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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江舫:“是吗?是朋友吗?” 南舟坦诚道:“其实不算的。” 江舫:“……”为什么又不是了。 ……难道和自己像,就又不是“朋友”了吗? 南舟在想着另一件事。 他还清楚地记得,在三人虚张声势、把松鼠小镇清空的时候,江舫准确说出了小镇的烟花燃放时间。 当时,江舫明显对他们有所隐瞒。 南舟没有追究,便放过去了。 但现在,南舟有了新的想法。 南舟问:“你以前,玩过《万有引力》吗。” 江舫忽的心跳加速了:“为什么这么问?” 南舟的一记毫不掩饰的直球,瞬间直袭他的心脏:“你为一个角色,种过苹果树吗。” “我……” 事到临头,江舫再次失语。 曾经的那点温情,他是羞于启齿的。 因为他一旦承认,就必然要回答南舟的下一个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早就见过南舟,却要装作不认识他? 为什么要为素未谋面的他种树? 滑稽的是,江舫甚至愿意为见到南舟而死,但他就是无法亲口表达出自己的喜欢和心意。 过去的都过去了,承认它又有什么意义? 江舫宁愿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也不想让他们的关系过度快进。 那样会给江舫一种即将越轨的恐慌。 于是,他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什么苹果树?” “啊。”南舟抿了抿嘴:“……没什么。” 江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要胡思乱想了,睡觉吧。” 南舟很听话地逼着自己快速入睡了。 他还是坚信,自己身体出了某种问题。 所以要保证睡眠,把圆月造成的影响恢复养好。 下一关,他还需要保护两人。 等南舟的呼吸渐趋平稳,江舫却用胳膊支起身体,侧过身来,专注看向南舟的睡颜。 这件出自游戏系统的衣服永远是干净的。 但是被南舟穿久了,就自带了一点暖意和他身上的新鲜苹果的香气。 江舫俯身注视他许久,才俯下身去,绅士地亲吻了他的衣领。 那点暖意和香气,自然而然沾染到了他的唇畔。 江舫抚了抚唇际,嘴角绽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意:“别这么聪明。你……再等等我吧。” 第99章 脑侵(十二) 南舟的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后,他发现,江舫一只手虚虚搭在他的袖子边缘,看起来还挺随意的。 但当南舟试图把手往回抽时,江舫一把攥住了他的袖角。 眉心也跟着重重拧了起来,很不愉快的样子。 ……像他这个人一样别扭。 南舟看他这样离不开自己的衣服,索性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把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江舫身上。 随即他站起身,往远方走去。 金发少女喂过一轮鹅后,正坐在一泓碧蓝的水池边休息。 眼见南舟向她靠近,她绽放开了灿烂无匹的笑容:“养好精神了?” 南舟望了一眼她映在水中的倒影。 年轻、美好,还有金子一样蓬松美丽的长发。 他轻声应道:“嗯。” 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停留在水中,笑容更加灿烂明朗。 她的目光里含了些柔媚的光:“为什么不看本人,要看影子呢。” 她是颇有些惋惜的。 江舫如果失败了就好了。 自她开始在这里豢养鹅后,南舟是她见过的毛色最美的一只。 她实在不大舍得就这样把他放走。 南舟终于将目光从波光潋滟的水面移开了:“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金发少女笑意盈盈地托住桃腮:“你问啊。” 南舟说:“我读过一些和你有关的故事。” 少女矜持且骄傲地点头,仪态气度,都显示了她良好的出身与教养。 南舟:“所以,你的恐惧,是什么?” 少女没有等到自己想象中的赞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句。 她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在等待江舫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南舟并没有闲着。 他回望着投喂天鹅的少女,若有所思。 在幼年时,南舟读到过锡兵的童话。 他当然也读过《野天鹅》。 属于童话里那只独腿锡兵的主题,就是“孤独”。 这和他们遇到的锡兵一直呆在图书馆里、内心的孤寂、不安与渴望自由,是完全相合的。 童话里的锡兵,同样拥有一个隐秘地倾慕着的、残缺的、无法给予他回应的伙伴。 这也和南舟他们遇到的情况相符。 所以,这更加反衬出了他眼前这位“童话主角”的异常了。 南舟印象里的《野天鹅》主角艾丽莎,是个复杂又矛盾的姑娘。 她既胆小,又勇敢,既怯懦,又坚韧。 为了自己被继母诅咒的11个哥哥,她甘愿被荨麻刺得满手血泡。 即使因为古怪的行径和冒犯教堂墓地的行为,险些被当做女巫烧死,她也遵照指示,在织完能让哥哥们恢复正常的荨麻衣前,绝不开口诉说自己的委屈。 但她不爱说话,且体力柔弱,是相当内向、传统、虔诚的姑娘。 