看看他的照片,下次我再碰到就叫住他?” 老奶奶叠声道:“好好好!” “你等等,”老奶奶激动得一把老骨头都在颤,“你进屋吧,进屋说。” 向东的太阳穴一跳,他婉拒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吧。” 老奶奶也不勉强,她像是年轻了好多岁,脚步都利索了不少,急匆匆就回了屋。 向东打量对门的102,门口什么都没有。 那个小何就住在那里?向东的拇指摩挲几下唇角,他的客户是101的,对门的跟他无关,他不可能贸然去敲门查问。 “看,这就是我儿子。” 向东听到老人的声音回头,瞳孔微缩。 老人举着相框,她的神情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包括那身黑衣。 只不过照片上不止是她,还有她儿子。 向东露出诧异之色:“这是您跟您儿子的合照啊。” “是啊,就这么一张。”老奶奶说。 向东看了看照片:“您儿子长得像您。” 老奶奶抚摸着照片上的儿子,眼眶湿润:“小何也这么说。” 下一秒老人就抬起头:“现在你已经看过我儿子的照片了,那你能把他送回来了吧。” 向东:“……” 妈得,掉陷阱里了! “老太,我没有见过您儿子。”向东说完,老人脸上的笑意就不见了。 向东忍住一肚子脏话,他额角绷着青筋搓把脸,微笑道:“您看这样行不,我帮您留意着,我也会跟我的同事们打招呼,人多力量大。” “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记在心上。”向东又语气诚恳地说了一句。 老人干瘪的嘴角跟遗像上一样抿着,神情冷淡:“好。” . 向东应付完老太,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了,露出粗野健壮的肌肉线条,他这单做得不容易,演技都上了几个台阶。 好在不是解谜,他最不擅长这个。一切跟严谨慎密的逻辑相关的他都不太行。 向东正要往外走,楼上忽然传来了下楼声,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从五楼到六楼之间下来的。 那脚步声的主人穿的是拖鞋,走路慢慢悠悠,很自由惬意。 向东想到了武庆说的那个鬼,他走到楼梯口向上看。 客户在一楼,向东不能去楼上,这是他能站的最好的位置,如果那家伙下来,他就能看得见。 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四楼,三楼,二楼……直至二楼到一楼的楼道里。 然后就消失了。 向东已经看清了他的样子,老式背心,深灰色旧拖鞋,中年男性,抽烟,胡渣脸,这些全部都和武庆透露的信息对上了。 只不过…… 向东停在原地,不制造任何声响,他在等那个男鬼再次出现。 不多时,楼上又响起了脚步声。向东在男鬼快要走到先前消失的地方时开口:“大哥!” 中年男人闻声向下探头,像是这才看见他:“你叫我?” 向东说:“你妈在等你回家。” 中年男人傻眼:“什么?” 向东眯了眯眼,武庆说这个鬼魂崩溃了,照他现在的状态来看,他不仅对楼层没概念,还会忘记所有的纠结和痛苦,死后活得轻松自在。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从楼上下来,你再走几步就会回到原点,你并不是在往下走,而是一直在楼道里打转,你下不来。” “你家在一楼。” 向东忌惮楼里的厉鬼,也赶时间,没功夫慢慢聊,他一个一个信息往外蹦,简单粗暴:“你跟你妈都死了。” 中年男人嘴里的烟跟他的身子都在抖:“不可能!” 他大吼着往楼下冲,然而他只迈出几步,身影就诡异地定格,消失了。在那之后楼上便响起了悠闲的脚步声。 再一次见到楼梯下面的向东,中年男人脸上的坚信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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