她做出的反抗,也是偏于消极的。 ……总之,与眼前的金发少女迥然不同。 这个少女,自信、活泼、开朗、爱笑。 甚至她还能轻轻松松地跟人说上几句俏皮话。 如果没有锡兵做参照,南舟也不会察觉到什么,只会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性格被魔改后的艾丽莎公主。 南舟说:“艾丽莎这个角色是勇敢的。她会害怕一些东西,但从不恐惧。” “你不像她。” “把人变成天鹅这种事情,也不是艾丽莎会做的。” 他循序渐进,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所以,你真的是艾丽莎吗?” 随着南舟的疑问,金发少女金绸一样的发丝逐渐褪色、干枯、稀疏。 她的眼角攀上树皮似的枯槁驳纹。 她的嘴唇像是被强大的地心引力拉扯着,向下延伸出浓重的阴影与木偶纹。 她雪白的皮肤变得焦黄起皱,层层叠叠的皱纹,像是百足之虫身上的让人作呕的环节。 ——她是假冒了艾丽莎那满头金发和一身雪肤的……恶毒继母。 那个在童话故事里,将主角艾丽莎的哥哥们变幻成野天鹅的恶役。 只有她拥有把人变成天鹅的能力。 只有她格外嫉妒成年后艾丽莎的美貌,用核桃汁和臭油膏毁坏她的仪表。 至于她对“11”这个数字的酷爱,是因为那是她逼走艾丽莎的杰作,是她充满嫉妒的人生里难得的成功。 所以她当然喜欢这个数字。 她掌管着“恐惧”这一关卡,自己也始终是恐惧的。 她恐惧着的,是属于自己的那个真相。 金发少女脸上的笑意,在真相面前土崩瓦解。 她在清澈如镜的湖水边仓皇跪倒,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脸皮,似乎是想将如水般流失的青春美貌留住。 但因真相而破碎的假象,那被隐藏在真相下、对自己做过恶事的恐惧,真真切切地显露了出来。 南舟站起身来,不去看从她脸上剥落下的皮肤碎屑,转身离去。 那被真相剥尽了一身画皮的继母再也不复温暖美丽的笑容。 她抓狂地厉声怒吼:“你给我回来!回来!” 闻言,南舟转过身来。 ……然后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回去。 继母被这不可接受的真实瞬间打击到心神崩溃。 她捂着脸颊,哀哀痛哭起来。 柔和的风吹皱了一湖水镜。 她枯槁的面容,因此显得更加扭曲可怖。 在这个特殊的关卡里,她无法死亡。 因此,这张本该属于她的脸,将会一直在这里陪伴着她,生生世世。 …… 江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南舟一步步回到自己身边。 南舟单膝蹲在江舫身边,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骑士礼。 南舟说:“我去欺负她了。” 江舫被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口吻逗笑了:“你也不怕她抓狂?” “这已经是游戏完成以后了。我们没有把柄在她手上。”南舟说,“你也说过,在这个世界,人不会死。” “但她也有可能会攻击你。” 南舟想了想,认真道:“那不是正好吗。” 江舫忍俊不禁,说起了南舟以前的理论:“她不打你,你不能还手。否则就是理亏?” 南舟郑重地:“嗯。” 江舫将单肘压在膝盖上,望向南舟:“所以,气消了吗?” “……‘气消’?”南舟一时无法理解江舫的逻辑,“我什么时候生气了吗?” 江舫的嗓音里带着点撒娇的委屈:“那你只留给我衣服,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南舟顿了顿,恍然大悟了:“哦。” “你在睡着的时候,牵着我的袖子,不是要我的衣服,是想要我留下来,对吗。” 江舫:“……” 他轻咳一声:“……南老师,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不说得那么明白,好吗?” 南舟:“为什么?” 南舟:“啊。” 南舟:“你害羞了?” 江舫:“……” 南舟又明白过来,乖乖将食指抵在唇际,比了个“嘘”的手势。 认真研究着江舫微红的耳垂,南舟觉得自己对于人类复杂性的了解,还有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李银航本来已经睡醒了,正在醒神。 在默默围观了金发少女蜕皮变脸的全过程后,她抱着自己的衣服,蹑手蹑脚地绕了个大弯,自觉向南舟这边靠拢。 她小声问两人:“走吗?” 南舟:“嗯。” 江舫:“走。” 三人在继母的崩溃结束前,推开唯一的门扉,重新踏入了脑髓长廊。 和前次一样,随着大门的关闭,门便自然消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然而,即使早做好了心理准备,重新听到那无孔不入的粗鲁咀嚼声,三人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僵硬了一瞬。 李银航不由道:“这东西是已经开吃下一顿了,还是一直在吃没停过?”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他们进入的仿佛是一个老饕的大脑。 外面一刻不停的、猪猡一样地进食,丝毫不曾考虑胃袋的承受能力。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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